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空巢老人
“老嘍老嘍，不中用嘍！是要被人嫌棄了！”包大農忍不住唉聲歎氣，突然找到了點空巢老人的感覺！
以前這兩頭呆貨天天在跟前晃悠，包大農還覺得這兩人挺煩人，可現在這倆人都進宮麵聖去了，突然間這心裏空落落的！
想想再過幾天，這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便要飛黃騰達了，可自己呢？依舊是兩手空空，啥也沒有，不要說功名功名沒有，老婆老婆沒有，本來以為穿越後可以開後宮當一匹快樂的小種馬，可看看自己那老爹就知道，這願望也不好達成啊！
包大農出了房門，如同沒頭蒼蠅一般地在院子裏溜達，老遠看到鐵蘭兒背上背著棍子到處亂晃，趕緊躲開。
這小丫頭天天喝牛奶，壯的像頭犛牛，萬一再生出想和自己較量下武藝的念頭，那可不是好玩的！
包大農摸了摸還青著的眼眶，貼著牆根溜了出去，剛一轉過月亮門，差點和一人撞了個滿懷。
“恩師！”
來的是李時珍，一臉的落寞表情。
包大農可以理解，如今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功成名就，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那個……昨天你好像有啥事要和我說？”包大農擺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準備好好愛護自己這唯一留在身邊的學生。
“恩師……”李時珍兩眼圈紅紅的，雖然他身為名醫，一直是以高冷形象示人，可是在內心裏，李時珍到底是個重情重義的理想主義者。
“說吧，說吧！”包大農擺擺手，對於這個弟子，包大農多少有些心懷愧疚。
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人，雖然在自己門下吃了不少悶棍，可如今總算是熬出頭了，隻有李時珍，自己好像真沒有什麽可以給他的。
“恩師，弟子心裏的事情，您是了解的！”李時珍歎了口氣，道：“如今兩位師兄都已經功成名就，隻有弟子一事無成。其實弟子心裏一直想著……”
李時珍沉默了片刻，鼓足了勇氣道：“弟子這一生，心心念念便是要編寫一部本草，之前因為天花惡疾之事，一直耽擱了下來，按說如今恩師內憂外患，兩位師兄又要離恩師而去，弟子此時提出這事來，心裏實在不是滋味！可是如今弟子年齒漸長，若再耽擱下去，那山高水長，隻怕身體也吃不消了！”
“唔！這個……”包大農忍不住歎了口氣，李時珍說的是實情，可這時節……
“你說的是！”包大農歎了口氣，道：“這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身為醫者，有這般宏誌偉願，為師心裏高興還來不及！”
李時珍見包大農口裏這般說，眼睛裏卻一副落寞神情，突然撲通跪倒，痛哭道：“恩師，是弟子不孝，弟子不能侍奉您老人家左右！”
包大農歎了口氣，其實這裏麵的道理他如何不懂，隻是眼見這幾個弟子都要離自己而去，心裏難免傷感。
過了一會，包大農伸手將李時珍扶了起來，擦了擦眼淚，笑道：“傻孩子，為師還年輕，你們這幾個人每天圍在我身邊，真是煩也煩死我了！如今你兩個師兄前途一片大好，到時候治國平天下，為師臉上也有光彩，隻不過，你們師兄弟三人裏，為師最看重的還是你啊！”
“什麽？”李時珍一愣。
本來，在恩師門下四個弟子之中，藍道行是當今道門之中一等一的人物，便是在當今皇上麵前，那也是備受尊崇，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就更不用說了，一個狀元、一個榜眼，那都是以後大明朝一等一的棟梁之才。
隻有自己，初從文，三年不中，後從醫，自撰良方無數……雖然身為良醫，活人無數，可在大明朝，醫卜星象之流，始終低人一等，即便是身懷大才如徐文長、歸有光，若身無功名也要給人瞧不起，更不要說身為醫者的自己。
所以，在李時珍的內心裏，也時常覺得有些自卑，如今徐文長和歸有光都功成名就了，在恩師門下四大弟子之中，隻有自己最為卑微，他萬萬想不到，恩師居然說，在他所有的弟子之中，他最看重的居然是自己！
“你那藍師兄！”包大農忍不住笑道：“其實不管是你藍師兄，還是我爹，不過是妄人罷了！這世上隻見活人受苦，何時見過死人享福？若是風水有用，普天下最好的風水師父都在皇家，如今強唐盛漢又在何處？若說天移地轉，皇帝要輪流來做，卻幹天下百姓何事？為什麽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時珍擦幹眼淚，聽得連連點頭，本來，他雖然佩服自己的恩師，卻總覺得自己這位恩師流於淺薄，可如今看來，恩師的學問果然是深不可測啊。
“便說徐文長與歸有光二人，這天下之大，他二人便是有經天緯地之才，又能救得幾人？隻有你啊！你一個良方流傳萬世，千百年後世人還要受你的遺澤，到時候人們提起你李時珍，也要說一句你是我的弟子，你說為師是多麽的開心啊！”包大農說到後來，已經是真心實意，沒有半句虛言。
“恩師……”李時珍膝行兩步，抱住包大農的大腿，放聲大哭起來。
“誒！這是做什麽，汙了為師的袍子！”包大農也忍不住擦了擦眼淚，笑道：“走走走，為師給你踐行！”
當下叫來牛五，吩咐下去，置辦酒席。
轉眼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外麵天色如漆如墨，黑雲壓城。
包大農心裏歎了口氣，這不正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風來急”嗎？本來包家吃飯，向來是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如今雖有鐵蠻作陪，牛五伺候，終歸是冷清的多了。
包大農好一陣感歎後，從桌子下麵拿出一個包裹來，笑道：“徒兒，為師旁的也沒什麽，隻不過最近賺了些銀子，你誌向遠大，隻不過這一路山高路遠，荊棘叢生，拿些銀子傍身，總聊勝於無！”
“恩師……”李時珍的眼眶又一次濕潤了。
“不要說了！”包大農擺擺手道：“你兩個師兄去了一天了，到這般時候怎麽還不見回來？等他們回來，倒是要告個別才好，不要失了禮數！”
這話才剛剛說完，突然間一道閃電劃過夜空，一片轟鳴滾過，過了片刻，遙遙見天邊一片紅。瞧模樣，好像正是紫禁城。
“這是……著火了啊！”包大農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