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你有病嗎？
“皇上，皇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嘉靖皇帝悠悠醒轉，一睜眼，便看到黃錦那張胖臉。
“哎！”
嘉靖皇帝心裏歎了口氣。
當皇帝難啊！
似黃錦這般憨厚老實的，可以放心，卻幹不成事，似楊廷和那類人，有本事，有操守，能做事，卻不聽話。
如今內閣的首揆嚴嵩，有本事，能做事，又聽話，是個稱職的奴才。
可這世上的奴才，又有哪一個不把主子家裏的東西往自家偷的？
“快去，快去傳太醫！”黃錦將錦被蓋在嘉靖身上，帶著哭腔喊道。
“不許去！朕沒病！”
嘉靖皇帝沉聲道。
自己修道多年，如今又挨了海瑞那廝的痛罵，如果這時候病倒了，不是昭告天下，自己修道根本無用嗎？
什麽時候都可以病，就是如今，絕對不可以！
“讓朕休息一會就好了！”嘉靖皇帝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黃錦。
黃錦兩眼含淚，走到一邊，卻又不敢遠走，隻在遠處偷偷看著，眼見嘉靖皇帝昏沉沉睡去，連忙讓小太監去喊來太醫，膝行而進，偷偷為嘉靖皇帝把脈。
“黃公公，這事不好辦啊！”太醫摸了半天脈，輕輕退了出來，低聲道：“不瞞黃公公說，皇上這身子是個燥熱之症，而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以前太醫院的太醫李時珍曾經給皇上把過脈，回來說皇上這燥熱之症主要是因為皇上服用了太多的丹藥，而那丹藥中多的是鉛汞硫磺等燥熱之物！當時李太醫便給皇上開過藥物，可是皇上服用了兩天見好便不肯服用了啊！”說完連連搖頭。
“既然那李太醫開的藥有效，快叫他來皇上看看！”黃錦焦急地道。
“哎！黃公公你有所不知，那李太醫也是個特立獨行之人，聽聞他後來拜在了小包神仙門下，如今也不知在不在京城了！”
“哦？小包神仙？”黃錦一愣，猛然想起。
“黃錦，黃錦，你在哪呢！”寢宮之內，傳來了嘉靖皇帝的呼喚聲。
“主子萬歲爺，奴婢在呢！”黃錦顧不上再問，一路小跑，來到嘉靖皇帝臥榻之前。
“去，取朕的金丹來！”嘉靖皇帝閉目道。
“主子萬歲爺，這金丹，這兩天是不是就不要服了。奴婢叫了太醫院的太醫在外麵候著，好歹讓他們給主子看看，雖說主子是仙體，可到底還是要吃五穀雜糧不是！”黃錦哀求道。
“嘿嘿嘿！黃錦啊，朕沒事，朕沒事！其實啊，外麵那些人巴不得朕早點死呢！”嘉靖皇帝氣鼓鼓地道。
“怎麽會呢，主子萬歲爺想多了，不管是嚴閣老還是徐閣老，那都是大大的忠臣啊！咱們大家夥都盼著主子萬歲爺造成正果，早得長生呢！”
“你這奴才，什麽時候學的油嘴滑舌了！”嘉靖皇帝苦笑，隨手拿起桌案上的那封《治安疏》，默默看了一遍。
“黃錦，你說心裏話，你覺得這海瑞說的有道理嗎？”過了半晌，嘉靖皇帝低聲問道。
“奴婢讀書少，旁的奴婢也不知道！”黃錦一邊往爐子裏加了些木炭，一邊道：“奴才隻知道，咱們做臣子，做奴才的，要設身處地為君父著想，這天下的擔子都壓在君父身上呢，他們這些個當官的，若是當的不好了，不想幹了，還有告老還鄉的一天，可主子萬歲爺呢？這輩子都要背負著天下呢！”
“不過！”黃錦偷偷看了一眼嘉靖皇帝，嘉靖皇帝也正看著蠟燭出神。
“不過什麽？說！”
嘉靖皇帝淡淡道。
“不過這海瑞雖然狂妄了些，據說人品是沒的說的，這一回看來也是豁出去命也不要了，才敢說這些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黃錦看嘉靖皇帝沒說話，這才繼續說道：“他棺材也準備好了，可見他是準備好死了，不管他說的對與不對，這大概都是他想對皇上說的至誠的言語吧！”
“朕知道了，朕要睡了！”嘉靖皇帝揮揮手，閉上了眼睛。
黃錦悄悄退出寢宮，卻見呂芳正在門口等著。
“老祖宗，您是什麽時候來的？”黃錦趕緊施禮。
“不必多禮，太醫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呂芳往寢宮裏看了一眼，沉吟片刻道：“這樣，這裏有我守著，你去藍神仙那兒，和藍神仙商量下該怎麽辦！藍神仙不是也拜在了那包大農門下？按說和李時珍是師兄弟了，你去讓藍神仙準備些仙丹來……”呂芳波瀾不驚地看了黃錦一眼。
“可是老祖宗，皇上現在，隻怕這仙丹不能多吃了吧！”黃錦左右看看無人，不無擔心地說道。
“是啊，是不該多吃了，所以才讓你去和藍神仙商議商議！”呂芳微微一笑，道：“去吧，就算你不知道該怎麽辦，藍神仙也該知道。”
“是，那兒子這就去了！”黃錦趕緊快步出了西苑，叫了一頂轎子，直奔藍神仙府邸。
一路之上，黃錦眉頭緊鎖，他是個淳樸之人，也正因為這一點，不管嘉靖皇帝還是呂芳，都對他極是寬容。
“可是今天老祖宗是什麽意思呢？又說這仙丹不能多吃了，又讓我去找藍神仙討幾粒仙丹來！”黃錦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一愣神的工夫，轎子已然到了藍神仙府邸之外，藍神仙聽到消息，忙出來將黃錦迎到客廳之中。
“藍神仙，咱們是老熟人了，雜家就不瞞你了！”黃錦幹脆竹筒倒豆子道：“皇上這兩天生了氣，身子有些不爽利，雜家是受老祖宗所托，來找藍神仙，向藍神仙討幾粒仙丹！”
“哦？”藍神仙就是一愣，這仙丹自己可是前幾日才進獻過，按日子算，肯定還吃不完啊。
而且藍道行另有隱憂。
皇上年紀越來越大了，而且這身子似乎大不如前，若是平常時候倒也沒什麽，若是此時此刻，自己獻出了仙丹，而皇上吞服下去，萬一……
藍道行心裏打了個寒戰，有心不給吧，黃錦上門來討了，給吧，萬一出了事，自己有幾顆腦袋！
突然，藍道行心念一轉，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