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五章 棋高一招2

雷九指如釋重負的坐下,說道:“那我就放心。我已把你們要的小玩意交給他,隻要二爺把粉末藏在指甲,沾在畫上,卷起密封後個把時辰會生出淡淡的氣味,一兩天後氣味才會消散,這是樣本。”從懷內取出一個小紙包,打開後果然釋放出淡淡的氣味。

寇仲歎道:“除非李淵仍放心把畫藏在禦書房,否則什麽玩意都派不上用場。”

徐子陵哂道:“放在禦書房又如何?你認為我們仍能偷進禦書房嗎?”

寇仲笑道:“我隻是為侯小子著想。糟糕!宋二哥入宮,誰去和美人兒場主說話?”

目光往徐子陵瞧去。徐子陵苦笑道:“不要看我,小弟走這一遭吧!”

寇仲步入主堂,任俊扮的司徒福榮坐在窗旁發呆,見寇仲進來忙起立道:“寇爺!”

寇仲笑道:“該是我向你問安才對,看你這小子神魂顛倒的樣子,真教人擔心。”

任俊尷尬地坐下,垂頭道:“我沒有什麽。”

寇仲在他旁坐下,說道:“坦白點告訴我,你是否對胡小仙一見鍾情?放膽說出來,一切有我為你作主。”

任俊囁嚅道:“我真的沒什麽,過兩天該沒事啦!”

寇仲道:“那你是承認了!這種事有什麽好害羞的,男子漢大丈夫應敢作敢為,成功失敗則由老天爺決定。”

任俊歉然道:“正事要緊,我……”

寇仲笑道:“終身大事不是正事嗎?不過你該知胡小仙一向不大檢點,最懂狐媚男人,別看她對你頻拋媚眼,事實上不過是她迷惑男人的慣技。”

任俊頹然道:“我曉得!”

寇仲淡淡地說道:“既曉得她是那種人,你仍想和她接近嗎?若隻是逢場作戲,反有很大的機會,隻要‘大仙’胡佛對你的飛錢生意有興趣,不用你去找她,胡小仙會自動送上門來。”

任俊猛下決心似的堅決道:“寇爺不用再擔心我,我是有自製能力的。”

寇仲訝道:“原來你是認真的,所以要咬牙切齒才說得出這些話。男女之事說不定是宿世帶來的緣份,不是靠自製力可克服的。你未娶,她未嫁,一切可順乎自然。”

任俊感激地說道:“小人還以為寇爺會因此事責怪我,想不到寇爺還鼓勵我。唉!我從沒想過自己這般沒有用的。”

寇仲拍拍他肩頭道:“我們到內堂去,眼前有非常緊迫的事須你福榮爺親自出馬。”

徐子陵翻牆而入,落在商秀珣長安行府的後花園內,聽得足音響起,忙閃到花叢後,往貫穿後院回廊的方向瞧去,久違的馥大姐和俏婢小娟正匆匆走過。

徐子陵扯下麵具,從藏身處閃出,叫道:“馥大姐!小娟姐!”

兩女駭然轉身,花容失色。徐子陵趨前一揖道:“是我!我來是想見你們場主。”

馥大姐驚魂甫定,先看清楚左右無人,嗔道:“你還來找小姐幹什麽?她正生你們的氣哩!”

徐子陵道:“請馥大姐幫個忙,我有很重要的事須和場主麵談。”

小娟用手輕牽馥大姐的衣袖,為徐子陵求情。馥大姐俏臉忽晴忽暗,歎道:“場主很為難,大管家和正副執事都主張與你們割斷關係,隻有駱方肯為你們說好話,但他人微言輕,起不了作用。”

徐子陵心中暗歎,說道:“我明白!我隻想和場主說幾句話。”

馥大姐猛一踩腳,說道:“隨我來!”

任俊聽清楚形勢,駭然道:“現在該怎辦好?”

雷九指道:“不要慌張!現在我們決定暫時放過池生春,先來個光榮撤退。”

任俊不解道:“光榮撤退?”

寇仲從容道:“待我來解釋,撤退有兩個方法,一是由楊公寶藏的秘道開溜,這是下下之策。另一是我們福榮爺到長安視察業務完畢,另有要事須立即離開,稍後再回來發展業務,什麽娘的飛錢生意,待你老人家回來後再談。”

任俊訝道:“有什麽要事比宋閥的威脅更大?”

寇仲道:“你是司徒福榮,並不須事事向人解釋,那反更似司徒福榮的作風。”

任俊露出失落的神色,頹然道:“我明白啦!”

寇仲微笑道:“又忘記一切要順乎自然嗎?我是過來人,是你的就是你的,甩也甩不掉。”

馥大姐從房內走出來,向坐在內堂靜候的徐子陵道:“場主請你進去。”

徐子陵微感錯愕,想不到不是商秀珣出來見他,而是著他入閨房見麵。雖說防人耳目,總是有點不自然。

陪坐一旁的小娟催促道:“還不快去!場主還要到大堂接受各管家和執事的請安問好呢。”

徐子陵別無選擇,往臥房走去,經過一個布置清雅的小廳堂,進入內房。商秀珣坐在梳?台前,對著銅鏡整?,寬敞臥房中間以屏風分隔,看不到臥床的那邊。商秀珣藍湊頭、深棕色五彩錦花飾邊的開胯袍、金黃色束腰革帶,紅、白相間條紋褲、足登繡鞋,雖是一身男裝,但仍予人非常女性化的優美感覺。閨房充盈淡淡清香,來自擺放幾上一盤剛摘下來的茉莉花。人花爭豔下,徐子陵心中不由湧起無限柔情。

商秀珣從銅鏡的反映平靜地瞧著他來到身後,柔聲道:“侯希白沒為秀珣傳話嗎?”

徐子陵想起她吃東西堪稱天下無雙的嬌姿美態,在她粉背後立定,點頭道:“我們清楚場主的立場,這次來是為別的事,大膽請場主幫一個忙。或者是兩個忙。”

商秀珣“噗嗤”嬌笑,盯著鏡內的他秀眉輕蹙道:“徐子陵怎會是這麽貪心的人?我根本不該接見你哩!”

徐子陵坦然道:“我從沒想過場主會不見我。”

商秀珣垂下整理秀發的玉手,怔怔望著鏡中的他好半晌,淡然道:“為何你有這種信心?換作是前天,我定教人亂棍把你掃出門外。”

徐子陵苦笑道:“這或者就是造化弄人!場主是否不看好李世民?”

商秀珣嬌軀輕顫,幽幽歎一口氣,說道:“現在李閥當權者是李淵,繼承人是李建成,我能怎樣看李世民?你若是寇仲的好兄弟,就該勸他退出爭天下的紛爭。除非宋缺能在冬天前揮軍北來,否則你隻可為寇仲收屍,這情況沒有人能改變。鳥盡弓藏,古有明訓,李世民的下場可以想見。若我商秀珣不是飛馬牧場場主,陪你兩個小子浪跡天涯又如何?我昨晚答應李淵,牧場的馬以後隻賣予他李家。”頓了頓續道:“說罷!看我能否幫忙。”

徐子陵鬆一口氣,聽她的話李淵尚未代李建成向她提親,遂說出沈落雁的事。

商秀珣道:“隻是舉手之勞,不過若沈落雁不出席今天的馬球賽,我便沒有辦法。且若張婕妤和獨孤家聯成一氣,定不會讓沈落雁有接觸李密的機會。”

徐子陵一呆道:“我們倒沒想及此點。”

商秀珣道:“我會盡力而為,並盡快把結果知會你們。另一個忙是什麽?”

徐子陵有點難以啟齒地說道:“現在李閥的內訌外鬥形勢日趨複雜,寇仲雖處劣勢,卻非全無反擊之力,我鬥膽請場主不要作任何重大決定,至少讓自己有半年時間去看清楚情況。”

商秀珣緩緩別轉嬌軀,麵向徐子陵,如花玉容現出奇異的神色,不眨半眼地凝注他道:“什麽重大的決定?”

徐子陵大感尷尬,欲言又止地說道:“聽說……唉!聽說李建成……唉!怎說才好呢?”

商秀珣垂首輕輕道:“我明白你想說什麽,這又關你徐子陵的事嗎?”

徐子陵心中一震,聽出商秀珣心中的怨懟和情意,手忙腳亂的答道:“我隻是怕飛馬牧場給卷入李閥那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的內部鬥爭去。”

商秀珣仰起秀麗的俏臉,微笑道:“你當人家那麽蠢嗎?嫁豬嫁狗我也不會嫁給李建成,多謝你們的關心。”

徐子陵輕鬆起來,說道:“還有是宋二哥奉召入宮,故今天不能赴約。”

商秀珣又垂下螓首,沉重地說道:“他即使今天來亦見不到我,我已答應大管家他們再不與宋家的人交往,希望宋先生體諒我的苦衷,他是秀敬重的人。”

徐子陵心神劇震,暗忖若如實轉告宋師道,他受得起這自傅君婥身亡後的嚴重打擊嗎?

商秀珣平靜地道:“子陵去吧!你和寇仲永遠是秀珣真正的知己,人家最愛吃你們弄出來的怪東西。”

徐子陵回到司徒府,任俊與雷九指招呼著到訪的池生春,寇仲則坐在後堂發呆。徐子陵在他旁坐下奇道:“你在想什麽這般入神?”

寇仲道:“我在想石之軒的不死印法,我們的長生氣大有可能是他的克星;隻要能在刀氣進入他經脈後仍是由我們操控,他隻餘硬拚一法。”

不死印法最厲害是“化死為生”,若不能辦到,威力會大打折扣。

徐子陵歎道:“隻恨我們根本找不到這個機會,他的不死幻法你見識過了!令人攻無可攻,守無可守。”

寇仲道:“所以我們須由婠美人以天魔場去箝製他的不死幻法,而我們則以聯氣之法來破他的不死印。今晚還是明晚?”

徐子陵道:“事不宜遲,就今晚吧!”

寇仲道:“假若我們殺不死石之軒,會有什麽後果?”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敢想。但這可能性是存在的,老天爺總不會令事事盡如人意。”

寇仲道:“我們的誅石大計隻能用一次,若給他溜掉,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徐子陵道:“這種事不宜多想,隻能狠下決心去完成,不要計較成敗,聽天由命。但任俊、雷大哥和宋二哥今天必須撤走,我和你詐作隨隊離開,再由秘道潛回來。”

寇仲道:“小侯怎麽辦?若石之軒不死,說不定他會殺自己的徒弟來泄憤。”

徐子陵道:“我們盡人事勸他離開,隻怕他不肯聽我們的話。我另有奇怪的想法,是石之軒不會毀掉這個徒兒,除非他認定楊虛彥沒有異心。石之軒絕非意氣用事的那種人,他會想到後繼無人這嚴重的問題。我反擔心陳甫。”

寇仲道:“在這方麵我比你更了解石之軒,假設石之軒待我們離開長安後才通知尹祖文司徒福榮是我們找人扮的,尹祖文會怎樣想他?就算尹祖文沒有懷疑石之軒在隱瞞此事,陳甫在石之軒心中也隻是不關痛癢的小角色,根本不值他一顧。”

徐子陵點頭同意,寇仲的分析非常精到。

寇仲道:“美人兒場主方麵情況如何?”

徐子陵說出概略,頹然道:“我們該不該為美人兒場主向二哥傳話?”

寇仲笑道:“這有什麽值得沮喪的?最重要的是美人兒場主一顆芳心最終仍是向著我們的宋二爺。!隻要你能助我取得江都,我有把握將李世民逐回關中去。”

徐子陵皺眉道:“你這小子一時一樣。之前我說助你,你還好像不大情願的樣子,現在卻是唯恐我不幫忙。”

寇仲微笑道:“這正是我剛才苦思的事,人總是貪生怕死,我寇仲豈能例外!隻有陵少和鋒寒肯和我並肩作戰,我才有信心創造奇跡。今晚不論是否能宰掉石之軒,你我分頭行事。小弟立即趕回彭梁,把我從塞外學得的戰術訓練我的少帥軍,待你從巴蜀送簫回來後,立即對江都用兵,加上楊公卿和老跋,可以把李子通的卵蛋擠出來。忽然間我又充滿鬥誌和信心。我的優勢將是廣闊無邊的汪洋大海,倘能順勢把海南收歸旗下,沿海一帶將唯我寇仲之命是從。”

徐子陵歎道:“你這小子終恢複信心了!”

寇仲道:“李淵現在勢力大增,李元吉則有魔門在背後撐腰,李建成與突厥關係密切,李世民在戰場上雖不可一世,但回到長安隻餘待宰的份兒。現在變成為天下蒼生著想的是小弟而非我們尊敬的師仙子,我正是想透此點,故鬥誌昂揚,這也是陵少肯卷入爭霸天下的大漩渦的原因,對吧?”

徐子陵正要答話,足音傳來,忙知機地粗聲道:“那荷官不知用什麽鳥的手法,明明開小,卻變成開大,累我又少了百兩銀子。”

池生春的笑聲傳來道:“兩位大哥又在談賭經,聽得我也手癢呢!”

在雷九指引路下,池生春跨步入廳,寇仲和徐子陵一邊心中暗罵,一邊起身迎迓。

雷九指故意予池生春機會,說道:“我尚有點事辦,兩位代我負責招呼池老板。”說罷離開內堂。

三人移步到廳心桌子安坐,池生春扮作老朋友的樣子壓低聲音道:“我和兩位確是一見如故,所以再不避忌,聽說你們欠下賭債,可否讓小弟在這方麵稍盡綿力?”

寇仲裝出感激的模樣,說道:“池老板真夠朋友,不過……”

池生春知趣的截斷他道:“是朋友就有通財之義,來!這裏是百兩黃金,我絕不會再拿走的。”說時從懷裏掏出一袋重甸甸的金子,放在桌上。兩人立即四目放光。

池生春微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更千萬不要以為我池生春別有居心,兩位亦不要作任何回報。你們可在長安隨便找個人來問問我池生春是怎樣的一個人?”說罷長身而起,狀似離開。

寇仲和徐子陵忙起立,前者搶著道:“唉!池老板真慷慨,我們……”

池生春笑道:“大家既是朋友兄弟,區區百兩黃金算得什麽?客氣話不用說,說出來顯得大家沒交情。”接著歎道:“可惜你們今天便要離開,否則定請你們到六福賭個痛快。”

寇仲心中好笑,表麵則恭敬地說道:“我們隻是暫時離開,遲些還要回來發展飛錢生意的。”

池生春打蛇隨棍上,皺眉道:“大老板不是為躲避宋缺到長安來嗎?這麽離開不怕生命受到威脅?”

早在池生春踏足內堂,徐子陵已想好說詞,因為“司徒福榮”可以不說出原因,他們卻不能跟風不說。壓低聲音道:“我們隻告訴池爺一個,這次我們之所以匆匆離開,正是要去見宋家的人。唉!宋閥在南方勢力很大,我們要把業務向南方發展,不得不看宋缺的臉色,幸好大老板請出中間人斡旋糾紛,再饋以厚禮,看來應可順利成事。這是秘密,池老板萬勿告訴其他人,否則我和元勇飯碗不保,龍頭還會治我們的罪呢!”

池生春露出釋然之色,寇仲則心中叫妙,因為這確是要立即離開長安的最佳理由,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是也。

離正午半個時辰,蕭親把宋師道送回來,任俊和雷九指在大堂招呼蕭,宋師道溜進內堂與兩人說話。寇仲和徐子陵正等得心焦,忙向他問經過。

宋師道接過寇仲遞來的熱茶,笑道:“我奉有聖旨,不可將看過的東西泄露半點消息。”

寇仲喜道:“真的是《寒林清遠圖》?李淵怎麽為自己盜竊的行為作解釋?”

宋師道笑道:“虧他想出來,他說真跡一向是他的珍藏。直至池生春失竊,他才知有摹本在外流傳,更懷疑手上《寒林清遠圖》的真偽,所以找我去作鑒證。由於此事牽連甚大,故命我不可向任何人透露,當然包括我們的福榮爺在內。”

寇仲不屑道:“滿口謊言,難怪他可答應立李世民為太子,轉頭又推翻承諾。!他若不曉得寶畫在池生春手上,怎會教劉文靜去逼池生春獻畫?”

徐子陵道:“李淵在宮內何處見二哥?”

宋師道答道:“是後宮的親政殿。你們最好死去盜畫的心,現在大唐宮明顯加強戒備,李淵見我時陪侍一旁的太監頭子韋公公更不簡單,武功絕不在李淵之下,隻可以深不可測來形容。”

寇仲道:“蕭有很多時間嗎?為何送你回來還不立即離開?”

宋師道歎道:“這是另一個頭痛的問題,要怪就怪雷老哥。李淵肯定寶畫沒有被曹三偷龍轉鳳後,心情大佳。他對我們福榮爺沒有什麽興趣,卻問起你們的球技,且著蕭來領你們入宮表演。時間無多,我必須立即向你們解說打馬球的技巧和規則,免得你們當眾出醜。”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你眼望我眼,心叫不妙。

宋師道道:“憑你們的身手和馬術,該很快上手。問題是如何讓人肯定你們不是寇仲和徐子陵,而隻是精於球技的太行雙傑,這就要靠你們自己去拿捏。”

寇仲和徐子陵苦笑無言。他們連打球的棍棒是什麽尺寸樣子亦一無所知,這一關可能比鬥石之軒那一關更欠把握。

寇仲道:“我們從皇宮回來後,須立即離城。”

宋師道愕然道:“走得這麽匆忙嗎?”

徐子陵知他舍不得商秀珣,心中暗歎。為何宋師道的情路如此一波三折,以他的家世人才,天下美女俯拾即是,但事實卻剛好相反。輕輕道:“二哥不用向商場主辭行,我剛去見過她,並勸她先看清楚這一年半載的發展,才決定她自己和飛馬牧場的動向。”

宋師道淡淡地說道:“她不怪你們了嗎?她怎麽答你?”

徐子陵道:“她像有點瞧破世情的樣子,還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就是嫁豬嫁狗也不會嫁給李建成。事實上我勸她多作觀察並不是那意思,隻是請她勿要卷入李閥的內訌。”

寇仲拍腿道:“她極可能真的對宋二哥傾心了!失落傷感起因於形勢不容她與二哥進一步發展,說不嫁給李建成是表明心意。例如既不能嫁與二哥,寧願終身不嫁,總勝過嫁給不喜歡的人。”

徐子陵差點想照臉轟寇仲一拳,他用心是好的,說話卻嫌太誇大過火,事實上商秀珣的話,更可能是衝著他徐子陵說的。商秀珣肯定對宋師道有好感,但直至目前怕仍隻視他為一個知己而非情人,否則不會以“敬重”去推崇宋師道。

宋師道露出一絲苦澀的表情,輕歎道:“假設現在是太平盛世,那有多好?”接著勉力振起精神,說道:“留心聽著,任何比賽均有其背後的精神,打馬球就像決勝沙場,講的是群體的力量,不能隻逞個人之勇。”

兩人曉得他開始教他們打馬球,此乃眼前的頭等大事,若表現不出馬球高手的本領,他們肯定不能活離唐宮,忙聚精會神聆聽。

寇仲和徐子陵的太行雙傑隨蕭入宮,過朱雀門後蕭把他們交給下麵的人招待,自己則先進太極宮見李淵。兩人曉得憑太行雙傑的身份,沒有進太極宮的資格。那招待他們的小官兒叫廖南,頗為圓滑,口舌便給,領他們到四方樓的大食堂進膳。寇仲舊地重遊,記起以前扮神醫莫一心時的風光日子,不由生出感慨!暗忖難怪這麽多人力爭上遊,對權勢的追求從不滿足,為的正是一呼百擁的風光。現在雖熱鬧如昔,卻沒人有興趣瞧他們半眼。幾句閑話後,廖南摸底來了,從他們的太行幫問起,問到打馬球。兩人小心應對,不敢怠慢。

最後廖南壓低聲音道:“請恕我直言,聽說兩位初抵長安時,曾和關中劍派的人差點在街上動武,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兩人明白過來,這廖南該屬於大唐宮禁衛軍專責情報的係統,所以對任何能接近李淵的人,均要查個一清二楚,不容許出簍子。

寇仲從容道:“這隻是一場誤會。”遂編個故事,搪塞過去。

廖南道:“兩位請在這裏稍待片刻,我轉頭便回。”

瞧著他的背影,寇仲苦笑道:“希望他沒聽出破綻吧!若他從關中劍派聽來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故事,此刻不起疑才怪。”

徐子陵的目光投往橫斷廣場,他們的桌子貼著北窗,可把廣場和皇宮的美景盡收眼底。一隊約百人的禁衛,正熟練地布置打馬球的場地,在賽場東西兩方設立觀賽的看台。聞言笑道:“你的故事那麽精采,句句虛招,說了等於沒說,他怎能抓著你的痛腳?”

寇仲目光越過廣場,凝視聳起諸殿之上,皇宮最壯觀的殿宇太極殿,失笑道:“想想也好笑,你扮太行雙傑時,有想過可坐在這裏欣賞唐宮的美景嗎?待會還要到下麵打馬球,!”又往他瞧來壓低聲音道:“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徐子陵收回外望的目光,見寇仲神色凝重,奇道:“什麽問題?”

寇仲俯前少許道:“若我們今晚成功宰掉石之軒,不理她父女關係如何,又或你為她的娘報卻深仇,但你終是殺死她爹的人。”

徐子陵怔怔的回望他好半晌,苦笑道:“事關天下百姓,個人的得失算什麽?何況我早對石青璿死了心!唉,你這混蛋,偏要在這時候說這種事!我們還有其他選擇嗎?看看像尹祖文、池生春、楊虛彥那些人,若給他們得逞,天下會是怎麽一個樣子?”

寇仲關切地說道:“我是為你著想……”

徐子陵打斷他道:“不要再說。早在龍泉時我已下定決心,要誅除石之軒這為禍天下的人。若我沒有猜錯,楊勇和楊堅之死,多少與石之軒有關係,否則楊廣不會重用他,楊虛彥則不會對石之軒如此切齒痛恨。”

寇仲點頭同意,說道:“我們雖不清楚當年楊勇被廢和楊堅所謂病逝的經過,但石之軒肯定脫不掉關係。現在李淵父子的關係在細微處雖是有異,大處卻頗相同,都是因魔門的人弄鬼致父子失和、兄弟相爭。幸好還有我們揚州雙龍在此。”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去你的揚州雙龍,打好待會的馬球賽再說吧!”

寇仲信心十足地說道:“我們的騎術是從老跋那裏學來的,隻人馬如一這一招就可教李淵大開眼界兼不明所以。宋二哥雖說打馬球是從吐蕃經波斯傳入,卻是由突厥人發揚光大。我們則以突厥人的騎術和自己的身手去打馬球,就算首次上場諒亦可表現出高手的風範,有什麽好擔心的?就當以球棍向球洞發射暗器,不就成嗎?”

徐子陵目光移往橫斷廣場,一隊禁衛趕著近三十匹高駿的健馬進入廣場,這批馬引人注目處是裝飾華麗,色彩繽紛,顯是比賽馬球用的馬兒。賽場兩邊豎起丈許見方以木架支撐的木板牆,下開一尺見方的孔洞,還加上網罩,隻要把球穿洞入網,可以擊入次數多寡分勝負。賽場是以紅色的粉末在橫斷廣場中心界劃出來,呈長方形,有中線和核心,長約二千步,闊約千步,可以想象在場內策馬打球的激烈情況。又有人在外圍豎立十八支紅旗,由於宋師道沒有提過,寇仲並不曉得其用途。

寇仲道:“看!打氣的來了!世族人家的遊戲真不簡單。”

一群數十人組成的樂隊,提著大小不同的鼓鈸和諸式樂器,從太極宮正大門承天門走出來,在賽場北邊列隊準備。

此時廖南匆匆回來,向兩人道:“累兩位久等,真不好意思,請隨我到賽場去吧。”

兩人心中暗喜,曉得至少度過身份查證這一關。

寇仲和徐子陵在廖南引領下進入橫斷廣場,來到馬兒所在的地方,一名禁衛軍頭迎上來。

廖南向他介紹過兩人後道:“這位是禦騎長程莫大人,賽場的事歸他負責。”說罷告退離開。

程莫上下打量兩人,笑道:“聽說兩位球技名震太行,曾重挫吐蕃的著名球手。”接著壓低聲音道:“那四個吐蕃球手在這裏曾戰無不勝,豈知回程返國時竟飲恨兩位手上,所以皇上聽得兩位來到長安,立即命人召你們入宮獻技。”

兩人聽得心中發毛。要知唐宮高手如雲,李淵本身既為一閥之主,又深嗜此道,自亦球技了得,竟然在球場上連戰皆北,可推知打馬球不能單靠武功,還要講球技,程莫一番話,登時動搖他們本是十分篤定的信心。

程莫友善地說道:“在皇宮打球有這裏的規矩,有人專責唱籌,得一分為一籌,增加一旗,失一籌者拔去一旗,以紅旗記分。記著若皇上入球,你們必須停下高呼萬歲,其他人入球叫好便成。打入三球為一盤,三盤為一局,那時要看皇上心意,或小休片刻,甚或入殿喝酒。”兩人至此才明白場外紅旗的作用。

程莫指著放在一邊插在木架上近百枝打馬球用的曲棍道:“這批是上等鞠杖,專供外賓使用,兩位可任意選擇。兩位該沒想過會到宮內來打馬球吧?所以沒有把自己的行當帶來。馬兒也任兩位挑選,選妥後我會帶兩位去試場地。”

寇仲忍不住問道:“我們今天擔當哪一門子的角色?”

程莫欣然道:“今天與皇上對賽的是波斯來的王室隊,人選早已定好。你們且在場邊準備,在第一局打完後下場作示範表演,齊王府會派出球技最超卓的兩個人來和兩位作賽。好啦!兩位可開始挑選,我處理一些事後回來領你們去試場地。”

程莫到別處去時,兩人移到鞠杖架旁,寇仲苦笑道:“我的心兒現在卜卜狂跳,怎辦才好呢?看情況觀賽者沒數千也有數百,給千百對眼睛瞧著我們兩個雛兒上場示範,和上刑場受宰沒多大分別。”

徐子陵從架上取起一枝鞠杖,拿在手上試試份量,說道:“質料非常堅韌。”

寇仲聞言亦取一根,鞠杖尾端呈半弦月形,繪上豔麗的花紋。歎道:“這鬼東西要比我的井中月難用。”

徐子陵微笑道:“小子又失去信心了!這正是大師級的人物和一般武術高手之別。一般高手是隻專一技,換過別的兵器就縛手縛腳,發揮不出平時的水平,更兼騎術有限,在賽場上當然比不上專精打馬球的高手。大師級的人物卻有點石成金的本領,什麽井中月、馬球棍拿上手都可發揮得淋漓盡致。加上人馬如一,就算發明打馬球的也隻能食我們馬腳踢起的泥塵。明白嗎?”

寇仲精神大振道:“徐小子教訓得好,我已忽然變成打馬球的大師。來!揀件稱手的。”

馬上的寇仲接過程莫拋來的馬球,拿上手隻覺輕飄飄的,比拳頭稍細,空心、塗紅漆加彩繪,可想象被鞠杖擊中時在場中飆衝的情景。心中不由暗自叫苦,這馬球肯定不易操控。往徐子陵拋去,他接過後眼中亦露出一閃即逝的駭然之色,可知感受與己相同。

程莫道:“趁賓客尚未入場,兩位可隨意在場上打幾球好熟習場地。”

寇仲哪敢獻醜,心忖外行遇上內行,隻是把球兒如何放到地上,該放何處已可能露底,還是先看李淵打一盤穩妥點。忙道:“皇上未開球,哪輪得到我們?我們還是隨便走走踩踩場地便成。”

徐子陵明白他的心意,將馬球拋回給程莫,不待他說話策騎往賽場奔去,布置場地的眾禁衛均露出注意神色。徐子陵故意賣弄,真氣輸入馬體,加速奔至場沿,然後縱騎躍起,橫過近兩丈的空間,健馬著地時,他半邊身向下俯,以“獨門手法”運杖揮擊,貼地掃過,發出虎虎風聲。眾禁衛何曾見過如此馬術,齊聲喝彩。後麵追來的寇仲信心大增,也躍馬橫空,眼看兩匹馬撞在一起,兩騎倏地分開,往兩角旋風般奔去。似會衝出角線外去,兩馬分別人立而起,仰首長嘶,再憑著地的後足就那麽滴溜溜的地轉動馬軀,直至麵向場心,前足探前落地,箭矢般馳往場中。兩人亦不閑著,手上馬棍隨著身體在馬上靈活的前俯後仰或側身等動作,對球場上幻想的球兒橫掃直截,花樣百出,看得場上的禁衛如癡如醉,彩聲雷動,叫好不停。

此為兩人擬定的打馬球策略,就是“十成馬術,三成功夫”。人馬如一是跋鋒寒獨創,隻此一家,別無分號。無論馬的表現如何出神入化,別人絕不會懷疑到武功上。他們從一邊奔往另一邊,醉翁之意不在表現馬技,而在對鞠杖的掌握。兩人在場邊甩蹬下馬,眾禁衛爭先恐後過來伺候。

程莫邊鼓掌邊道:“蔡兄匡兄請過來。”

兩人應聲瞧去,見程莫和十多名禦衛正眾星拱月般擁著一個太監在場邊說話,隻看程莫對他尊敬的神態,可知此人在宮內很有地位。這太監中等身材,年紀在五十許間,容貌並不出眾,但衣著極為講究,頭戴黑色飾金花的冠帽,身穿朱色闊袖上衣,青綠色花邊,腰束嵌玉革帶,白裙,腳踏黑白雙間如意履,予人整齊潔淨的感覺,渾身似不著一塵。兩人趨前施禮問好,倏地心生警兆,感到一陣寒氣滲體侵來。以寇仲和徐子陵之能亦暗吃一驚,曉得此人已臻隔空試探別人虛實的武學境界,武功可能在李淵之上,忙收斂約束體內真氣。他們同時想起一個人。

果然程莫恭敬道:“這位是大宮監韋公公,皇上所有事情均由韋公公安排打點。”

兩人心中暗懍,心忖難怪侯希白對他如此忌憚,確是有兩下子。皇宮內臥虎藏龍,像韋公公這種長年伺候皇帝的高手,名雖不顯於江湖,事實上卻不在一般名家派主之下,不由對他特別留神。韋公公一對眼似乎沒精打采、暗淡無光,不論看什麽都沒半絲變異,像對世上所有事物全然無動於衷,似乎非屬於活人的,隻是用來填補眼窩的黑洞。可是眼力高明如徐子陵和寇仲,卻從他眼神的神秘莫測、冷靜不變,瞧破這是基於某種特別的功法,故能將眼神完全斂藏不露,達至真人不露相的至高境界。

韋公公似望非望的掃視兩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兩位騎技非常了得,教人大開眼界,待會隻要肯盡心盡力有所表現,皇上必有賞賜。”

他說的四句話,聲調剛和他的目光相反,變化多端,由喑啞低沉,變得尖聲尖氣,忽又滯悶下來,若斷若續,其陰陽怪氣保證一聽難忘。

寇仲躬身答道:“我兩兄弟必盡力而為,請韋公公多加提點。”

程莫笑道:“韋公公一向少與宮外人說話,對兩位是另眼相看哩!”

韋公公露出個難得的笑容,淡淡地說道:“我這做下人的,隻是為皇上動了愛才之心,待會皇上見到你們驚人的馬技,肯定會非常開心,就看你們能否把握機會。”接著雙目微睜,精芒乍閃倏沒,投往皇城的方向,平靜地說道:“第一對賓客來哩!”

兩人別頭瞧去,入目的赫然是李密和王伯當,在一位小官陪同下進入橫斷廣場。心中同時湧起異樣感覺。從韋公公異乎尋常的眼神反應,可知韋公公心中明白李密到場所為何事。至此可肯定李淵確有除去李密之意。沒有李淵首肯,李密豈能踏進廣場半步。

韋公公架子極大,再沒興趣與兩人說話,著程莫帶兩人到一旁等候。繼李密之後,賓客魚貫入場。

不片刻,東西看台座無虛席,鬧哄哄一片,充滿節日的氣氛。直至此刻,徐子陵和寇仲始明白為何李淵召他們入宮戲技。因為長安的上層社會需要新鮮的刺激,而他兩個外來人剛好給他們提供這方麵的享受。不過他們能否下場表演,先要韋公公的法眼認可才成,故此韋公公多番鼓勵他們盡心盡力,因為若他們表現不夠出色,李淵會失麵子,韋公公則肯定受責。

東西兩看台合起來有近千之眾,長安的重臣巨賈、官紳名流帶妻攜兒的前來觀賽,還有李淵的皇親國戚、湊熱鬧的妃嬪,成為一個套交情攀關係的場所,吃得開者滿場亂飛,喧鬧笑語,可與年夜宴的熱鬧比擬,隻是一在夜晚,一在白天。貴婦仕女們大部分穿的是流行的胡服,活潑多姿。座上客他們認識的不少,除李密和王伯當外,沙家上下全體到場,可見他們成功融入長安的社交生活,其他如胡佛、胡小仙、池生春、薛萬徹、馮立本、常何、封德彝、爾文煥、喬公山、興昌隆的卜傑、關中劍派派主邱文盛、李靖夫婦、裴寂、劉文靜、蕭、獨孤峰、宇文仕及等均有出席,一時不勝枚舉,其況之盛,可以想見。

甲冑鮮明,持戈鞠戟的禦林軍在四方列隊。從承天門直抵賽場,鋪上長達數百步的紅地氈,禁衛沿地氈兩旁站崗,以人築成李淵出宮的禦道,盡顯大唐的威勢,李淵的氣概。寇仲和徐子陵縮在安置馬群賽場西端一隅,幸好程莫照顧有加,派人搬來兩張椅子,讓他們不用幹站著。

此時商秀珣在大管家商震、大執事梁治、他們的好朋友駱方和馥大姐陪同下入場,由韋公公親自招呼,她一身男裝仍不能掩其絕色分毫,登時吸引全場的目光。

寇仲歎道:“美人兒場主來也沒用,沈美人根本沒有機會出席!張婕妤究竟可用什麽借口不讓她參與這宮內盛事?照道理以沈美人的才智,該感覺不妥當。”

徐子陵道:“張婕妤尚未見蹤影,待見到她再說吧!我現在反不那麽擔心,至不濟我們可死跟李密,阻止獨孤家加害美人兒軍師。”

寇仲沉吟片刻,有感而發地說道:“這就是做奴才的滋味,躲在一角幹等,待會還要耍猴戲。不過不幸中之大幸,是我們至少可先看一盤從中偷師,若開始即由我們下場,必笑破所有人的肚皮,還以為我們表演滑稽雜耍呢!我的老朋友來了!”

鼓樂聲起,奏起歡迎外賓的胡樂,鼓掌喝彩聲同時響起。一行三十多眾的波斯來客,在常何和溫彥博陪同下,從皇城方向策馬進入橫斷廣場,波斯中隻有六人是一身打馬球的輕便馬裝,其他看來該是外交官員和波斯商人,可見打馬球是為兩國相交的手段。韋公公和程莫迎上招呼,把他們領往設於東看台虛位以待的前席處。

寇仲道:“我們另一位老朋友雲帥肯定是打馬球的高手,說不定打馬球還是他發明的,那時他作客吐蕃。”

徐子陵笑道:“又胡言亂語了!”

寇仲苦笑道:“不胡言亂語怎成?見到這批波斯來的馬球高手,人人精神抖擻,掛在馬上的球棍等如神兵利器,我真怕出醜。”

徐子陵道:“我們在球技上是雛兒,若你還來個怯場,不如趁早去告訴韋公公我們齊齊拉肚子了事,可免丟人現眼。”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怎會怯場?!待會我們以長生氣遙控馬球,管它如何輕巧如何難控製,也要變得隨我們心之所欲。我們的長生氣也是天下隻此一家,別無分號,包保沒有人能看破,還以為我們球技了得,了得至可令球兒拐彎。”

徐子陵點頭道:“這提議還有些建設性。”

寇仲興奮起來,說道:“我不知在哪裏聽人說過,江湖傳言假如寇仲和徐子陵聯手,天下無有能匹敵者。兩個勝一個雖不光采,但在賽場則叫團體精神,唉!把太行雙傑變成天下第一的一對馬球手,真不知是吉是凶?”

徐子陵道:“這個爛攤子必須有人收拾,幸好關外是李世民的天下,由他向太行派的頭子說話,哪怕他不乖乖合作。”

寇仲仍想說話,驀地臘鼓、腰鼓、銅鼓、貝鼓一起震天作響,接著琵琶、橫笛、篳篥、洞簫、豎篌等齊奏,鼓樂喧天。

東西兩席全體人起身肅立,迎接從太極宮正門樓承天門開出的隊伍。在十六名禁衛策騎開路下,李淵一身輕便馬裝,馬側掛著特別精美的禦用鞠杖,乘馬入場。跟在他馬後是李元吉、李神通和李南天,都是打馬球的勁服長靴,一副下場比賽的樣子。接著是李淵最寵愛的三位愛妃,竟也是一身馬裝,尹德妃冷豔、張婕妤秀氣、董淑妮嬌媚,三女爭妍鬥麗下,為賽場更添春色。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原來是李閥隊對波斯隊,難怪沒我們的份兒。”

徐子陵沉聲道:“沈美人軍師來了!”

寇仲目光往三妃身後投去,果然見到沈落雁雜在宇文傷、獨孤鳳、尤楚紅和一眾地位較次的妃嬪中,在她稍前的赫然是李秀寧。

徐子陵道:“這一招更絕,商場主根本沒機會和她私下說話。”

歡呼喝彩聲中,李淵昂然入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