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借刀殺人
陶家大宅之中，陶仲文手握著信件，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
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這大半年以來，包家上躥下跳，在整個京城之中大出風頭，便是自己請動了順天府的巡撫楊越，居然也奈何不得包家。
可是現在，包家終於蹦躂到頭了！
京師之中，權貴遍地，大家都是謹小慎微，可是如今，包家居然惹到了嚴閣老！
嚴閣老是誰，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整個大明朝，除了當今聖上，還有誰的權勢大得過嚴閣老？
陶仲文平複了下心情，將手中的信交給了他的兒子陶世同。
陶世同接過了信，反反複複看了兩遍，也是忍不住露出笑容道：“爹，包家這回惹上嚴閣老，看來這回包家要倒黴了！”
“嗯！”陶仲文緩緩起身，望著堂前掛著的老君神像，淡淡道：“要做神仙先做人，連人都不會做，又怎麽能做神仙呢！”
陶世同獰笑道：“嚴閣老若是幹預此事，管保叫包家滿門抄斬！”
陶仲文微微搖頭，歎了口氣，自己這個兒子，從小錦衣玉食，根本不知世間的險惡！
“世同，我有一句話囑咐你！”陶仲文的容顏在這一瞬間，幾乎老了十歲，他緩緩道：“現在爹的年紀越來越大了，如果有一天爹羽化而去，我想問問你，你該如何自處？”
陶仲文一愣，道：“爹，你現在身子骨好的很呢！”
“我是說如果！”陶仲文加強了語氣。
“如果真的有那天！”陶世同站起身來，踱了兩步，道：“爹現在是真人，兒子我也是皇上敕封的高士，更領著太常丞的職位，到時便是爹不在了，有郭師兄、王師兄等人輔佐，兒子有信心可以統領天下道門！”
“哎！”陶仲文一聲長歎，道：“兒啊，你記住，日後萬一有這樣一天，你要將皇上所禦賜的器物，全部奉還，所賜的銀兩黃金，悉數退還，然後上表稱退，然後向皇上在老家討一塊地，建一座道館，回去安安穩穩做一個道士！”
他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陶世同，又追問了一句：“可聽清了嗎？記住了嗎？”
“是！”陶世同雖然心有不甘，可他卻是個孝子，不會違逆陶仲文的意思。
“眼下這事！”陶仲文拿過那封信，就著蠟燭上的火焰點燃，片刻之後，那封書信便成了一縷青煙，片片紙灰。
“眼下這事，嚴閣老是不會出手的！”陶仲文背負了雙手，道：“他這封信的意思，不過是告訴我，讓我放手去做，皇上那裏，自有他給你我頂著！”
陶仲文苦笑道：“當今世上，誰非刀俎，又有何人不是魚肉？我統領天下道教事多年，可在嚴閣老眼裏，我也不過是一把刀而已！”
“可是！”陶世同撓了撓頭，自家幾次三番找包家麻煩，可眼見包家不但沒有倒黴，反而越來越是紅火，陶世同到底是富貴出身，隻覺渾沒半點辦法。
“嘿嘿嘿！”陶仲文一陣苦笑，道：“爹在入山學道之前，曾在縣衙裏做過一陣時間的小吏，這世上什麽醜陋黑暗的勾當沒見過？嚴閣老現在不出手，卻叫你我出手，可一旦出了事，天曉得他會不會為我們說話！”
“借刀殺人！”陶仲文眯縫起眼睛，緩緩道：“他可以借我們的刀殺人，我們也可以借別人的刀！”
“可是，據郭師兄說，那江湖豪俠的事情，卻是還沒著落呢！”陶世同憂心忡忡。
“嘿嘿，世人皆道我是神仙，你看我像神仙嗎？”陶仲文冷冷一笑，道：“以我看來，那所謂江湖豪俠，十有八九也是假的了！再說這借刀殺人，要的便是來無影去無蹤，了無蹤跡可循，便是旁人尋仇，也尋不到咱們頭上，這才叫高手！”
陶世同聽的直迷糊。
陶仲文冷冷笑道：“我就不信，這包家真有這等本領，居然能夠靠一池子牛奶便治好天花！”
陶世同皺眉道：“說起此事，如今京師裏果真鬧起天花來，爹你年紀大了，進進出出千萬小心！”
“我老了，年輕時候出過了天花，你可要將我那乖孫看好了，不要到處亂走！”陶仲文微笑道：“你不懂，我這裏有一封信，你拿去給師兄郭弘經，他自然會經辦妥當！”
…………
太醫院內，數名太醫連連搖頭。
“哎，這叫什麽事呢！”一名太醫搖著腦袋歎息道：“難怪咱們當大夫的給人看不起，如今京師之中天花泛濫，你我居然束手無策，徒喚奈何。”
另一人也歎道：“可不是嗎？那一日我家鄰居的娃兒，冰雪聰明的孩子，真是人見人愛，便是得了天花，沒熬過去，那人家哭天搶地，哭的我好不心酸！”
又一人嘻嘻笑道：“你們還不知道嗎？這天花老早便有人可以治了！”
那幾名太醫聞言一驚，便是坐在一旁的李時珍也忍不住抬起了頭來。
他將海瑞的老母和妻兒送回海南去，剛剛回到京城。正準備修書辭去太醫院的差事，雲遊天下去。卻不料聽到了這件事。
“你們不知道嗎？”那人笑道：“便是虎坊街上的清華池啊，那包家打了包票了，隻要去他清華池洗澡，便不再得天花了！”
“哎！人命關天，老兄豈可胡說，我讀了數十年的醫書，從來沒聽過說洗澡可以治天花的！”
“這年頭，治不治病不好說，賺錢倒是真的！”那個太醫又道：“你們之前不知的嗎？那包家之前靠這兜賣符水，便大發了橫財！”
“哼！真是豈有此理！”聽到此處，李時珍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
“誒誒誒，李太醫，不要生氣！”那人使一個眼色，大家一齊勸道：“李太醫，那包家如今在京師之中好大的名聲，所結交者也都是權貴，咱們不過是隨便說說，您可別往心裏去！”
“哼！”李時珍一甩袍袖，怒道：“你我俱是醫者，所謂醫者父母心，難不成咱們眼看著那包家小子信口胡言，坑害病人而不理嗎？我李時珍身為太醫院的醫者，今天這事，我管定了！”
說罷，李時珍起身便走。
當初包大農痛毆了海瑞，李時珍便憋著一口氣，沒想到，現在你居然敢妖言惑眾？
不打你個七竅流血，你就不知道砒霜是有毒的！
李時珍身後，那太醫嘿嘿一笑，掏出一遝銀票，分給旁邊幾個太醫，道：“辛苦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