第二十六章 事與願違
項少龍跟著許然,舉步進入船艙,來到一道門前。
許然停下來,把門向內推開少許,示意道:“張爺在裏麵,你自己進去吧!”
廊道上出奇地沒有人,上層卻傳來曼妙的樂聲歌聲,安排在這種情況下對付他項少龍,就算打得他殺豬般慘叫,也不虞有人聽到。
項少龍微微一笑,猛地以肩頭用力撞在許然肩上。許然猝不及防下,驚呼一聲,踉蹌跌進艙房裏。
一個黑布袋蓋了下來,把許然的頭臉罩個結實,接著許然被拖入房內,穀明、富嚴等四、五名禦者,加上巫循等三名家將,撲了過去,毫不留情地拳打腳踢。
項少龍閃入艙內,順手把門關上,許然已頹然蜷臥地上,痛得曲成似一隻熟蝦般的可憐樣兒。
這些人也太性急緊張,竟然分辨不出無論衣服、體型,許然和項少龍都有很大的分別。
穀明首先瞥見站在入門處的不是許然而是項少龍,駭然張口,指著他卻說不出話來,其他人始發覺打錯了人。
項少龍搖頭歎道:“你們真不知自己做了什麽錯事嗎?”
驀地飆前,欺到巫循矮壯的身側,一記膝撞,頂在他腹下。
早在二十一世紀,項少龍便是鬧事打架的高手,深明“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之道。巫循那種體型,肩寬脖粗,最具勇力,否則也不能推得下盤穩紮的項少龍滾下跳板去,所以他一出手,就以巫循為第一個目標,且命中他的要害。
他勝在速度,教巫循不及招架。下一刻他已到了另兩名家將中間,左右開肘,狠撞在兩人肋下處。
這種近身戰術,最適合在狹窄的環境施展,亦教對方摸不著他的位置,並以敵人的身體做掩護。
兩名家將痛得慘叫側跌,項少龍這時已撲到富嚴身前,側頭避開他照麵打來的一拳,兩手箍上他的脖子,連續兩下膝撞,頂在他腹下。又側飛一腳,把另一名禦者踢得飛跌開去,“砰”的一聲撞上艙壁。
上層的樂聲恰巧奏至**澎湃的激昂處,似在為項少龍助威。
不知誰人從後箍著項少龍,項少龍放開富嚴,任他跪倒地上,再使了一下柔道的身法,扭身把後麵的人摔過頭頂,擲往窗門的方向。
“砰”的一聲,那人背脊狂撞在窗門旁的艙壁上,滾倒牆角。
穀明和另兩名禦者撲上來,項少龍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扭著其中一名禦者的手腕,屈膝連續在他腰眼處淩空以腳側掃了兩記,痛得那人整個彎曲起來。
項少龍用力一扯,被製的禦者踉蹌與另一名禦者撞作一團。
穀明撲到項少龍前,先前中招的兩名家將才剛爬起來,卻呆若木雞,變成一對一的局麵。穀明麵容扭曲,雙目凶光四射,由懷裏拔出匕首,當胸搠至。
項少龍使了一下假動作,避過匕首,撮手成刀,狠狠劈在他手腕。
穀明匕首墜地,失勢前跌,項少龍趁機一拳轟在他背心。這橫行霸道的禦者登時跌了個四腳朝天,狼狽之極。
“鏘!鏘!”兩名回過神來的家將激起凶性,拔劍撲到。
血浪寶劍離鞘而出,化作漫天劍影。
那兩人怎想得到世上竟有人使劍使得如此神乎其技,驚呼聲中,手中長劍甩手丟地,腕口鮮血飆出。
項少龍還劍入鞘,逼了上去,鐵拳左右開弓。
骨折聲和慘叫合奏般響起,隻三數拳,兩人再爬不起來。
穀明掙紮起來時,給項少龍壓到艙壁去,重重在小腹打了四拳,立時口溢鮮血,貼著艙壁滑坐地上,痛不成聲。
艙門倏地推開來,接著是小玲姊的尖叫聲。
此時艙內除項少龍外,已再沒有人能以自己的氣力站起來。
項少龍好整以暇地拍拍雙手,微笑道:“小玲姊你好!還不去告小人一狀,好革掉小人的禦者之職?”
小玲姊俏臉血色褪盡,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嘴唇顫震,卻是說不出話來。
其中一名家將勉力跪起來,旋又咯出一口血,再倒回地上去。
項少龍一對虎目射出冷酷無情的光芒,向小玲姊逼去。
小玲姊尖叫一聲,亡命逃了。
項少龍伸個懶腰,暗忖離船的時間怕該到了吧!
寬大的艙廳裏,項少龍昂然立在廳心處。
鳳菲仍戴著輕紗,女扮男裝的小屏兒肅立其後。歌舞姬團的第二號人物董淑貞首次亮相,坐在鳳菲之側,旁邊是猶有餘悸的小玲姊。
董淑貞年在二十許間,生得美貌異常,眼如點漆,非常靈活,一副精明厲害的樣子。
樂師之首雲娘亦在場,坐在鳳菲另一邊,半老徐娘,但姿色仍在,反多了幾分年輕女子所欠的成熟風情,性感迷人。
張泉側坐一旁,神情興奮。沙立亦被從另一艘船召過來參與這場“審判”,坐在張泉對麵,雙目凶光閃爍,一副要擇人而噬的模樣。
兩男三女的座位,像一麵張開的扇子般對著卓然而立的項少龍。
至於昆山等一眾家將,則排在兩旁和入門處,二十多人肅靜無聲,使氣氛更是沉重。
穀明、富嚴、巫循、許然等人包紮妥當,虛弱無力地頹然坐在一旁,像一群鬥敗了的公雞,可憐亦複可笑。
董淑貞首先發言道:“沈良!這是什麽一回事,自你來後,屢生事端,可知我團嚴禁私鬥?”
她的聲音清越嘹亮,餘音鏗鏘,唱起歌來必是非常動聽。
項少龍環視全場,見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惟隻鳳菲有點莫測高深。他淡淡一笑,故意沉下嗓子道:“若想知道是怎樣一回事,何不問問小玲姊,她是策劃的人,自然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沙立插言怒喝道:“沈良你是什麽身份,竟沒上沒下的,還不給我跪下。”
項少龍雙目寒芒亮起,冷冷瞪著沙立,卻不說話。
家將中屬沙立派係的立時群情洶湧,怒喝連聲。
風菲嬌喝道:“給我住嘴!”
眾人這才靜下來。
項少龍手按劍柄,仰天大笑道:“士可殺,不可辱,男兒膝下有黃金,若要我為沙立這種卑鄙小人折腰,那可要殺了我才辦得到。”
沙立霍地起立,手按劍把,怒喝道:“讓我來取你這大膽奴才的狗命。”
項少龍悠然笑道:“你若是我十招之敵,我便向你叩十個響頭。”
沙立氣得一張俊臉陣紅陣白,隻是不敢拔劍。
張泉推波助瀾道:“沙副管事若有真本領,我張泉樂於一開眼界。”
一直沒作聲的雲娘歎道:“這麽吵吵鬧鬧的,成什麽體統,更不能解決事情。”
沙立趁機下台,氣鼓鼓地坐回席位去。
鳳菲柔聲道:“好了!讓我們平心靜氣來把事情弄清楚,巫循你乃家將之首,告訴我這是什麽一回事?”
巫循顯是個頭腦簡單的人,不善言詞,愣了片晌,漲紅了臉,卻無辭以對。
穀明搶著道:“這事是由沈良惹起,我們一眾兄弟在艙內耍樂,沈良卻……”
小屏兒嬌叱一聲,打斷穀明,怒道:“小姐問的是巫循,怎到你這奴才插嘴?”
穀明委屈地把餘下的話吞回肚子裏。
巫循醒覺過來,顫聲道:“是的,沈良闖進來沒頭沒腦的對我們拳打腳踢,就是這樣子。”
張泉失笑道:“他怎會知你們躲在哪個艙房內耍樂呢?”
巫循再次語塞。
沙立大怒道:“大管事是否要縱容凶徒?現在擺明沈良是行凶傷人,隻看現在他大膽無禮的樣子,當知此人的狂妄。”
董淑貞正用神打量項少龍,皺眉道:“你們給我先靜下來。”
轉向項少龍道:“沈良你有什麽話說?”
項少龍哪會作啥解釋,瀟灑地攤手道:“我沒有話好說,隻要二小姐一句話,我便自行離去,把事情了結。”
張泉色變道:“你怎可全不辯白而退出?”
項少龍冷冷瞅他一眼,悶哼道:“張爺肯聘用我,亦是出自私心,現在我沈良省悟了,再不會被你利用,還留在這裏幹啥?”
張泉勃然大怒,額角青筋跳現,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玲姊冷笑道:“你這以下犯上的奴才,打傷了人,走得那麽容易嗎?”
董淑貞打斷她道:“小玲住嘴!”
小玲姊一向得董淑貞愛寵,少有給她這麽當眾責罵,嚇得噤若寒蟬,再不敢說話。
項少龍本心中好笑,悠然靜待被趕離歌舞姬團的判決。他故意將決定權送到董淑貞手上,是看準她要維護自己的丫頭,現在聽他喝止小玲姊,立時暗叫不妙。
艙廳內鴉雀無聲,隻有張泉和沙立沉重的呼吸聲。
董淑貞先望了出奇沉默的鳳菲一眼,再環顧諸人,最後目光來到項少龍臉上,輕蹙秀眉道:“現在已非誰動手傷人的問題,而是沈良你目無尊卑的態度。”
頓了一頓續道:“你顯然並非平凡之輩,但這隻是一個歌舞姬團,容納不下你這種人,所以……”
項少龍正心叫謝天謝地時,鳳菲打斷董淑貞的話道:“且慢!”
眾人愕然朝她望去。
項少龍心中叫苦,若鳳菲認出了他來,那就糟糕之極。自己已故意改變聲音、神態,樣子又變得厲害,她對自己更是隻有一麵之緣,理該可把她瞞過的。
鳳菲在眾人目光中,幽幽歎道:“想不到我們小小一個歌舞姬團,竟也會生出這麽多事端。這事罪不在沈良,而在於管事的人。一向以來,我都忍著不出聲,豈知現在你們變本加厲,我再不能不說話。”
項少龍放下心來,但又知道不妙,若不被趕走,豈非要隨團到齊國去?
張泉、沙立和小玲姊同時色變。董淑貞也感到不大自然,鳳菲這麽說,顯也有怪責自己的意思。
鳳菲淡然道:“沈良你放心為我駕車,以後若有任何人敢惹你,可以直接向我報告。”
項少龍愣在當場,恨不得痛哭一番,以表示心中失望。
若他堅持離開,就是於理不合。
以為他是沈良的張泉現正恨他入骨,說不定更會生出疑心或壞心,隻好施禮謝恩。
鳳菲接著朝張泉和沙立兩人望去,緩緩揭開麵紗,露出可比擬紀嫣然和琴清的絕世玉容。不過此時她鳳目生寒,神情不悅。
張泉嚇得跪下來,叩頭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沙立不知是否有恃無恐,竟仍硬撐道:“大小姐,事發時小人並不在船上……”
小玲姊尖叫道:“你竟敢說這種話?”
董淑貞怒喝道:“小玲跪下,由今天起,我再不用你伺候!”
小玲姊嬌軀劇顫,哭倒地上。沙立知道不妙,這時才跪下來,不迭叩頭。
鳳菲淡淡道:“待會兒船泊碼頭,沙立你立即給我滾得遠遠的,否則休怪我辣手無情。”
轉向張泉道:“念在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亦肯知機認錯,便讓你降級為副管事,有關錢銀往來的事,暫改由雲娘負責。至於穀明等犯事者,一律扣起這個月的工錢,異議者立即逐走。”
言罷不理沙立的哀求,起身離去,包括董淑貞在內,都嚇得跪伏地上。
項少龍無奈跪下,心中卻在盤算應否和沙立一起“有那麽遠就滾那麽遠”。
鳳菲如此精明果斷,確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