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忽悠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寄生草

“薑太公賤賣了磻溪岸,韓元帥命博得拜將壇。羨傅說守定岩前版,歎靈輒吃了桑間飯,勸豫讓吐出喉中炭。如今淩煙閣一層一個鬼門關,長安道一步一個連雲棧。”酒醉時分,包大農醉眼朦朧,低聲吟唱。

幾名弟子都笑恩師醉了,扶了包大農去安歇。

次日一早,包大農醒來時已是中午,外麵俞大猷早已整理好行裝,來與包大農告別,眼見恩師出來,忙又雙膝跪倒,包大農打個哈欠,上前來將俞大猷攙扶起來。

李時珍一揮手,龐鹿領著一隊少年來到近前。

李時珍笑道:“俞師弟,這一隊人不比旁的醫者!他們也不算是我的弟子,不過是龐鹿一手帶出來的,他們也不會治旁的毛病,但這些天來,門外大街上打破了多少頭,砍傷了多少胳膊,都是這些人一力救治,單說他們治療外傷的本事,已經不遜於任何名醫了!”

李時珍來到龐鹿麵前,拉著龐鹿的手歎道:“孩子,自從你入我門,為師也沒時間教導你,如今為師也要雲遊四海,編寫本草去了,你便隨俞將軍同去,搏一個出身也好!”

“師父!”龐鹿想了想,搖搖頭,道:“弟子不想去前線!”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祖包大農,無比堅定地道:“弟子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師祖身邊,有心一直侍奉師祖!”

李時珍黯然道:“也好,我不能在恩師麵前盡孝,有你在,我也放心了!”

旁邊徐文長和歸有光見了這場景,也是黯然神傷,想起當日自己二人剛剛投入恩師門下,曾說過要拖家帶口來世世代代侍奉恩師的話語,可如今二人都是功名在身,說過的話終究做不得數了!

當下,龐鹿在隊伍中指定了隊長,這些人本來都是包家家中的小廝,如今聽說可以隨俞將軍去東南前線搏個出身,個個高興。

在包大農的注視下,俞大猷灑淚上馬,率領一眾人等戀戀不舍而去。

“哎,這天下總是沒有不散的宴席!”此時此刻的包大農,心裏也很不是滋味,拍了拍手,身後牛五捧出一個老大包裹來。

包大農接過包裹,遞給李時珍道:“此去上高路遠,你一路珍重!”

李時珍熱淚盈眶,道:“弟子這一生,定要編寫好這一本本草,才不辜負恩師的期望!”

包大農點點頭道:“這幾日,你有什麽朋友,便去拜訪下,有什麽事兒,不妨告訴為師,自有恩師一力承當!”

李時珍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接了包袱,退了出去。

“你們兩個過來!”包大農舉袖子擦擦眼淚,將徐文長和歸有光叫到身邊。

“恩師!”還沒說話,這二人的眼淚已然流了出來。

“恩師明見萬裏,請恩師教導我二人!”徐文長一伸手,從身後拎出根棒子來,雙手奉上。

“還要這東西做什麽用處!”包大農微微搖頭,歎息道:“你二人本都是天下聞名的才子,如今身在朝廷,要勤勤勉勉,認認真真,不可負氣使性,上不愧蒼天,下不慚黎民,這才是為師教導你們的本意!”

“隻是你二人,都是多才多藝之人,這琴棋書畫雖是雅事,卻不可過於沉迷,以免誤了正事!”包大農苦口婆心道。

“是!恩師教導的是!”徐文長舉手為誓道:“弟子發誓,自今日起,要勤勉公事,再也不碰書畫等事!”

“那也不必!”包大農突然露出個笑容,道:“你的心意自然是好的,卻也不必如此急躁,這誓不妨明日再發!”

叫一聲牛五,牛五手捧著一本賬冊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時至今日,你收了多少?”包大農看著牛五手裏的厚厚賬冊,也有點發蒙。

沒想到徐文長居然如此高產啊!

“回公子爺的話,自徐相公拜在公子爺門下,公子爺吩咐小的去市麵上收買徐相公的畫作,時至今日,共收了徐相公往日畫作六百七十二幅,用銀三萬八千五百兩;共收集到歸相公書法畫作二百八十九件,用銀一萬三千八百兩!”

“嗯,不錯不錯!”包大農的臉上終於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恩師!”

徐文長和歸有光又要哭了。

身為名滿天下的才子,不管是徐文長還是歸有光,都有不少畫作詩文四處流傳。

尤其是徐文長,雖空有才子之名,卻半生潦倒窘迫,常常不得不賣畫以求溫飽。這麽多年以來,格調高雅的畫作自然不少,可為了迎合那些肚滿腸肥的暴發戶,徐文長也畫了不少美人侍女乃至春宮,如今徐文長狀元及第,那些有傷風化的畫作流傳出去,於他如今的形象自然大有損害,每每想到此事,都是心生悔意。

沒想到,恩師考慮居然如此之周全,豈不讓徐文長感激涕零。

“來來來,日後想必你二人很難再留在為師身旁,咱們一起來看看吧!”

包大農當先而行,牛五在前麵領路,不一會來到後宅的一間大房間裏。

整個房間裏掛滿了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往日的畫作詩文。

“這一件是我當年窮困潦倒時,為了換酒,隨便畫的,真是丟人啊!”徐文長指著一張小雞啄米圖笑道。

“可不是嗎?那一幅字是我家一個親戚,做了生意發了財,回來苦苦哀求,我一時興起,寫了這幅字羞辱他的!”歸有光也哈哈笑道。

這一幅幅畫,一幅幅字,對於二人來說,不是過去的作品這麽簡單,而是他二人半生的心酸,半生的辛苦。

好在,有恩師在,所有這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變得雲淡風輕,成為了二人口中的回憶。

“公子爺!”牛五一臉諂笑道:“這段時間以來,因為咱們的大力收購,市麵上徐相公和歸相公二人的詩文畫作已經極少了,那價錢也是飛漲起來了!”

“如今你我師徒也要告別了!”包大農帶著徐文長和歸有光來到一張書案前。

那書案上擺滿了筆墨紙硯和各色顏料,包大農笑道:“這幾日你二人若是有空,不妨給為師畫幾幅畫留作紀念的也好!”

“弟子遵命!”想到自己等二人離開之後,恩師隻能看著自己留下的畫作想念自己,如同老母離兒,對衣泣血,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胸中感慨,仿佛有千萬句話想對恩師說,卻又覺得說不出口。

兩人不約而同拿起筆來,筆落如雲煙,心中所懷所想,都化作了迢迢春水,山路曲折。

包大農使了個眼色,與牛五退出了房門。

眼見這倆傻徒兒揮毫潑墨,包大農忍不住笑道:“壟斷產生暴利,如今我這兩徒兒一個狀元一個榜眼,那一字一畫都是值了銀子的,這一回,我可要賺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