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明第一死士
包大農誌得意滿，打道回府。
來的時候帶了一張兩千兩銀子的借條，回去的時候身後兩輛馬車跟著，上麵裝著一萬兩千兩的白銀。
包大農很開心啊！
旁人抱大腿，哪個不得銀子拿出來，好話說出來，笑臉陪出來！
可自己呢？
雖然自己明明是去抱這未來皇上的大腿的，可這一趟，是那大腿哭著喊著要給自己銀子，要陪自己的笑臉，要和自己說好話！
自己不但沒出錢，還拿回來一萬兩。
有了這一萬兩銀子，從今以後，包大農就和這位未來的皇帝深度捆綁在一起了。
什麽聖人之道？
什麽君子罕言利！
去你的吧！
包大農隻相信這世界上隻有利益捆綁才是最實在的。
而且現在朱載後正是山窮水盡，人單勢孤的時候，自己這時趁火打劫，哦不，是雪中送炭，一定會讓朱載後十分的感動。
隻要自己的利益和這位未來的皇上捆綁到了一起，以後自己就是從龍有功之人，等到朱載後順利登基那天！
包大農想著想著，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引來一陣路人側目。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身旁一個老者連連搖頭。
包大農抬頭看了一臉，連連呸呸呸了幾聲，心中默念幾句：“升官發財！”
原來居然走到了一家棺材店。
“奇了怪了，有人活的好好的給自己買棺材，有人在棺材店前放聲大笑，這是個啥世道麽！”老者望著遠處不住歎氣。
包大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不遠處一架馬車緩緩遠去，那馬車上拉著一口嶄新的棺材，那牽馬之人身形瘦削，一身朝服，似乎在哪裏見過。
一陣寒風吹過，徹骨生寒，一陣鵝毛大雪飄飄灑灑落了下來！
那人在北風之中緩步而行，仿佛這天地之間，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孤獨前行。
包大農打了一個寒戰，突然想起了什麽，一縮腦袋，叫一聲：“快走！”縮了腦袋鑽進馬車，叫車夫快馬加鞭，一路小跑回到包家。
到了包家，他連跑帶顛來到後院，不由分說，將徐文長和歸有光兩個揪到書房中，又叫過牛五來，囑咐道：“這二人若是敢出門時，打死了來見我！”
“恩師，弟子又犯了什麽錯了？”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一臉懵逼。
恩師的行事實在是神出鬼沒，叫人渾沒半點頭腦啊。
“對了，你們兩個，馬上給朝廷寫一封請假條，就說這幾天得了重病，要死的那種，未來一個月都不能上朝了！”包大農在門口轉著圈，撓著頭，囑咐道。
抬眼看時，隻見徐文長和歸有光二人大眼瞪小眼，根本沒有去寫假條的意思，忍不住一聲怒喝，抄起了門栓！
九連鞭還沒打完呢，兩張假條已經寫好了。
包大農叫來個下人，叫他騎了快馬趕緊送假條到衙門裏去。
一切都安排妥當，包大農回到房間，一下子癱倒在了椅子上。
剛才他看到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大明朝第一死心眼——海瑞海剛峰！
根據李時珍所說，海瑞已經寫好了《治安疏》，眼下又買好了棺材，看來這名垂青史的千古名罵就要新鮮出爐了。
自己門下徐文長和歸有光這兩頭呆貨，說不定又要不遵師父囑托出去生事，所以最好還是將他二人關在家裏比較放心。
不然到時候你倆丟了小命倒是小事，難免連累師父可就不美了！
…………
與此同時，海瑞已然來到了午門之外。
大雪漫天，落在海瑞頭上身上，海瑞渾然不覺！
河南河北去年大旱，有了這一場雪，明年的旱情想必會減輕許多吧！
百姓的日子或許會好過些吧！
皇上大概會以為這一場雪是他虔誠祈禱上天得來的吧？
再過不久，滿朝文武大員，各地督撫的賀表便會如同這雪花一樣飛來吧？
京師中的百姓，那些吃不起飯，穿不暖衣服的百姓，我海瑞，不能幫助你們了！
海瑞停下腳步，仰頭看這大紅色的宮牆。
海瑞平緩了下呼吸，安安靜靜地把馬拴在道旁的柳樹之上，白雪落在大紅的棺材上不但沒有掩蓋住棺材的大紅色，反而使這紅色更加醒目。
路過的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沒人知道海瑞要做什麽，也根本沒人關心。
這個跪在午門前的中年儒生，已經準備好用自己的性命拯救天下蒼生，可是天下蒼生又有誰在乎？
海瑞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隻想做自己該做之事！
海瑞一身朝服，大步向前，來到午門之外，從容跪倒，朗聲道：“戶部主事海瑞有表上奏皇上！”
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無人回應。
“戶部主事海瑞有表上奏皇上！”
海瑞的聲音越來越大。
終於，午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名太監跑了出來，看到跪在雪地裏的海瑞，輕笑道：“這位大人倒是見機得早，本來這午門不是接受賀表的所在，不過今天主子萬歲爺祈雪得雪，龍顏大悅，老祖宗也吩咐過了，有進獻賀表的，不妨遞了進去！”
說完小太監伸手拿了海瑞手裏的奏疏，笑道：“這位大人，不瞞你說，您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這場好雪，滿朝文武，您怕是第一個上賀表的，到時候主子萬歲爺見了一定歡喜，說不定您就升官發財了！”
說完，小太監朝著海瑞伸出了手。
“嘿嘿嘿！”海瑞一陣苦笑。
想不到啊，海剛峰一生剛直，絕不肯低頭，到了要以性命勸諫皇上之時，居然還要做這等事！
海瑞心裏一陣愴然，伸手入懷，掏出僅存的一點點家當。
那是他買棺材剩下了一兩碎銀。
“哎，這位大人真是小氣呢！”小太監鄙夷地看了海瑞一眼，縮頭縮腦的跑了回去。
這大雪，下的也太大了些。
“盡道豐年瑞，豐年事若何。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此時此刻，海瑞突然想起了這樣一首小詩。
他直挺挺地跪在午門之外，雪落無聲，將他整個身子都染的白了，將他的手也凍得冷了。
可是，這世上，永遠有一些人，他的血是血紅血紅的，他的血是滾熱滾熱的！
那一封震鑠古今的《治安疏》，很快就擺在了嘉靖皇帝的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