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鹹魚翻身
襄陽城下一片混亂,蔡瑁和劉琦、劉備對峙不下,城內的劉表雖然被蒙在鼓裏,但劉表深通人情世故,在身邊走馬燈般交錯而過的將領身上,看出了一絲端倪。
叫來了蔡瑁,劉表躺在病榻上先是深深地看了蔡瑁一眼,隨後開口問道:“汝在對外用兵?”蔡瑁聞言一驚,連忙矢口否認,推說隻是在練兵而已。對於蔡瑁的反應,劉表早就預料到了,歎息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什麽,就讓蔡瑁退了下去。蔡瑁走後,劉表叫來親信心腹,吩咐他到城牆上去看個究竟,務必要搞清楚蔡瑁是不是在對外用兵,是在對誰用兵。
從劉表的臥房中走出,蔡瑁感到了壓迫感。看來必須要盡快解決劉琦了,劉表已經生疑,這件事恐怕瞞不住多久了。走動中的蔡瑁下定了心思,腳下的步伐拐了個彎,直接向城牆方向走去,他要在今天集中優勢兵力,徹底殺死劉琦,免得夜長夢多。
在蔡瑁的帶領下,駐守在襄陽的三萬水軍棄船登岸,在配合上其他軍方將領手中的兩萬步卒,五萬大軍打開城門,殺氣騰騰的出現在了劉琦的軍營前。年輕氣盛的劉琦見狀,狂怒不已,當即帶兵應戰,把大營交給劉備把守。
劉備看著劉琦出戰的身影,嘴角掛起了一絲微笑,然後轉身來到營中一座極為普通的小帳篷之內,帳篷中,坐著幾個看上去極為精細的軍士,他們的眼神十分犀利,一看就知道是出色的神射手。
看到劉備到來,幾人迅速站起身來,向著劉備行禮。劉備挨個在他們的肩膀上拍過,低聲說道:“咱們的機會來了,你們換上江夏軍的衣甲,混到前麵的戰場上去,如果蔡瑁斬殺了劉琦,你們不要暴露,跟隨敗軍一起回來;如果蔡瑁那個廢物沒能斬殺劉琦,你們知道該怎麽做了?”
其中一個領頭的軍士拍了拍背上的長弓,壓低著嗓子道:“主公放心,兩軍交戰時被流矢射死的人,可不止劉琦一個,他今天不會活著回來的。”說完,一甩頭,幾名軍士在他的帶領下,先後走出了帳篷。
這幾個人,是劉備來到荊州後,秘密豢養的死士,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在這樣的場合,發揮出其不意的作用。矮身走出帳篷,劉備來到帳篷後麵,看到糜竺已經等在這裏了,劉備走到糜竺身邊,低聲道:“無論事情成敗,絕不能讓這幾人活著回來,想要讓他們把嘴永遠閉上,隻能把他們變成死人才最牢靠。”
糜竺一怔,這幾名死士都是糜竺招募來的,一直以來,也都是糜竺負責他們幾人的吃穿用度,在他們身上糜竺可沒少費心血,他們這幾人的精銳程度,比起白毦精兵絲毫不差,劉備對他們的器重也是顯而易見的,可是現在,為了掩蓋劉琦真正的死因,劉備決定拋棄他們了。很快反應了過來,糜竺領會了劉備的意思,回答道:“主公放心,我這就去辦……”
白毦精兵,就是當初跟隨劉備在涿郡起事的那五百悍卒。曆經十多年的磨煉,他們已經成長為了劉備麾下最精銳的戰士了,是劉備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尖刀。在新野常駐下來之後,劉備賜予了他們“白毦”這個稱號,以彰顯其勇。
看著糜竺的背影,劉備的臉色忽然陰沉了下來,用僅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說道:“為了不讓這些死士泄密,隻能由你來處死他們,可是有朝一日,你糜子仲若要背叛吾,吾該讓誰來處死你呢……”
大營外,喊殺聲整天介響起,劉磐保護在劉琦身邊,看著正在交戰的兩方軍士,有些擔憂的說道:“大哥,蔡瑁他們兵力太多了,咱們恐怕擋不住啊。”劉琦不屑的向蔡瑁的方向看了一眼,滿是書生氣的說道:“磐弟放心,自古邪不勝正!我軍必勝!”看到劉琦自信滿滿的樣子,劉磐隻好把心中的擔憂隱藏了起來,大聲呼和著部下軍士奮勇作戰。
然而,戰爭,可不是一個書生動動嘴皮子就能獲得勝利的,尤其是像劉琦這樣根本就不明白戰爭為何物的輕狂書生。在蔡瑁的指揮下,五萬大軍進退有據,逐漸把劉琦的兩萬江夏軍給壓製住了,這個時候,明眼人已經能夠判斷出這場戰鬥的勝負了,但劉琦顯然不在此列。看到自己部下被壓製,劉琦的輕狂脾氣又發作了,伸手拔出佩劍,高聲呼喊:“將士們!奮勇向前,為吾父報仇!”
聽到劉琦的呼喊,劉磐心中咯噔一下,頓感大事不妙。自己一方本來就趨於劣勢,你身為統帥不但不根據戰場形勢做出準確的判斷,反而憑借一股熱血,硬要往前衝,這不是找死嗎?
果然,蔡瑁也通過劉琦的呼喊,判斷出了劉琦所在的位置,舉槍向劉琦這邊一指,大喝道:“衝!向這個方向衝,一定要抓住劉琦這個叛逆,死活不論!”五萬大軍在蔡瑁的指揮下,向著劉琦的方向猛衝了過去,很快就衝破了劉磐布置的防線,殺到了劉琦的眼前,直到這一刻,劉琦才產生了害怕的感覺,他清晰地看到了蔡瑁臉上的殺意,看來蔡瑁這次是來真格的了。
恐懼,迫使劉琦調轉馬頭,向後跑去。剛剛跑出兩步,兩支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利箭,刺穿了劉琦的前胸,把劉琦射落馬下。
暗處,幾名劉備豢養的死士丟掉弓箭,裝作敗退的樣子,向大營方向跑去,殊不知,他們已經被劉備無情的宣判了死刑,等待他們的,將是糜竺早已準備好的毒酒。
更沒有人注意到的是,在這幾名死士退去之際,劉磐一臉的震驚之色!隱晦的掃了一眼,將他們的提醒相貌牢牢地記在了心中。
當那幾根箭矢飛來之際,劉磐便已經發現不對了,那明明是在自己的隊伍射出的箭矢,怎麽會落到劉琦的身上去呢?這說明,有人在暗中操縱一切!隻是箭矢來的太快,劉磐根本就來不及提醒劉琦,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隨著劉琦中箭身亡,蔡瑁精神大震,以為是部下射殺了劉琦,率軍又趕殺了一陣,一直追殺到劉琦大營外,才被劉備率軍擋了回去。此戰過後,劉備在劉琦身死之後,率軍抵擋蔡瑁的舉動,贏得了劉琦舊部的好感,於是,原本為劉琦、劉磐所屬的兩萬多軍士,全部投效到了劉備的麾下。
在清點人數的時候,劉備意外的發現,劉磐本人並不在其中,並且未曾在戰場上找到劉磐的屍首。這個發現,讓劉備有些措手不及,連忙以關心劉磐安危的名義,派人四下去尋找劉磐的身影。
可是這個時候,又哪裏還能找到劉磐的蹤跡?他早已脫離了戰場,一個人神秘的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襄陽城頭,劉表派出來的親信,目瞪口呆的看到了劉琦中箭身亡的一幕,驚慌之下,他連忙跑回了城中州牧府,把所見到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了劉表。劉表本就患病未愈,聽到親信的回報之後,氣的怒火中燒,張口噴出兩大口鮮血,氣惱的說道:“把蔡瑁叫來,本府要問問他究竟是何居心!琦兒啊,我的孩兒……”
當蔡瑁帶著麾下眾將,不卸衣甲的來到劉表的臥室中,他們盔甲上的血跡,更是讓劉表一陣目眩,顫顫巍巍的指著蔡瑁,劉表怒道:“你們身上的血,是誰的?”
在解決劉琦之後,蔡瑁已經沒有任何顧忌了,劉表一共就兩個兒子,劉琦一死,就算劉表心中再怎麽怨恨,也依舊會把荊州牧的職位傳給劉琮的,到了那個時候,蔡瑁就是荊州牧的親舅舅,還用怕什麽嗎?麵對劉表的責問,蔡瑁沒有絲毫遮掩的意思:“回主公,這血,是長公子劉琦的。劉琦率兵造反,論罪當誅!末將已經為主公清理門戶了。”
沒想到蔡瑁竟然如此猖狂,全然不把殺死劉琦當做一回事,劉表指向蔡瑁的手顫抖的更加劇烈了,良久,劉表忽然張口噴出大量的血液,隨即倒在床榻上昏迷了過去。蔡瑁心知劉表是受到了喪子之痛的刺激而昏迷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袁紹為了給袁熙報仇,不惜勾結烏桓異族,禍亂威州,可見中道喪子,是一件多麽讓人悲痛的事情了。
歎了一口氣,蔡瑁轉頭對兩個兄弟蔡中、蔡和說道:“你們守在房外,照顧好主公。”除了不滿意劉表準備立劉琦為世子之外,蔡瑁對劉表可以說是忠心耿耿的,自然也不希望看到劉表出現什麽意外,再說,劉琮的世子之位,還要讓劉表當眾宣布一下,那才算是名真言順呢,在此之前,蔡瑁不能讓劉表便這麽死去。
可是蔡瑁畢竟智短,他隻想到了照顧好劉表,卻全然沒想到城外狼子野心的劉備。劉備這個梟雄,抓住蔡瑁殺死劉琦這個機會,登高一呼,呼籲荊州的有識之士一起來“清君側”,一時之間,荊州各郡縣改旗易幟,投到劉備麾下的人,不在少數。
在徐庶的運籌帷幄之下,劉備調派管亥,率兵攻取荊州西南部的武陵郡;派張飛攻取武陵東邊的零陵郡;派陳到攻取在東邊的桂陽郡;派義子劉封率兵前往長沙。劉備自己則是打著為劉琦伸冤報仇的旗號,帶著其餘人等繼續駐紮在襄陽城外,密切關注著襄陽城中的動靜。
劉備清楚,在得到劉琦身死的噩耗之後,劉表的病情勢必會雪上加霜,變得更加嚴重,如果劉表就此一命嗚呼,劉備就準備率軍攻克襄陽,把荊州南半部占為己有,如果劉表挺過這一關,沒有就此死去,那劉備就收拾軍馬,到南邊四郡去當個逍遙自在的土皇帝。
至於劉備命管亥、張飛等人攻打南部四郡,而不是錢糧豐足的江夏等地,是出於徐庶的勸諫,徐庶認為,荊州北邊比鄰曹操、孫權兩股勢力,是在夾縫中求生存,不利於發展自己的勢力,不如先拿下南部四郡,以南部三郡為根基,征召四郡內的兵馬,在向北用兵。反正劉琦已死,江夏處於無人接管的狀態,曹操和孫權有各自有著自己的煩惱,短時間內也無力進犯荊州,等解決了蔡瑁,屆時劉備登高一呼,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整個荊州了。
徐庶的意見,得到了劉備的充分肯定,也就按照徐庶的戰略構想去打了。不到十日,管、張、陳到先後派人來報信,南部三郡已經被拿下,張飛還在零陵一戰中,降服了零陵上將刑道榮;而陳到在平定桂陽一戰中也有收獲,讓桂陽的上將陳應歸降了過來。
唯獨長沙之戰,劉封久攻不下。
長沙太守韓玄本為庸碌之輩,可他手下有個大將,名叫魏延,自文長,此人勇不可當,深諳韜略,以劉封的本事,竟是無法將他擊敗,反倒是被他率軍殺的大敗虧輸。
得知長沙又魏延鎮守,劉備便召回了劉封,沒有繼續再向長沙動兵。
在劉備看來,荊州南部三郡徹底被自己收入囊中,已經是很大的收獲了,這個時候就不要再節外生枝了,理應以安撫到手三郡的民心為主,等穩定了局勢之後,再向長沙用兵也不遲。
至此,劉備終於在顛沛流離十幾年之後,獲得了一塊真正屬於自己的地盤,他這條頂著漢室宗親的鹹魚,終於迎來了華麗的轉身。盡管使用的手段完全說不上光明正大,為劉琦報仇的這個借口也顯得很是牽強,但是劉備現在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和地盤、錢糧、兵馬相比,手段和口碑,劉備還是覺得前者更為實惠一些。
當然,在徐庶的籌劃下,劉備在這場荊州內亂中,是很“無辜的”,他隻是被形勢強行牽連了進來而已。劉備的名聲也因此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存,既得到了實惠的地盤,又能保留良好的聲譽,劉備的心裏,已經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