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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貞觀之治2

兩人齊聲叱喝,拍馬朝敵寨馳去。

“寇仲、徐子陵求見大汗!”寇仲遙喝過去,敵寨內立即一陣**,傳出蹄音得得,顯是有人立即飛報頡利。

寇仲笑道:“頡利對我們曉得汗帳設於這座山丘背後,肯定大惑不解,還以為我們純從營陣寨壘布置,瞧破玄微。不知我們是憑獵鷹飛返的位置,找出他老人家藏身之所,隻此一招,盡收先聲奪人之效。”

徐子陵仰望星空,營地熊熊火把亮光,映得剛入黑的天幕火紅一片,在火光不及的高處,無名盤旋不休,耀武揚威。

寇仲歎道:“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令我更感智珠在握,幾可預見頡利屈服的情況,甚至他會如何反應,說什麽話,也可猜個十不離八、九。這家夥將會扮作凶兮兮的惡模樣,擺出一副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之心,心底卻知正重蹈劉武周柏壁之敗的覆轍。既恐懼李世民那套乘敵糧絕追擊的一貫作風,更害怕追殺他的人是我寇仲。所以隻要我們給他一個下台階的機會,他會立即稱兄道弟,扮出識英雄重英雄的模樣,接受退兵的條件。”

徐子陵微笑道:“最怕是你的估計落空,我們則要費盡力氣殺出敵營。”

寇仲道:“這情況不會出現,整個局勢全在我們控製下,頡利不得不為兒郎著想,為將來著想,為金狼突厥族著想,為能卷土重來著想,這麽多理由,他除屈服外還有何選擇?即使他的敗軍殘將可重返大草原,亦無力與突利爭雄。唉!真希望可逼他把老趙交出來。”

徐子陵道:“何須欺人太甚,經此一役,頡利再也不會信任趙德言,現在放他一馬又如何?”

寇仲雙目眯起,精芒電閃,說道:“來了!”

急驟的蹄音於敵營響起,一行數十騎從敞開的寨門衝出,領頭者是康鞘利,直抵兩人丈許前勒馬。

戰馬人立而起,康鞘利喝道:“大汗著我問兩位,夜訪敵營,所為何由?”

寇仲朗朗道:“我們是專程來找大汗暢談心曲,絕無絲毫惡意。”

康鞘利容色稍緩,點頭道:“少帥勇氣過人,康鞘利佩服,請兩位起駕。”

掉頭領路。寇仲和徐子陵交換個眼色,拍馬緊隨其後,寇仲的猜估,至少應驗一半,頡利確有握手言和之意。

在汗帳外的空地上,生火烤羊,四名赤著精壯上身的突厥勇士,把被鐵枝串起的羔羊塗汁轉動烤燒,香氣四溢中割下羊肉送予主客兩方品嚐。寇仲和徐子陵分坐頡利左右兩旁,與暾欲穀、康鞘利和八名大酋頭團團圍火,席地而坐,獨不見趙德言,隻頡利和寇、徐三人下有羊皮墊。盛載羊奶的皮囊在各人間傳遞,喝兩口後立即轉手給右方的人。戰士們則把守四方,氣氛在緊張中透出融洽的意味。頡利並沒有如寇仲猜估的擺出想擇人而噬的凶霸模樣,審慎客氣。

頡利喝兩口羊奶後,遞給正大讚手執的羊腿肉嫩香濃的寇仲,轉入正題道:“撇開我們敵對的立場不說,少帥確是中土寥寥可數幾個有資格與我對壘沙場的人物之一,另一個是宋缺,聽說宋缺有種過人的魅力,能令每一個手下甘心為他效死命。我還以為傳言誇大,但當遇上少帥後,始確定世上果真有像宋缺和少帥這般充滿個人魅力的統帥。我不是要討好你,而是要你明白,今晚我們能並肩坐在這裏共享羊奶,是我發覺自己根本沒法拒絕見你而非是要向你求和,在我頡利的軍事生涯裏,我有信心最後的勝利,必屬於我。”

寇仲心中泛起創造曆史的動人感覺,頡利果如他所料是色厲內荏,生出退縮之心。雖然談判的過程絕不容易,因頡利在這方麵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可是一切已控製在自己的手心內,要和要戰,全在他一念之間。

寇仲目光投往星空,腦海裏浮現那夜雨連綿清寒的一夜,尚秀芳透窗下望,天真地說道:“少帥啊!又一隊戰船經過哩!這麽多人開往前線,真的不會發生衝突嗎?”

寇仲的手繞過她的小蠻腰,按在她沒有半分多餘脂肪,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的灼熱小腹處,俯頭貼上她香嫩的臉蛋。她對戰事的一竅不通,反令他生出戰火遠離的感覺,遂對她道:“愈多人到前線去,戰爭的機會愈為減低。現在我如你般對流血感到徹底的厭倦,再不會令戰爭因我而發生。”

尚秀芳嬌體發軟,倚入他懷裏去,星眸半閉、喘息著道:“明早人家離開時,少帥須閉目裝睡,因為秀芳怕受不住離別之苦,讓離別悄悄地成為過去,明白嗎?大壞蛋。”

頡利的聲音於此時傳入他耳內道:“少帥在想什麽?”

寇仲正深情地追憶尚秀芳那一句“大壞蛋”所引發的**風暴,聞言道:“我在想著塞外的大草原,千姿萬態的地表,被草甸草原、森林草原和幹草原覆蓋的寬廣大地、幹旱和令人生畏的大沙漠,延綿起伏、雜草叢生的丘原,以及草原上的湖泊,湖岸營帳樹立、牛羊成群,無垠的原野直伸展往天地的盡極,是上天賜給塞外兄弟任他們馳騁縱橫的天然牧場,不論滿天白雲、或是漫空星鬥,大草原永遠是那樣迷人。”

他們一直以突厥語交談,在座的每一人均聽得清楚明白,不知是否想起尚秀芳,他的聲音充滿豐富的感情,把水源豐沛、土壤肥沃,牧草茂美的大草原的馳想和憧憬娓娓道出,聽得連伺候他們的突厥壯士的動作也慢下來,生出思鄉的情緒,暾欲穀、康鞘利和一眾酋頭,默然無語。

頡利點頭道:“原來少帥對大草原有這麽深刻的感受。”

第一趟歡好後,尚秀芳在他懷裏哭起來,當他不住為她揩淚安撫,仍無濟於事時,尚秀芳咬著他耳朵道:“秀芳不是因明天的離別而哭泣,而是感到能在自己心愛男子擁抱下流淚是一種幸福,愛我吧!秀芳要得盡少帥所有恩寵,至少在這個動人的夜晚。”

寇仲再次返回現實,仍柔腸百結,輕輕道:“我寇仲心中的大汗,是大草原上永遠沒有人能擊倒的霸主,大草原是屬於大汗的,正如中土是屬於我們的。隻有相互和平共處,我們才可盡情享受上天的恩賜。隻要大汗點頭,我們將依先前承諾,讓大汗滿載而歸。做兄弟怎都好過做敵人,否則最後將是兩敗俱傷的局麵,既影響大汗在草原上沒有人敢挑戰的威望,也把我們中土的統一大業推遲。”

這番話既婉轉又痛陳利害,給足頡利麵子,充分顯出寇仲獨具風格的外交手腕,徐子陵聽得暗裏讚許。頡利沉吟片晌,人人屏息靜氣,隻有篝火在燒得劈啪作響,偶有醬汁從羊肉淌進火裏,火堆發出吱吱的尖叫。

好一會後,頡利點頭道:“少帥算得相當夠朋友,若我頡利仍然拒絕,是不識抬舉,隻要大唐國肯與大草原劃清界線,以後不插手大草原的任何事,我們這次可以和氣收場。”

寇仲苦笑道:“大汗明鑒,換著你是我寇仲,當突利、古納台兄弟和菩薩等剛看在我情麵退出這場幹戈,我轉過頭來又向你保證不管大草原發生任何事,絕不插手,即使他們麵對存亡之厄,我仍坐視不理,則兄弟情義還算是什麽?”

頡利雙目立即凶光大盛,沉聲道:“少帥若以為我頡利不得不接受你任何條件,少帥是大錯特錯。”

氣氛倏地緊張起來,談判似瀕臨破裂的危險邊緣,沒有人吭半口氣,隻他們兩人的對答在營地內回**。徐子陵亦為寇仲頭痛,兩人的分歧如南轅北轍,根本沒有妥協的餘地。

寇仲微笑道:“若我們談不攏,全麵的激戰立即展開,我們固不好受,可是大汗即使能返回北塞,將立即要麵對分別來自中土和大草原的敵人挑戰、實乃智者不取。這樣吧,一人退一步,我寇仲立誓以後不論情況如何發展,我和子陵絕不插手塞內外任何事,從此退隱江湖。以後大汗再不用擔心我兩人四處搗亂,我已表明立場,現在隻需大汗一句說話。”

頡利朝他瞧來,雙目閃閃生輝,說道:“此話當真?”

徐子陵暗鬆一口氣,頡利終找到下台階的機會。要知塞內外之爭,始終是個誰強誰弱的問題,頡利南侵失利,不代表他永遠失利,隻是忍一時之氣。而頡利先後在奔狼原和渭水濱吃過寇仲大虧,對寇仲的忌憚尤在突利或李世民之上。若和談條件包括自己和寇仲金盆洗手,退隱山林,長遠來看,對頡利有利無害。當年頡利肯和突利和解,是形勢所逼,現在的情況是曆史重演,以頡利現在的兵力,即使在渭濱勝出,仍無力擴大戰果,還要擔心大草原隨時出現的突變情況,怕突利乘勢擴張,而自己則陷入在中土的苦戰裏。

寇仲斷言道:“我以寇仲和徐子陵的名字立誓,若大汗肯和氣收場,返回家鄉,我倆立即退隱江湖,永不參與塞內外任何紛爭,否則天誅地滅。不過大汗亦須與梁師都劃清界線,以後勿要過問我們與他之間的鬥爭。”

頡利凝望著他,接著仰天大笑,說道:“這算哪門子的道理?你們可以管大草原的事,我們卻要舍棄在中土的兄弟?”

寇仲道:“讓我來個實話實說,大唐統一中土,尚須一段時間,而統一後,還要一段更長的日子休養生息,恢複元氣,理順民情,根本無力又無心去管大草原的事。大汗這回滿載而歸,對族人是有所交代。更重要是爭取得最寶貴的時間,處理你所麵對的許多事情。否則以後形勢如何發展,恐怕大汗和我均無法預測。”

頡利目光投往篝火,沉聲道:“你們對少帥的提議,有什麽話說?”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酋頭道:“對我們雙方來說,戰則無利,和則有利,這是我俟利安達的見解,由大汗作最後決定。”

暾欲穀道:“少帥肯退隱山林,顯示出他渴望和平的誠意,請大汗考慮。”

頡利目光掃過眾酋,說道:“還有沒有別的意見?好!”

頡利向寇仲伸手,斷然道:“一切依約定辦事。明天早上我和唐主在渭水之濱以白馬之血為證,共結和盟,三年內各不得幹涉對方的事務。”

寇仲暗叫厲害,頡利確是談判高手,於此時刻提出三年內互不侵犯之約,偏是合情合理,因是順著寇仲的話來說,教他難以拒絕。哈哈一笑,伸手與頡利緊握。眾酋頭立即爆出震營喝彩聲。一場風暴,終成過去

寇仲舉起另一手的羊腿狠咬一口,說道:“大汗厲害!”

頡利笑道:“彼此彼此。”

李世民當夜聞得喜訊立即乘船趕來,翌日清晨,李世民與頡利在兩軍營地間、渭水之濱舉行“白馬之盟”,和約正式生效。大唐將士欣喜如狂,氣氛熾熱。李世民為表誠意,下令前線大軍撤回武功,行動由以宣永、麻常為首的原少帥軍將領指揮進行。隨來的溫彥博則逕往金狼軍營地與頡利指定的人接觸,安排金狼軍北返事宜,接受大唐饋贈。

諸事定當,李世民道:“少帥和子陵總教朕有意外驚喜,忽然間便與頡利談妥。誌玄,你來告訴少帥和子陵今早長安的情況。”

眾人立馬武功城外一處山頭,瞧著不斷由前線撤返一隊又一隊旗幟飄揚、興高采烈的軍隊,深感喜慰。尉遲敬德、長孫無忌、段誌玄、李神通、封德彝、跋野剛、宋法亮、虛行之、杜如晦、房玄齡、李世勣等一眾文武大臣二十餘人,簇擁著李世民、寇仲、徐子陵三人,人人笑逐顏開,為逼退縱橫天下的金狼軍歡欣鼓舞。更清楚和平統一,已是唾手可得。玄甲精兵盔甲鮮明的守護四方,軍旗高舉,隨風拂舞,益顯大唐軍如日中天的如虹氣勢,天下再無能與之頡頏的一方霸主。

剛抵武功的段誌玄,此時向寇仲道:“今早不知何人漏出消息,迅速傳播,長安立即全城起鬨,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換新衣、燒鞭炮,民情興奮至極點。”

李世民笑道:“少帥、子陵和朕先一同往宏義宮向太上報喜,然後我們由南門入城,經朱雀大街巡行回宮,好接受民眾的歡呼,順應民情。”

徐子陵向寇仲打個眼色,寇仲一手輕撫肩上無名,笑道:“皇上似乎忘記在白馬之盟舉行的那一刻,我和子陵同時宣布解甲歸田,榮休退隱。”

李世民苦惱道:“這個朕明白,不過你們定要參加入城禮……”

徐子陵笑著截斷他道:“這是不是聖旨?”

後麵諸將忍俊不禁,深切感受到三人間深厚的情義,並不因李世民成為九五之尊,有絲毫減退。

李世民苦笑道:“當然不是聖旨,而是世民發自真心的誠意邀請,希望兩位兄弟能與世民一起感受長安城的歡笑聲。”

寇仲哈哈笑道:“既不是聖旨,那就成了!子陵!放長假的快樂時光到了!”

兩人心意相通,齊聲告退。大笑聲中,拍馬馳下山坡,在李世民等拿他們沒法的眼神注視下,飛騎朝渭水方向迅速遠去,目睹的戰士同聲呐喊,喝彩聲在武功城和草原間回**。無名從寇仲肩上振翼高飛,先往渭水方向投去。

兩人沿渭水北岸縱情馳騁,朝渭水便橋奔去,十多裏後始放緩下來,均感痛快寫意,頗有“無官一身輕”之樂。

寇仲與徐子陵並騎而行,目光投往朝東滾流的渭水,歎道:“子陵啊!還記得當年在揚州胡混的日子,我們一時要去投靠義軍,一時又要報考科舉,事實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在做白日夢,公侯將相哪輪得到我們兩個無拳無勇的窮光蛋。哪知這些白日夢竟一一實現,一切就如在昨天發生。更想不到我們今天又會隻希望回家養老,過些收心養性的安樂日子。”

徐子陵心中想的卻是師妃暄,隨口問道:“你快樂嗎?”

寇仲道:“我們失去很多,得回的也不少。幸好想到天下和平統一,人民安居樂業,父母不用痛失子女,夫妻父子不用生離死別,一切得失再不放在心頭。過去的讓它如長河般往東流逝,想起即可和致致、楚楚和小陵仲聚首,永不分離,我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欣喜,明白什麽是無憂無慮。”

徐子陵點頭道:“我們曾經曆過的事,其中的曲折離奇,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幸好我們的兄弟情義經得起考驗,否則絕不會有今天的好時光。”

寇仲沉吟道:“老寧‘成功而不自居,創造卻不占有’兩句金石良言,恰是我們現在處境最佳寫照。入城後,你先到玉鶴庵把青璿接回來,我在興慶宮等待你。”

徐子陵笑道:“少帥有令,豈敢不從,不過我們要戴上麵具方可入城。”

寇仲哈哈笑道:“還來耍我,這個什麽勞什子少帥,老子早不幹了!我們何時去探索長江和大河的源頭?”

徐子陵微笑道:“你雖辭去那勞什子少帥不幹,可是宋家快婿的就職典禮卻沒法推辭,看來我們暫時得各行各路。”

寇仲怪叫道:“陵少你在說笑嗎?大家一場兄弟,竟深謀遠慮地蓄意無故缺席我的婚禮,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麽?他奶奶的,還滿口什麽娘經得起考驗的兄弟情義,你不用成親嗎?就讓我們兄弟有福同享,同時在宋家山城洞房花燭。頂多我挨義氣多忍他奶奶的一段日子。”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是不念兄弟情義,隻是青璿愛靜……”

寇仲打斷他道:“青璿由我出馬應付,來個痛陳厲害,曉以大義,助你一振夫綱。我們的旅遊大計就這麽訂下來,先參加雷老怪的新鋪開張,然後到江淮向老爹請安問好,到娘的墳前上香,再回宋家山城洞房花燭,攜美遨遊天下,人生至此,夫複何求!”

寇仲大笑,徐子陵苦笑,笑聲中,兩人催馬加速,天倒地退下,沿渭水風馳電掣地朝長安飛奔。

寇仲抵達興慶宮,揭掉醜神醫莫一心的麵具,策馬入宮,喜氣洋洋的衛兵忘情地高呼少帥。

他甩蹬下馬,侍衛爭先恐後的搶來伺候他,唯恐不周。寇仲摟著馬頸,輕拍著笑道:“好好服侍它,你們該知長安現在的街道是怎樣難走。”

眾侍衛知他性格隨便,從不計較尊卑之分,放心地發出哄笑。

寇仲往天空瞧去,無名在花萼樓上空盤旋,大訝道:“這寶貝真了得,竟曉得我要到這裏來。”

衛士答道:“稟告少帥,應是因為鶴兒小姐在樓前升起少帥的大旗。”

寇仲拍額道:“我忘了她和陰兄弟與老跋小侯等一道返回長安,我的寶貝定是看到她。”

另一衛士道:“鶴兒小姐他們齊往朱雀大街貞觀錢莊二樓平台瞧大軍的入城禮,還以為少帥會隨皇上一起入城。”

寇仲愕然苦笑,說道:“朱雀大街寸步難行,插針不下,我恐怕得由屋頂走去才成。”

衛士恭敬地說道:“因遇上李勣大將軍夫人來訪,宋三小姐仍留在樓內與李夫人說話。”

寇仲奇道:“不是李世勣嗎?”

衛士壓低聲音道:“因為‘世’字犯諱,故現在易名為李勣,少帥明察。”

車輪聲響,在近三十名禁衛軍前後護行下,一輛馬車朝宮門駛來。

寇仲趨前道:“小民寇仲,拜見李夫人。”

車簾掀起,露出沈落雁和宋玉致像鮮花競豔的兩張玉容。

宋玉致驚喜道:“你怎會在這裏等候我們的?”

坐在她旁的沈落雁笑著推她一把,嬌笑道:“你的大英雄在這裏,不用到朱雀大街去看。”又向寇仲笑道:“今晚皇宮見。”

寇仲早拉開車門,殷勤的伺候宋玉致步下馬車,再與知情識趣的沈落雁揮手道別。瞧著馬車消失於宮門外,寇仲拉起宋玉致的手,一陣幸福的暖流襲遍全身,柔聲道:“楚楚和小陵仲呢?是否湊熱鬧去哩?”

宋玉致俏臉泛起紅暈,微一點頭,輕輕道:“陪人家走兩步好嗎?”

徐子陵輕輕掀開分隔寢室和小廳的垂簾,小心翼翼的來至床旁,石青璿海棠春睡的嬌姿美態盡現眼底,猶帶淚痕的俏臉美得令人心醉,雙手仍緊摟著親娘的靈牌,忽然嘴角溢出一絲笑容,囈語道:“徐子陵!徐子陵!”輕動一下,卻沒有醒轉過來。

徐子陵心神俱醉,注視著她麵容每一個細微的變化,想起在小穀傾吐心聲的**,那種有若觸電的動人感覺。何謂愛情?他並沒有肯定的答案,隻知愛情可以像雪崩般發生,突如其來,非任何人力所能抗拒。忽然間,他發覺自己把她擁入懷內,石青璿驚醒過來,旋即熱烈地反摟他。

徐子陵湊到她耳朵旁,滿足地歎息道:“一切過去了!我們可以回家!”

寇仲和宋玉致手牽手沿龍池漫步,宮外不時傳來鞭炮聲,似提醒他們幸福的日子變成眼前的現實。

寇仲微笑道:“我有說不盡的話兒想向致致傾訴。”

宋玉致白他一眼,說道:“若是關於尚秀芳的,可免則免,你身邊的人有很多是我的眼線。”

寇仲暗吃一驚,尷尬地說道:“她的事已成過去。”

宋玉致滿臉歡容地說道:“不用慌張,人家沒怪你哩!崇拜是盲目的,隻看到你的優點。”

寇仲一呆道:“崇拜?”

宋玉致秀臉泛起緬懷的神色,徐徐道:“從一開始人家已佩服你,那時你的武功並不怎樣高,可是卻能從容機巧的與敵周旋,談笑間使敵人盡皆俯首稱臣。不過也更痛恨你,一副利欲熏心的可恨模樣。我又沒犯著你,你卻偏要闖進我的生活裏來,那時恨不得一劍幹掉你……”

寇仲接下去道:“又舍不得,對嗎?”

宋玉致大嗔道:“仍是那副德性,勿要以為玉致非嫁你不可,我是有條件的。”

寇仲立即屈服,嬉皮笑臉道:“不論是什麽條件,我一律接受,甘心遵從。”

宋玉致歡喜地道:“我以後不要聽你說真話,隻愛聽你哄我的話。”

寇仲大喜道:“致致真明白我,哄人肯定是我的拿手好戲,說真話則非是我的本行。”

宋玉致橫他一眼道:“還說什麽拿手好戲,又在說真話哩!”

寇仲大樂道:“該是親個嘴兒的時候吧!”

驀地朱雀大街那方傳來驚天動地的歡呼呐喊聲,凱旋的大唐天子李世民終於率眾入城。

寇仲匆匆登樓,因剛才在門外遇上徐子陵,曉得石青璿芳駕已到,忙留下徐子陵代他陪伴致致,自己則三步變作兩步的搶上樓頭,來個一睹為快。石青璿俏立北窗,默默地遙觀暮色中皇城上空煙花齊放的盛景,燦爛的煙火,把後方聳立的太極殿襯托得宏偉壯觀,威嚴而充滿歡樂和生氣。高豎於承天門外橫斷廣場八座鞭炮塔燃燒得砰作響、隨著響聲煙火衝天而起,軍民呐喊歡呼聲回**起伏。

寇仲見到石青璿極盡嬌姿妍態的優美背影,驚為天人,暗為徐子陵高興,在她身後六尺許處一揖到地道:“徐子陵首席好兄弟寇仲拜見青璿嫂夫人。”

石青璿“噗嗤”嬌笑,沒別轉嬌軀,柔聲道:“哪有這麽不倫不類的。告訴我,從揚州的小扒手成為現在叱吒風雲的人物,你憑什麽取得如此驕人的成就?”

寇仲暗忖原來石青璿是這麽親切易與的,笑嘻嘻道:“若小弟的答案令嫂夫人滿意,青璿嫂子可否為我獨奏一曲?地方由我揀選,好讓你夫君愛郎那小子不能分享。”

石青璿淡然自若道:“我差不多可在心中勾畫出你傻呼呼的模樣,先說出來聽聽,其他待我考慮。”

寇仲沉吟道:“回想起今天之前那些日子,我的感覺像置身於一群凶猛的惡獸群中間,它們會把任何靠近的生物撕碎,你不但要比它們狠,還得掌握它們的習性、手段,在不同距離應付它們的方法,更重要的是清楚自己的位置,定下遠大的目標。唉!坦白說,有時確是辛苦艱難得要命,幸好現在一切成為過去,以後可陪嫂子到兩河的源頭欣賞你吹奏的仙曲。”

石青璿輕盈寫意的別轉嬌軀,嫣然笑道:“露出狐狸尾巴了!原來你是這樣子的。”

寇仲雙目閃亮起來,劇震道:“難怪子陵連兄弟都不要!”

錦布拉下,上書“貞觀錢莊”四字的金漆招牌,在萬眾期待下得見天日,高空的豔陽照射下,牌匾閃爍生輝,教人難以逼視,益顯得高起二層的錢莊總店規格宏大,氣勢磅礡。分由小陵仲和小鶴兒負責燃點,位於廣闊外院左右端的鞭炮塔,立即“砰砰”的響個不休,隨著火光往上騰升,燦爛火煙衝上半空,街外圍睹的群眾歡呼叫好,氣氛熾熱。長安城的文武大臣,富商巨賈,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體到賀,加上原屬少帥軍、宋家軍和江淮軍的將領,貞觀錢莊的開張大典盛況空前,半條朱雀大道分數行排滿馬車,全賴禁衛軍主持秩序,一切始得順利進行。

鞭炮燃盡,漫天喝彩聲中,主持儀式的李世民登上台階,向擠滿外院、部分不得不立於院門外的來賓發表演詞。寇仲、徐子陵、宋魯、跋鋒寒、侯希白、宣永、查傑、卜天誌、李靖、陳老謀、虛行之一眾人等,集在外院東北角,女眷們怕人擠,避到後鋪喝茶閑聊,小鶴兒則拉小陵仲到後院玩耍。初時寇仲等聽李世民說的是例行對錢莊的賀辭,不大留意,還交頭接耳的低聲談私話。接著大唐天子李世民詞鋒一轉,說道:“隋楊之敗,敗於擾民廢業之政,多營池觀,遠求異寶,勞師遠征,使民不得耕耘,女不得蠶織,田荒廢業,兆庶凋殘。致令黃河之北,千裏無煙;江淮之間,鞠為茂草。伊洛之東,雞犬不聞,說道路蕭條,進退艱阻,皆因為君者見民饑寒不為之克,睹民勞苦不為之感,此苦民之君,非治民之主也。”

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句句擲地有聲,寇仲、徐子陵等不由留心聆聽。

李世民續道:“大亂之後是否應有大治,人多異論。大亂之後,其難治乎?”

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街上群眾受到院內氣氛感染,更想聽到李世民的話,倏地靜寂下去。

李世民露出一個充滿信心的燦爛笑容,微笑道:“你們肯靜心下來,聽朕之言,正是大亂後求治的明證,隻有閑靜下來,上下同心,始能不疾而速,成功有望。”

徐子陵和寇仲瞧著階台上舉手投足,一言一談,均充滿統領天下的帝君魅力的李世民,心中湧起寬慰的激**情緒。

李世民振臂道:“朕新即位,得太上授以天命,於此國家未安、百姓未富之時,當靜以撫民。君依於國,國依於民。刻民以奉君,猶割肉以充腹,腹滿而身斃,君富而國亡,愚不可及也。故治國先安民,朕今頒令,必須去奢省費,輕徭薄賦,選用廉吏,使民衣食有餘,天下大治。”

眾人不理演說完結與否,轟然喝彩,“我皇萬歲”之聲,響徹院內外。寇仲探手過來,與徐子陵兩手緊握,心中均明白李世民借此機會,發表登位後最重要治天下的國策演說,是說給他們聽的,以示心中對他們的感激之情。當李世民踏著勝利大道,通過玄武門登上帝座,成為天下九五之尊,飛龍在天,前所未有的盛世即告開展,天下再沒有能逆改大亂後民心思治的洪流。而他們亦可退出人世間所有紛爭仇殺,享受生命對他們的恩寵和賜予。

寇仲和徐子陵離開長安後,李世民立即全麵展開統一天下的軍事行動,第一個目標是消滅盤踞江漢平原的蕭銑,依原定計劃在巴蜀集結船隊,由李靖督師順流東下,勢如破竹的大破梁軍,進圍巴陵。蕭銑向林士宏求援,奈何林士宏被宋家旗下大將王仲宣、陳智佛和歐陽倩牽製,無法施援,蕭銑困守孤城,被迫投降。梁亡。蕭銑既破,林士宏更是不堪一擊,被大唐軍以狂風掃落葉的威勢,迅速**平。南方既定,李世民轉向僅餘的統一障礙梁師都開刀,先以輕騎破壞朔方農田,令其糧食不足,軍民離心。貞觀二年,以柴紹為主帥,分兵圍剿師都,頡利欲違諾來援,適逢大雪,頡利大軍被阻,羊馬凍死無數,有心無力下,坐看柴紹攻入朔方,師都敗死。統一大業大功告成。

貞觀三年十一月,三年之期屆滿,頡利先發製人,西進入侵,攻打河西各州,被唐軍反擊,纏戰不休。李世民曉得與頡利難以善罷,趁頡利注意力集中於河西之機,派出李靖、柴紹、李道宗、薛萬徹和李勣五名大將,率兵十餘萬,分五路遠程奔襲,直搗頡利老巢定襄城。貞觀四年正月,李靖率輕裝精騎三千人,從馬邑出發,繞過定襄,直達其北麵的惡陽嶺,截斷敵人後路,然後從容部署,夜襲定襄,一舉攻破。頡利敗走白道,被李勣攔途截擊,傷亡慘重。頡利退至鐵山,詐作求和,被李靖將計就計,窮追猛打,頡利被俘,徹底解除困擾中土的多年大患。

此役威震塞外,一洗自漢亡以來中土軍威不振的頹風,四夷君長詣闕請上太宗尊號為天可汗,李世民遂以璽書賜西北君長,皆稱天可汗。李世民在短短四年內,完成安內攘外的千秋大業,內則勵精圖治,依登位時答應寇仲和徐子陵的方針施政,四年而天下大治。“貞觀初,戶不及三百萬,絹一匹,易米一鬥。至四年,鬥米四五錢,外戶不閉者數月,馬牛被野,人行數十裏不齎糧,民物蕃息,四夷降附者百二十萬人,是歲天下斷獄,死罪者二十九人,號稱太平。”對外則武功顯赫,德服四夷;內則吏治清明,民生富裕。遂出現振古而來,未之有也的太平盛世。

《大唐雙龍傳》(全套二十卷)全書完

後記

貞觀十年,正月。

長安大雪。

徐子陵坐在福聚樓三樓東南角靠窗的桌子,凝視下方漫天風雪中的躍馬橋,一輛車子剛駛上橋頭。可以想象每天有數以千計的人踏橋而過,卻肯定沒有人曉得此橋不但改變了他和寇仲的命運,也改變了天下的命運。他把壓至眉頭的帽子再拉下點,微笑道:“你來了!”

翻起衣領掩著大部分臉頰的寇仲來到他旁坐下,背著其他客人,舒服地挨往椅背,撥掉身上的積雪,露出燦爛的笑容,仔細打量徐子陵,雙目生輝地搖頭歎道:“多少年啦!我的好兄弟。”

徐子陵欣然道:“剛好九年。完成探索兩河源頭的壯舉後,你這小子返宋家山城定居,小弟則隱於幽林小穀,自此沒碰過頭,沒通過消息。”

寇仲目光投往鋪滿白雪的白馬橋,橋上不見行人,雙目射出緬懷的神色,歎第二口氣道:“大道至簡至易,原來治好國家竟是這麽簡單?世民把他在錢莊說的話付諸實行,竟成就眼前局麵。不過坦白說,我有在暗中出力,助他整頓南方的豪強惡棍、貪官汙吏。”

徐子陵皺眉道:“你仍舞刀弄劍嗎?”

寇仲笑道:“你好像不曉得我寇仲今時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白馬之盟後,我從沒有和人交手,因為根本不用出手,隻要派人傳句話便成。誰敢觸怒我?否則世民的仁政,會無法這般快的施布於南方。”頓了頓歎第三口氣道:“妃暄確是天下最有眼光的人,古來所謂的明君,誰及得上我們的大唐天子李世民?他以事實證明給所有人看,大亂後確是大治,且是前所未有盛極一時的黃金歲月。咦!長安首富為何仍未滾至?”

徐子陵一頭霧水道:“長安首富?”

寇仲忍著笑辛苦地說道:“還不是雷九指那人世間最快樂幸福的老家夥,不過肯定他比很多人窮,因為賺的真金白銀全用在修治大河,弄得像以前好賭時般經常囊空如洗,世上竟又有這麽乖的大老板。”

徐子陵道:“你對各人的狀況倒很清楚。”

寇仲道:“怎可能不清楚?過年過節總有人來探我,忙得老子不可開交,這叫退隱?他奶奶的。”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我不想聽你吐苦水,有沒有見過小侯?”

寇仲點頭道:“見過他一次,他來借閱顧愷之的真跡,聽他口氣,似乎風流如昔。咦!首富來了!”

時間是午市開始前半個時辰,兼之下大雪,三樓隻幾張桌坐有客人,雷九指以衣帽掩蓋麵目,匆匆抵達,甫坐下低聲道:“本應是我等你們,卻不可怪我遲到,因為我給皇上抓去問話,被迫出賣你們。你們仍是十年前的模樣,不像你們大哥我般變得更青春,更有活力,更有富貴相。”

徐子陵搖頭苦笑,寇仲佯怒道:“分明是你主動去拍世民馬屁,出賣我們以換取榮華富貴,讓老子向青姊告你一狀。”

雷九指聞青青之名大吃一驚,舉起酒杯,賠笑道:“勿要錯怪好人,問題出在侯小子身上,他向老陶訂下上林苑最豪華的廂堂,而拍皇上馬屁的卻是老陶,認為小侯此舉玄機暗藏,迫不及待的飛報龐玉,累我立即被刑部的大爺們押見皇上,皇上隻向我說了句‘不要浪費朕的時間’,換作你是我該怎麽辦?在得罪皇上或是出賣你兩個小子間,應如何取舍?當然是出賣你們。大家喝一杯,我們的兄弟之情不會因任何事情改變。”

寇仲和徐子陵拿他沒法,舉杯互敬,一飲而盡。

雷九指歡喜地說道:“行之的鍾離書院辦得非常成功,長安有不少人把兒子送到鍾離讓行之教導,隻憑他曾為少帥軍師的餘威,足令他一炮而紅,何況他確有兩三下板斧。”

徐子陵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世民是否來此途上?”

雷九指笑道:“皇上當然希望立即趕來,全賴我拚死力諫,皇上則從善如流,不過你們明早必須入宮見駕,否則我會被推出午門斬首,你們不想累青青守寡吧?明白嗎?”

寇仲和徐子陵對視苦笑,他們本不願驚動李世民,然而事已至此,有什麽好說的。

徐子陵不解道:“小侯為何如此張揚,要喝酒有很多地方可選擇,偏要挑選上林苑?”

雷九指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因為他要給少帥一個畢生難忘的驚喜。”

寇仲劇震道:“秀芳?”

雷九指欣然道:“也不全關小侯的事,是我們剛遠遊回來的尚大家,指定要在上林苑見仲爺。”

徐子陵探手輕拍寇仲肩頭,安撫他激動的情緒,隨又問道:“老跋呢?”

雷九指答道:“尚未見他蹤影。”

寇仲壓下心中的**,目光投向街上,說道:“來了!”

大雪紛飛中,跋鋒寒卓立行人稀疏的街上,往他們望上來,露出久別重聚的喜悅。

雷九指扯著兩人站起來,說道:“勿要讓尚大家久候,我們立即到上林苑去,還有達誌和顯鶴在那裏等我們去盡興呢。我結賬請客,你們到街上候我。”

兩人這麽站起來,俊拔的體形氣度,立即吸引其他客人的注視,他們怕被認出來,引起他們最不願見的轟動,忙匆匆下樓。

跋鋒寒從對街悠然行來,探臂將兩人擁個結實,長笑道:“這回我們要好好一聚,十年哩!歲月的流逝如白駒過隙,迅快得教人難以留神。”放開手,含笑打量兩人。

就在此時,三人同往街端瞧去,大雪中現出一個約八、九歲的可愛小女孩,蹦蹦跳跳提著一籃子鮮果往他們飛奔過來。

三人為之愕然,小女孩噴著冷霧,氣喘喘地在他們身前立定,孩子氣地問道:“請問哪位是徐大叔?”

徐子陵心中一動,微笑道:“是我!”

小女孩把籃子遞給他,歡天喜地道:“是我娘著明空送給你的。”

徐子陵接過果籃,那叫明空的小女孩一聲歡呼,就那麽掉頭原路跑回去,雨雪深處,隱見一女子優美的倩影,白衣如雪,裙下赤足。

寇仲皺眉道:“婠婠!”

徐子陵瞧著小女孩投入婠婠懷內,婠婠輕揮玉手道別,牽著明空,逐漸沒入雪花迷蒙的深處,徐子陵道:“不知是她收的徒弟?還是親生女兒?”

跋鋒寒目光投往徐子陵手上的禮物,微笑道:“日月當空,是個充滿意象的好名字。”

雷九指結賬下樓,談笑中,四人漫步於風雪漫天的長安街頭,朝上林苑出發。

《大唐雙龍傳》第二十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