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十三冊 第一章 立威天下2

箭大師露出不屑神色,冷冷道:“少帥不要枉費心機,無論少帥出得起多少代價,我那兩張被好事之徒渲染得誇大失實的破弓,絕不會出讓。何況我早把那兩把令人煩惱的弓丟掉,少帥若沒有其他事,請讓本人安安靜靜地度過這個晚上。”

寇仲哈哈笑道:“實不相瞞,我身上的銀兩,恐怕買不起你半張弓,所以我根本沒想過要花錢買你的良弓,且在我寇仲眼中,你那兩張弓不但是破弓,更是廢弓。”

徐子陵嘴角溢出一絲笑意,似把握到寇仲的戰略和手段。

箭大師微一錯愕,旋即雙目湧出憤怒受辱的神色,沉聲道:“既是如此,少帥來找本人究竟所為何事?若非敬你兩人英雄了得,本人會立即下逐客令。”

寇仲舒服地挨到椅背處,雙目神光電閃,說道:“我這把刀本來也是廢鐵,大師一看便明。”

箭大師凝神瞪著寇仲,雙目首次恢複少許生機和對事物感到興趣的神色。

任俊的心七上八落時,箭大師搖頭歎道:“寇仲果然是寇仲,非是一般流俗可比。”右手握鞘,左手拿著刀把,把井中月從鞘內拔出。

井中月的賣相當然令人不敢恭維,箭大師初感愕然,接著雙目亮起精光,右手放下劍鞘,以指尖輕輕掃抹刀身,歎道:“這把怎會是廢鐵?隻看刀身上藏而不露的螺旋紋,便知是鑄刀高手,采上等鐵料滲以玄鋼經多層疊打而成,且淬火的火候把握得恰到好處,拙中藏巧,實不可多得的雋品,刀身兩度弧曲,不但利於砍劈,直刺亦威力無邊,這種平鏟平削,至刃口仍平磨無脊的厚背大刀,造法失傳久矣。”

這番話,終顯出箭大師的大師風範。他說話時神態專注,自有股從骨子裏透出的狂熱和驕傲的氣概,無人無我,就像雷九指見到賭桌上的骰寶,侯希白遇上美女的情景,寇仲等再難將他和一個沉迷酒色的人聯想起來。旋即把刀還入鞘內,恢複先前對任何事物都不感興趣的神色,疲乏地說道:“這確是個動人的故事,刀好人更好!”

寇仲從容道:“這刀仍是廢刀。”

箭大師愕然道:“如此好刀怎會是廢刀?”

任俊開始有點明白,要打動像箭大師這種人,必須從他醉心的事物入手。

寇仲取回井中月,“鏘”一聲把刀抽出,餘韻仍飄**於廂房內的空間時,徐子陵連拂四下衣袖,房內四燈齊滅。要知這四盞燈火均有防風燈罩,徐子陵這一手用勁之巧,真教人歎為觀止。箭大師正摸不著頭腦,寇仲手上的井中月黃芒大盛。

寇仲淡淡地說道:“隻有當這把刀來到我寇仲手上,才能從廢鐵變成天兵神器,井中月之名將會因我寇仲而能千秋百世的流傳下去。”

“鏘!”井中月回到鞘內,黃芒斂消,但剛才刀芒劇盛,凡鐵乍成神器的印象,已深深鑄刻在觀者心內。任俊熱血上湧,終於明白寇仲說服箭大師的方法。加上徐子陵的配合,更充滿戲劇性震撼人心的況味。

室內由暗轉明,窗外月色透入,令人首次注意到樓外月兒當空的美景,前此卻是忽略掉的。箭大師不言不動,迎上寇仲懾人的目光。

兩人絲毫不讓的對視片晌,箭大師喝道:“斟酒!”任俊地位最低,忙起身為各人斟酒。

箭大師移開目光,專注地盯著美酒注進杯內,歎道:“我從未見過比寇兄和徐兄更有說服力的人,兩位聽過室韋這地方嗎?”

寇仲愕然道:“室韋?這麽怪的名字,是關外某國嗎?”

任俊低聲道:“室韋在靺鞨西,鐵勒和突厥之東,南接契丹和奚。”

箭大師雙目射出沉痛的神色,朝任俊讚許的略一頷首,說道:“室韋位於黑水上遊,靺鞨占據的是出海的黑水下遊,黑水乃塞外第一大江。室韋主要由室韋部四大族組成,就是裏室韋、大室韋、北室韋和南室韋。”

寇仲斷然道:“隻要不是作奸犯科,有傷天和的事,大師請說出來,我寇仲必會為大師辦妥。”

箭大師憤然道:“奸汙人家的妻子,占據別人的家產,這種人死不足惜,殺掉他算不算有傷天理。”

他愈說愈大聲,愈說愈激動,說到最後時雙目通紅,就像深藏地內的溶岩,再壓製不下去,要從火山口噴發出來。三人呆瞧著他。

箭大師旋即頹然道:“罷了罷了!沒理由要你們去為我冒生命之險的。我那兩張破弓埋在地底也是浪費掉,良弓配明主,送給你們又如何?”

徐子陵終開腔道:“這種奸人確是人人得而誅之,不殺他實有違天理,大師可否說得詳盡點?”

箭大師像蒼老幾年般,麵上血色盡褪,緩緩道:“那是七年前一個夏天,我當時在山海關開工場,專製弓矢,剛娶得如花美眷,生活如意。一天有位自稱室韋王族叫深末桓的人領著大批隨從來向我買貨,我見他長得一表人才,言談風度雍容慷慨,兼之他買貨又是用來對付我最痛恨的突厥賊徒,加上他刻意逢迎,竟引狼入室,把他視為知己,豈知……唉!豈知此人狼心狗肺,唉!”

任俊劇震道:“深末桓不是室韋沙幫的幫主,與妻子木鈴並稱‘夫婦惡盜’的人嗎?此人在塞外臭名遠播,率領群盜來去如風,沒有人能奈何他們。據聞他們還得頡利暗中支持,肆虐遼北,殺人無數,大師怎會給他愚惑的?”

箭大師痛心地說道:“那時他確是南室韋的王族,惡名未彰,至南室韋被大室韋所敗,他始淪為賊盜。有一晚他蓄意把我灌醉,汙了我妻子小娟,把我珍藏的弓矢一掠而空,去如黃鶴。可憐小娟自此一病不起,終含恨而逝,深末桓啊!我和你的仇不共戴天。”

寇仲聽得義憤填膺,沉聲道:“我不想把他的臭頭隨身攜帶,有什麽信物可帶回來讓大師奠祭亡妻在天之靈,好令嫂夫人能在九泉下安息?”

箭大師一震道:“你們真肯為我討回血債?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兩位貴務纏身,唉!”

徐子陵道:“我們此次來求弓矢,正因要到關外去,大師放心,即使寇仲沒空,我也會為大師討回公道。”

箭大師雙目亮起來,整個人像恢複生機似的,長身而起道:“我們立即去把‘滅日’和‘亡月’兩弓從埋藏處起出來,當年若非此兩弓早被分別收藏,已淪入這惡賊手內。”

任俊愕然道:“不是叫刺日和射月嗎?”

箭大師傲然道:“一天深末桓未死,兩弓仍須一稱滅一稱亡。”

寇仲舉杯道:“大師仍未告訴小弟能令兩弓恢複舊名的信物證據。”

箭大師手顫顫的拿起酒杯,說道:“隻要把他奪去的‘飛雲弓’帶回來,滅日和亡月就可變回刺日和射月。”

四人舉杯一飲而盡,耳際像聽到沙幫群盜在大漠疾馳而來轟雷般的蹄響聲。

“嗤”的一聲,勁箭離開滅日弓,一道閃電般朝遠在五百步外持盾的徐子陵射去,“當”一聲震耳清響,箭和鐵盾同時迸成碎粉。

徐子陵若無其事的拂掉沾滿身上的碎屑,微笑道:“果然是神弓。”

任俊和箭大師看得目瞪口呆,事前哪想得到寇仲竟能粉碎五百步外的鐵盾,如此箭術勁力,堪稱舉世無雙。

這是箭大師工場旁寬廣的練箭場,箭大師從後院埋藏處起出神弓後,移師到這裏試弓。滅日亡月可非普通上木所製的弓,弓體以特製鋼絲絞結纏織而成,既富彈性又堅實無比,最妙是可分三節折疊起來,易於收藏,弦線是更細的鋼絲結成,確是巧奪天工,難怪有人肯出價千兩黃金來求買。一般弓達到三十石的勁道已相當了不起,滅日亡月卻是二百石的超級強弓,少點功力亦拉不動,寇仲隨隨便便地把弓拉成滿月,早把箭大師驚呆。

寇仲愛不釋手地把玩手中神弓,嘖嘖稱奇道:“世上竟有如此奇弓,真教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來到三人身前道:“非常厲害,若我不是運勁護體,恐怕會被震傷,不過若我把真氣注進盾內,碎的隻會是箭矢。”

寇仲道:“若我有射不完的箭矢,那縱使對方人多勢眾,亦會在沒有準備下吃上大虧,在荒漠草原上,配合馬兒的高速,射程又倍於敵人,保證可殺得深末桓的沙幫血流成河,潰不成軍。”

箭大師回過神來,歎道:“隻有兩位配用我的滅日和亡月,若兩位能以此射殺深末桓,我會特別感激。”

寇仲一拍他肩頭,正容道:“大師既有此願望,我們必會如你所願。”

箭大師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興奮道:“你們稍待片刻,我轉頭回來。”說罷返回工場去。

寇仲把滅日弓遞到任俊手上,說道:“寶弓不易遇求,小俊你試試看。”

任俊提弓拉弦,勉強拉至一半,已力竭住手,弓弦在弓把間來回顫震,發出“嗡嗡”異鳴。弄得他滿臉通紅羞慚地說道:“我還未有資格用這弓。”

徐子陵舉起自己的亡月弓,微笑道:“拉弓不能用手臂的死力,要把真氣貫注全身,用整體的力量來開弓,像這樣子。”學寇仲輕輕鬆鬆地把弓拉成滿月。

任俊沉住氣安靜片刻,再緩緩拉弓,這次果然成功拉開弓弦,心頭大喜下立即泄氣,慌忙鬆手,嚷道:“小子受教啦!”

寇仲見他孺子可教,欣然道:“你現在欠的隻是實戰的經驗,到山海關時你要給杜興一個驚喜,讓他曉得大小姐手下不是沒有人才。”

任俊欲言又止。

徐子陵道:“有什麽話,盡管說出來。”

任俊垂頭道:“和兩位爺兒相處這段時光,是小俊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如兩位爺兒賜準,小俊希望能隨兩位爺兒到關外見識曆練,為爺兒們打點起居和照料馬兒。”

寇仲道:“若讓你隨我們到關外冒險,隻會是害你。若你能努力不懈,兩年後刀法會有小成。何況大小姐身邊亦須有個像你般的高手,信任我們吧!這該是你最佳的選擇,隻到山海關就夠你挨的。”

任俊難掩失望神色,仍俯首受教道:“小子遵命。”

此時箭大師踏著輕快的步子回來,左右手各提著重甸甸的袋子,說道:“這是我特別鑄製的空心鐵彈,很難取得準繩,不過對你們當然不成問題,每袋各有三百顆,可補箭矢的不足。”

寇仲大喜,從袋中掏出一顆,高舉眼前哈哈笑道:“這回塞外很多人會遇上災難!”

徐子陵把亡月弓摺疊起來,藏在衣內暗袋,拍拍空空如也的兩手道:“我們索性不攜箭矢,純以鐵彈取敵,用盡鐵彈,隨便找些木枝,亦可當箭來用。”

寇仲哂道:“哪用這麽麻煩,幹掉敵人後,不就有用不完的箭矢嗎?”

箭大師仰天大笑,狀極歡暢,一掃沉鬱之氣。

求弓告捷回府,邢文秀、莊洪和劉大田當然大出意料之外,到看見兩張摺疊弓的鬼斧神功,更是驚歎不已。寇仲記起一事,向邢文秀說出大道社鏢團,看他有沒有辦法收風探得消息。

邢文秀道:“漁陽和北平是鏢團到關塞左右並肩的兩個大站,不此則彼,像仲爺說的這種大鏢團,隻要查查客棧旅舍,便可分曉,文秀立即去辦。”

三人趁機梳洗,寇仲和徐子陵看過兩匹愛馬,與它們親熱一番,然後到內宅的小廳說話。

坐下後,寇仲道:“我們這次到塞外像是專責殺人,名單上除杜興、呼延金和韓朝安外,還得添上深末桓這混蛋。”

徐子陵道:“深末桓固是死有餘辜,杜興若真作突厥人的走狗,亦是該死。至於呼延金和韓朝安是否與搶羊皮一事有關,大小姐自己也弄不清楚,我們須謹慎行事。”

寇仲道:“呼延金是契丹馬賊,看看窟哥吧!堂堂王子竟到中土當殺人奪貨的強徒,由此可想象其餘。”

徐子陵道:“老跋做過馬賊,他算好人還是壞人?”

寇仲抓頭道:“坦白說,到現在我仍弄不清楚老跋是好人還是壞人。”

徐子陵道:“我隻是想提醒你,我們雖然絕不會對該殺的人心軟,但亦不應妄殺無辜。對漢人來說呼延金是十惡不赦的馬賊,但在他自己族人則呼延金可能是民族英雄。我們漢人對他們做過多少好事?隻要想想楊廣遠征高麗,浩浩****的率百多萬大軍,從涿縣出發,途經處正是契丹、靺鞨、室韋這些外族遊居的地方,做成的傷害和破壞多麽巨大?聽說當年隋軍攻入高麗首都平壤後,由於隋軍肆意**擄掠,軍紀太壞,竟無法重新集隊布陣,致給高麗埋伏在城中的部隊乘機反擊,大敗隋軍。娘要到中原來行刺楊廣,實因高麗人和我們仇深似海。”

寇仲一呆道:“你說得對,我想到的隻是大展神威,試試滅日弓的威力。我們視他們為強盜賊子,說不定他們隻是為保護自己的族人。唉!在刀鋒相對的時刻,我們難道還和他們說仁義道德,著他們詳述不該被殺的理由嗎?”

徐子陵道:“不要矯枉過正,我隻是指出該謹慎行事,不可亂開殺戒。現在隻是中土因國亂而勢弱,所以眾外族紛紛反擊我們漢人,這種爭執仇恨絕非一朝半夕所能化解。他日你若當上中原霸主,須設法弄好與外族的關係,大家和平相處共存,那我才不會擔心你做上皇帝。”

寇仲頹然道:“皇帝!唉!前天晚上我夢到洛陽城破,隻死剩我一個人,拚命地逃,但一對腿子卻不聽話,幸好被李小子追上之前驚醒過來。”

徐子陵默然無語。

寇仲奇道:“想做皇帝原來連睡覺也沒能做好的夢,你為何不乘機勸勸我放棄爭天下?”

徐子陵凝神看他半晌,搖頭道:“你情緒的波動雖易起易落,但在你體內流的卻是爭強好勝的血液,無論受到什麽打擊,很快恢複過來。這回你到塞外去,最主要的目的是向突厥人偷師學他們馬戰之術,皆因你曾目睹唐軍的威勢,曉得若不急起直追,勢將在戰場上一敗塗地。”

寇仲虎目閃亮,笑道:“知我者莫若子陵,正因沒有人看好我,所以我必須振作起來,自強不息。假若我勢大而李小子勢弱,說不定我會把皇位讓出來給他。”

徐子陵苦笑無言。

邢文秀此時回來,坐在兩人旁道:“我找到與大道社有密切關係的幫會人物,他竟不曉得有這一趟鏢,可知大道社這次押鏢的手法異乎尋常,極可能不會進入任何大城,以保持路線的秘密。”

寇仲道:“那就到山海關時才和那騙子算賬吧。”

邢文秀道:“我還收到一個消息,由這裏到山海關的一段路,會因安樂慘案一事風起雲湧,爭鬥頻生。”

徐子陵問道:“什麽是安樂慘案?”

邢文秀道:“安樂縣是漁陽之北另一大城,城內最大的幫會是安樂幫,幫主陸平德高望重,交遊廣闊,得人尊敬,因追查一起凶劫案開罪狼穀的人,竟給狼穀群盜之首率高手潛入城內,一夜間盡殺陸平一家上下百多人,稚子孕婦亦不放過,還把陸家一把火夷為灰燼,火勢波及鄰舍,毀屋數十,無辜遭殃者以百計,此事惹起北疆武林的公憤,一向各自為政的幫會首次聯結起來,務要還死者們一個公道。”

寇仲和徐子陵對望一眼,均看出對方眼內的殺機,世上竟有如此凶殘暴虐的人。

徐子陵道:“狼穀在何處?”

邢文秀道:“狼穀隻是‘餓狼’崔望出身的一條小村落,他率領的狼盜行蹤詭秘,來去如風,專搶劫來往邊關的商旅,反抗者必殺無赦,行事時以黑頭罩蒙麵,事後散避各處,故可以是你身邊的任何人,高開道雖重金懸賞,仍未能將他們緝拿歸案。”

寇仲皺眉道:“他們有多少人,總不能每次出動都順風順水,隻要抓到一個半個,不是可從而追查出其他人嗎?”

邢文秀道:“沒有人能弄得清楚他們有多少人,甚至崔望是否一個假的名字,也沒有人能確定。而他們每次行事計劃周詳,所以到現在還沒給逮著半個。”

寇仲道:“聽說高開道並不豪爽,他出得起多少懸賞?”

邢文秀道:“賞金是由各城鎮的富商巨賈捐出來的,舉報崔望者可得三千兩黃金,且免去一切罪責。”

寇仲和徐子陵為之愕然,如此重賞,竟無勇夫?

徐子陵道:“事情極不尋常,若崔望手下群盜為的隻是錢財,總有貪三千兩黃金的人,由此可推見狼盜大不簡單,非隻是為錢而搶掠。”

邢文秀一震道:“陵爺想法獨特,從沒有人由這方麵去想,還以為崔望的手下因害怕報複,故沒有人敢舉報。”

寇仲沉吟道:“崔望搶去的貨物怎樣處理?他總要設法出貨,如此則有跡可尋,他既惹起公憤,該不是這麽容易脫身。”

邢文秀歎道:“這正是崔望最令人頭痛的地方,誰都摸不著他半點邊兒。”

徐子陵道:“隻要將他所有曾做過的案子逐樁攤出來看,必可從中理出一些脈絡,例如他看上的是哪些貨色,作案的時間和頻率諸如此類,必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邢文秀打從心底佩服兩人獨特的見解,說道:“給兩位大爺一番分析,我頓覺崔望非是無跡可尋。不過恐怕隻有高開道委派負責崔望一案的總巡捕丘南山,始能清楚他犯過多少劫案和其中詳情。”

寇仲歎一口氣道:“希望能在途上湊巧與他碰個正著吧!那就叫老天有眼。”

翌晨城門大開,寇仲、徐子陵和任俊三人策騎出城,繼續行程。天氣忽然轉變,烏雲蓋天,正在醞釀一場大雨,與過去幾天春光明媚是兩回事。

寇仲有感而發道:“難怪白老夫子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怎想得到漁陽城內有個做弓矢的巨匠,我們更求得可摺疊起來像老侯那把美人折扇般大小的摺疊良弓。這叫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至少還曉得有個叫室韋的地方。”

徐子陵點頭表示有同感,向任俊問道:“我們到山海關途上,會經過什麽地方?”

任俊道:“要看兩位爺兒的意思,我們可沿官道直走,不入安樂經飲馬驛直抵山海關。”

徐子陵暗忖即使到安樂也抓不著那頭凶殘的餓狼,為免節外生枝,說道:“為趕在大道社前頭,仍以不在任何城鎮停留為宜。”

間有遇上經過的商旅,彼此都會友善的打招呼問好,交換來道去路的消息。兩人又開始不停學習突厥話,在任俊這良師引導下,三人已能以簡單的突厥話交談。到黃昏三人離開官道,在一個小湖旁休息,讓馬兒吃草,出奇地整天密雲卻無下雨,但天氣轉壞卻是不爭之實。生起篝火後,三人大嚼邢文秀為他們準備好的菜肉包子。

寇仲說起崔望,分析道:“陸平是安樂縣第一大幫的幫主,武功該不會差到哪裏去,府內定必好手如雲,安樂縣更是他的地頭,怎會給人殺得半個都溜不掉?此事極不合常理。”

任俊道:“會否崔望是精於用毒的高手?那除了有能力把毒逼出體外的真正高手外,其他人隻能任人宰割,沒法逃走。”

寇仲讚道:“小俊終顯出你的本事來。凡事隻要深入去想,抽絲剝繭,總會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徐子陵道:“會否是像沙家造的什麽能釋放毒氣的神火飛鴉諸如此類的火器?”

寇仲道:“這可能性極大,若火器射進屋內,確是威力無窮,現時天氣仍非常寒冷,誰都會把門窗關閉。”

任俊道:“可惜我們要趕路,否則有兩位爺兒出手,保證崔望惡貫滿盈,難逃天譴。”

指著西北方道:“安樂在那邊,靠東北百來裏就是飲馬驛,是到山海關最後一個驛站,那裏的飲馬溫泉馳名北疆,飲馬棧更是商旅稱道的宿所,主持的老板娘人稱騷娘子,年紀雖大點,然騷媚入骨,沒有男人遇上她不暈其大浪。”

寇仲喜出望外道:“竟有這麽一個好去處。明天黃昏前我們抵達飲馬驛,該學安隆般浸浸溫泉水,看看在泉內練功是否另有奇效。”

徐子陵隨口問道:“塞外的民族以什麽為主糧?”

任俊道:“他們的飲食大多與羊有關,以羊奶製造出各色各樣的食品,什麽奶豆腐、奶皮子、奶果子、奶酪、奶茶,味道都腥得厲害,我比較喜歡風幹羊肉和野韮菜做餡的包子。”

寇中大感興趣,說道:“小俊比我們要見多識廣,關外的天氣如何?”

任俊道:“塞北天氣最好的時間是春夏之交,現在冷了點,夏天則太熱。”

徐子陵雙目射出神馳之色,說道:“聽說塞外不但有大沙漠,更有大草原,對嗎?”

任俊道:“塞外地勢特別,大草原都在高原上,戈壁大沙漠在草原之西,東部的草原最寬廣。當地人說,太陽從大草原東部升起,要整個時辰才可照遍大草原。”

寇仲和徐子陵倒抽一口涼氣,至此方曉得要在這麽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廣闊區域,找到一群像深末桓那樣來去如風的馬賊,是多麽渺茫和花費心力的一回事。

寇仲和徐子陵深切體會到北方邊塞雄奇的山水,前方群山聳峙,原始森林廣闊濃密,延綿無盡,林蔭深處時有河溪淌流,水草茂盛,樺樹、櫟樹參天而起,道路崎嶇難行,可以想象商旅路途之苦。他們卻是悠然自得,由於擬定於飲馬驛留宿,所以不用急著趕路,正好欣賞沿途美景。天上仍是烏雲密布,三人對此習以為常,雖感有點美中不足,但天氣涼快,令人神清氣爽。走到高處遠望,間中可見田野間低矮的農舍和牛羊,頗有與世隔絕無爭的味道。穿過一座山丘後,官道轉為平直,遠處林木上仿佛雲氣繚繞,如神仙境界,使人著迷。

任俊喜道:“那就是飲馬溫泉升起的水氣,幸好沒走錯路。”

寇仲奇道:“你不是識途老馬嗎?怎會害怕走錯路?”

任俊嫩臉微紅道:“我隻來過兩次,仍不是那麽有把握。”

寇仲哈哈笑道:“真是一場誤會,我見你對飲馬驛館的老板娘騷娘子印象那麽深刻,還以為你來過十多二十次。”

任俊求饒道:“仲爺放過我吧!”

蹄聲急起,十多騎從後趕來,一看便知是幫會人物,見三人除任俊外都不見兵器,瞥他們幾眼毫不停留的越過他們朝飲馬驛馳去,馬蹄踢起漫天卷揚的塵土,像一堵牆般隨風迎頭照臉地撲在他們身上。

寇仲向徐子陵笑道:“能比人趕快一步,總是多占點便宜。”

話猶未已,蹄聲再起,三人別首回望,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孤騾隻影地奔來,此騾神駿非常,速度竟比得上馬兒,不片刻追至他們身後。

中年道士生得容貌古怪醜陋,五短身材,隔遠大嚷道:“三位你好,我是騾道人,你們是哪個幫會的兄弟?”

寇仲待他來到馬旁笑道:“我們無幫無派,這回來山海關是為老板娘辦事。”

騾道人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目光落到兩人坐騎,精芒一閃道:“好馬!你若肯賣給北馬幫的人,肯定可賺十多兩黃金。”

寇仲道:“我們的馬就像道長的騾,是**心肝蒂,絕不出讓。”

騾道人愕然道:“你怎知小蕾是我的**?”

寇仲微笑道:“隻看道長把騾兒的毛色理得這麽潤澤潔美,就知道長愛騾如命。”

騾道人仰天大笑,說道:“說得好!見你這麽乖巧,貧道奉勸一句,若不想把馬兒出讓,最好不要到飲馬驛,繞道不過多花三天工夫而已!”再一陣長笑,越過他們迅速去遠。

寇仲目注他單人孤騾的背影,笑道:“這就是行萬裏路的好處,否則怎能遇上這麽多奇人異士?這騾道人非常有趣。”

任俊卻是臉色凝重,說道:“北馬幫為何會到飲馬驛呢?”

徐子陵訝道:“你聽過北馬幫嗎?”

任俊道:“北馬幫幫主許開山是東北最大的馬商,專和塞外諸族交易,再把戰馬賣到南方謀取暴利,高開道也管不著他,夏王與他時有交易。”

寇仲道:“早先走過那群騎士,是否北馬幫的人?”

任俊道:“若是北馬幫的人,馬股上均有馬蹄形的印記,他們的馬既沒有這標記,該不會是北馬幫的人。”

寇仲道:“北塞三幫一派是北霸幫、外聯幫、塞漠幫和長白派,並沒有北馬幫的份兒,它該算不上什麽貨色,為何小俊說起他們時,神情這麽緊張?”

任俊道:“北馬幫之所以名不列於三幫一派之內,皆因他們的崛起隻是近幾年間的事。許開山三年前仍沒有任何人聽過他的名字,現在卻成家傳戶曉的人物,霸王杜興還與他結為兄弟,仲爺該知我為何會緊張啦!”

寇仲轉向徐子陵道:“你看許開山會不會是崔望呢?”

徐子陵問任俊道:“與塞外民族交易,可否以貨易貨?”

任俊道:“一般都是以貨換貨,少有以金子交易的。”

徐子陵點頭道:“那可能性就相當大。”

寇仲苦惱道:“怎樣能抓著他的痛腳?這家夥定是搶得大批財物後才做交易,否則哪會突然冒起得這麽快。杜興肯與他結為兄弟,可見此人背景來曆絕不簡單。”

徐子陵一震道:“陸平定是因抓著餓狼崔望的痛腳,遂給崔望殺掉滅口,甚至毀滅證據。”

寇仲先是呆了一呆,接著拍腿道:“說得對,崔望隻是求貨求財,殺反抗的人隻為立威,既沒必要亦沒道理去冒險殺掉陸平府內所有人,還放火燒屋,那是要毀去可能存在的證物。”

任俊道:“若陸平曉得誰是崔望,當然會立即廣為散播,為何沒半點消息傳出來?”

寇仲豎起拇指道:“小俊開始有思考分析的能力啦!可喜可賀。”

任俊被讚賞,嫩臉透出興奮羞澀的神色,赧然道:“兩位爺兒不住鼓勵小子,小子當然要動腦筋。”

徐子陵道:“世事無奇不有,什麽可能性都存在。或者陸平得到證物,卻不曉得那是可指證崔望是誰的證據,又或須待某人過目,隻要我們弄清楚他被殺前的行蹤,見過什麽人,說不定可理出些眉目來。”

遠方忽然塵頭大起,騎士騾車馬車從飲馬驛的方向開來。寇仲施展玲瓏嬌親授的觀塵法,說道:“塵頭散亂,隊形不整,這批人看似一隊,實是分屬不同隊伍,且走得匆忙,頗有臨急匆忙從飲馬驛撤走的意味。”

任俊愕然道:“究竟發生什麽事?”

三人不由拍馬加速,迎上車隊,到接近時,更肯定是於飲馬驛歇腳的商旅,紛紛從驛館“逃出來”。

三人避到道旁。寇仲向領先一隊問道:“發生什麽事?”

其中一名商人打扮的胖子回應道:“你們千萬不要到飲馬驛去,那裏現在來了很多幫會人物,絕不會有什麽好事。”

三人瞧著一隊隊的商隊匆匆經過,又不斷有人好心勸他們離開,到最後一隊絕塵而去,寇仲笑道:“為著查案的方便,小弟變回傅雄,小陵則是傅傑,如何?”

徐子陵點頭表示同意,說道:“即使是杜興這有心人,也猜不到我們來得這麽快。”

在杜興的推想中,翟嬌回樂壽後尚須遣人長途跋涉地到彭梁找兩人出馬,而兩人能否分身應約尚是未知之數。若杜興能生擒翟嬌,當然是另一回事。

任俊苦笑道:“坦白說,兩位爺兒威武如天神,誰都看得出你們是非凡人物,改個名字仍不能掩飾你們的真正身份。”

寇仲胸有成竹地說道:“小俊的人生經驗仍不夠豐富,人的心理很奇怪,不但多以自己為中心,還會下意識地視自己優勝於其他人。你是因為認識我們,故總覺得我們有兩下子。換作不認識我們的,會在心中蓄意把我們貶低,例如說這兩個小子雖粗壯如牛,但該隻是銀樣蠟槍頭,又沒有兵器,看!他們都是兩眼無神,定因憑著兩張小白臉四處欺騙女人,致酒色過度。”

任俊一呆道:“你們兩眼……”話尚未說完,驀然發覺寇仲雙目神采斂去,雖仍是精精靈靈,已沒有一向懾人的精芒,堪稱神乎其技。

徐子陵為之莞爾失笑,拍馬而行,說道:“識破我們又如何,來吧!”

當三人策騎抵達通往飲馬驛的坡道下,寇仲和徐子陵歎為觀止,想不到在邊塞地區,有這麽一座造型古怪,氣勢雄偉的旅館驛站。飲馬驛位於峽穀一側的山勢高處,背傍高山,頗有占山為王的山寨味道,具備軍事防禦的力量。主建築物是一座兩層高的土樓,以正圓形高達三丈的石砌圍牆包環維護,主樓位於靠山的一方,圍牆就由主樓兩側開展,環抱出敞開的大廣場,也是車馬停駐的地方。大門與主屋遙相對應,隻有一個入口,沿圍牆設置客房,足有五十間之多,天井周圍是環繞的回廊,置有數組各七、八張椅桌供人歇息談天,自有其懶閑寫意的味道,天井中心是個寬達兩丈的大水池。

三人策騎進入驛旅,桌椅分別坐著四、五組人,兵器擺到桌麵上,近四十人卻是鴉雀無聲,人人拿眼對三人行非常不友善的注目禮。廣場設置十多組供綁馬的木欄,兩名看來是旅館的夥計,正把草料清水注進馬槽,供五十多匹馬兒飲食。氣氛透出一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沉凝,令人感到胸口窒悶。寇仲環目一掃,瞪著自己的人有男有女,先前趕越他們的十多名大漢占去其中兩桌,卻不見騾道人,或許在主樓內,所以不見影蹤。

女的有兩個。一清秀一妖媚。清秀的女子年華雙十,與另一高挺英偉的年輕漢子獨占一桌,郎才女貌,非常登對,與左右的人都隔開一空桌,有點不願和其他人雜混在一起的意味。另一個女的卻坐在七、八名強悍漢子的中間,有如萬綠叢中一點紅,秋水盈盈的美目透出狐媚的味道,神態優美,但看人的眼神輕佻冶**,似乎隻要是她看得上眼的,就會逢場作戲的來者不拒。她的顴骨特高,長著一對褐色的鳳目,該是混有外族血統。

千裏夢不知是否見到同類,忽然引頸長嘶,弄得本是安靜的馬兒一陣騷亂,頗有唯千裏夢馬首是瞻的姿態。靠門那桌座中一個作文士打扮,看來十足像個是當大官的師爺那類人物的中年漢,看得雙目立時亮起來,坐在他旁的兩名武裝大漢,亦是如此。任俊給看得心中發毛,寇仲和徐子陵從容自若地甩蹬下馬。

就在此時,一朵彩雲從主樓大門飄下台階,往他們迎來嬌笑道:“三位客官切勿給他們嚇走,奴家可以予你們最特別的折扣優惠,唉!千揀萬揀,竟揀到奴家的店子來聚他奶奶的武林會,老天爺真不開眼。”

不用說也曉得她是飲馬驛的**老板娘騷娘子,隻是想不到她對來自各處的幫會惡霸毫不賣賬,要罵就罵,沒有絲毫顧忌。

不知誰怪聲怪氣地說道:“騷娘子,我們有說過飲食住宿不付賬嗎?”

眾漢起哄大笑,由於他們圍著廣場中心的水池而坐,聲音從四麵八方而來,震響來回激**,另有一番聲勢,亦衝淡先前膠著的沉凝氣氛。

騷娘子來到三人身前,杏目一瞪,挺腰大發嬌嗔道:“付賬又如何?若傳開去給人曉得我飲馬驛館專招呼你們這些愛打打殺殺的人,奴家還用做生意?若惹得崔望遷怒奴家,誰給奴家填命?”

說話者登時語塞。三人交換個眼色,知道所料不差,這些人衝著崔望而在此聚集。

看清楚“名播中外”的騷娘子,確是身材豐滿,且豐滿得過了分,年紀早過三十,全賴塗脂抹粉,才能對抗歲月的不饒人。穿著俗裏俗氣的大紅彩衣,脂粉香料的氣味撲鼻而來,不過她水汪汪的媚眼確有一定的挑逗性,令人聯想到廉價的肉體交易。

清秀少女旁的英俊青年歉意滿懷的揚聲道:“對老板娘所引起的不便,世清謹代表家師深致歉意。”

騷娘子向他媚笑道:“奴家罵的怎會包括呂公子在內?呂公子絕不會驚走奴家的客人。”

那呂公子給她說得很不好意思,神情尷尬地瞥旁邊的清秀美女一眼,見她沒有不悅之色,始放下心來,當然再不敢惹騷娘子。

那妖媚女人發出一陣嬌笑,目光全場亂飄地說道:“長得好看的男人,永遠多占點便宜。”

她那桌的大漢無不附和及討好的鬨聲大笑,充滿嘲弄的意況。

先前怪聲怪氣被針對的漢子,屬於在驛外趕過三人的十多名大漢之一,知道妖媚女子的話是針對自己說的,暗諷他長相不佳,哈哈笑著站起來傲然道:“所謂不知者不罪,青姑尚未試過小弟,所以不知小弟長處,小弟絕不會怪青姑的。”

這番話意**誨褻,登時惹得他一眾夥伴別有意味的鬨笑。那被叫青姑的一桌大漢人人臉現怒色,一副隨時動手殺人的樣子。清秀少女俏臉微紅,湊到呂公子耳旁親昵地耳語。

寇仲等開始明白邢文秀說的諸幫會各自為政,這次是首次聯合起來對付崔望的意思,隻要看看他們現在彼此在言語間互相攻訐踐踏的情況,可知各幫派間誰都不服誰。

反是那青姑絲毫不以為忤,嬌笑道:“這位東北會的兄弟怎麽稱呼?不如隨妾身到房內打個轉,好讓妾身看看你的長處,亦趁許大當家來前解解悶兒。”

三人聽得精神大振,原來眾人正恭候許開山大駕光臨。

那東北幫的漢子顯然沒膽量隨青姑入房,坐下笑道:“青姑若在許大當家來時仍起不了床,我羅登豈非罪過。”

這兩句話更是露骨難聽,他的夥伴們雖仍發出鬨笑助威,但終是無膽上馬,氣勢立即大不如前。

青姑笑得花枝亂顫,媚態橫生的嗔罵道:“沒長進的膽小鬼。”

騷娘子不知是否出於對比她年輕漂亮的青姑的嫉忌,向三人道:“不要理他們鬼打鬼。”又嚷道:“人來,給三位公子爺牽馬。”

接著眉開眼笑的像用眼睛脫掉三人衣服般打量他們道:“三位公子長得真俊。”

寇仲和徐子陵尚是首次給女人用眼睛非禮,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寇仲指著任俊道:“老板娘這麽快就忘掉小俊?他可是你的仰慕者呢?”

騷娘子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從兩人身上移開,落到小俊身上,說道:“這位小哥確很眼熟。”

任俊被寇仲出賣,羞得隻想找個地洞躲進去以避開所有人的目光。

徐子陵解圍道:“我們要三間客房,明早上路。”

此時兩個夥計應命來侍候馬兒。

騷娘子根本忘記了任俊,趁機下台道:“三位請隨奴家到飯堂喝杯熱茶。”

三人正要隨她進主樓,忽然有人喝道:“且慢!”

寇仲和徐子陵停下來,心忖麻煩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