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天降靈藥
“誒呦呦，誒呦呦！”
西苑寢宮裏，嘉靖皇帝頭上敷著毛巾，臉色蠟黃，口中不斷呻吟。
這打擊實在是太沉重了！
自從嘉靖皇帝登基以來，還從未受過如此嚴重的打擊。
在此之前，其實在嘉靖皇帝內心中，一直為自己所取得的成功感到驕傲。
這種驕傲如此強烈，以至於嘉靖皇帝一直覺得，這大明王朝於他而言，不過是股掌之上的玩物！
當年他一十四歲，從湖北來到京師，繼承皇位。
當他離開湖北，踏上前往京城的道路時，他決心成為一位青史留名的好皇帝！
雖然隻有十四歲，雖然之前從未踏出過湖北，雖然之前從沒想過這偌大的帝國會被交到自己手上。
可是，年少的嘉靖皇帝還是很敏銳的發現了自己的前任，也就是武宗皇帝的缺陷。
幾千裏迢迢路上，年輕的嘉靖皇帝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在眾多能臣的輔佐下撥亂反正，繼往開來！
嘉靖皇帝很有信心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腳步還沒有踏入京城，自己未來的那些手下們，就先亮出了獠牙，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
那是在進京之前，以楊廷和為首的一幫大臣提出，要自己以皇太子的身份繼承皇位。
笑話，自己與從未見過孝宗皇帝，更未曾過繼給他，怎麽就成了他的兒子？
而且年輕的嘉靖皇帝終於看清楚了，跪在自己麵前的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的臣下，而是自己的對手。
他們是潛伏在江水下的鱷魚，安靜恭謹的神態不過是他們發動攻擊前的偽裝！
從這一刻起，嘉靖皇帝決定絕不退讓！
這個過程是何等的艱巨！
即便至今回憶起來嘉靖皇帝還覺得膽戰心驚。
在這過程中，嘉靖皇帝不是沒有服過軟，不是沒有讓過步。
可是這些內閣首輔和大臣們步步緊逼，以禮法為名，行逼宮之實！
他們就是要用實際行動讓這個剛剛從窮鄉僻壤來到京師的少年看看，這大明朝，到底是誰說了算！
到底是誰說了算？
當年大禮議之爭時，自己不過才十七歲，作為兒子，嘉靖皇帝自認為是個孝子，自然不肯認從未見過的孝宗皇帝為父。
而且在嘉靖皇帝看來，這根本是自己朱家的家事！
可是百官不這麽看。
嘉靖皇帝停止了呻吟，側耳傾聽，窗外北風呼嘯，朔風吹過角樓，發出慘厲的風聲，聽起來好像當年文華殿外百官的哭聲。
當年自己詔諭禮部，為父母上冊文、祭告天地、宗廟、社稷，沒想到群臣嘩然。當時正逢早朝剛結束，吏部左侍郎何孟春倡導眾人道：“憲宗時，百官在文華門前哭請，爭慈懿皇太後（孝莊錢皇後）下葬禮節，憲宗聽從了，這是本朝的舊事。 ”楊廷和之子、狀元楊慎亦稱：“國家養士一百五十年，堅守節操大義而死，就在今日。” 隨後編修王元正、給事中張翀等在金水橋南攔阻挽留群臣，何孟春、金獻民、徐文華等又號召群臣。隨後兩百餘位朝廷大臣在左順門跪請自己改變旨意。
這哪裏的跪請，分明是威逼！
一道文華殿門，門裏是人單勢孤的少年，門外是數百同仇敵愾的大臣！
那一刻，年輕的嘉靖皇帝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當年文華殿聽聞門外哭聲震天，自己強壓怒火，命太監傳諭大臣們退朝，但那些人直到中午仍伏地不起，楊慎等人撼門大哭。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然不是禮議之爭了，而是事關這大明朝到底是誰的大明朝了！
嘉靖皇帝的怒火終於壓製不住了，他要用自己手裏的劍告訴天下人答案。
他要讓外麵跪著的那些人知道，朕想做的事情，你們誰也攔不住！
不管你們是誰，都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那就是朕的臣子！
一聲令下，錦衣衛逮捕為首者八人，下詔獄。以儆效尤。
沒想到這下子捅了馬蜂窩，此舉令其他人更為激動，衝至左順門前擂門大哭，十七歲的嘉靖皇帝再下令將五品以下官員一百三十四人下獄拷訊，四品以上官員八十六人停職待罪。
後來，自己為母親上尊號“章聖慈仁皇太後”。
再後來，自己下令四品以上官員停俸，五品以下官員當廷杖責。因廷杖而死的共十六人。
廷杖後，反對議禮的官員紛紛緘口，為時三年的“大禮議”以自己的徹底勝利告終。
舉國嘩然！
這是嘉靖皇帝的徹底勝利，從此之後，十七歲的嘉靖皇帝成為了這個龐大帝國的真正統治者！
從此，敢當麵頂撞自己的人少多了。
嘉靖皇帝分明從那些大臣的眼神中發現了恐懼和敬畏。
嘉靖皇帝終於明白，在這大明朝之中，自己乃是手持鐵鞭之人，至於旁人，不過都是自己的奴才。
奴才最重要的便是聽話！
聽話的奴才才是好奴才，不聽話的奴才連死奴才也不如！
從那一刻起，嘉靖皇帝在心理上站到了所有大臣的頭頂。
你們不是要和朕作對嗎？
那就試試朕的庭仗。
你們不是自詡為有骨氣的讀書人嗎？為什麽仗死十六人後就沒了動靜？
你們這些人有什麽資格和朕叫板？
你們吃的是朕的俸祿，卻要朕低頭？
你們無非是以為朕要治國離不開你們，所以才蹬鼻子上臉！
朕就讓你們看看，到底離了你們，朕到底治不治得了這大明朝。
自從大禮議之後，自己便沒多少興趣上朝了。
整日深居宮中，尊崇道法，六部之中多有空缺職位，自己也並不急著拔擢人替補。
為的是什麽？
為的就是告訴你們這些讀書人，你們不過是奴才，朕用你們是給你們臉麵，不用你們，你們根本沒有半點辦法！
這幾十年來，嘉靖皇帝一直為自己的成就暗自驕傲。
數十年不上朝，這大明朝安若覆盂，在嘉靖皇帝心裏，自己已經達到了道家治國的最高境界——垂拱而治！
常常自比為漢文帝，不過是自己的謙虛之詞！
可是如今，居然跳出來個海瑞，不但將自己罵的一文不值，還說自己不過是個獨夫民賊！
嘉靖皇帝一口痰湧上來，頭腦一陣發暈，昏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