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踏三國

第五百四十二章 管亥身死 上

是夜,星空搖曳。

管亥站在營地中,抬頭觀望著滿天繁星。

不知為何,今夜他總是感覺有些心緒不寧,似乎將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忽的,一顆流星自夜空中墜落,拖拽著一道流光,劃過夜空,消失在了劍閣的上空。

管亥心頭一陣悸動,難道,不好的預兆,是要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嗎?可是,這裏可是劍閣啊!難道大梁的義勇軍,還能像包抄葭萌關一樣,從天而降,跨越劍閣不成?

堅定地搖了搖頭,管亥並不認為義勇軍有那個能力。或者說,劍閣天險,誰也無法輕易跨越,即便是有木牛流馬相助的義勇軍也做不到。

在同一片星空下,一隊人馬正艱難的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

手持斷天白虹槍的太史慈,赫然走在隊伍的最前列。

在他的腳下,是寬僅兩尺的險路,稍不留神,便會從山路上滑落,墜入萬丈深淵之中。

這裏,便是劍閣最艱難的一段山路,即便是慣於行走崎嶇山路的木牛流馬,都不能在其中推進。

而太史慈,卻帶著萬餘名無當飛軍,義無反顧的走上了這條路。副將王平也在其中,和太史慈一前一後,分處隊伍的首尾兩端。

曆史上的諸葛亮是謹慎的,曾拒絕過魏延奇襲子午穀的奇謀。而如今的諸葛亮,在馬超的影響下,用兵變的更加靈活。

所以在仔細查看了數次西蜀地形圖之後,諸葛亮便定下了翻越劍閣險路,奇襲管亥後方的計策。

以常人的思維來看,管亥在葭萌關便被偷襲了後方,是絕不會再次忽視義勇軍可能繞路到他後方的。可諸葛亮偏偏斷定,管亥必定會憑借著劍閣之險,把大部分的兵力都布置在前方,從而再次忽略身後的防禦。反其道而行之,定然會打的管亥措手不及。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想要繞過劍閣,可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管亥正如諸葛亮所料的那樣,他認為義勇軍不可能在夜間翻越劍閣,莫說是義勇軍,便是長年居住在益州的本地獵戶,都不敢那麽做。

劍閣險路,本就難走,此刻又是夜晚,前行中的義勇軍不能舉火把照明,引起蜀兵眼線的注意,隻能摸著黑,依靠著山體,冒死前行。

忽然,一名無當飛軍腳下一滑,身體滑出了山路,無法挽回的向著身邊的萬丈深淵墜落下去。

他身邊的人來不及施以援手,隻能不甘心的瞪著眼睛,眼看著他向下墜落。

黑夜中,一片沉靜。

活著的人,為墜落山崖的同伴默哀;而即將粉身碎骨的那名無當飛軍,卻麵帶笑容,在無可依仗的虛空中,向著同伴們揮手作別。

沒有發出任何的驚呼,因為他不能。他知道,一旦自己因為恐懼和驚慌而發出驚叫,驚叫聲便會在無盡的夜空中遠遠傳送出去,很有可能會令附近的蜀軍警醒。

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這是他們的大王以前說過的一句話,而此刻正在高速下墜的這名無當飛軍,決定坦然麵對死亡。

身為無當飛軍,身為義勇軍,理應生長著義勇軍的傲骨,理應烙印著大梁的精神烙印!

終於,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中,消失在了袍澤們的視線中,再也看不見了。

拭去眼角的熱淚,其他的無當飛軍精銳們,繼續踏上了征程,腳步異常的堅定。

在這崎嶇難行的山路上,任何人都在經受著死亡的威脅,危險無處不在。可這無法阻擋住無當飛軍的腳步,因為他們是無當飛軍!攀山越嶺,破陣殺敵,無人能擋!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朝陽把第一縷陽光散落到大地上,太史慈終於帶著身後的無當飛軍橫穿過了劍閣險道,腳踏實地的踩在了寬闊的地麵上。

昨夜出發的萬餘無當飛軍,此刻隻剩下了八千多人,有近兩千的精銳,再也無法回來了。

死去的人,不會感到後悔;而活著的人們,仍要沿著死去袍澤的腳步繼續前進,以掌中之弩,為死去戰友們,去征服一切。

“原地修整兩個時辰,注意隱蔽。”

太史慈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簡單的吩咐道。

這個時候,一切的安慰都是徒勞的,而且太史慈也並不想那樣去做。他的心中燃燒著一團火,幾乎要把他的胸膛融化,絕不是言語上的安慰能夠消融的,欲要熄滅這團怒火,唯有用敵人之血!

他相信,還活著的無當飛軍精銳們,同樣如此。

沉默中,八千多精銳快速的分散,各自尋找隱蔽之處藏了起來。

把自己的身形藏好了之後,無當飛軍的精銳們,才一麵流著淚,一麵從行囊中取出食物,就著自己的眼淚,一口一口用力的咀嚼著。

劍閣的正麵,義勇軍大營中,一隊隊衣甲鮮明,刀槍明亮的義勇軍,邁著整齊的腳步,從大營中魚貫而出。

“什麽?!強攻劍閣?相國,這……”馬岱驚疑不定的說著,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劍閣天險,易守難攻,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如此險地,諸葛亮竟然要發動強攻?那不是排著隊去劍閣送死嗎?隻要管亥扼守住劍閣險地,單憑弓箭的遠程殺傷力,就能重創義勇軍將士了!

諸葛亮麵色沉重的歎息了一聲,而後方才開口說道:“伯瞻勿要擔憂,吾已做出了安排。屆時,必定有奇兵襲擾劍閣之後,他們才是真正的主力,我軍主力隻需在正麵戰場發動佯攻,吸引管亥的注意力即可。”

奇兵相助?哪裏來的奇兵?難道有人還能翻越劍閣,繞到管亥的背後去不成?馬岱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他在仔細一看,發覺軍中少了太史慈和王平的身影,連諸葛亮直屬的無當飛軍,似乎都少了三分之一左右。

這說明了什麽?

馬岱驀然回頭,震驚的看向了諸葛亮。

從馬岱的表情上,諸葛亮知道他已經猜出了答案,道:“不錯,便是伯瞻想的那樣。”

諸葛亮並非不知道,夜間翻越劍閣險道的難度,他也清楚,一夜過後,太史慈帶領的萬餘無當飛軍,會有很多人葬身在山野之中,這是不可避免的。

無當飛軍可以說是諸葛亮一手培養出來的,對每一名無當飛軍,諸葛亮都曾傾注了大量的心血。如果可以,諸葛亮絕不會將他們置於險境之中。

可這裏是戰場,現在是在戰鬥。戰爭,終歸會流血,會死人,沒有誰能規避掉全部的風險。諸葛亮不是冷血之人,但他更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

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液,馬岱再次問道:“可相國又如何能確定,子義將軍他們,一定能在天亮前到達指定地點呢?萬一我軍發起了進攻,而子義將軍他們還被困在劍閣險道上,豈非前功盡棄?”

“不會的。吾相信他們,因為他們是無當飛軍,是我大梁的義勇軍!”諸葛亮的臉上閃過一絲沉痛之色,隨即便恢複了正常,堅定地說道。

兩個時辰後,戰鼓喧天,義勇軍主力軍在諸葛亮的帶領下,來到了劍閣的正麵戰場。

隔著上千步的距離,諸葛亮坐在四輪車中,麵色凝重的觀察著劍閣之上的蜀軍大營。

說是大營,其實並不準確。限於劍閣的險要,崇山峻嶺穿插其間,蜀軍無法在劍閣之上安紮下一座足以容納所有人的營寨,隻能在較為平坦的地方,分別紮下數十個小營寨,來扼守劍閣天險。

郭淮躍馬而出,向前奔出數百步,在劍閣之下三百步外橫刀立馬站定,縱聲高喊道:“大梁相國諸葛亮在此,請蜀軍上將管亥相見!”

其實不用郭淮叫陣,管亥也早已聽到了義勇軍的戰鼓聲。他挺身而出,來到劍閣之上一處離地麵足有十餘丈的營寨前,高聲說道:“本將便是管亥!奉勸諸葛相國,還是盡早退兵吧!否則,劍閣天險之前,爾等必將橫屍荒野,血流成河!”

郭淮麵色不改,絲毫沒有因為管亥的話而動容,大聲說道:“吾家相國說了,翼德將軍已經棄暗投明,於我大梁效力,將軍與翼德將軍情同手足,何不效仿翼德將軍,投效我大梁呢?”

“一派胡言!”管亥怒不可遏的說道:“吾之三弟豈是背主求榮之輩?況且,翼德早已戰死沙場,何來投效大梁之說?”

“將軍先莫動氣,”郭淮按照諸葛亮事先告訴他的話繼續說道:“將軍身為蜀國上將,更是托孤重臣,對我大梁閱兵之事,自然是有所耳聞。請將軍細細想來,閱兵之時,位於吾王身後的黑麵將軍,究竟是何人?”

管亥聞言,心頭一顫,低下頭苦苦思索起來。

按照細作的回報,當時在馬超的身後,確有兩個麵色黝黑的大將,寸步不離的守護在馬超的身邊。其中一個身高接近兩丈的大漢,必是胡車兒無疑。但另一人究竟是誰,因為距離太遠,細作並沒有看的真切。

難道真的是張飛?

管亥一直以為,張飛死在了漢中爭奪戰的戰場上,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似乎確實有些不對勁啊。無論是在蜀國的戰損清算中,還是在大梁公布的名單中,都沒有出現張飛的名字,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