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所謂道德

殷元會缺一個武士，這是天下最大的笑話了。因為，殷元他本來就是個大唐最好的武士，而且兩代人戎馬，手下高手無數。再加上殷元勾結江湖流寇的事情世人皆知，還需要李世民派人麽！不過派來了就派來了唄，反正蔡旻看起來又不討厭。

蔡旻看著殷元去鍛煉，然後慢悠悠的去梳洗，最後吃了早飯，坐下來就不動了。

蔡旻有點著急了，於是道:“鄖國公，您現在不是應該去考慮一下，怎麽斬草除根的事嗎？”

殷元道:“哦，斬草除根，應該怎麽做？”

蔡旻道:“斬草除根，當然是順藤摸瓜，把所有對你不利的人殺一個幹幹淨淨。”

殷元笑道:“所以，斬草除根的辦法，本質上不過是殺人罷了，隻不過殺的人有點多，而且是利刃經過的地方寸草不生那種，對不對？”

蔡旻點頭道:“這麽說，好像也沒有什麽錯。”

殷元道:“你會殺人嗎？”

蔡旻覺得殷元有點輕看自己，於是道:“我蔡旻雖然不是什麽建功立業的將軍，而且還出生草莽，但是我卻也曾殺過突厥幾顆頭，怙惡不赦之徒，也曾手起刀落。當然是比不上你鄖國公這樣的猛將，但也見了血不會暈。”

殷元笑道:“暈血是一種天生的事情，和一個人是不是善良沒有任何關係。畢竟這世上，那麽多的屠夫，你不見得他們都是惡人。”

蔡旻道:“所以，您覺得我不堪用？”

殷元搖頭道:“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既然你和我都會殺人，所以斬草除根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容易了，我也不用想。畢竟，殺人這種事情沒有必要細琢磨，隻有劊子手才會想，下刀利落不利落和他的陽壽有關。”

蔡旻道:“可是，殺誰這種事情，你總該考慮一下吧！”

殷元道:“我想，應該還用不著我琢磨。陛下既然派你來，就說明他或者說是你本來就知道那些人的底細，所以何必我再去費這個腦子。”

蔡旻點頭道:“不錯，鄖國公果然與眾不同，這話很對。”

殷元笑道:“所以，我們該去哪裏，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蔡旻道:“好吧，其實我來的時候就知道，隻不過他們這些人好像並不怎麽會幹這種事。刺殺失敗之後竟然還待在長安，實在是太招搖了一些，所以他們的後麵，應該還有人。”

殷元看了看蔡旻，突然歎了一口氣道:“就像當年我被算計，誣陷的時候，對手還在招搖過市甚至是登堂入室，對嗎？”

蔡旻搖頭道:“可又不像，因為他們的出處並不難發現，他們來自並州，是一夥不大不小的商隊中的人。其實，他們這樣的人，應該算是流寇才是。您當年肅清了商路上的突厥之患，但是這唐人，也會有亂臣賊子的。”

殷元點頭道:“不錯，當年就有，但是我沒有動手。畢竟，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但是殺人這種事，實在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樂趣。”

蔡旻道:“那您應該也會知道，因為通商有很多人富了起來，也有很多人窮了起來。聽說那裏的官府有一項特別的業務，就是商人通關納重稅，然後官兵在商路上巡邏，保護商隊。而且，如果有人願意掏重金的話，當地的國貿所可以在貨物丟失之後照價賠償。所以，幾年之後，邊塞的駐將和官員，倒是成了長安城裏的人羨慕的職位。”

殷元看了看這個雖然是個武士但是對什麽事都門清的家夥，心裏再一次印證了自己的猜想。這家夥，不僅僅是李世民隨便派來辦事的人，而應該是一個專業人士，專業幹見不得光的事情的人。所以，這樣的人，慢慢玩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殷元道:“我猜，你這樣的人，一定做不了將軍？”

蔡旻一愣道:“哦，為什麽？”

殷元道:“因為將軍讀兵法，隻通戰場上的陰謀。可是你不一樣，你是一個能夠明辨利弊的人，所以世上所有的事情在你的眼裏，都是一個又一個的陰謀，而且，你相信斬草除根才能夠解決問題，但是真正的將軍隻相信，武力之下沒有什麽不會屈服。所以，一個將軍殺上幾十萬人都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屠殺幾個放下刀的，就會成為非議。”

蔡旻冷笑，顯然他不同意殷元的說法，不是因為不相信自己做不了將軍，而是在他看來，做將軍的人，殺俘虜、殺平民都是很常見的事情。所以，這樣的人，就不是將軍了麽？

殷元好奇的看了看他道:“你笑什麽？”

蔡旻道:“那，鄖國公怎麽看待當世的李衛公，他當年縱兵搶掠，豈非是一件有違為將之道的事情，難道就因為這樣，李衛公就就不配當將軍了麽？”

殷元笑道:“我想你誤會了，他是不是個將軍，要看他到底是在打仗還是在幹什麽？所以，他要是大唐的李衛公，一個功名赫赫的兵馬大元帥的話，那他做下的事情實在是沒什麽值得奇怪的。”

蔡旻好奇道:“哦，你的意思是，他是為了自保才這麽做的？”

殷元道:“是與不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身為一個將軍，從來沒有把自己應該幹的事情，因為某些原因而沒有號幹好。所以，就算是留下罵名，也沒有貽誤戰機，就算是戰後縱兵搶掠，他也沒有為了自己，用軍士的性命開玩笑。這一行裏麵有一個人叫韓信，作為一個大漢的臣子，其實他很失敗，但是作為將軍，誰要是質疑他，那就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了。左右千萬人性命的人，必定有堅忍不拔之誌，驚雷不變之定力，不然的話，還是回家看孩子吧，那麽多人的性命握在手裏，那不是害人嗎？”

蔡旻自然是不太懂殷元的話，但是殷元的話，應該還是很有可信度的，畢竟他是個親自帶兵打仗的將軍。而且迄今為止，好像他還是不失為一個名將。

蔡旻道:“受教了，這些話，還真是從未聽說過。”

殷元道:“戰爭，其實發源還是陰謀，所以陰謀並不是你說他不好就會沒有的，而玩弄陰謀也沒有什麽不好。天底下的刀是臭名昭著的吸血魔鬼，但是如果你去砍瓜切菜，有又何妨呢！所以，計謀雖然同樣臭名昭著，但是怎麽用，為了什麽而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無意貶低任何一個人，隻是我很不喜歡為了個人的利益隨便損害別人利益的人。雖然人一出生就在爭，多吸一口氣別人就會少一口可以吸進去的氣，但是生而為人，總歸是要有一些區別於禽獸的智慧，所以天底下就有了德行這麽個東西。”

蔡旻突然覺得，這位李世民讓自己來伺候的鄖國公，可能會給他帶來一種由內而外的改變。他的這種智慧，並不驚世駭俗甚至和一些老學究說的話並無分別，但是奇怪的是，他的說法，明顯很容易讓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