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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四麵楚歌1

伏難陀仍是那從容不迫的神態,微笑道:“兩位可汗誌不在五采石,而在大王。”轉向可達誌道:“對嗎?”

可達誌肅容道:“末將不願揣測大汗的心意。”

徐子陵和寇仲交換個眼色,均看出對方心中對突利的不滿。大家本是兄弟,在決定這麽連串的重大決定,先是與頡利修好,現在又揮軍來殲滅後天立國的渤海國,竟對他們兩人一句話都沒有,累得兩人夾在其中,既不忍見龍泉城生靈塗炭,又隨時有被拜紫亭加害的危險。

拜紫亭脊骨一挺,露出霸主不可一世的神態,仰天長笑,說道:“既是如此,有請可將軍回報大汗,五采石並非在我拜紫亭手上,恐難如大汗所願。”

可達誌轟然應道:“好!末將會將大王之言一字不漏轉述與大汗。”轉向尚秀芳施禮道:“秀芳大家請立即收拾行裝,我們必須立即離開。”

寇仲和徐子陵立即心中叫糟,以尚秀芳憎厭戰爭暴力的性情,怎肯接納可達誌的提議。

果然尚秀芳幽幽一歎道:“這次到龍泉來,是要為新成立的渤海國獻藝,未唱過那台歌舞,秀芳絕不離開。可將軍請自便。”

可達誌露出錯愕神色,他顯然不像寇仲和徐子陵般了解尚秀芳,目光掃過在她身旁麵有得色的烈瑕,欲言又止,最後再施禮道:“末將必須立即將大王的話回報大汗,稍後再回來聽候秀芳大家的差遣。”

拜紫亭似乎一點不把突厥大軍壓境一事放在心上,漫不經意地說道:“可將軍若要回來見秀芳大家,最好選在白天的時間,因為由今晚開始,龍泉將進行宵禁,實時生效。”

宗湘花嬌叱一聲“領旨”,轉身便去。由此刻開始,龍泉將進入戰爭狀態!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劇震,拜紫亭究竟憑什麽不懼在大草原縱橫無敵的突厥狼軍?可達誌亦露出疑惑神色,拜紫亭現在的行為,等於公然向頡利和突利的聯軍宣戰,他恃的是什麽?

他深深看拜紫亭一眼,點頭道:“縱使未來要和大王對陣沙場,但末將對大王的勇氣仍非常佩服。”目光掠過寇仲和徐子陵,退至門前,施禮後昂然離開。寇仲糊塗起來,大家不是說好要對付深末桓嗎?但現在看可達誌的樣子,擺明是奉頡利之旨立即離城,這算怎麽一碼子的事?

徐子陵因不曉得兩人關係的最新發展,故沒有寇仲的疑惑,遂特別留心其他人的反應。伏難陀仍是一副沉著自然,秘不可測的神態。傅君嬙三人則表情各異,小師姨一對美眸閃閃生輝,似因突厥軍的壓境心情興奮。金正宗劍眉鎖起,神色凝重。韓朝安則嘴角隱蘊冷笑,令人生出他胸有成竹地感覺。最出奇的是烈瑕,臉色忽晴忽暗,雙目精芒爍動,看來比任何人更關心尚未成立的渤海國的存亡。尚秀芳螓首低垂,顯是愛好和平的芳心,已被以男人為主的殘酷戰爭現實傷透。

寇仲和徐子陵各有心事時,尚秀芳盈盈起立,仍坐著的各人,包括伏難陀在內,忙陪她站起來,可見這色藝雙絕的美女,在各人的心中均有崇高地位。

拜紫亭收回望向門外的目光,投在尚秀芳身上,訝然道:“人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愁來明日當,天若塌下來就讓頭頂去擋,我們今晚何不來個不醉無歸?”

尚秀芳搖頭道:“秀芳忽然有些疲倦,想回房休息。”

轉向伏難陀道:“國師所說戰場乃說生死之道的最佳場所,現在秀芳終體會到箇中妙諦,領教了!”

緩緩離座,烈瑕忙為她拉開椅子,柔聲道:“讓愚蒙陪秀芳大家走兩步吧!”

尚秀芳目光一瞥寇仲,眼神內包含複雜無比的情緒,搖頭拒絕烈瑕的好意,淡淡地說道:“秀芳想獨自靜靜地走回去。”

在眾人注視下,她輕移玉步,直抵大門,又回過頭來,麵上現出令人心碎的傷感神色,語氣卻非常平靜,向寇仲道:“少帥明早若有空,可否入宮與秀芳見個麵?”

寇仲連忙答應,心忖隻要仍能活命,明早定會來見蓮駕。尚秀芳施禮離開,自有侍衛婢女前後護持。

宴不成宴。寇仲和徐子陵趁機告辭。

拜紫亭在兩人拒絕他派馬車侍衛送回府後,說道:“那就讓拜紫亭送兩位一程吧!”兩人大感愕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拜紫亭向傅君嬙等交代兩句,又請伏難陀代他招呼傅君嬙、烈瑕等人,揮退從衛,就那麽陪兩人朝宮門方向漫步。途經之處模擬長安太極宮的殿台樓閣仍是那麽優雅華美,但寇仲和徐子陵卻完全換了另一種心情,看到的是眼前一切美景將被人為的狂風暴雨摧毀的背後危機。

拜紫亭走在寇仲之側,沉默好一會後,忽然道:“若兩位處在我拜紫亭的處境,會怎樣做?”

寇仲歎道:“在此事上,我和子陵的答案肯定不一致,大王想聽哪一個意見?”

拜紫亭啞然失笑道:“兩個意見我都想聽,少帥請先說你的吧!”

蹄聲隱從宮城方向傳來,看來是女將宗湘花正調兵遣將,秉宵禁之旨加強城防,可以想象城內人心惶惶。明早城開,隻要拜紫亭仍肯開放門禁,可以離開的均會離開避禍,剩下來的便是支持拜紫亭的人。

寇仲淡淡地說道:“大王此次是有備立國,戰場講的是軍情第一,若我是大王,如到此刻仍未曉得突厥聯軍的位置和軍力,我會立即棄城逃生。隻要青山尚在,自有燒不完的材料。”

拜紫亭停下腳步,深深望寇仲一眼,說道:“三天前,他們的大軍仍在花林西三十裏處,兵力在五萬人間,以黑狼軍為主,可是我現在真不知他們在哪裏,不過他們隻要進入我的警戒線,保證瞞不過我的耳目。”

寇仲道:“幸好這是一座城而非平野曠地,否則他們的大軍可能來得比你回報的探子還快。我們在統萬便曾領教過突厥人的戰術,抵達前無半點先兆,到曉得時,隻剩下大半刻的工夫,當得上疾如風,勁如火的讚語。”

徐子陵道:“假若突厥人押後攻城,另以全力封鎖所有通往龍泉的道路,截斷水陸交通,重重圍困,使龍泉變成一座孤城,大王以為可以撐得多久?”

拜紫亭嘴角溢出一絲似是成竹在胸的笑意,說道:“兩位對龍泉認識未深,故不知龍泉一向能自給自足,所以不怕圍城。我擔心的卻是突利和頡利近年來為進軍你們中土,花了很多工夫研究攻城的戰術,而趙德言正是著名的攻城兵法家,有他主持大局,真不易抵擋。”

寇仲道:“大王有否想過以延遲立國來向突厥求和?”

拜紫亭斷然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事情能改變我於後天正式立國的決定。”

說罷領路續行,雙手負後,每一步都走得那麽穩定而有力。

拜紫亭又哈哈笑道:“我一生最愛研究古今戰役,無論大戰小戰,著名的或不著名的,都不肯放過。從中理出一個道理,就是沒有必勝的仗。戰場上有無窮盡的變量,例如我為何要選四月立國,因為四月是我們最多雨的季節,利守不利攻。”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有重新估計此人的必要。心想若像今天般下的那場傾盆大雨,肯定可癱瘓突厥聯軍的進攻。

寇仲道:“可是大王應沒想過頡利和突利會和好如初,聯手來攻打龍泉吧。”

三人步出宮門,來到皇城區,隻見一隊隊騎兵隊,沿著貫通宮門和皇城朱雀門的寬闊禦道,開出朱雀門。盡管蹄聲震天,氣氛卻出奇的平靜,顯示出拜紫亭手下的兵士無不是訓練有素的勁旅,隊形完整,絲毫不因突厥軍壓境躁動不安,又或過分緊張。

拜紫亭止步道:“不是沒有想過,所有可能性我們均反複考慮過,隻沒想過兩位會到這裏來。我想請兩位幫一個忙,希望兩位不要拒絕。”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來了”,前者道:“我們正洗耳恭聽。”

忽然十多騎馳至,領頭的是宗湘花,宮奇亦是其中之一,全是將領級的甲冑軍服,隊形整齊,奔至離三人丈許處,勒馬收韁,各戰馬人立而起,仰天嘶鳴之際,宗湘花等諸將同時拔出腰刀,斜指天上明月的位置,齊聲呼叫,動作劃一好看。寇仲和徐子陵雖聽不懂他們的靺鞨話,但也可猜到必是為拜紫亭效死的誓言。氣氛熾烈,拜紫亭大聲回話。馬兒立定,眾將紛紛下馬,然後看也不看寇仲和徐子陵的魚貫進入宮城的大門,馬兒自有禦衛牽走,顯然是準備與拜紫亭開軍事會議。

寇仲最愛看的是宗湘花,此時卻不得不把注意力轉放在宮奇身上,見他雙目射出狂熱的光芒,同時想到若甫出朱雀門便遇襲,理該與宮奇無關,因他為開會議將無暇分身。徐子陵想的卻是若龍泉城的軍民均變成伏難陀的信徒,認為死亡隻是另一種提升而非終結,那將人人變成不畏死的勇士,可不是說笑的。

拜紫亭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響起道:“頡利和突利不要輸掉這場仗,否則大草原的曆史將要改寫。”

寇仲從沒想過橫掃大草原的突厥狼軍會敗在拜紫亭手上,但在此刻目睹粟末兵如虹的氣勢和激昂的士氣,拜紫亭的精明厲害,高瞻遠矚,首次想到這可能性的存在。

拜紫亭把話題岔遠道:“少帥當日以獨霸山莊的殘兵傷將,憑竟陵的城牆堅拒杜伏威的江淮雄師於城外,此役令少帥嶄露頭角,亦使杜伏威深感後浪推前浪,種下他日後臣服於李世民之果。”

寇仲大訝道:“大王怎會對中土的事清楚得有如目睹?”

拜紫亭又領兩人穿過王城,避過兵騎往來的禦道,繞靠王城東的廊道朝朱雀門走去,邊走邊道:“每個月初一十五,我會接到從中土送回來有關最新形勢的報告,正如少帥所言,軍情第一,對嗎?”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心忖拜紫亭正是頡利外另一個對中土存有野心的梟雄。若讓他稱霸草原,會對中土造成更深遠的傷害!因為在大草原上,沒有人比他熟諳中土的政治文化。

徐子陵道:“大王剛才不是有話要說嗎?”

朱雀門在望。把門的二十多名禦衛肅立致敬,齊呼靺鞨語,想來若不是“我王萬歲”,就是“我王必勝”那類的話。兩人更在頭痛大小姐的八萬張羊皮和平遙商的財貨,於現今大戰即臨的情況下,要一個連突厥狼軍也不害怕的人,把那些東西吐出來,隻是癡人說夢。

拜紫亭停下腳步,用神的打量兩人,微笑道:“明早少帥見過秀芳大家後,可否立即離開龍泉,本人將感激不盡。”

他說得雖客氣,卻是下了逐客令,且暗示若非要給尚秀芳麵子,會立即令他們離開。但兩人很難怪他,他們既是突利的兄弟,又是戰績彪炳、天兵神將似的人物,不當場格殺他們可說已是仁至義盡。

寇仲苦笑道:“若我們明天仍活著,當會遵從大王的吩咐,隻是秀芳大家她……”

拜紫亭仰天長笑,豪情奮發,接著笑聲倏止,麵容變得無比冷酷,一字一字緩緩道:“秀芳大家是本人最心儀的女子,就算龍泉給夷為平地,我可保證沒人能損她分毫,即使凶殘如頡利突利,也隻會對她禮敬有加,少帥可以放心。請!”

寇仲和徐子陵雖有千言萬言,卻沒半句能說出來,隻好施禮離開。

踏出王城外門的朱雀門,整條朱雀大街靜如鬼域,隻有一隊緊追在他們身後馳出的騎兵隊遠去的背影和傳回來的蹄音,與先前喧鬧震天,人來車往的情景,像兩個完全沒有關係的人世。

寇仲歎道:“我們的反刺殺大計肯定泡湯,老子我以後更要被人喚作仲寇,在這種情況下,刺殺隻是個笑話。”

徐子陵點頭同意,像目前這般的情況,刺客在全無掩護的情況下,如何進行刺殺?隻會招來巡兵的幹涉。另一隊騎兵從朱雀門馳出,轉入左方的大道,還向他們遙施敬禮。誰能預測離宮時是這番情景。

徐子陵長長呼出一口氣,說道:“拜紫亭絕不會讓我們活著離開龍泉。”

寇仲一震道:“不是這麽嚴重吧!”

徐子陵道:“今午他到四合院找我們時,已是心存殺機,現在更不會放虎歸山,因說不定我們會助突利來攻打龍泉。戰爭從來不講仁義道德,不擇手段,他要殺我們,今晚是最好的機會。”

寇仲不解道:“既是如此,剛才在宮內他為何不動手?”

徐子陵道:“因為他仍未有十足把握可收拾突利,所以不願背上殺死我們的罪名,隻要我們不是死在宮內,他大可將責任推得一幹二淨,由深末桓等人背這黑鍋。”

寇仲倒吸一口涼氣道:“可達誌這小子走了,仙子又到城外找祝玉妍,四合院可能有大批高手等著我們去自投羅網,城門城牆均守衛森嚴,我們等於給困在一個大囚籠內,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

徐子陵目光掃過街道兩旁的屋宇瓦麵,家家戶戶烏燈黑火,奇道:“為何不見陰顯鶴?”

寇仲頭皮發麻道:“我首次感到生死不再由自己操縱,而是決定在別人手上,現在隻要任何一方的敵人全力來犯,我們都挨不了多久。”又道:“我們該不該立即逃往城外,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徐子陵斷然搖頭道:“今晚我們不但要保命,還要殺死深末桓和石之軒,受傷有受傷的打法,這可是閣下的豪言壯語。”

寇仲深吸一口氣,雙目射出堅毅不屈的神色,說道:“說得對,貪生怕死絕非應敵之道,不如我們先去找越克蓬,他或者是現在唯一能幫助我們的人。”

徐子陵點頭同意,兩人邁開步子,先沿街疾行,然後轉入橫巷,轉瞬消沒在龍泉城深黑處。

與其他外賓館不同處,是別的外賓館均是燈火通明,人影閃動,顯示各國來賀的使節,因拜紫亭突然頒令宵禁一事,生出反應,充滿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氛,獨是越克蓬車師王國的外賓館不見任何人或馬兒的活動聲息,且隻有大堂隱隱透出昏暗的燈火,情景詭異得令人心生寒意。兩人伏在靠鄰另一座外賓館大堂頂高處,全神觀察目標賓館的動靜。

寇仲目光巡視四方一遍,湊到徐子陵耳旁道:“仍有人跟蹤我們嗎?”

徐子陵目光不移的投往車師王國外賓館唯一透出燈光的廳堂,答道:“初時尚有些感覺,但捉迷藏的兜轉一番後,該成功撇下追蹤者。”

寇仲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感覺。唉!真邪門,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徐子陵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感應不到任何人的氣息,情況非常不妙。”

寇仲腦海中浮現今天化身為宮奇的崔望守在賓館對街監視的情景,心中湧起極不舒服的感覺,暗忖難道越克蓬和百多名兄弟已全體遇害,又或被拜紫亭拘禁?道:“會不會是個陷阱?”

徐子陵道:“很難說,不過我卻感覺不到裏麵有任何伏兵。”

寇仲苦笑道:“我現在隻想掉頭離開,你的感覺該錯不到哪裏去。唉!下去看看如何?”

要知寇仲和徐子陵均為名震天下的高手,戰績彪炳,任何人想殺死兩人,縱使他們負傷,亦必須利用環境、地利,布下絕局,始有成功可能。所以拜紫亭來個宵禁,弄得本是喧鬧繁華的朱雀大街空**無人,深末桓等的刺殺行動立告瓦解,故而寇仲才怕下麵等待他們的是個陷阱。

徐子陵道:“有一事相當奇怪,陰顯鶴不在宮門外等待我們,還可解釋作他發現深末桓的人,跟蹤去也,可是杜興人多勢眾,做好做歹也該找個人聯絡我們,或引我們到另一個陷阱去,為何卻全無動靜?”

寇仲抓頭道:“令人不解的事情實在太多,不過給你提醒,我忽然明白了一件難解的事,那亦使我們一子錯,全盤皆落索。”

徐子陵訝道:“是什麽事這般嚴重?”

寇仲歎道:“就是錯估馬吉和拜紫亭的關係,事實上管平那家夥早清楚分明的供出來,隻是我們沒放在心上。”

徐子陵一震道:“說得對。”

寇仲氣道:“馬吉根本投下重注在拜紫亭身上,所以當頡利逼他取消與拜紫亭的弓矢交易,便立即通知拜紫亭,著他遣人詐作把弓矢搶走,令古納台兄弟撲空。”

他所謂的一子錯,正是指此。如古納台兄弟仍在附近,得他們之助,他們人強馬壯,什麽情況應付不了,何致現在般求救無門。

寇仲續道:“所以我向馬吉點明曉得他與拜紫亭同流合汙,立即嚇得這小子屁滾尿流的逃之夭夭;而拜紫亭沒有阻止,是因為弓矢已到了他的手裏。馬吉不是突厥人嗎?為何甘心為拜紫亭冒開罪頡利突利之險?”

徐子陵沉聲道:“因為馬吉認為拜紫亭會贏這場仗。”

寇仲歎道:“橫想豎想,也想不通拜紫亭憑什麽去擊敗頡利突利的聯軍。若頡利仍和突利纏戰不休,馬吉和拜紫亭大膽的行為尚可了解,可是現今兩汗言和,拜紫亭他們好該收手認錯了事。”

徐子陵道:“關鍵處可能在伏難陀,他是個非常有魅力和說服力的人,感染得拜紫亭和他的手下均變成對死亡一無所懼的人,最難搞的是拜紫亭等深信梵天站在他們那一方。”

寇仲搖頭道:“我比你更明白拜紫亭和馬吉這種人,他們必有所恃,方敢不把頡利突利放在眼裏。不過你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如能幹掉伏難陀,保證粟末大軍立即不戰自潰,那時哪由得拜紫亭不屈服?”

徐子陵苦笑道:“事情雖非常渺茫,但我真希望能化解這次屠城慘劇,若殺死伏難陀可達到目的,我絕對會去做,也可為蓬兄完成他的心願。”

寇仲默然片晌,口齒艱澀地說道:“你是否認為我們車師國的兄弟已遭殺害?”

徐子陵反問道:“你剛才為何想掉頭走,不是怕滿館伏屍的可怕情況嗎?”

寇仲忽然問道:“有否感應到邪帝舍利?”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緩緩搖頭。

寇仲知他在擔心師妃暄,說道:“那就成了。我們下去看個究竟,無論是遍地伏屍還是空無一人,都立即離城,找個地方藏起來,靜待石之軒出現。”

寇仲和徐子陵年紀不大,卻是老江湖,不會先去碰隱現燈火的賓館大堂,取道從後院牆摸進去,由寇仲領頭探路,徐子陵留在原處居高臨下監視。如此若有伏兵,必瞞不過他超人的靈覺。

看著寇仲沒入後院暗黑處,徐子陵靈台空曠澄澈,世上似無一物可以避開他的感應,忽然間他感覺到大堂內有一個人。那感覺很奇怪,似有似無。肯定是畢玄那級數的高手,且勝過此刻受傷的寇仲,因為他能清楚感應到寇仲的位置,而那人卻像與某種超自然的力量結為一體,故如幻似真,梵我如一。

徐子陵心中一寒,井中月的境界立時冰消瓦解,對大堂那人再不生感應。而他驚惶的原因是寇仲正從後院摸往那神秘敵人所在大堂的途中,如若自己發出任何通知寇仲逃走的信號,被此神秘大敵察覺,立即全力對寇仲痛下殺手,他可肯定在自己趕往赴援前,負傷的寇仲必挨不到那刻致一命嗚呼。正如他是師妃暄“劍心通明”的破綻,寇仲的生死亦可破掉他的井中月。大堂內的敵人,絕對是畢玄那級數的高手,明明在那裏,可是失掉井中月狀態的徐子陵卻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就像那回麵對畢玄情況的重演。徐子陵別無選擇,長生氣迅速在體內運行一遍後,騰身而起,往大堂台階前的廣場投去。

寇仲此時搜遍後方院落各大小廳房,找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忽然發覺徐子陵離開隱蔽處,往大門內的廣場投去,知道不妙,忙往徐子陵落點搶去,因兩人必須並肩作戰,始有能力應付強敵。他心中湧起非常不祥的感覺,感到陷於完全的被動和落在下風。徐子陵足踏實地,寇仲趕到他身旁,交換個眼色,目光投向大堂敞開的正門。

燈火倏滅。寇仲虎軀一震,直至此刻,他才曉得內有敵人,差點要拉徐子陵落荒而逃。這樣的敵人,實在太可怕。不過想到自己的傷勢不宜全速掠行,那隻會使他們更難幸免,隻好收攝心神,把希望放在兩人聯手之術上,與敵決一死戰。徐子陵和他心意相同,雙目射出一往無前的堅定神色,領頭踏上台階,來至大門處。

月色從左方窗透入,溫柔色光籠罩半邊廳堂,另一邊則陷於暗黑中。一人負手背門而立,直有君臨天下,睥睨眾生的超然氣度。穿的仍是橙杏色的寬闊長袍,頭紮重紗,不是天竺來的“魔僧”伏難陀尚有何人?隻憑他能在這裏恭候兩人大駕,已知此人對兩人的心意情況了如指掌。

伏難陀緩緩轉過身來,枯黑瘦的麵容露出一絲令人莫測高深的笑意,悠然道:“大王請本人來為兩位說最後一台法事,你們的傷勢可瞞過任何人,怎瞞得過達至梵我如一的人,透過梵天,我不但可看清楚你們身體的狀況,更可看到你們心內的恐懼。”

“鏘!”寇仲掣出井中月,仰天笑道:“到此刻仍要妖言惑眾,我敢肯定你這次來殺我們,拜紫亭是絕不知情,你究竟把越克蓬和他的人如何處置?”

伏難陀的枯槁容顏不透露分毫內心的秘密,從容對抗寇仲發出的刀氣,淡淡地說道:“你們若能殺死我伏難陀,再問這問題不遲。”

徐子陵皺眉道:“找誰去問?”

伏難陀微笑道:“若你們能把我殺死,龍泉立時軍心渙散,再無力抗拒突厥的聯軍,那時你們要什麽,怎到拜紫亭不答應?”

兩人暗呼厲害,伏難陀提醒兩人此一實情,是要逼兩人決一死戰,不作逃走的打算。否則兩人若分散逃命,必有一人可脫出他的魔掌。

寇仲雙目殺機大盛,勉力摧發刀鋒透出的殺氣,不過由於顧忌體內的傷勢,頂多隻有平常五成的功力,連自己也曉得不能對伏難陀構成任何威脅。冷笑道:“國師可以開始說法了!”

伏難陀微一頷首,說道:“修行之要,在於內觀,那就是所謂禪定或瑜伽,把自我的心作為觀察宇宙的支點和通路,脫離現實所有迷障,把自我放在絕對沒有拘束的自在境界,實現真實的自我,臻達梵我如一的至境,始能捕捉自我的真相,把握到解決所有問題的關鍵。”

寇仲哂道:“你倒說得好聽,但假若在現實生活中**劫奪,根本不算是個人,就算說得如何動聽亦是廢話。看刀!”

他口說“看刀”,實際上全無動作,隻是加重催發的刀氣,把對方鎖牢。

伏難陀像把他看通看透般,不被他言語所惑,繼續淡定地緩緩道:“在宇宙仍處於混沌的時代,沒有光暗,沒有虛無,更沒有實體,隻有‘獨一的彼’,那就是梵天,萬有能發生的一個種子。若我們不認識梵天的存在,就像迷途不知返的遊子,永遠不曉得家鄉所在處。”

兩人雖對他的人沒有好感,卻不得不承認他的“法”非常動聽和吸引。寇仲感到鬥誌正不斷被削弱,可是對方依然不露絲毫破綻。尤可懼者是這魔僧真的像與梵天合為一體,令一向悍勇的他,竟無法主動攻出第一刀。如此魔功,確已達畢玄、石之軒的驚人級數。縱使兩人沒有受傷,一對一恐怕也隻能是飲恨收場之局。

徐子陵在這麵對生死的時刻,心境逐漸平複下來,精神緩緩提升,微笑道:“國師的梵我如一該仍未臻大成,否則怎會被我察破人在廳內?”

伏難陀麵容仍無動靜,瞳孔卻收縮斂窄,顯示徐子陵的話命中他要害。他剛才本打定主意先攻擊寇仲,待徐子陵來援前把寇仲擊斃,以亂徐子陵的心,然後把他收拾。豈知徐子陵竟高明至看破他的圖謀,使他打不響如意算盤。寇仲立生感應,狂喝一聲,井中月化作黃芒,劃過雙方間兩丈許距離,照伏難陀麵門擊去。徐子陵則朝伏難陀左側搶去,雙手法印變化,牽製伏難陀為寇仲助攻。兩人均知遇上勁敵,全力出手,毫無保留。

伏難陀一動不動,似是對兩人的夾擊全不放在眼裏。忽然間伏難陀全身袍服無風狂拂,整座廳堂立即陷進一個風暴裏,最奇怪所有家具桌椅全不受影響,兩人卻像逆風艱苦前進,耳際狂風呼嘯,全身如被針戳般刺痛。如此魔功,確是駭人聽聞。

井中月劈至。伏難陀像一塊木板般微往後仰,寇仲一刀登時劈空,心叫不妙時,伏難陀在背脊離地隻餘尺許之際,忽然把身子扭側,一足拄地,身子回彈,另一足向寇仲小腹閃電踢來。寇仲因傷勢牽累,根本無力變招,更想不到伏難陀的瑜伽法厲害至此,完全超離人體結構的限製,刀勢已老下,避無可避,正要硬挨伏難陀可能令他送命的一腳,徐子陵橫移過來,硬撞肩頭將他送離險境,寶瓶印下封,力擋伏難陀的殺招。豈知伏難陀竟能在徐子陵封擋前不可能地疾縮回去,接著整個人彈起收縮塌陷,雙膝屈曲貼胸,雙手抱膝,頭卻塞進兩膝間,活像人球。這般的防守招數,肯定尚有厲害後著,以徐子陵作戰經驗的豐富,應變的靈活,仍失去方寸,不知該選擇進擊還是後撤。

伏難陀在徐子陵猶豫間“滾”至兩人上方處,接著四肢擴張,左右腳分向寇仲右耳側和徐子陵麵門踢來。寇仲心知要糟,徐子陵寶瓶印氣欲發無功,必會引發他體內傷勢,兩人要擋伏難陀這兩腳並不困難,問題是必被伏難陀硬將兩人分隔,那時隻要他全力攻打其中一人,憑他可怕的魔功和難以揣摩的招數,必可重創他們之一,餘下另一人亦隻有待宰的份兒。寇仲把心一橫,閃電疾移,同時矮身避過伏難陀的左腳,井中月往伏難陀**刺去。徐子陵見狀急忙配合,暗捏內外縛印,表麵是雙掌齊往伏難陀切去,隻要能接觸到對方左腳,最理想是把伏難陀硬從空中扯下來,至不濟也能將他留在半空原處,讓寇仲能對他展開刀勢。哪想得到伏難陀冷哼一聲,高喧他們聽不懂的梵語,接著兩腳收起,變成盤膝凝坐半空,兩手往上虛抓,接著就那麽盤坐翻筋鬥,落往廳堂的大門處。兩人駭然轉身。

伏難陀從容自若地攔著大門出路,說道:“‘自我’以生氣為質,以生命為身,以光明為體,以空為性,以梵為本原,遍布一切,貫通一切,其細小處如米黍,大處比天大,比空大,比萬有大。但在本性而言則毫無所異,皆因梵我不二。故死前之念最為關鍵,如能還梵歸一,發見真我,將是兩位最大的福分。”

雖同是說梵我如一之法。可是在伏難陀顯示出絕世魔功後說出來,兩人的感受大是不同。事實上兩人施盡渾身解數,仍沾不著伏難陀半點邊兒,早難受得要命,負傷的身體更是血氣翻騰,差點吐血。

寇仲雙目射出堅定不移的神色,哈哈笑道:“原來你老哥尚未達到梵我不二的境界,難怪開口梵我如一,閉口梵我如一,分明是聊以**。”

徐子陵勉強提氣,小心翼翼的不觸動創傷,心神進入井中月的境界,登時感到壓人的勁氣是伏難陀經三脈七輪透過小腹發出,形成令他們呼吸困難,似暴風般的氣罩,哈哈一笑,肩膊往寇仲撞去,喝道:“小腹!”

寇仲一聲長嘯,人刀合一,得徐子陵送入真勁下,施出擊奇,朝伏難陀攻去。井中月在短短兩丈的距離下生出微妙玄奧的變化,把伏難陀完全籠罩在內。伏難陀一對眼亮起來,雙袖拂迎。生死勝敗,將決定在這一刀,若寇仲和徐子陵仍不能爭取主動,他們會陷於挨打的局麵,直至落敗身亡。

伏難陀天竺魔功的高明奇詭,大出寇仲和徐子陵意料之外,而且戰術策略,更是針對兩人的傷勢,務要兩人生出有力難施、白花氣力的頹喪無奈感覺,以削弱兩人拚死之心,為生命奮發的鬥誌。高手相爭,尤其是寇仲和徐子陵這層次的高手,講究的是氣機交感,氣勢的對峙,以全心全身的力量把對方鎖緊,從中爭取主動,搶占上風,決定成王敗寇。但受傷的寇仲和徐子陵由於功力大打折扣,無法辦到這點。

伏難陀的厲害處,在於看破兩人間不怕為對方犧牲的兄弟深情,更明白兩人合作無間,故以此消耗戰術,牽著兩人鼻子走,直至他們力盡不支。寇仲現在的任務,就是在徐子陵送入真氣的支援下,把這令他們必敗無疑的形勢扭轉過來。眼看伏難陀雙袖迎上寇仲的井中月,伏難陀又施奇招,身體像變成上下兩截,上的一截往左側拗去,枯黑的兩手從袖內滑出,有如能拐彎尋隙的兩條毒蛇,十指撮成鷹喙狀,從外側繞擊寇仲沒有持刀的左手和左脅;下一截則踢出左腳,疾取井中月鋒尖。這些本該人體承擔不來的怪異動作,他卻奇跡似的輕鬆容易辦到。

寇仲胸前的傷口開始迸裂淌血,這最嚴重傷口傳來的痛楚,令其他傷口的疼痛均變成無足輕重。沒有多少血可流的他等於同時麵對兩個敵人,任何一路的進攻,均可要他老命。寇仲拋開一切,心神進入井中月的境界,無驚無懼,還哈哈一笑,倏地後退,竟來一招不攻。以往他施展此招,均在開戰之始,以之試敵誘敵,但用在交戰正酣之際,還是第一次。隻見他井中月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卻是無隙可尋,全無破綻。變化之精奇奧妙,恰到好處,教旁觀的徐子陵亦要歎為觀止。徐子陵當然不會閑著,正不斷提聚功力,隨時接替寇仲,準備以消耗戰對消耗戰,因為無論他或寇仲,此時都沒有持久作戰的資格與能力。

在伏難陀眼中,寇仲被徐子陵輕撞一記肩頭,立時脫胎換骨地變成另一個人,刀氣劇盛,立即將他籠罩緊鎖,逼他不得不作全力硬拚。不過這亦正中他下懷,他是天竺數一數二的武學大宗師,精通梵我不二的瑜伽精神奇功,不但清楚感應到徐子陵把真氣輸入寇仲體內,更知先前不與對方全力作戰的高明策略,已成功大幅削弱兩人的鬥誌和信心。所以隻要覷機擊潰寇仲的攻勢,再趁徐子陵尚未完全提聚功力之際,重創寇仲,那時還不勝券在握。可惜徐子陵一句“小腹”,破壞了他的戰略計劃。首先,伏難陀生出被徐子陵看通看透的可怕感覺,其次是他以為寇仲會以他小腹作為攻擊目標,故所用招數亦針對此而發,豈知全不是那回事,落得連番失著,反落下風。奇變迭生,以伏難陀之能,亦禁不住心內猶豫,究竟是變招再攻,抑是後撤重整陣腳。

伏難陀所有動作斂消,釘子般釘在地上,身子卻不斷擺動,似往前仆,又若要仰後跌,怪異至極點。如此招數,兩人尚是首次得睹,心中生出詭奇古怪的感覺。寇仲更感到對方似真的與他所謂的梵天,聯成渾然不分的一股力量,若再向他強攻,等於向整個秘不可測的梵天挑戰。“不攻”再使不下去,寇仲井中月疾出,劈往伏難陀身前四尺許空處。以人弈劍,以劍弈敵。棋弈。井中月帶起的勁風狂飆,波浪般往兩旁卷湧,螺旋般的勁氣,另從刀鋒湧出,朝眼前可怕的敵人湧去。笑道:“這招大概該叫梵我如一吧!”這比諸以前的棋弈,是更上一層樓,不但能惑敵製敵,控製主動,更能在這特殊的情況下破敵。隻要能逼得伏難陀隻餘往後傾之勢,他這招“天竺式”的“不攻”,勢被破掉。

伏難陀果然立定,單掌直豎胸口作出問訊的姿態,化去寇仲的螺旋刀氣,朗聲道:“我是梵,你是他;你是梵,我是他。梵即是我,我即是他,他即是梵。如蛛吐絲,如小火星從火跳出,如影出於我,若兩位能明白此義,當知何謂梵我如一。”

寇仲雙目精芒大盛,胸口的血漬開始滲透衣服顯現出來,哈哈笑道:“果然是個堅持在戰場一邊想殺人一邊說法渡人的古怪魔僧,看刀。”

刀化擊奇,劃過空間,朝對方咽喉彎擊而去。若有選擇,他絕不會如此倉促出手,問題是他沒有堅持下去的本錢,必須愈快愈好的爭奪主動權。徐子陵同時配合移動,搶往伏難陀右側,牽製對方,使他在分神顧忌下難對寇仲全力還擊。豈知伏難陀閃電後移,退到大門外兩步許處,徐子陵的威脅立即失去作用,隻餘正麵寇仲在氣機牽引下窮追不舍的獨攻。三方麵均為頂尖的高手,除在功力招數方麵互爭雄長,還在戰略、心理各層麵上交鋒較量,精采處使人目不暇給。

井中月的鋒尖變成一點精芒,流星般破空往伏難陀咽喉電射而去,呼嘯聲貫耳轟鳴,聲勢淩厲。螺旋真勁貫徹刀梢,鋒銳之強,氣勢之盛,誰敢硬攖其銳。寇仲曉得這一刀是決定他和徐子陵的生死,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如能把伏難陀逼出門外,他將得以放手強攻,加上徐子陵,展開聯擊之術,始有些微勝望。伏難陀實在太可怕了。

就在徐子陵也以為伏難陀除後撤再無他途之際,奇變突起,伏難陀的身子竟像一根枯黑木柱般往前直挺挺的傾來,變得頭頂天靈穴對正寇仲井中月刺來的鋒尖。寇仲當然曉得伏難陀不是要借他的寶刀自盡,而是能把脆弱的頭頂罩門化為最堅強攻擊武器的天竺奇功,不過此時已無法作出任何改變,事實上他多麽希望能換氣改進為退,再看看伏難陀仆在地上的可笑樣子,如若他仍要乘勢追擊,則讓虎視一旁的徐子陵以他的手印好好招呼他。可是身上的傷口和一往無回的刀勢絕不讓他這般如意。刀尖在刺中伏難陀天靈要穴三寸許的空隙餘暇間,伏難陀斜仆的身子雙腿忽曲,把與寇仲刀鋒的距離扯遠少許,然後雙腿撐個筆直,才迎上刀鋒。就是這精微的變化,使寇仲吐勁拿捏的時間失去準頭,差之毫厘,謬以千裏。“砰!”真勁交擊。無可抗禦的力量,像根無形鐵柱硬撼刀鋒,沿井中月直搗進寇仲經脈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