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各懷心腹事
嘉靖皇帝看向嚴嵩，眼光之銳利，似乎要穿透嚴嵩的身體，看到嚴嵩心裏的想法。
這幾日，各地錦衣衛的消息不斷傳來，嘉靖皇帝大體上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真是貪心不足啊！
對於人性之貪婪，嘉靖皇帝深有體會，不要說別人，便是他自己，當初見到萬福彩這麽賺錢，也動過將這門生意完全占為己有的念頭。
隻不過嘉靖皇帝心裏明白，主辦此事的最佳人選便是海瑞。
萬福彩是一塊碩大無比的蛋糕，卻又很難看守，如果所任非人，那麽最後的結果便如同江南的鹽稅一般。
即便賺錢，大部分也會進了嚴嵩和鄢懋卿之流的口袋，能落到自己身上的，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兩銀子，還有無數的罵名。
當初包大農說海瑞是難得一遇的有用之人，嘉靖皇帝還不大相信，可是現在嘉靖皇帝明白了，這世上能夠看守這麽多銀子而又不動歪心思的，隻怕也隻有海瑞一人而已了。
隻不過各省萬福彩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倒了台子，倒讓嘉靖皇帝十分意外。
畢竟這是一隻能生金蛋的母雞，即便是嘉靖皇帝也知道細水長流的道理。
知易行難啊！
嘉靖皇帝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還不是把天下百姓當做了那隻雞兒殺雞取卵？
可是嘉靖皇帝畢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戶部的事情剛一鬧起來，嘉靖皇帝就知道，這件事不簡單。
不要說江西的萬福彩背後是嚴嵩，便是其他各省的萬福彩背後，也都是有人支持的。
包大農的主意雖然不錯，可是一旦真的查了起來，隻怕要犯了眾怒。
自己雖然是皇帝，可是這大明朝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能玩得轉的，到底要靠朝堂上的這些人。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人背黑鍋。
大明朝背黑鍋運動的第一號種子選手，除了眼前的這嚴嵩，哪還有更合適的人選？
隻不過，這黑鍋不能嘉靖皇帝自己甩，這樣顯得太沒風度，吃相太難看。
最好要嚴嵩哭著喊著將這黑鍋背在身上，然後還要謝主隆恩，那才是皆大歡喜的場麵。
“啟稟皇上，這都是老臣的真心話！”嚴嵩白胡子直抖，一邊抖一邊道：“皇上，這萬福彩是何等賺錢的買賣，皇上肯將這舉辦萬福彩的事情交給各省去辦，是給了他們天大的恩典，更何況，那些人交了銀子後是和朝廷簽訂了契約的，難不成他們做了虧心事，虧了錢，倒教皇上去吃虧，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所以，老臣以為，查稅是個好主意，隻不過……”
嚴嵩眨了眨眼睛，試探著道：“這些人雖然自作孽，可到底也為朝廷繳納了上億兩的銀子，何況這些人都是些地方上有名的巨族，若是逼得急了，隻怕會引起禍患啊！”
“那嚴閣老的意思呢？”嘉靖皇帝摸著胡子，露出了微笑。
嚴嵩果然是聰明人，不用點就已經透亮了。
“這件事老臣也有責任，沒有管好老臣那逆子，以至於各省紛紛仿效，如今出了這等事，皇上不要他們的腦袋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隻要老臣去說上一說，管教這些人知難而退！”嚴嵩指天畫地，大聲道。
“也好，朕最近也累了，前些日子朕答應包天師，為他起一壇齋醮，如今準備的差不多了，這幾日朕要焚香沐浴，誠心齋戒，這事就交給你了！”說完嘉靖皇帝伸手掩住嘴巴，打了一個哈欠。
“老臣告退！”嚴嵩慌忙起身，倒退著走出了西苑。
出了門，嚴嵩仰天長歎。
沒活路了啊！
這一次嘉靖皇帝是把嚴嵩逼到了絕路，逼得嚴嵩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用了一出苦肉計，才平安過關。
隻是嚴嵩明白，這次自己保住了嚴世蕃是有代價的，這代價，便是自己出麵去平息聚集在戶部門口鬧事的這些人。
真正可怕的並不是聚在戶部門口這些人，而是這些人背後的人。
其中不但有嚴嵩的家人，還有徐階、李春芳的族人，更有各部堂官、侍郎的親戚。
這一件萬福彩大案，幾乎囊括了大半個大明朝廷。
要安撫住這些人，讓他們不要鬧事，好好為皇上幹活，這才是嘉靖皇帝想要的結果。
這件事，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牽扯到皇上，到時候百官要罵，自然罵的是我嚴嵩！
老鼠掉到風箱裏，兩頭受氣啊！
一方麵，嚴家此次損失了數百萬兩白銀，即便是嚴世蕃的銀庫，也因此少了一半，而另一方麵，自己居然還要出頭給嘉靖皇帝平事去，這事怎麽想怎麽窩囊！
嚴嵩坐進了轎子裏，一路上胡思亂想回到嚴府。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啊！
這件事可教自己怎麽辦才好？
嚴嵩回到自己的書房，看看四下無人，從書架上翻出了一個盒子。
這個盒子裏，是嚴嵩這許多年來心血所在，裏麵都是朝堂上那些人五人六的大臣們的陰私。
有了這些東西，大部分的大臣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然後從此恨上了自己。
嚴嵩十分猶豫，自己到底該不該動用這最後的殺手鐧。
“閣老，外麵來了很多人，送了很多貴重的禮物！”門外，管家送上了一本厚厚的禮單。
不用說，來的自然是在戶部門前鬧事的人。
“禮物就不要收了，讓他們到客廳等我吧！”嚴嵩揮揮手，將手中的盒子重新放回到書架上。
也對！
壞人為什麽要我嚴嵩一個人來做，而你們都當好人？
嚴嵩的眼睛裏露出一絲陰冷的目光。
良禽擇木而棲。
既然皇上嫌棄老臣，那就不要怪老臣給自己找後路了。
嚴嵩換了一身便服，緩緩來到客廳。
數十名各省來的縉紳早就在客廳裏候著了，一見到嚴嵩，全都站了起來哭訴道：“閣老救命啊，那可是咱們全家老小的**啊！”
“罷了，不必說了！”嚴嵩搖搖手，道：“你們應該知道，江西的萬福彩是我們嚴家的，可如今，不也是這麽著了嗎？今天隻怕你們都得到了消息，朝廷準備查你們的稅！”
“萬萬不可啊，閣老，萬萬不可啊！”這些人一聽，頓時慌了神了，本來今天這傳言已經讓大家心神不寧很久了。
所謂貧不與富鬥，民不與官爭！普天之下，若是皇上發了狠，誰能頂得住？
“要怪，就怪你們貪心！”嚴嵩加重了語氣，繼續道：“如果還要怪，就怪給皇上出主意的包大農，是他建議皇上查稅，是我在皇上麵前苦苦哀求了一下午，皇上才答應不再追究此事的，隻不過！”
嚴嵩的目光掃過了眾人，鄭重道：“你們回去告訴各位身後之人，今天這事，到此為止，從此決不許有任何人再提起半個字來！”
“閣老，那咱們的銀子？”人群裏，有人大著膽子問道。
“銀子？你還是先問問你的腦袋在哪裏吧！”嚴嵩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