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獨醒的人

蔣氏兄弟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跟殷元學習會是一件奇貨可居的事情。他們能迎合著殷元吹下很大的牛，也真的能心懷正道，發達之後做一些兼濟天下的事情，但是讓他們去想象出將入相卻有些困難。因為，從他們幼年開始，所謂的壯誌宏圖一直是一種奢望。而到了現在，他們好像突然之間什麽都有了。

殷家的門生不是一種功名，但卻是一種榮耀，因為殷元已經讓天下人領教了他的本事，而且他自始至終都隻有兩個門生。蔣氏兄弟可以用這個名頭行走天下，至於富貴，那對於他們來說更是唾手可得。

蔣文睿和蔣文清每天清晨是從勞動中開始的，因為他們要照顧琉璃屋裏的菜蔬，然後就去讀一些殷元指定的書，最後演算算術。現在他們倆幾乎能夠算的上是京城裏最厲害的賬房先生了。

王庸剛回來就不習慣了，因為他跟不上兩兄弟的節奏，他們學的東西自己聞所未聞，更加不知所措。他有些懊惱，自己好像錯過了一筆很大的財富。

看到王庸神色有些不好看，蔣文睿拿出一摞紙遞給他道:“這是這段時間先生教我們的東西，我們記錄下來的就這麽多，你現在看一看吧。雖然比不上先生親自教誨，但也能補回你的損失吧！”

王庸道:“謝謝你。”

蔣文清看了看他道:“先生讓我們照顧你。”

蔣文清惜字如金，說完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蔣文睿笑道:“你回來就好，哪裏都比不上這裏好。先生說過，今年過年的時候，大家都可以放假，一直到過完了正月十五才回來。我和弟弟要回家去看看我們的老母親，你有時間跟我們去吧，家母做得湯餅是最好吃的。”

王庸看了看他道:“那一定是天底下最美味的東西。”

蔣文睿道:“說起來簡直是恍如隔世，沒有進府之前，我們倆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後改怎麽營生。可是現在，有先生在，我們就像是有了明燈一樣。”

王庸道:“你們有一個好先生。”

蔣文睿道:“你也可以做先生的門生啊，他從來不吝嗇與賜教。便是農人，他也會與之探討農時，甚至一些種地的方法。他是和別的人不一樣的，你應該看得出來。”

王庸何嚐不想，但是他不能，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許會在將來的某個時間成為殷元的累贅。認殷元做老師，那簡直是恩將仇報。

王庸苦笑道:“我這個人，不可以的。”

蔣文清突然抬頭道:“可以。”

蔣文睿看了看自己的弟弟道:“舍弟的意思是，你應該相信先生，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難得住先生。這件事的關鍵隻是，你願意學，先生願意教，這就行了。”

王庸笑道:“你說得對，我願意學，鄖國公願意教，那麽師徒之禮，又有什麽重要呢！”

蔣文清道:“不知好歹。”

蔣文睿有點尷尬，但這正是他想說的話。其實師徒之禮確實沒那麽重要，但是重要的是王庸現在在鄖國公府裏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他到底是誰呢，是殷元的門生，還是府裏的客人，又或者是一個下人？

沒有人敢將殷元的朋友當下人使喚，但是王庸整天自己也不自在，依舊每天會去打掃庭院。府裏有一些懶散的家夥還真的就敢使喚，他也不拒絕。殷元本想隨他去了，但是這次他回來，殷元卻很替他著急，因為王庸從來沒有覺得他會有一個家。而且，方鯉也開始有些受不了他了。

方鯉陪著芳桃在琉璃屋裏摘菜，看著一根鮮嫩的茄子道:“真是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做成這件事，看來這世上的事情真的不能用常理揣度。”

芳桃笑道:“妹妹也不必驚奇，公爺每次做的事情哪一次不是令人琢磨不透。今年冬天，食舍的幹菜和豆芽風靡長安，又有了這等菜蔬，都是公爺的本事。”

方鯉看著她，玩味了一會笑道:“是不是他做什麽事，你都覺得了不起，都覺得不會錯。”

芳桃直起身子道:“妹妹，你來摘菜什麽都不做就算了，怎麽還有心情調戲起姐姐我來了。難道公爺對你，還不夠寵愛嗎？”

方鯉搖頭道:“就此打住，寵愛什麽的，那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隻是想說，他殷懷素做過的錯事那也不少，你看他到現在，不還是不敢娶你為妻嘛！還有，那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商人女子，最近在京城出盡了風頭，還有無數的人都知道，她和殷懷素的關係非常親密。”

芳桃皺了皺眉道:“公爺可是說了，那個女子是個厲害的女子，能不招惹就盡量不要招惹，妹妹你不會去找了她的麻煩吧？”

方鯉道:“就算你去找她的麻煩，我也是不會去的。那個商人女子在我看來就算是個奇女子，也未必對你家公爺有多愛戀。也許在她看來，嫁給殷懷素，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畢竟你應該最清楚，你家公爺不管是財富還是人才都還不錯，而且還有些前途無量的意思。”

芳桃眉開眼笑道:“妹妹可沒有當麵這麽說過，公爺要是知道了，恐怕到時候非得高興壞了不可。”

方鯉道:“當麵說，那豈不是容易助長他那副討厭的自大嘴臉。不過我倒是奇怪了，他恨不得每天跑到百草園裏來抱著你入睡，這兩天怎麽還不見人影了呢？”

芳桃道:“妹妹不要再開玩笑了，最近公爺說他要大大的喝好多酒。因為前一陣子的事情，他很少去拜訪那些朋友和長輩，如今年關將近，他得一家一家的去拜訪。”

方鯉點了點頭道:“難怪。”

芳桃道:“這裏的菜蔬除了自家吃之外，還要去送禮呢！到時候，自家人說不得就要苦一些了。”

方鯉道:“這麽大一片，苦不了你們吧！”

芳桃道:“不是我們，是府裏的所有人。公爺說，既然是自家的東西，那所有人都應該有，所以年前都要給他們一些，當成是禮物，和紅包一塊送給大家。”

方鯉有一種錯覺，殷元好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墨家子弟。因為他會和別人分享，這在他們墨家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沒想到在這裏也會有。不過不同的一點是，殷元從來不會充爛好人，他很討厭好逸惡勞，不勞而獲的人。

方鯉覺得，如果世上的權貴都和殷元一樣，那這世上也就少了很多欺男霸女的不平事。可是如果是那樣，殷元卻好像又泯然眾人了。殷元，本來就是黑暗裏的明燈，在名利場中獨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