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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殺出洛陽2

寇仲思索片晌,朝徐子陵道:“陵少在想什麽?”

他並沒期待真正的答案,隻是想徐子陵提供高見。豈知徐子陵坦白招供道:“我在想若隻準我在此刻見到師妃暄或石青璿其中一人,我會選誰呢?”

寇仲和跋鋒寒麵麵相覷,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徐子陵竟坦然說出心內的秘密,且是這麽私人的問題。

徐子陵淡然道:“幸好我永不用在現實中作出這樣的選擇,否則我會選擇兩個都不見。”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聽子陵的話,隱有生離死別的味道,是否不看好我們明晚的突圍戰?”

徐子陵歎道:“你該比我更清楚,隻要康鞘利放出獵鷹,掌握我們從何處出山,除非我們三人肯舍棄其他人逃命,否則必死無疑。”

寇仲苦笑道:“真相真殘酷,老跋怎麽看?”

跋鋒寒目光投往愈飛愈高的無名,漫不經意地說道:“從沒有一刻,我感到死亡是那麽接近和不可逃避!即使麵對畢玄亦沒有這感覺。坦白說:我非常享受這種死亡的感覺和壓力。兄弟!應否把無名召下來?它離開了我射月弓的保護範圍。”

寇仲微笑道:“既然我們必死無疑,就要死得漂漂亮亮的。”接著發出尖嘯,召無名回來。

倏地破風聲起,在西南的一座山峰後升起六個黑點,迅速擴大,快速飛至,赫然竟是唐軍豢養,用來對付無名的六頭惡鷲。三人自然反應的分別掣出刺日、射月、柘木三弓,架箭在弦。無名本能地感到危險,一個盤旋朝三人站立處滑翔急降,一下子從離他們頭頂逾百丈的高空,滑瀉近五十丈。此時六頭惡鷲毫無顧忌的看準無名,逼至離無名隻有三十多丈的距離,振翼加速,疾如箭矢。弓弦聲響,三支勁箭劃破虛空,趁無名繼續下滑,朝在它頭上聯群襲來的惡鷲疾射。鷲嘶羽落,三鷲同時中箭身亡,墜往兩山間的深淵,其他三鷲吃驚飛散,在三人有機會射出第二支箭前,亡命飛逃,轉瞬沒在山巒後。

無名回到寇仲肩頭上。寇仲收回刺日弓,猶有餘悸地說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徐子陵道:“李世民應在附近。”

跋鋒寒搖頭道:“李世民仍在山區外,這回隻是意外事件。這種產自大草原的惡鷲性情凶猛好動,豢養者必須每天放它們自行覓食,以保持其凶性。它們非是受指示攻擊無名,隻因獵鷹是它們從小就被訓練的攻擊目標,故見到無名會自發性的攻擊。”

寇仲輕撫無名,呼一口氣道:“這叫得來全不費工夫,若能把其它三頭射下來,那有多好。”

跋鋒寒道:“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六頭禿鷲隻剩三頭飛回去,敵人會有什麽反應?”

寇仲道:“當然曉得是遇上我們。咦!照道理康鞘利該派出獵鷹,看看我們在什麽位置,獵鷹可以安全地在箭矢不及的高空偵察敵人,康鞘利不會錯過這良機。”

跋鋒寒道:“這或者是我們在出山前唯一除去對方獵鷹的機會,還不立即動手腳。”

寇仲忙掏出陳老謀給他盛載毒液的小瓶子,為無名一對鷹爪尖鋒塗上毒液。完成後寇仲欣然向停在護腕甲上的無名道:“乖寶貝你榮升一級,從獵鷹變成毒鷹,要你同類相殘隻是迫於無奈,因為戰爭就是這個樣子,誰夠狠誰就能活下去。”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恁多廢話。”

三人均心情緊張、目光搜索西南天空。

寇仲一震道:“!果然給老跋猜個正著。”

在藍天白雲下,一個僅可目見的黑點在高空出現,在山巒上盤旋緩飛,逐漸接近。無名露出注意神色,鷹目精光閃閃瞧著高空上的同類。

跋鋒寒道:“鷹性好鬥,會攻擊進入它所在領空的其他同類,目的非是殺死對方,免致兩敗俱亡,隻是驅逐的性質。去吧!”

寇仲早等得心焦,發出進攻的鷹言,無名振翼高飛,朝在三人頭頂上空的敵鷹斜衝而上。事關全軍存亡,三人提心吊膽,呼吸屏止的仰首觀望。敵鷹發覺危險逼近,更可能認為自己是入侵者,一個急旋,往西南滑瀉逃去。無名不知是否因被困鎖多時,火氣特猛,迅疾如風的追上敵鷹,兩爪箕張,破空翔下,往敵鷹背部抓去。羽毛激飛。敵鷹一聲嘶鳴,往下急墮逾三十丈,才振翼續飛,無名沒有乘勢追擊,不降反升,在高空耀武揚威的盤旋。

跋鋒寒目光追蹤不住遠去的敵鷹,沉聲道:“跌!跌!跌!”

敵鷹繼續遠去,變成個小黑點。

寇仲懊喪地說道:“不是見血封喉嗎?難道沒有抓破皮肉?”

徐子陵嚷道:“成功了!”

敵鷹呈現異常的飛行姿態,在三人期待渴望中,下墮十多丈,又繼續飛行片刻,始往下急墮,誰都看出敵鷹果是毒發身亡。寇仲和跋鋒寒同聲歡呼,雀躍不已。

寇仲道:“我們現在究竟有多大成功突圍逃亡的機會?”

徐子陵歎道:“現在該是九死一生,比之以前大有改善。”

寇仲搖頭道:“不!我們定能突圍逃走,因為老天爺仍站在我們的一方。”

在多雲的西方天際,掛著一鉤鐮刀似的下弦殘月,雲隙處隱可見到一顆兩顆黯然無光的星辰,就是這麽一個晚上,突圍軍離開山區,悄悄從隱蔽的出口,注進伊闕西北方的樹林區。寇仲冒險放出無名,在高空偵察遠近形勢,肯定沒有敵人在近處埋伏,遂下令開始邁向危機四伏的艱巨旅程。他把突圍軍分成五軍,自己親率三千前鋒軍居前,在跋鋒寒和徐子陵輔助下負起突圍開路的重責。楊公卿、麻常、王玄恕的三千軍居中,總攬全局。押後軍三千,由跋野剛指揮,邴元真為副。左右兩翼軍各千五人,分由單雄信和郭善才作主將。他們的目標是要穿過壽安和伊闕間的丘陵樹林地帶,直奔南方。

無名回到寇仲肩頭,寇仲一邊策騎穿林過野,邊道:“李小子非比李元吉,我們必須小心應付。”

跋鋒寒和徐子陵默然不語,沒有回應。林木漸疏,先鋒軍抵達密林邊沿區域,林外野原黑壓壓一片,教人心頭沉重。

寇仲忍不住問徐子陵道:“有什麽不尋常的感覺?”

徐子陵勒馬停定,沉聲道:“敵人在外麵!”

跋鋒寒雙目神光電閃,說道:“我們再無退路,隻有向前直闖,以快製慢。”

寇仲點頭道:“就是如此!”忽然石破天驚的狂喝道:“弟兄們!隨我來!”夾馬領先出林,徐子陵、跋鋒寒緊隨其後,領著三千驍騎,像一條怒龍般拋開一切顧忌,刺進夜色茫茫的原野去。其他四軍接續出林,蹄聲震動大地,萬餘騎在草原上狂馳。

驀地喊殺聲起,前方與左右處各有火把光湧現,隱約見到漫山遍野均是唐軍,以驚人的聲勢把去路完全封鎖,再迎頭朝他們殺來。

寇仲三人領軍出林之前,曾細想過各種可能性,例如唐軍告警的烽煙四起,屯駐山區外各戰略要點的唐軍部隊四麵八方趕來截擊,而他們則以集中對分散,以快對慢,迅速橫過草原,逃往南方等等;卻偏沒想過眼前這般情況,就是敵人竟掌握到他們突圍的路線,嚴陣以待的迎頭痛擊,而他們直至此刻仍無法猜到李世民在失去獵鷹後如何掌握到他們所選的路線。

朝他們殺來的是騎兵部隊,兵力在萬人許間,領軍大將狂喝道:“本人王君廓是也!寇仲你已走投無路,還不棄械投降?”

寇仲早彎弓搭箭,哈哈笑道:“王大將軍不嫌言之過早嗎?”

“嗖”的一聲,勁箭離弦,直朝正從千步外領軍馳來的王君廓射去。王君廓不慌不忙,左手盾牌護身,右手長矛閃電前挑,正中箭鋒,“當”的一響!王君廓虎軀劇震,終成功把箭挑飛,顯示出深厚的功力和精準的矛術。左右十多親衛高手立即拍馬搶前,護在王君廓前方,陣勢尚未完成,跋鋒寒和徐子陵遠射而來的兩箭,貫穿其中兩名親衛胸膛,濺血墮馬。王君廓一聲令下,以他為首的前鋒軍速度減緩,人人舉盾護擋,兩翼騎兵加速衝刺,像一對巨鉗般從左右衝擊而至,在騎戰部署上當得上因敵製宜、靈活如神。

寇仲見勢不妙,心忖若硬給王君廓纏鬥於此,待得更多唐軍來援,必無幸理。遂發出命令,單雄信和郭善才兩支翼軍立即衝前,迎擊左右殺來的敵騎。自己則和徐子陵、跋鋒寒勢子不變,像井中月的尖鋒領著三千騎兵,直衝以王君廓為首的敵陣。箭矢漫空,敵我雙方在短兵相接前互以強弓勁箭遠距攻擊,不斷有人中箭墮馬,飲恨當場。馬蹄踢起的塵土直卷夜空,蹄聲起落的轟鳴搖撼天地,雙方兵將迅即投入慘烈戰鬥,就像一個沒完沒了的人間屠場、修羅地獄。寇仲、徐子陵和跋鋒寒三人身先士卒,為手下擋去大部分箭矢,他們已無暇發箭,寇仲的井中月、跋鋒寒的偷天劍、徐子陵的長矛,或砍或掃,或挑或拂,硬把敵騎射至的勁箭擋開,殺進敵陣去。喊殺聲震天響起,刹那間他們麵對三方全是如狼似虎、奮不顧身殺來的敵人。

即使以徐子陵之愛好和平,不願殺生的天性,在這種情況下亦別無選擇,真氣貫注長矛,護在寇仲右翼,長矛靈如龍毒似蛇的遇敵刺敵,見人殺人。跋鋒寒護在左方的偷天劍比誰都更狠更辣,使寇仲全無左右之憂,專注前方,井中月黃芒每一閃耀,總有人應刀倒地。本立在他右肩的無名吃驚下飛上高空,寇仲在血肉橫飛的惡戰中,再無暇兼顧。他們對敵人的部署一無所知,隻曉得全力破敵突圍,朝南殺去。王君廓並沒有和他們三人硬撼交鋒,反避過三人,率親兵猛攻三人後方緊隨而來的部隊。殺聲再起,敵我左右翼軍短兵相接,近身肉搏於馬背上,戰幔全麵拉開,殺得天昏地暗,慘烈至極。

跋鋒寒見勢不妙,若給王君廓把他們的前鋒部隊分中切斷,楊公卿和跋野剛隨後而來的中軍和押後軍,勢將被截斷於後,那時縱使他們能突圍而去,隨後而至的部隊勢遭圍殲之禍,大喝道:“子陵和我去殺王君廓!”這句話以真氣逼出,蓋過所有兵器交擊和廝殺聲,敵人立時陣勢微亂,人人都想到跋鋒寒和徐子陵,確有於千軍萬馬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能力。

寇仲喝應道:“你們去吧!且看誰能擋我!”一刀疾劈,衝來的敵騎給他劈得飛離馬背,連人帶兵器拋墮遠方。

跋鋒寒和徐子陵即策騎回衝,在敵陣中闖出血路,往王君廓所在殺去。

寇仲狂喝道:“兒郎隨我來!”手下同聲呐喊,決意死戰,在寇仲領頭下所到處人仰馬翻,轉瞬破開敵方騎陣,怒龍般衝到敵陣後方。

驀地左方山林間殺聲震天,一隊近五千人的騎兵隊在尉遲敬德、龐玉和長孫無忌率領下,掩殺而至,聲勢驚人至極點。同一時間大後方蹄聲轟鳴,漫山遍野的唐軍騎兵循突圍軍路線穿林而來,望著跋野剛的押後軍縱騎衝刺。寇仲此時領著僅千多人的騎兵隊衝上一處丘陵高地,後方徐子陵和跋鋒寒則領著數百人仍與敵騎纏戰不休,為楊公卿趕至的中軍開路,兩方翼軍則成混戰之局,在廣闊的丘陵草原你追我逐,戰情激烈。寇仲首次生出大勢已去的頹喪感覺,他千辛萬苦,施盡渾身解數逃到這裏來,眼見突圍在望,豈知一下子所有希望均被李世民的優越部署和如狼似虎的悍將雄兵所粉碎,全軍被衝擊得支離破碎。而他正麵臨兩個選擇,一是迎擊尉遲敬德正橫切而來的部隊,一是回身返回後陣,與己軍會合重組再作突圍。

寇仲振起精神,大喝道:“弟兄們!隨我來!”就那麽策馬回頭,重返後陣。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吧!跋鋒寒和徐子陵剛好殺出重圍,後麵是楊公卿和麻常所率領的實力仍算完整保持隊形的三千中軍,忽然號角聲起,正跟他們浴血苦戰的王君廓騎兵隊竟散開放過他們,潮水般往北馳去,擺明是要與從樹林中緊躡著跋野剛的押後軍的人馬前後夾擊他們,戰術靈活高明。

寇仲和跋、徐兩人交換個迅快的眼神,均曉得李世民正在附近,以號角指揮這場月黑風高下的截擊野戰。四方遠近全是火把閃耀的光芒,一時間弄不清敵人部署虛實,王君廓軍的改變目標,更登時令他們完全暴露在由西麵漫野攻來由尉遲敬德、長孫無忌和龐玉所領唐軍的衝擊下。寇仲當機立斷,狂喝道:“小陵、老跋護送楊公所部突圍,其餘的兒郎隨我來。”就那麽領著千餘手下,從中軍隊伍間穿過,朝著王君廓的騎兵隊尾巴殺去。心中更曉得兩支翼軍宣告完蛋,淪為敵人追殺的目標。跋鋒寒和徐子陵齊聲答應,領著千許騎兵離開中軍,迎擊西麵而來的敵人。

楊公卿和麻常的中軍繼續往前硬闖,這批人全是追隨楊公卿多年的子弟兵,作戰經驗豐富,上下齊心,逢此兵荒馬亂之際,仍陣形不變,前衝者盾牌舉前,護人保馬,全速催騎,望南衝殺。殺聲震耳,跋野剛本意是要力抵從後方追來的敵人,見寇仲回師來會,忙改變主意,舍後方敵人朝前衝殺,變得王君廓的騎兵隊前後受敵,陷於劣勢。寇仲展開人馬如一之術,超前追上敵人展開正麵交鋒,敵人難有一合之將,他乘勢進擊,更是斬瓜切菜的到處人仰馬翻,即使以唐軍的訓練精良,亦告吃不消,四散奔避,任他**,轉眼與跋野剛押後軍會合。寇仲一聲狂喝,又回師往南殺去,硬把敵人衝成兩截,領著跋野剛三千押後軍,破圍而出,朝楊公卿、麻常由中軍變成前鋒軍的隊伍追去。

跋鋒寒和徐子陵則到了生死一線的危險境地。他們深進敵陣,來回衝殺,務要把兵力在他們四倍以上的敵騎盡力牽製,雙方均傷亡慘重,他們的手下減至七百多人,且被敵人成功切斷,隻能各自為戰。掉在草原上的火把在雜樹間燃起大小數百處火頭,熊熊光燄下戰場血紅一片,烽煙四起,目所能及的戰場均是追逐廝殺的敵我騎兵,馬軀人體,伏屍處處,情況慘烈。“當!”跋鋒寒挑開龐玉從側攻來的寶劍,反手一劍疾刺龐玉胸口,龐玉正被他的偷天劍震得手臂酸麻痛楚,無力回劍格擋,隻好往馬側傾斜躲避。跋鋒寒招式突變,劍鋒刺進龐玉左肩,正要運勁傷他筋骨,一個黑點照麵拂來,原來尉遲敬德的歸藏鞭鞘如電點至,無奈下收劍挑擋,長孫無忌趁機護著受傷的龐玉退開。歸藏鞭尚要進攻,突見跋鋒寒身旁唐軍紛紛墮馬,赫然是徐子陵殺至,連挑十多人後一矛刺向尉遲敬德,任後者如何自負,也不敢力抗兩人聯攻,忙隨長孫無忌等後撤。

徐子陵喝道:“我們走!”跋鋒寒環目一掃,身邊追隨者僅餘百多人,哪敢戀戰,喝一聲“好”,與徐子陵並騎衝前,朝西殺去。兩人均是氣脈悠長,雖身上多處負傷,仍夷然不懼,視敵方千軍萬馬如無物,趁敵方三大主將退避的空隙破綻,瞬息間衝出重圍,可是身旁僅餘二十多名手下,差點全軍覆沒。後方敵人重新分出一軍,在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率領下繼續追至。

跋鋒寒指著西麵密林,大喝道:“那邊走!”徐子陵拋開要與寇仲會合的念頭,與手下追在跋鋒寒身後,往西麵遠處密林逃去。大地草原在馬蹄下向後飛瀉,忽然前方火把光起,一隊人馬從密林衝出,人數達二千之眾,領頭者竟然是本該守在山區北端出口的李元吉,在薛萬徹、秦武通、李南天、馮立本等諸將簇擁下,迎頭殺至,截斷前方去路。

李元吉哈哈笑道:“你們能逃到哪裏去?”

跋鋒寒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均知別無選擇,曉得唯一生路,就是破圍入林,否則必難生離此地。

徐子陵不忍手下陪他們送死,回頭喝道:“你們往南撤走去找少帥,他們由我兩人應付,這是命令!”眾手下策馬向南,橫逃開去。跋鋒寒和徐子陵則策馬反朝北奔,避開李元吉的主力,迎向敵騎側翼。

另一方麵楊公卿和麻常的中軍,奔過一處小丘後,竟遇上敵人龐大的軍隊,李世民的帥旗出現在前方一座山丘高處,近二萬唐軍橫向排列,全是機動性極強的騎兵,軍容鼎盛。李世民在李神通、羅士信、史萬寶、劉德威、李君羨、梁實等十多名將領簇擁下,穩坐馬背上發布命令,三支各二千人的騎兵隊分從前方左中右三路殺來,不容他們有任何喘息的機會空間。敵人以逸待勞,實力又遠超於他們,確有一舉把他們粉碎的聲勢,楊公卿和麻常見勢不妙,揮軍迎擊右翼攻來的敵騎,希望一鼓作氣下,在對方左中兩軍趕來前,先一步突破敵陣,逸往西麵五裏外洛水東岸的密林區,那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幸好此時寇仲和跋野剛所領三千餘騎,加上單雄信和邴元真兩隊翼軍的殘餘五百多人,合共四千騎從後掩至,在寇仲帶頭下硬把唐軍衝散,與楊公卿和麻常的部隊會合,一先一後望西衝殺。號角再起,李世民全軍發動,名震天下的玄甲精兵,在兩支騎兵隊配合下,漫山遍野的殺至,一下子就把突圍軍斷成兩截,楊公卿和麻常的部隊繼續望西突圍,寇仲的部隊卻被截著狠攻猛擊。戰爭終到達決定性的關鍵時刻。

在戰場上,任你武功蓋世,也絕不可給敵人纏著,否則敵兵會如蟻如蝗般愈聚愈多,纏得你顧此失彼,無從展得開手腳,到那時必被拆骨分屍,無有僥幸。

跋鋒寒和徐子陵對以寡敵眾經驗豐富,一瞧李元吉方麵的軍容形勢,曉得難以力敵,最糟是不知對方林內是否尚有伏兵。他們展開人馬如一之術,堪堪避過以李元吉為首的一眾敵方硬手,朝敵陣較薄弱的翼軍衝殺,正是要借敵人兵馬把李元吉等阻隔在較遠方處,隻要他們行動夠迅快,可在李元吉形成包圍網前,突圍入林。徐子陵和跋鋒寒一矛一劍,全力展開,馬到處,隻要有人進入矛劍的勢力範圍,必濺血墮馬。可是敵人並沒有因此膽怯散逃,且人人前仆後繼地殺來,重重疊疊,奮不顧身地務要包圍困死兩人。兩人所到處屍骸狼借,血流成川,戰況激烈至極點。

驀地前方劍氣劇盛,劍芒耀目,領頭的跋鋒寒在刹那間作出判斷,曉得遇上敵方高手,再不能像對付一般戰士般隨手打發。如給對方硬阻於此,不片刻待李元吉等人趕至,明年今晚此刻將是他兩人忌辰。他立即收攝心神,定神朝前望去,驟眼見到的竟是點點劍芒,既瞧不到劍從何方擊至,更看不到敵人。跋鋒寒哈哈笑道:“先宰掉你楊虛彥吧!”在馬背上左右晃動,避過兩支刺來的長矛,又以腳踢飛另一名從地上爬起來欲偷襲他坐騎的敵兵,偷天劍化作一道變幻莫測的光束,破空而去,直取楊虛彥。

以細碎劍氣影響對手視力乃楊虛彥的拿手本領,影子刺客之名正是由此而來。但跋鋒寒何等樣人,功聚雙目,立即看得一清二楚,運劍出擊,拚著受傷,亦要借此一招與敵分個高下,如能重創甚至殺死楊虛彥,當然非常劃算,故此一劍乃跋鋒寒全身功力所聚。楊虛彥策馬從兩騎間飛越竄出,陰惻惻笑道:“跋兄已是強弩之末,還想逞強嗎?”倏地劍往下壓,斜指跋鋒寒,似攻非攻,右手卻朝跋鋒寒拍去,本來白淨修長的手在刹那間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黑,詭異邪惡至乎極點。跋鋒寒心中想起《禦盡萬法根源智經》,但見前方變成盡是楊虛彥似能塞天蓋地、邪惡可怕的黑漆漆巨靈之手。

在他後方的徐子陵此際亦到了生死立判的關鍵時刻。勁氣罩空而來,他不用回頭去看,也知李元吉躍離馬背,向他淩空撲擊。徐子陵此際正深陷在重圍之中,他每一刻都要格擋從四麵八方攻來的兵器,而李元吉正是看透此點,故放手全力向他淩空撲擊,隻要他分神應付,在地麵前仆後繼朝徐子陵狂攻的敵人肯定可把他亂刀剁成肉醬,若他不理李元吉從天攻來的裂馬槍,當然是飲恨於李元吉手上的結果。縱使徐子陵能勉強擋過李元吉此槍,可是李元吉一旦槍勢展開,定能把他纏死,待其他大將高手趕至,兩人更是休想脫身。

徐子陵處此生死存亡之際,心神仍是一絲不亂,無有遺漏,不但清楚自己的處境,更清楚跋鋒寒方麵的情況,清楚曉得他和跋鋒寒間,隻有一個人能脫身離開,而徐子陵已決定犧牲自己來成全跋鋒寒,讓他留下性命去完成擊敗畢玄的夢想。“臨!”徐子陵吐出真言,全場皆震。

寇仲領著手下奮勇苦戰,逐寸逐尺的往西推進,追隨他的將士不斷倒下,四周則是殺之不盡,密密麻麻的敵人。在他左方的單雄信忽然一聲驚叫,隨著倒地的戰馬拋滾地麵,原來戰馬因多處受傷,失血過多,終挨不住。寇仲心中叫糟,卻是無法分身,十多名唐軍立把單雄信團團圍住,刀劍矛斧齊下,單雄信就此了結。寇仲瞧得睚欲裂,心中火發,井中月閃電劈出,敵騎紛紛墮地,寇仲像失去理智般,隻知向前衝殺,不顧己身,但求傷敵,在敵人中硬殺開出一條血路。“當!”井中月給對方反震回來,同一時間背心傳來錐心劇痛,他自然而然生出抗力,後方本已命中他背心要害的長戟在他真氣反擊和身體晃動下,滑往一旁,在他寬背拖出一條深幾見骨的傷口。

寇仲清醒過來。就像從一個噩夢中醒過來,發覺自己正陷進另一個噩夢中。四周全是敵人猙獰可怖的麵容,在火把光照耀下,他被敵人重重包圍,身邊再無手下追隨,刀、劍、矛、戟四麵八方向他不停招呼,而他已接近油盡燈枯的境地。洛水東岸的林區就在百許步的距離外,可是其中卻不知隔著多少重敵人,他能闖得多遠呢?有人在前方大喝道:“寇仲!你死期到了!讓老子把你的鳥頭割去領功。”

井中月旋飛一匝,把擊來的四、五把兵器擋飛,定神瞧去,赫然是李元吉的心腹將領宇文寶,難怪有能力擋自己一刀。而對方的長槍連消帶打,正破空而來,直插他麵門。寇仲心中湧起一個念頭,就是此刻絕不能死。待要舉刀格擋,忽然發覺整條右臂酸麻乏力,原來剛才再被人在肩胛處劃了一劍,隻因身體受創過度,沒有平時應有的感覺,純憑護體真氣不讓敵劍深進傷及筋骨。他心叫吾命休矣時,對方長槍竟在他頭頂以毫厘之差劃空而過,而他卻往下跌墮。愛馬千裏夢往左傾頹,四周敵人蜂擁而來,各式兵器由上而下齊往他攻至,務要把他剁為肉醬。寇仲明白過來,他一直以人馬如一之術支撐著愛馬的生命,所以千裏夢雖多處受傷,仍能挨到此刻,適才他真氣不繼,再無法以真氣照顧千裏夢,愛馬支持不下去,立斃當場。他想起早前單雄信墮馬慘死的可怕景象,千裏夢死前的悲鳴像來自第二個世界的呼喚,寇仲心中燃起仇恨的火燄,左掌按地,“嗖”的一聲往前竄起,避過往下擊來的七、八種兵器,移到宇文寶馬腹下。

宇文寶大吃一驚,寇仲雖渾身浴血,傷痕累累,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是名震天下的少帥寇仲?若他膽子大一點,拚著不顧死傷一槍下擊,保證可向世民、元吉領取擊殺寇仲的大功,可是他在如此占盡上風的情況下,豈肯犯險,竟躍離馬背。寇仲暗叫天助我也,拚盡餘刀以背脊彈地,就那麽以單手雙腳緊夾馬腹,又以井中月狠刺馬股,戰馬吃痛長嘶人立,寇仲從馬腹暗施人馬如一之術,宇文寶的坐騎立時放開四蹄,拐個彎朝密林區奔去。除仍身在半空的宇文寶外,際此兵荒馬亂,火把光芒閃爍之時,圍攻寇仲的眾唐兵根本不曉得寇仲躲到馬腹下去,更遑論其他人,忽然見宇文寶躍往半空,而坐騎則發狂般亂奔,寇仲卻是失去蹤影,還以為宇文寶吃了虧,戰馬受驚奔馳。

宇文寶既驚且憤,在空中狂喝道:“截著它!”眾人還以為他是指不知躲到何處的寇仲,摸不著頭腦的當兒,戰馬帶著馬腹下的寇仲,竄進林內去。

跋鋒寒的偷天劍忽變得重逾千斤,差些兒把劍舉起亦成問題,更不要說刺破楊虛彥的胸膛。最可怕是他的心神竟被楊虛彥在火把光照耀下顯得黑漆發亮的手掌所吸攝。要知跋鋒寒一生克苦修行,心誌堅剛如岩石,楊虛彥或可趁他此際失血嚴重,久戰力疲下殺他,卻休想能影響他的心誌。而眼前情況偏是如此,他就像陷進一個夢魘裏,周遭的空氣變得如有實質,沉重如巨石壓體,不要說揮劍反擊,連搖頭眨眼這類動作也難以辦到,整個人就像給楊虛彥這來自《禦盡萬法根源智經》的邪異可怖的黑手魔功“石化”了。立時跋鋒寒大吃一驚,徐子陵真言傳至,楊虛彥聞音一震,跋鋒寒頓從他的魔手解脫出來,本似塞滿天地的黑手變回緩緩拍過來的一隻漆黑手掌。

“嗆!”徐子陵騰身半空,長矛絞擊李元吉淩空刺來的裂馬槍。

跋鋒寒偷天劍挑出,眼看刺中楊虛彥掌心,楊虛彥哈哈一笑,手掌恢複原色,往後撤掌,右手影子劍揮擊,格擋偷天劍,發出緊接徐子陵和李元吉兩槍絞擊聲的另一清響,震懾全場。跋鋒寒險些被楊虛彥連人帶劍劈下馬背,心中叫糟,曉得自己在目前筋疲力盡的情況下,肯定過不了以逸待勞的楊虛彥這一關。

萬裏斑發出悲鳴,在敵人殺人先殺馬的毒手下,慘死身亡。空中的徐子陵心中為愛馬之死淌血,但時間卻不容他多想,大喝一聲,螺旋勁發,再一矛向李元吉攻去。事實上在空中的李元吉一口真氣已盡,須踏足實地始能換氣,故對徐子陵此槍避無所避,勉強揮槍挑擊,同時借勢使個千斤墜往地麵摔下去,待重穩陣腳後再施猛攻。豈知徐子陵此槍用勁巧妙,李元吉竟被他連人帶槍挑往遠處,而他則借力橫移,來到跋鋒寒後方,長矛脫手朝楊虛彥麵門射去,大喝道:“鋒寒!”

跋鋒寒與他合作多時,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此刻可說是唯一逃走的機會,若讓李元吉等眾高手再團團圍困,必死無疑,猛吸一口真氣,彈離馬背。

塔克拉瑪幹頹然倒地,它全賴跋鋒寒的真氣,勉強撐持到此刻,失去主人的支援,立即結束殘餘的生命。徐子陵一把抱著跋鋒寒,帶得他在敵人頭頂上方淩空橫移七、八丈,往密林方向投去。楊虛彥影子劍隨手挑開徐子陵擲向他的長槍,以後發先至的驚人高速,一股輕煙般追上離密林隻兩丈許的徐子陵和跋鋒寒,舉掌往徐子陵背脊拍去。他的手再次轉為邪惡可怖的黑色。

徐子陵已非第一次遇上如此詭異邪惡的魔功,當日在幽林小穀,許開山隔著溪水向他攻擊,亦曾把溪水變得像萬斤般重的巨石,不過楊虛彥的魔功顯然比許開山更勝一籌。即使在平時最佳狀態下,要擋楊虛彥此掌已不容易,更何況是這接近油盡燈枯的當兒。徐子陵反手一掌迎擊。“砰!”楊虛彥給徐子陵震得在空中一個筋鬥,墜往地麵,而徐子陵和跋鋒寒卻像斷線風箏似的給拋送入林。就在兩掌正麵交鋒,徐子陵晶瑩如玉的手和楊虛彥漆黑邪惡的手相擊的刹那,除兩個當事人外,隻有跋鋒寒最清楚箇中情況。

徐子陵全身劇震,敵人邪惡陰寒的真氣千絲萬縷無孔不入的侵進徐子陵全身經脈,精疲力倦的徐子陵根本無法封擋楊虛彥這融合石之軒魔功和《禦盡萬法根源智經》中外兩大秘法的一掌,更令跋鋒寒既感激又悲憤的是,徐子陵在反擊時早抱著犧牲自己、成全他的死誌,把體內僅餘真氣以寶瓶氣的方式由掌心釋放,形成龐大反震之力,不但擊落楊虛彥,更加速他們入林的勢子。徐子陵眼耳口鼻同時滲出鮮血,暈死過去,跋鋒寒能辦到的就是反手把他摟緊,勉力護著徐子陵心脈,心中想到的就是有多遠逃多遠,找個沒有敵人的地方,全力為徐子陵施救。

可是敵人肯放過他們嗎?以跋鋒寒目前的狀態,孤身一人已沒信心跑過懂得幻魔身法的楊虛彥,何況還要帶著垂危的徐子陵。雙足踏上樹幹,借彈力抱著徐子陵騰空而起。後方破風聲至,楊虛彥淩空趕來。跋鋒寒心中生出強大意誌,奮起餘力,亡命向洛水方向竄去。

戰馬慘嘶。寇仲從半昏迷的狀態下醒轉過來,發覺自己正滾下斜坡,尚未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時,忽然身體又再懸空,朝下急跌,但見斜坡盡處竟是危崖峭壁,以他現時失血虛弱的情況,十多丈深的高度足可跌他一個粉身碎骨。心叫死得冤枉時,“砰”的一聲水花四濺,竟掉進一個不知在何方何處的湍急水潭中,流水旋又把他衝離水潭,隨著一道急瀑,掉進向下層層湍奔的急流去。寇仲放鬆肢體,力圖收集僅餘的少許真氣,運氣調息。“砰!”寇仲再隨另一短瀑墜往最下層的水潭,水流至此轉緩,寇仲睜目一看仍是在密林之內。水潭一端是一道在林內蜿蜒而去的小河,非常隱蔽。

寇仲順水浮沉十多丈,到氣力稍複,才爬到岸上,再沒法動彈。

天色逐漸明亮。

慘痛的長夜,終於過去。

跋鋒寒一手摟著失去知覺的徐子陵蜂腰,另一手提著偷天劍,從一株老樹飛瀉而下,在黎明前的暗黑中,來到洛水東岸。後方追兵自遠而近,火把光在林中閃爍移動,楊虛彥長笑聲至,隻見他現身一棵老樹之巔,冷然笑道:“跋兄果是不凡,竟能逃至此處,我此刻就給你兩人一個痛快。”

跋鋒寒暗感自豪,他利用密林的掩護,多番誤敵惑敵,令楊虛彥摸錯門路,否則早被追及。跋鋒寒施展內視之術,曉得自己目前狀態,根本沒資格跟楊虛彥一決生死,何況大批追兵將至,他更沒能力抵擋。哈哈笑道:“希望楊兄的水性像你的輕功那麽好吧!”

楊虛彥卓立老樹巔頂,影子劍遙指岸旁的跋鋒寒,啞然失笑道:“小弟怎敢妄自菲薄,跋兄請投水一試。”

就在此時,船檜聲響,一艘小舟從對岸暗處箭般射出。跋鋒寒和楊虛彥愕然瞧去。一人操舟駛來,大喝道:“跋兄上船!”楊虛彥一聲叱喝,人劍合一,從樹頂滑翔而下,疾擊岸沿的跋鋒寒。

跋鋒寒大喝道:“希白兄來得正好!”右手還劍歸鞘,左手夾著徐子陵,先一步騰身而起,向侯希白駛至的小舟降去,安然落在小舟上。

楊虛彥落到岸沿,目送小舟迅速望南遠去,雙目殺氣大盛,卻已追之不及。

寇仲調息近半個時辰後,體內真氣逐漸凝聚,恢複平常三、四成功力,身上十多處大小創傷在長生氣的神奇功效下大致愈合,但大量的失血仍使他有虛弱的感覺。不過這並不是問題,問題在他信心意誌所受到的嚴重挫敗和打擊,目睹手下逐一慘死眼前的憤慨無奈,以反對眾兄弟生死未卜的焦慮,形成心頭難以抒解的重擔子。他移到溪水旁,頹然下跪,頭往下探進湍急的水流中,大喝兩口水後,又把頭仰起來,麵對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生出想痛哭一場,卻是欲哭無淚的感覺。陽光從林木間灑射下來,照在身上暖煦煦的,可是他一顆心卻冷若冰雪。

這一切究竟是怎樣開始和結束的?為何會弄至現今這樣子?突圍戰是徹底失敗了,李世民以高明的策略,把他的大軍摧毀粉碎。自決定爭霸天下後,他尚是首次生出後悔的念頭。假若跋鋒寒、徐子陵和其餘一眾手下全部戰死陣亡,他如何麵對殘酷的事實?至於對宋缺的期望,彭梁的少帥軍,在這一刻是既遙遠又不切實際,他再沒心思氣力去顧及。

破風聲在頭頂響起。寇仲近乎麻木的神經立時作出反應,駭然上望,無名疾衝而下,降至他肩頭,以鷹喙磨擦他的頭發表示親熱和眷戀。寇仲苦忍著的熱淚終於奪眶而出。

無名衝飛而起,在頭頂上方盤旋。寇仲心中暗顫,又生出一絲希望。無名究竟想領他到什麽地方去呢?

小舟在侯希白操縱下朝洛水南端疾駛,徐子陵躺在船頭,跋鋒寒正勉力為他以真氣療傷。

侯希白焦急地說道:“子陵情況如何?”

跋鋒寒放開緊按著徐子陵的雙手,目注前方,沉聲道:“我不殺楊虛彥,誓不為人。”

侯希白劇震失聲道:“子陵!”

跋鋒寒歎道:“子陵尚未有性命之虞,不過內傷嚴重至極點,恐怕永遠難以完全痊愈,且要看他的造化,希望他能憑本身清純的真氣,為自己創造奇跡。”

侯希白一呆道:“竟嚴重至此?”

跋鋒寒道:“楊虛彥的黑手邪功霸道惡毒,入侵子陵五髒六腑和奇經八脈,使我無法驅除。唉!你怎會這麽巧於此生死關頭出現來救援呢?”

侯希白道:“我到梁都找你們,知你們仍在洛陽,遂立即趕來,途中遇上沈落雁,得她告知情況。早前在洛水等候機會,便是她的安排,隻因她不宜現身,才由我單獨來接應你們。”

跋鋒寒恍然而悟,難怪侯希白來得這麽合時。

侯希白沉吟片刻,說道:“天下間,或許有一個人可治愈子陵的內傷。”

跋鋒寒大喜道:“誰?”

侯希白道:“就是石青璿,她得乃母醫道真傳,又深悉石之軒魔功,隻有她才會對子陵的內傷有調治的辦法。幸好子陵曾告訴我她目前隱居的地方,離此隻是十天許的路程,我立即送子陵去。”

跋鋒寒喜道:“我陪你們去。”

侯希白搖頭道:“此事由我負責。跋兄得設法找到寇仲,再趕來和我們會合。”

跋鋒寒點頭道:“隻要寇仲未死,我定可找到他。希白一切小心,以楊虛彥和李元吉的為人,定不會放過你們。”

侯希白哈哈笑道:“他們要傷害子陵,首先要問過我的美人扇。”

跋鋒寒長身而起,一聲長嘯,往左岸投去,轉瞬消沒在林木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