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箭在弦上
“你確定看到包大農那廝出宮回家去了？”
嚴嵩躺在搖椅上，慢悠悠地問道。
“回閣老的話，小人真真地看著包大農出了宮門，回家去了，在他之前，還有宮裏的大太監黃錦！”
“哦？黃錦也出宮去了？”搖椅停了下來，嚴嵩慢慢坐起來，舉起手裏的一道奏疏來。
所有的奏疏都要經過內閣，自然要先過嚴嵩的眼睛。
所以當嚴嵩一看到趙文華的這封奏疏，就知道浙江的事情有眉目了。
可是即便如此，嚴嵩還是沒想到，趙文華給包悟來扣的帽子如此之大，動作如此之快！
嚴嵩揚了揚手中的信，看向了他的愛子嚴世蕃和重要的謀士鄢懋卿！
“文華是我的義子幹兒，這人有些小聰明，喜歡玩些手段，隻不過辦事還是得力的！”嚴嵩搖了搖手裏的奏折，道：“這封奏折剛才你們都看到過了，你們覺得這事如何？”
鄢懋卿眼睛轉了轉，他與趙文華同為嚴嵩門下最受器重的兩個人，人品其實都差不多，都是靠著揣摩嚴嵩的心意上位的。
鄢懋卿仔細琢磨了下，道：“回閣老的話，屬下覺得，趙文華既然已然上了奏折，裏麵又言之鑿鑿，必然不會是空穴來風，前些日子閣老曾經給他去過信，趙文華豈有不上心的道理，如今他的書信既然已經來了，裏麵也提到了，準備將包悟來就地正法，以正視聽，想必如今包悟來那廝已然死了也說不定！”
“爹，我覺得這事不妥！”嚴世蕃一隻獨眼眨了兩下，道：“江浙總督胡宗憲，乃是您老的得意門生，這事是發生在他的轄區之內，如果有這麽大的事情發生，為什麽不見他的書信或者奏折來！”
“嗯！東樓吾兒有長進啊！”嚴嵩點了點頭，這正是他擔憂的所在。
趙文華這人自然是自己手下最忠心的走狗，可是這人好大喜功，有一分功勞往往說成十分，這一回想必是唯恐旁人獨占了功勞，因此提前上了奏折來。
“那你們說，要不要等一等胡宗憲的奏折？”嚴嵩起身，緩緩踱步，一邊踱步，一邊問道。
“爹，按說趙文華這封奏折不大可靠，可是兒子以為，咱不能等了！”嚴世蕃一隻獨眼裏閃出惡毒的光芒，道：“爹，您是內閣首輔，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你想過沒有，這大明朝多少年來，有多少首輔，又有多少權臣，更不要說還有王振和劉瑾這般的大太監權傾朝野，可是隻要皇上一聲令下，管他多大的權勢，也是煙消雲散！”
“你的意思是說？”嚴嵩的眼神裏終於出現了深深的憂慮。
嚴世蕃所說的一點沒錯。
嚴家如今炙手可熱，放眼整個大明朝，即便是皇上親生的兩個王爺，也要看嚴家的臉色，可以說，整個朝廷裏，就沒有一支力量可以威脅嚴家。
可是在嚴家的頭頂上，始終懸掛著一把明晃晃的利劍！
這就是當今的皇上。
嘉靖皇帝雖然多年不上朝，可是嚴嵩心裏明白，嘉靖皇帝的手段高明著呢，自己之所以可以權傾朝野，是因為皇上還需要自己！
可是，隻要皇上覺得不再需要自己了！那隻要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嚴嵩隻覺全身上下頓時出了一身微汗！
“兒子的意思是，在皇上身邊，決不能出現對我嚴家不利之人！而如今，海瑞那廝除了罵皇上，最近大部分的奏折卻是在罵我們嚴家，滿朝文武，卻沒有一人敢為咱們說話！這就很能說明問題！再說，那包悟來雖然身在浙江，生死不知，可是他的兒子包大農，卻依舊十分受到皇上的寵信，時常將他單獨召進宮中！若是等到胡宗憲的奏折來，隻怕消息已然走漏了，倒是那包大農若是在皇上麵前進了讒言，你我父子隻怕……”
“閣老，小閣老說的對啊！”鄢懋卿在一旁點頭道：“不管趙文華的信裏說的是真是假，咱們都不能再等了！黃錦這人雖然看起來憨憨厚厚，實際上是站在海瑞包大農這一邊的，當初皇上看到海瑞那廝的治安疏，大發雷霆，還是黃錦在旁邊說了句好話！這幾日咱們在宮裏的眼線傳出消息來，皇上對於還真那廝很是不滿，隻不過礙著剛剛提拔了他不好翻臉罷了！”
“爹，咱們要先下手為強！如今黃錦出宮去了，包大農也回家去了，隻有皇上一個人在宮中，此時咱們去見皇上，隻要皇上見了這奏折，見奏折上說殺了包悟來，以咱們這位皇上的性子，萬萬不可能等著你包大農上門來理論，必然會……”
“小閣老說的沒錯，以皇上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認錯的，既然已經殺了包悟來，自然對不起包大農了，皇上為了掩飾自己的過失，必然會翻臉，連包大農一起殺掉！”鄢懋卿想到此處，忍不住眼睛放光，道：“若是那包悟來真的死在了浙江，也就罷了，若是他僥幸活著回來……”
“皇上既然殺了包大農，又豈會在乎一個包悟來？雖說這包悟來有個天師的名頭，可是咱們這位皇上殺的道士還少嗎？可從來沒見他手軟過！”
“哈哈哈！不錯不錯！此計高妙，叫人防不勝防啊！”
嚴嵩哈哈一笑，忍不住摸了摸胡須。
自己的兒子終於長大了啊！
這一條計策實在是高。
“既然如此，馬上派人去包家門口守著，也看著點黃錦的動向，東樓，你與鄢懋卿兩個馬上隨我進宮，咱們這一回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咱們不但要發，而且要發而必中！”嚴世蕃嘿嘿一笑。
“你們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嚴嵩突然停下了動作，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兒子和鄢懋卿。
為政者必須思略長遠！
如果隻能看到眼前的危險，不管嗅覺如何敏銳，在大潮來臨之際，還是毫無用處！
“爹的意思是？”
“閣老？”
嚴世蕃號稱鬼才，對於嘉獎皇帝的心意揣摩的機器透徹，而且這人雖然人品卑劣，卻有大明第一鬼才之稱，頭腦很是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