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
西苑之內，嘉靖皇帝沉著一張臉，看著麵前的幾個人。
嚴嵩這次進宮來一反常態，呂芳搬來的椅子他不坐，老老實實地站著。
呂芳心裏歎了口氣。
這個年不好過啊！
銀子皇上是拿出來了，可這拿出來的銀子變成了皇上肚子裏的氣。
皇上的氣兒不順，這奴才便不好當！
可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雖說這話不討好。
“啟稟皇上，內帑三十萬兩已經盡數提出來了，今天就可以轉交給戶部！”呂芳神情恭謹，語氣平緩，好像這事根本就不重要一般。
“拿去吧，都拿去吧！無非是朕吃的差一點，衣服少穿幾件，宮裏的人跟著朕過個苦哈哈的年罷了！”嘉靖皇帝意興闌珊，擺手道。
“皇上，上次臣已經和皇上稟告過，如今北邊邊關要塞繼續整修，南邊倭寇又鬧的厲害了起來，胡宗憲和戚繼光、俞大猷等人聯名上書，要朝廷撥銀子！”兵部尚書硬著頭皮道。
“河南河北兩地這幾日遞了公文來，說如今青黃不接，已經餓死人了，看來不賑濟是不行了，而且最近幾日，眼看著要過年了，可是朝廷實在拿不出銀子來，京官們的俸祿，已經拖欠了半年了，如今大家議論紛紛，都說再不發俸祿，這個年就過不下去了，隻是戶部的庫銀……”戶部尚書瞧了一眼徐階，不說話了。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徐階身為閣老，隻好道：“看來不管是南邊的倭寇，還是北邊的蒙古，都不可掉以輕心，尤其是北邊的蒙古，據說今念北方大雪，蒙古人的牛羊凍死無數，以往年經驗來看，他們很有可能會南下！”徐階頓了頓，鼓起了勇氣道：“皇上，臣想，是不是可以將朝天觀的工程先停一停，省出那五十萬兩的銀子，先在今年加緊準備，以防蒙古人入侵，至於南方倭寇的事情，就再苦一苦百姓，等明年……”
“苦一苦百姓？”嘉靖皇帝幹笑了兩聲，道：“朕什麽時候苦過百姓，不過是苦一苦朕罷了！朕這一生，為國為民，廢寢忘食，朕的一件衣服都穿好幾年，宮裏的膳食一減再減，朕就這麽一個願望，那就是早日修建好朝天觀，讓上天見到朕的心意，以求長生，嘿嘿嘿，朕的內帑已經拿出來了，還想怎麽樣！”
“皇上！”
嚴嵩站了出來，道：“以老臣之見，朝廷上的百官，都是國家的棟梁，是皇上的臣子，理應為皇上分憂，這俸祿，倒也不是說不應該給，但是也不急在一時，實在不行，便先發一兩個月的俸祿救救急，至於徐閣老，說的也是實情，可是諸位，咱們也應該體念皇上的難處，這朝天觀的工程，已經來來回回托了好些年了，前幾年便因為鬧倭寇，皇上以大局為重，撥款給浙江，交給戚繼光和俞大猷編練新軍，可到了這般時節了，這倭寇之患還未平息，皇上大度，不予追究，可咱們做臣子的，這時候再給皇上添亂可也說不過去了！如今皇上已經拿出了內帑三十萬兩，老臣的意思，要麽救濟災民，先用十萬兩，其餘的二十萬兩，從各地調撥些糧食來倒也可以，二十萬兩銀子拿去修築邊城要塞，至於南方我可能，正好戚繼光與俞大猷兩部打了幾仗，將士們苦的很，不妨先修整一兩個月，等過了年再行進擊，到時候將倭寇一舉全殲！”
“而且！”嚴嵩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道：“老臣以為，這南方倭寇之亂，綿延數十年，雖要靠人力，可也要依賴皇天之威皇上多年潛心修道，動感上天，若是能在合適的時候派一名大臣，替皇上到東海之濱祭海，若有皇天佑護我大明，幾個區區倭寇，何足道哉！”
“嚴閣老的主意，我看可以！”呂芳偷偷看了一眼嘉靖，大聲道。
“哎！”徐階心裏歎了口氣，這擺明了是要將南方剿滅倭寇之事延後，而且嚴嵩居然提出了祭海的主意，這兩軍陣前，性命相搏，可從來沒聽過祭天祭海便能打勝仗的！
這兩軍陣前，講究的是個乘勝追擊，如今戚繼光和俞大猷兩人剛剛打了幾個像樣的仗，雖說未曾全殲倭寇，可也重挫了倭寇的士氣，正是該一鼓作氣的時候，若是讓那些倭寇緩過神來，可就不好辦了啊！
再說區區二十萬兩銀子，用來加強廣大北方的邊城要塞，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啊！
可是如今，連呂芳也發話了。
呂芳可是司禮監首席秉筆大太監，那代表的是皇上的意思啊！
所以即便是徐階，也隻好默不作聲了。
“既然眾位卿家沒什麽意見，那就這麽辦吧！”嘉靖皇帝揮了揮袖子，有些心虛地往人群後麵瞄了一眼。
“皇上，臣有本奏！”
幾位大臣背後，靠後的位置，一人站了出來。
大家都是忍不住皺眉。
如今大家已經不必去看了，隻聽聲音，就知道這是海瑞。
嘉靖皇帝忍不住歎了口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躲不過啊！
現在大家已經習慣了在所有的朝會之後，聽海瑞發一通牢騷，隻不過如今大家心裏也憋了一口氣，有時候覺得有個人站出來說幾句狠話也是好的。
尤其是在京官的俸祿已經半年沒發以後，大家心裏都很盼望海瑞可以暫時放棄那剝皮的夢想，轉而幫助大家討薪。
有這個大炮筒子在前麵，大家覺得討薪成功的可能會大很多。
“皇上，臣以為！”海瑞深深吸了一口氣，四周看了看。
沒人抬頭看海瑞，嘉靖皇帝一臉的不耐煩，嚴嵩和徐階一臉漠然 。
至於其他人，根本不敢抬頭，畢竟這海瑞憋著一肚子壞水準備剝自己的皮，似這等不要命不要體麵的人，誰都怕！
海瑞的臉卻有些紅了！
他這一生不是沒有用過陰謀詭計，可是卻從未做過阿諛奉承的事兒，尤其是自己之前還拚命反對的，今天居然要自己站出來讚成！
我海瑞也是要臉麵的人啊！
可是為了天下蒼生，海瑞決定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