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馬球比賽1
“玉勒千金馬,琱文七寶球;鞚飛驚電掣,伏奮覺星流;飆過成三捷,歡傳第一籌;慶雲隨逸足,繚繞殿東頭。”李淵交代過幾句場麵話,什麽大唐國與波斯國永遠和平共處、彼此扶持等諸如此類後,立即下場比賽。
唐室方麵四人下場,李淵外是李元吉、李南天和李神通,全是李閥重要人物,可見對此賽極為重視。波斯王朝下場的四人中領隊是哈沒美王子,其他是克薩、隆盛和支理,自有人逐一唱名介紹,均是波斯王族的成員,雙方身份對等。
雙方人馬來到賽場正中,由唱籌官把球放在正中處,當唱籌官退出場外,一通鼓聲震天響起,比賽在唱籌官高喝聲中在千百對目光聚精會神下開始。哈沒美和李淵同時策馬衝前,俯身揮棍身爭奪馬球,其他隊友馳馬走位,準備接應,激烈緊張,包括徐子陵和寇仲在內,都生出看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兩馬擦身而過,鞠杖閃電揮擊,快得沒有人能看清楚之際,馬球斜飛而起,往唐室那方球門飛去。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以對,他們本以為球兒隻會貼地滾動,再以鞠杖操控,豈知竟可打上半空,不但大幅增加不同的可能性,控製的難度更是倍增。波斯方麵的支理從賽場側沿南界馳馬疾衝,剛好趕上馬球,在球兒出界前運杖擊球,球兒應杖落地,卻神乎其技的沒有彈跳,反貼地疾滾,橫過賽場往北界而去,登時惹得全場叫好,彩聲雷動。此著顯是大出李閥諸人意料之外,李元吉拚命策騎攔截,卻以毫厘之差,鞠杖碰不上馬球,反衝過中場,與勒馬回頭的李淵策騎而過。另一波斯馬球高手從大外檔沿北界衝前,一聲叱喝,鞠杖猛掃馬球,他運勁巧妙,球兒應棍彈往半空,往李閥東門的方向彎落。
此時波斯四名球手展開全麵攻勢,都在東半場馳馬穿插,乍看似是橫衝直撞,事實上卻是擾敵亂敵的高明陣勢,最厲害的是不斷攔阻扼守在後方的李神通和李南天,方便隊友爭奪正從空中落下的馬球,情況之激烈,比之戰場上決戰生死,有過之無不及。李元吉仍在勒馬調頭,李淵則在敵人馬尾吃塵,哈沒美王子馳馬疾衝,搶在李神通之前接著落下來的馬球。觀者無不看得如癡如醉,眾鼓手不自覺地加劇和加速擂鼓。鞠杖端接球後竟回旋一匝,馬球就那麽給黏在杖端地等待調校角度,再彈往前方,用勁之巧,教人歎為觀止。直到此刻,李淵方麵仍沒有碰球的機會,看得寇仲和徐子陵直搖頭。若動真刀真槍較量,波斯一方肯定敗得一塌糊塗,但馬球比較的不但是球技和馬術,更重要是團隊的配合和策略,在這任何一方麵李閥都是技遜一籌,甚或兩籌三籌。
李南天趕上截擊,發覺球兒再從哈沒美王子杖上彈向前方,心知不妙時,哈沒美早奔往東門,在離東門三十步許的距離追上球兒,運杖揮擊。李神通想攔截時,遲卻一步,眼睜睜瞧著對方擊球入洞網。三通鼓響,表示入球。唱籌官唱籌聲中,李閥方麵被拔去一旗,波斯方麵則多插一旗。這次輪到唐室一方開球。
寇仲向徐子陵道:“原來這麽易入球的,快輪到我們了!怎辦才好!”
球賽重開,李淵禦駕親征,帶球挺進,連過兩人,到被哈沒美持杖爭奪在地上滾動的球兒,龍杖一揮打得斜飛南界,交給奔至該處的李元吉。觀賽者當然想自己的皇帝勝出,挽回顏麵,叫得聲嘶力竭,女的可比男的更要瘋狂,張婕妤等諸妃全站起來,揮手嬌呼,比場內比賽的人更要緊張。鼓聲驟急。球兒落回李淵杖上,往波斯方的西門推進。“噗!”球兒入網。三通鼓響!人人高呼萬歲。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暗歎,他們眼力高明,瞧出這次是對方故意相讓,否則此球不會入得那麽容易。
徐子陵苦笑道:“若我們待會不須獻醜,我願意以全副身家相贈。”
寇仲頭皮發麻,深有同感。
第一盤李閥兩勝一負,多得一籌,擺明是波斯人作客的禮貌,讓主家先拔頭籌。小休過後,第二盤在哈沒美領導下,以全攻的姿態進逼,連入兩球,到第三球才被李元吉靠點幸運成分和巧妙手法,從對方較弱的隆盛手中把球奪走,在對方意料不到下擊球入網。
第二盤後的小休間,寇仲和徐子陵坐對愁城,為未來的命運悲歎。
寇仲頹然道:“若給我回家練個許月,我說不定可打敗這個什麽娘的波斯王子,現在卻連球兒都未碰過,待會出去作表演賽,給人任意入球,我們以後還有麵子做人嗎?”
徐子陵凝望正與李元吉說話的李淵,見他臉色凝重,似在責怪李南天和李神通的表現,歎道:“下一場李淵會輸得更慘,當哈沒美勝券在握,籌數足夠,或會讓他贏回一兩球。比賽以六盤兩局分勝負,沒有我們的示範表演將很快完結,那有多好。”
寇仲道:“李密會不會在我們表演時找李淵說話呢?那可非最好的時機,因為李淵肯定心情大壞。”
徐子陵目光投往張婕妤旁的沈落雁,她到此刻仍未發覺兩人的存在,若他們下場當然是另一回事,她應可看破他們的偽裝。
鼓聲再起,首局最後一盤宣告開始,接著是兩局間的示範表演,也是寇仲和徐子陵下場獻醜的一刻,他們拿什麽去示範給波斯的馬球超級高手看呢?
第三盤李淵一方改變戰略,以攻對攻。在四人中,以球技論,實以李元吉居首,李淵在馬術上遜他一籌,故在靈活度上有所不如。打馬球有打馬球的規矩,首先是隻準以鞠杖接觸球兒,人則不可離開馬背,單此兩項,已使懂武功的內家高手縱有渾身解數亦苦無用武之地,隻好憑球技馬術在賽場上爭鋒。“篤”的一聲,李元吉把支理擊往東門網的球兒險險截著,帶球閃過克薩,在隆盛攔截前把球短傳橫交李神通,李神通大喝一聲,控馬帶球衝前闖關,支理追來擋截之際,竟把球兒回送後方三丈外的李南天,後者叱喝一聲“上”,毫不遲疑的一杖掃下,正中球兒,球兒疾彈半空,越過中場,往西門方向投去。李淵大喜,隻要能擺脫最接近他的哈沒美,肯定可勝此一籌。哈沒美見狀勒馬調頭一陣風般追來,給李淵硬以馬兒逼到北邊外檔,兩人快馬加鞭,爭先恐後,蹄聲急起急落,爭持之烈,是開場以來首見,可知雙方求勝之心,在賽場上絕不容讓。此正為球賽令李淵沉迷的精采處。在平常的日子哪有如此樂趣,誰敢和他爭雄鬥勝?過千觀者和把守四方的禁衛見李淵一方有如此出色表現,登時打氣聲震天價響,鼓樂齊鳴,人人看得如癡如醉。張婕妤、尹德妃等諸妃嬪都不顧儀態,狀似瘋狂,賽場內外氣氛激烈至極點。
球兒著地滾動,離西門洞網隻三十多步的距離,隻要李淵能先一步趕上,肯定可擊球入網,讓眾人有機會高呼萬歲。變化橫生,哈沒美一聲暴喝,提韁躍馬,馬兒升離地麵,跨過近兩丈的空間,竟先一步落在球兒右前方,然後大半邊身子往左探出,鞠杖伸展,堪堪勾著滾來的球兒,李淵趕至時剛遲卻半步,成功本在望,最後卻是功虧一簣。李淵直衝至西門才能勒馬調頭,哈沒美早控球馳奔東門方向。歡呼變成歎息。寇仲和徐子陵心叫糟糕,李淵重整陣腳後的如虹氣勢,受此重挫肯定潰不成軍,四對三下肯定李淵一方守不住此籌。
寇仲差點想閉目不看,歎道:“不是有人說過我們曾是大敗吐蕃的馬球高手嗎?若我們待會表現得像不懂打馬球的生手,李淵會怎樣看我們?”
徐子陵聽他不住重複這憂慮,知他擔心得要命,就算沒有這被揭**份的可怕的後果,以寇仲的好勝,仍難忍當眾出醜受辱的待遇。苦笑道:“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信心,必須以井中水月的心法去演好來臨的球賽。”
寇仲惋惜道:“真後悔沒帶千裏夢和萬裏斑兩匹寶貝來。”
三通鼓響,波斯方果如所料再入一球。此時有禁衛來到,著兩人準備下場,兩人均生出被催往刑場行刑的感覺,萬般不情願下前往挑鞠杖和揀馬。負責的禁衛和馬伕沒暇理會他們,全神觀戰。李淵一方又輸一球。兩人手提鞠杖,另一手牽馬,呆頭鳥般在賽場東北角觀賽。若李淵一方此盤連輸三球,此仗必敗無疑,除非接下來的三盤有一盤能全勝,另兩盤各取一籌,但照眼前雙方實力比較,這是沒有可能的事。哈沒美再次表演馬上控球的功架,先後盤過李淵和李元吉,將球兒交給前線的支理,支理揮杖一掃,球兒從李淵一方球技最弱的李南天馬腳間穿過,流星般命中球洞。鼓樂鳴奏,上半場終告完結,雙方下馬施禮,各自離場。
寇仲苦笑道:“醜媳婦終須見公婆,更不幸的是我們的公婆有上千之眾。!都是雷九指那家夥,硬要我們扮他奶奶的什麽太行雙傑。看吧!現在如何收場?”
哈沒美等回到己方族人處,接受祝賀。李淵出奇地沒有返回妃嬪堆內接受安慰,立在場邊,還召來韋公公、程莫兩人說話。
徐子陵失笑道:“你這小子隻懂怨人,關雷大哥什麽事?記著人馬如一和長生氣兩大打馬球絕技便成,其他千萬不要去想。”
寇仲道:“慘了!要下場了!你看李淵不住拿眼來看我們。”
徐子陵正留心李密,看他會不會趁此機會去和李淵說話,可是李密仍坐在西看台,頻頻與身旁的晁公錯密語。聞言往李淵方向瞧去,隻見他一邊聽韋公公說話,一邊朝他兩人審視。訝道:“看來似乎不隻要我們下場那麽簡單?”
寇仲大吃一驚道:“難道發現我們有問題?”
此時李元吉手下的兩名馬球高手牽馬持杖移到賽場的西南角,作好入場表演的準備,看得兩人更是心中發毛。兩個看台的嘉賓恢複先前熱鬧的情況,談笑議論,鬧烘烘一片。圍著李淵的李元吉、李南天和李神通均往徐子陵和寇仲瞧來,顯然這代表李閥大唐的領袖人物,談的正是兩人。
寇仲道:“算啦!若有半點不妥當,我們立即殺出重圍。”
程莫直朝兩人走來,到他們身前道:“隨我來!皇上要和你們說話。”
看他神情肅穆,兩人心叫不好。但就這麽放腳開溜,殺出重圍,於此吉凶未卜之際又毫無道理,隻好牽馬舉步。
程莫阻止道:“留下馬兒和鞠杖。”自有人過來牽馬拿杖。
兩人一頭霧水的隨他直趨李淵立處,正要跪下敬禮,李淵喝道:“賽場上不拘俗禮,你們看過剛才一局,有什麽話說。”
李元吉、李南天、李神通和韋公公四人目光灼灼打量著他們,看得他們心中隻能祈神求福,不斷喚娘。
寇仲勉強收攝心神,垂首恭敬地扮作專家道:“皇上明察,波斯人打馬球的方式別樹一格,以哈沒美王子表現最佳,全隊整體配合得天衣無縫,唯一的弱點是隆盛,控馬的靈活及不上隊友,但擊球的手法毫不遜色。”
韋公公提點道:“皇上是指有什麽方法可破他們的馬陣?”
兩人曉得李淵一方沒有看破他們,隻是虛心求教,心中大定。但又另生焦慮,假設他們現在說得天花亂墜,待會則表現不濟,豈非更惹人起疑?
徐子陵答道:“隻要在馬術上能克製哈沒美王子,可牽一發動全身的破去他們的配合,此是唯一製勝之法。”
李淵看看李元吉,又看看李南天和李神通,然後石破天驚的沉聲道:“若改由你兩人下場,有多大勝算?”
這兩句話就像青天霹靂,震得兩人失魂落魄,他們畢生未碰過馬球,對方還是超級的馬球高手,他們怎樣答李淵呢?
寇仲不用征求徐子陵同意,也知道答案隻有一個,不敢猶豫的答道:“皇上有命,小人等必盡力而為。”
李南天不悅冷哼道:“皇上是問你有多少成勝算?不是擔心你盡力與否的問題。”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恍然,知李淵正考慮以他們入替較次的李南天和李神通,令兩李大失麵子,故李南天向他們發難,發泄心中憤怨,更是間接向李淵表示不滿。自家知自家事,不論他們的“人馬如一”如何高明,長生氣如何出神入化,怎都須一段時間熟習打馬球的技巧,但到他們能掌握取勝竅要時,早輸掉這場球賽。所以現在他們真的是騎虎難下、心驚膽戰,卻苦無應付之策。
徐子陵硬著頭皮道:“小人兩個每次下場打馬球,均有十足取勝的信心,請皇上明鑒。”
李淵聞言目光投向李元吉,李元吉卻望著韋公公,韋公公幹咳一聲道:“禦騎長應比較清楚點。”
李元吉和韋公公可避而不答,免得開罪李神通和李南天,程莫這禦騎長卻沒推搪的資格,無奈地垂首如實地說道:“臣下尚未有機會親睹兩位仁兄打馬球,不過他們的騎功肯定不在對方之下。”
此時兩邊看台的人大多發覺場邊李淵等人的異樣處,紛紛往這邊瞧來,且議論紛紛。徐子陵和寇仲很想知道沈落雁瞧見他們的反應,卻不敢朝她望去。
李淵終下決定,說道:“就由你們兩人下場出替神通和南天,賽場如戰場,調兵換將乃平常事,我現在是以奇兵克敵,好教對方一時間摸不透我們的部署。”
李元吉道:“可是他們上場的並非是慣用的鞠杖和賽馬,很可能會予波斯人可乘之機。我們已失三籌,不容再失。”
李南天和李神通繃緊的臉孔露出嘲弄和得意的表情,因曉得李元吉站在他們一方說話。
寇仲心中不知多麽感激李元吉,趁勢恭敬地說道:“齊王可說出小人們的心事,不是用慣的鞠杖和馬匹,我們爭勝的能力會打個折扣,請皇上明鑒。”
這不是故意謙虛的話,聽進李神通和李南天耳內,立即使他們對兩人惡感稍減。
李淵略作沉吟,點頭道:“有道理!朕就招呼波斯人到殿內喝茶聊天,公公會領兩位入宮從朕的鞠杖和賽馬中挑選最合用的,練習半個時辰後下場作賽,可千萬不要令朕失望。”
眾人皆無話可再說,寇仲和徐子陵更是難作異議,隻好謝主隆恩,跟韋公公入太極宮待老天爺安排。
徐子陵和寇仲隨韋公公在十多名禦衛前呼後擁下,繞過太極宮,朝禦花園方向走去。他們不敢和韋公公並肩而行,落後兩步。
韋公公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道:“兩個後生小子走前些!方便老人家說話。”
兩人趕前到他身側,韋公公道:“為省時間,我隻帶你們到較近的貢品堂挑選皇上珍藏的鞠杖,賽馬則從玄武門那邊的禦馬房由禦馬長揀七、八匹來讓你們從中選擇,否則哪來充裕時間練習。你們這身服裝也要換掉才像樣子。”
兩人唯唯諾諾地聽著地聽著,以“太極宮原來是這麽宏偉壯觀”的目光好奇地左顧右盼,扮足初入城市的鄉巴佬。
韋公公壓低聲音道:“你們能有機會與皇上並肩作賽,肯定是你們祖宗積下的大福蔭,隻要有好表演,皇上除賞賜金帛外,說不定另有獎賞。”
寇仲聞弦歌知雅意,忙謙卑地說道:“全賴韋公公提攜拂照。”
韋公公欣然道:“凡人總有憐才之念,若你們待會有出色表現,我會為你們向皇上求個一官半職,以後不用過刀頭舐血的幫會生涯。”
寇仲和徐子陵暗吃一驚,心忖豈非弄巧反拙。韋公公可能是宮內最懂揣摩李淵心意的人,知道假如兩人助李淵勝得此賽,龍心大悅的李淵將會給個什麽“馬球長”的官兒給兩人當,所以韋公公順水推舟,預早收兩人作心腹。若輸掉球賽,當然一切休提。
徐子陵補救道:“可是我們……”
韋公公笑道:“你們正為司徒福榮那暴發戶辦事嘛!我知得一清二楚。放心吧!隻要是我的人,我會處處為你們著想。我喜歡你們對主盡忠的態度。”
寇仲正思忖應否為不用當官輸掉此賽;旋即暗笑自己是白擔心,因此賽要輸還不容易,想贏則難比登天。
韋公公又道:“輸贏本是等閑事,不過波斯人一向視打馬球如打仗,更認為我們漢人的馬球技術遠遜他們。皇上這回特別邀他們千山萬水的遠道前來參賽,事前準備經年,非常重視。故此仗是不容有失,務要波斯人輸得口服心服。你們現在該明白為何皇上不理會淮南王兩人的感受,硬要換你們入場?”
此時他們從禦花園轉右進入李淵的後宮,朝位於西南角的一組建築物走去,北鄰就是兩人差點飲恨收場的禦書房。內宮的守衛明顯增強,出入門道固是守衛森嚴,還添加不少明崗暗哨,氣氛緊張。進入由十多名禦衛把守的大門,在兩人眼前矗立著四座宏偉的建築物,環繞建築物的回廊更是五步一衛,十步一哨,恐怕蒼蠅亦難在這種形勢下自由飛翔。
韋公公領他們朝位於西南那座殿堂走去,說道:“四方獻給皇上的禮物貢品,都置於此四座貢品堂內,單是鞠杖足有過千之數,包你們看了愛不釋手。不過時間無多,勿要在這方麵浪費時間。”接著對隨行禦衛道:“你們留在這裏。”
眾禦衛轟然應諾立定,韋公公領著兩人步上石階,由把門的禁衛大開中門,讓三人進入上掛橫匾寫上“朝鳳堂”三字的殿堂。朝鳳堂共分八個貢品室,緊閉的鐵門分列左右,此時負責貢品堂的太監官兒聞風帶著四名小太監匆匆趕至,為大太監韋公公啟鎖開門。兩人心忖韋公公確是大架子,竟不先去知會看管貢品堂的太監官員,若對方來遲,肯定受責。兩人隨在韋公公身後深進堂道,忽地心神同震,忙功聚雙鼻,果然一股本是似有若無從門隙透來的淡淡香氣變得濃鬱起來,正是雷九指今早曾給他們嗅過的氣味。徐子陵和寇仲交換個眼色,心想怎會這麽鬼助神推的,李淵竟把《寒林清遠圖》收到入門左方第一間貢品堂內。
韋公公道:“到了!”
室門敞開,來自中外各地不同款式、紋樣、顏色、質料的鞠杖排得成行成列,密密麻麻,如入鞠杖的森林,隻能側身而行。徐子陵和寇仲記起即將來臨的命運,心中苦笑,跨步入室。
兩人牽著披掛得七彩繽紛的賽馬,馬腹掛著精選鞠杖,從太極宮回到橫斷廣場,依韋公公指示在賽場西北角恭候李淵聖駕。東西兩看台鬧烘烘一片,恢複開賽前賓客間互相寒暄笑語的情景,與肅立四方的禁衛形成鮮明對比。太極宮共有三門,正門為承天,另兩門是廣運和長樂。他們從承天西的廣運門入場,故沒引起太大的注意。
剛才在禦花園內他們盡量利用時間練習和掌握打馬球的技巧,兩人乃武道的天才,觸類旁通,於目睹李閥和波斯人三盤高手爭鋒的賽事後,對打馬球的手法技巧早看個通透,經過練習後更信心大增,再不像先前般戰戰兢兢,誠惶誠恐。
徐子陵往另一邊遠處的東看台張望,見沈落雁正定神朝他們打量,卻苦無把心聲傳遞之法。寇仲湊到他耳旁道:“李密肯定尚未有機會接近李淵,隻看他心神不屬的樣子便曉得。”
忽然鼓樂齊鳴,賓客全體起立。李淵和哈沒美王子等波斯來客,在高呼萬歲聲中從承天門進入廣場,接著樂聲斂去,隻餘擊鼓聲。李淵以手勢示意,眾人紛紛坐下。兩股人馬分開,李淵和李元吉在馬背上交談,邊策騎朝寇仲和徐子陵緩馳而來。
寇仲在徐子陵耳旁道:“不知陵少是否發覺這兩座看台分列東西實在沒道理,該設於賽場南北才對,那會讓人看得清楚點。”
徐子陵點頭道:“我有想過,照我看是李淵防範刺客的布置,東西兩台位置較遠,行刺比較不方便。”
寇仲同意道:“有道理!”
此時李淵聖駕臨近,兩人不敢交談,肅容垂首恭迎。
李淵甩蹬下馬,笑道:“在賽場上朕與你們是夥伴戰友,不拘常禮,你們的練習結果如何?”
寇仲答道:“托皇上鴻福,小人兩個已熟習鞠杖和馬兒,定能不辜負皇上的期望。”
李淵欣然道:“那就最好。我們上局已失三籌,下局換場後必須領先四籌始有勝望。”
在他旁的李元吉道:“我們尚是首次合作,你們是這方麵的高手,在戰術上有什麽意見可放膽提出,不要理什麽上下尊卑之分,若不同意父皇或我的打法,可以提出反對。”
李淵舉手作意,鼓聲立止,全場鴉雀無聲,賽事下局何時開始,全看李淵的聖意。兩人感受到賽事即臨之前的沉重壓力,反希望繼續打鑼打鼓下去,不用像現在般人人沒話說沒事做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他們身上來,加上做賊心虛,心情絕不好受。
寇仲早考慮過戰術上的問題,侃侃而言道:“小人兩個想出針對他們弱點的戰術……”
李元吉忽截斷他道:“他們會換走隆盛和支理,以澤喜拿大公和梅內依侯爵出替。”
兩人愣然以對。李淵冷哼道:“波斯人此賽是誌在必得,見我們陣前易將,故變陣應付。不要小看這區區一場馬球賽,說不定會影響波斯王朝未來國策的去向。我們大唐既不能在戰場上震懾波斯人,隻好在賽場上盡力辦到。”
寇仲為之啞口無言,隻能肯定這兩個什麽澤喜拿和梅內依,當比出替的隆盛和支理高明,就像李淵認為他兩人在馬球球技上勝過李神通和李南天。頓使他兩人想好的策略變得無用武之地。
徐子陵道:“皇上明鑒,既然對方陣前換將,那隻好下場後隨機應變。小人們因見過皇上和齊王作賽,所以暫由小人倆配合皇上和齊王,小人倆負責守衛後方,攔截對方攻勢並送球供皇上和齊王破敵取勝。”
李淵點頭道:“隻好如此,你們盡力而為,若此賽勝出,你們等於立下軍功,朕必有獎勵。”兩人同聲謝恩,但剛建立的些許自信,早隨波斯方麵換人之舉雲散煙消。
李淵發出指示,賽事重開的鼓聲震徹橫斷廣場。
此局雙方交換場地,李閥守的是西門,波斯人守東門。馬球放在賽場正中位置的小圈內,雙方在東西場上布陣。澤喜拿大公年紀最大,約在五十許間,不過老而彌壯,身子像鐵塔般挺直,濃密的胡須一把刷子般垂在頷下,雙目閃閃有神,神態沉凝,不須揮動球杖亦無人不曉得他屬此中高手。梅內依是個彪形壯漢,年不過三十,肌肉結實,充盈著爆炸性的勁力,更是不可小覷。
鼓聲倏止。唱籌官報上雙方新入場者的名字,澤喜拿和梅內依固是有本身在波斯王朝的官銜,寇仲和徐子陵竟硬被冠上禦衛小官兒的頭銜,令兩人哭笑不得,還要對向他們喝彩打氣的觀眾還禮致敬。三通鼓響,馬球從唱籌官手上拋往天空,蓄勢以待的李元吉和哈沒美分從兩邊策馬搶前爭奪,兩方隊友縱騎奔跑,準備接應或攔截,蹄聲轟天而起,人人屏息靜氣,聚精會神觀看賽事的發展。李元吉和哈沒美同時探前,馬杖往球兒挑去,兩騎擦身而過,李元吉不負眾望,奪球在手,就在馬背上控球直闖。歡呼聲爆響,鼓聲震耳。寇仲和徐子陵終是新手,一時頗有點不知該進還是該退,隻好策騎馳往東場。
克薩和梅內依分由左右斜斜馳至,攔截李元吉,李淵衝往南線,從外檔接應李元吉,波斯老將澤喜拿在東門前來回奔馳,神態冷靜從容。李元吉去路被阻,把球兒送往李淵,克薩和梅內依兩騎像表演馬術花式般在李元吉馬前交叉而過,駭得李元吉的馬仰嘶人立而起,梅內依早順勢往李淵馳去,快逾電閃,觀者無不曉得他能及時攔截李淵的進擊。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不妙,波斯方無論合作和戰術都比他們高明不止一籌,不但破去李元吉和李淵的配合,更令李淵變成深入的孤軍,隻能靠自己獨力闖關入球。寇仲和徐子陵終是身經百戰的人,前者吹響尖哨,示意徐子陵看緊衝往西場的哈沒美,他自己則明是輕夾馬腹,暗裏是施展“人馬如一”之術,策騎閃電般沿北線電馳疾奔以接應遠在另一方的李淵。李淵一揮龍杖,球兒橫衝天上,往寇仲一方落去。寇仲竟能忽然把馬兒的速度提升至極限,甚至超越極限,引得全場彩聲如雷,波斯方麵的人無不露出駭異神色。
正往北線方向馳去的克薩急催坐騎,趕往爭奪尚未知落入誰家的球兒。李元吉已知機地從中線直趨東門。寇仲此時拋開一切疑懼,豪情奮發,心忖若我寇仲爭不贏你這波斯小兒,名字以後倒轉來寫。猛一抽韁,賽馬騰空,先一步接著仍未著地的球兒,就那麽揮棒一勾,球兒流星般在克薩上方掠過,精準至難以置信的落往李元吉馬頭左前方十步許處,剛好是最方便李元吉把球兒打進對方球洞的精采位置。東西看台人人齊聲呐喊讚歎。李元吉大喜,揮棒疾打,球兒化成采芒,往球洞投去。
澤喜拿斜衝而前,球杖疾伸,竟在球兒入洞前把球截個正著,他用勁巧妙,球兒不但沒有被反震離棒,還似被球棒黏著似的盤過衝來的李元吉,在大部分觀者失望的歎息聲中,揮杖擊球,往身在西場的哈沒美投去。梅內依立即策騎馳往西場接應。徐子陵心中叫苦,剛才是李淵孤軍深入,現在變成自己孤軍獨守,若不能奪得馬球,此籌必輸無疑,別無選擇下,施出“人馬如一”之術,往球兒落點衝去。澤喜拿此棒落點巧妙,剛落在哈沒美右方二十步許處,而徐子陵正位於哈沒美左方,若依常理發展,哈沒美隻須占穩位置,可借馬兒把徐子陵拒於能觸球的範圍之外。連在場的李淵和李元吉也打定輸數,隻有寇仲曉得徐子陵有力挽狂瀾的本領。
哈沒美和徐子陵在同一時間催動坐騎,往球兒落點馳去。馬有馬性,要待放開四蹄,始能逐漸發力,攀上速度的頂峰。哈沒美是馬球場上的高手,一直把馬兒保持在活躍的狀態中,故能在幾下呼吸間把馬兒催控至全速狀態,隻要奪得馬球,順勢帶球沿北線疾走數步,在底線前把球打往沿南線趕來接應的梅內依,此籌必勝無疑。徐子陵催馬時哈沒美在他右方二十多步外,球兒則往哈沒美右上方三十步外落去,雙方同時發動,但在“人馬如一”的催發下,徐子陵座下賽馬眨眼間臻達全速,勁箭般往球兒落點衝去,若可搶在哈沒美馬前,當能先一步把球兒截走。兩騎一先一後,蹄起蹄落,全力朝球兒狂奔,右手馬杖探出,左手馬鞭抽擊馬股,情況激烈。場上目光全集中到兩人身上,徐子陵坐騎不斷加速,似有可能創造奇跡,眾人無不看得如癡如狂,呐喊打氣。鼓手更是著力擊鼓。人喊鼓響,震動廣場,場內場外的氣氛熾熱至極點。
哈沒美一聲呼嘯,改變方向,竟抽韁從斜衝改為直奔,若依徐子陵現在的衝勢,必被他的馬兒逼到左方,隻能陪著哈沒美一起衝出底線,又或兩馬撞作一團,這是賽規不容許的。後方的克薩此時越過中線,趕在寇仲之前快馬加鞭沿北線朝球兒追來,隻要哈沒美能擋著徐子陵,他可在球兒溢出北線前先一步奪得球兒。寇仲心叫不妙,拚命策騎狂追,但因落後近三十步,縱有“人馬如一”之術,亦追之不及。李淵等其他人距離太遠,隻能望球興歎,眼睜睜地泄氣幹著急。徐子陵體內真氣運轉,盡輸入馬體,眼看要與哈沒美撞個正著時倏地一抽韁繩,健馬人立而起,仰天長嘶,未待前蹄落下,後蹄仍止不住衝力再向前連奔數步,堪堪避過哈沒美。哈沒美怎想到他有此一招,留不住勢子,在徐子陵人立的馬兒前尺許處馳過,直往底線馳去,險至毫發之差。喝彩聲雷動,乃自上局開賽以來最激烈的。
前蹄落地,徐子陵再策馬推前,在沒有人爭奪下揮杖擊球,球兒彈空而上,在趕來的克薩頭上越過,投往寇仲。寇仲不待球兒落地,立即淩空揮棒,球兒橫過十丈的空間,落地後貼地疾滾,來到李元吉馬前十步處。李元吉大喜,見前方澤喜拿攔路,一棒打出,交往南線的李淵。此時敵方的哈沒美、克薩和梅內依仍在西場未能及時趕回來,變成隻澤喜拿孤軍迎敵,李淵接球後哪敢遲疑,帶球往東門挺進。澤喜拿策騎迎向李淵,身體忽左忽右,又探前俯後,予人的感覺是無論李淵把球兒朝東門以任何角度擊出,他均可截個正著。李淵揮杖橫掃,把球兒交往左方的李元吉,球兒在地上疾竄而過。澤喜拿立時表現出他的功架,猛抽馬韁,馬兒似要往左傾跌,倏又彈起,但已成功改變衝刺的方向,在眾人難以相信的情況下,斜衝往李淵和李元吉的兩騎之間,眼看仍不及攔截,他卻身軀前探至差點貼地,馬杖閃電揮出,險險擊中球兒。球兒應杖改變方向,送往西場北線的克薩,克薩迅速把球送往南線趕來的梅內依,後者在徐子陵趕到前,揮棒擊球,把球兒送入球洞。
三通鼓響,波斯方又得一籌,領先之數增至四籌,隻餘八籌可供爭奪。自有人把球兒送到場心。
李淵打出暫停的手勢,把三人召至西場門前說話,先讚寇仲和徐子陵道:“打得好!此籌之失,非你們之過。”
李元吉點頭道:“澤喜拿這一關守得很穩,以我看他比哈沒美更高明。”
李淵道:“我們改變陣勢,由元勇和文通搶攻,朕和齊王守後,隻要你們有剛才的水平,我們未必會輸。”
隻聽他親切的叫喚兩人的名字,可知他對寇仲和徐子陵已生出鍾愛之心。寇仲和徐子陵轟然應喏,他們被競賽的氣氛感染,又覺剛才一球輸得冤枉,激起鬥誌,誓要在下籌爭回一城。
寇仲於場心開出球兒,交給徐子陵,後者半邊身彎下馬背,以曲杖控球貼地滾動挺進。前方嚴陣以待的哈沒美正麵來截,梅內依和克薩左右殺至,澤喜拿仍緊守大後方。徐子陵在哈沒美的鞠杖碰上馬球前,出乎場內場外所有人意料,沒有把球兒交給寇仲,反把球兒勾得從坐騎的四蹄間穿往馬兒另一邊,自己則像被大風狂吹的長草由這一邊彎側往另一邊,在球兒溢出控製範圍前再勾球前進,以此巧著累得哈沒美撲個空。喊聲四起,鼓聲加劇,誰都曉得徐子陵爭取到攻門的良機。果然徐子陵帶球前進,直趨澤喜拿。寇仲與他心意相通,切中而去,好令澤喜拿孤掌難鳴,不知應攔截哪一個才好。別人以為他們“太行雙傑”精擅打馬球的陣法,隻他們兩個心知肚明是把過往大小戰的聯手經驗搬到球場上應用發揮。
澤喜拿倏地策馬竄前,鞠馬杖幻出多重杖影,虛虛實實,頗有出神入化的精妙。徐子陵心神進入井中月的境界,坦白說,澤喜拿的棍法確是高明,不過比之石之軒的不死幻法仍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故哪能把他難倒,再施一記虛招,騙得澤喜拿的球杖稍往左偏,他立刻球棍輕移,就那麽輕易地穿過對方似把地麵封得密不濺水的杖影,把球兒送到寇仲前方。寇仲不敢賣弄,因克薩此時離他左側不到兩個馬位,老老實實的一杖推去,馬球“噗”的一聲乖乖鑽入東門洞網。鼓聲通天,萬歲之聲不絕,再沒有人介意入球的是蔡元勇而非大唐皇帝李淵。李淵更不介意,在馬上顧盼自豪,就像自己入球般興高采烈。他換人入場原是兵行險著,就像戰場上臨時換將,現在事實證明他聖算無誤,既可向被換的李神通和李南天交代,更在眾人前大有光采。李元吉策馬過來迎接兩人凱旋。戰況至此更趨緊湊,唐室再非陷於被動挨打之局。
三通鼓響,下局第一盤結束。波斯方決心取得此盤最後一籌,勝此一盤,仍保持領先四籌的壓倒性優勢。
開球後,波斯方改采全攻型的戰術,澤喜拿接球後推過半場,在寇仲和徐子陵攔截前交球給哈沒美,這主攻將和梅內依、克薩三人大演馬球戲法,縱騎穿插馳騁,馬球變得神出鬼沒似的左傳右送,忽前忽後,在寇仲和徐子陵未及回救,李淵和李元吉更未有觸球機會時,送球入網,勝得遊刃有餘,不費吹灰之力。寇仲和徐子陵輸得心中不服,卻又不能不服,無奈至極。
下局首盤結束,有一刻鍾的休息。兩人隨李淵和李元吉來到場邊,李淵臉色凝重,揮開要遞茶送巾伺候他的太監,皺眉道:“現在隻餘六籌,我們能全取六籌,始可得勝,失一籌則是和局,你們有什麽好提議?”
李元吉顯然失去信心,但因寇徐表現出色,故態度友善地說道:“元勇、文通可放膽說出心中想法。”
寇仲坦然道:“皇上的變陣剛才顯出奇效,故可不用再變,但為應付對方攻勢,在敵人得球時,小人兩個必須回守應付,采取一個盯一個的策略,文通負責澤喜拿,小人負責哈沒美。”
李淵道:“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簡單易行,元吉你看著梅內依,由朕看克薩,就這麽決定。”
此時韋公公來到李淵旁,似要說話。寇仲和徐子陵知機地離開,把馬兒交給程莫的手下,到一邊喝太監送來的茶水。
寇仲肩頭碰上徐子陵肩頭,低聲道:“家夥來了!”
李密離開座位,朝李淵走去。徐子陵心中一震,朝沈落雁所在瞧去,果然她露出注意神色,目光落在李密身上,不由心叫不好。她肯定猜到李密落入奸人的算計,私下向李淵提出請求,在這情況下,她會設法離宮去找李密,那就正中敵人的圈套。
他同時功聚雙耳,李密就在場邊向李淵請安問好,然後道:“臣自歸順大唐以來,不斷接受皇上的賞賜,深受皇上的寵愛,可是臣下坐享榮寵,沒有半點回報,實心裏不安。現在秦王用兵洛陽,而臣下舊部大多在山東一帶割據自立,隻要皇上恩準,臣下可出關招降他們,否則若讓寇仲透過翟嬌把他們招攬過去,會對我大唐統一之業非常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