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忽悠

第708章 歪瓜與裂棗

牛五隻覺兩腿一軟,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嘩嘩地流。

“公子爺,小人隻不過是街上一個潑皮,多虧您不計前嫌,將小人守收在門下,還給小人娶了親,如今小人給公子爺做一條狗,那是最開心快活沒有了!”

牛五說到這,抬手擦了擦眼淚。

身為京師之中的破落戶,牛五的前半輩子是浪**的,可也是心酸的,一直到了拜在包大農門下做了管家,如今雖不說是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可家裏也有了幾個下人伺候著。

隨著包家地位的提高,牛五如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出了門,旁邊也要叫一聲牛先生的。

在內心之中,牛五是時時刻刻感激包大農的,可問題是,牛五心裏明白,論文,自己連大字也不認得幾個,講武,自己不過會幾招花拳繡腿,三腳貓的功夫。

這等本事,若說街頭上對付來滋事的潑皮或許有用,可要大刀闊斧地與韃靼人較量……

那分明就是娶送人頭啊!

“公子爺,您要是想要小人的腦袋,不妨言語一聲,我牛五絕不含糊,隻是 要說對付韃靼人,小人縱然不怕死,卻怕壞了公子爺的事情啊!”說完,牛五玩了命的磕頭。

張居正和海瑞兩個忍不住在心裏歎氣。

看來這一次小包先生真的是被逼到絕境上了。

士農工商!

在張居正和海瑞這等讀書人眼裏,隻有這四種人才算是正經人,至於像牛五這樣的地痞流氓,根本就是下九流,不可靠的。

便是當初戚繼光在浙江招收新兵,可也不會招收這等遊手好閑之人。

如今包大農居然連這種人也要用,可見小包先生的確是黔驢技窮了。

“不要怕!”包大農一副很慈靄的模樣,咬著後槽牙慢慢道:“公子爺既然問你,你就好好回答,至於用不用,怎麽用,那是我的事情!”

“是!”牛五可憐巴巴地四處看看,隻見在場的眾人全都是一副死了娘的模樣,情知今天是避不過去了,他躑躅半晌,才道:“我也會圍棋、會蹴鞠、會打圍、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曲、會雙陸。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鬼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天哪!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說完,牛五抬起頭來,朝著眾人尷尬一笑。

這曲子是他當年在勾欄院中聽旁人唱的來著,覺得倒是合自己的性子,便記了下來。

牛五這半輩子,除了坑蒙拐騙,巧取豪奪,便是在煙花勾欄之地打晃,倒也沒說謊話。

“哎!”

徐文長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叫什麽事呢!

雖說徐文長那是飽學之人,知道這曲子是出自於元朝的一位大才子關漢卿的曲子,其中的意思自然也不是每日裏流連煙花柳巷這麽簡單,然而如今恩師擊鼓點將,是要對付韃靼人的,可是牛五說的這些,根本就八竿子打不著嘛!

“好,不錯,很好啊!”包大農拍拍手,居然十分高興,道:“你先一旁廂房中等我,一會本大帥給你分配任務!”

牛五一臉尷尬站了起來,挪著小步到廂房中等著去了。

“還有你,苗瞎子,這些日子本公子忙,沒時間理你,你倒說說看,如今你怎麽樣?”包大農一指苗瞎子。

“公子爺!人家如今也有些名氣,誰不知道包家天機館中的苗大師,雖然您是東主,可也要客氣些!”苗瞎子翻著白眼,很是有些不滿意。

“好好好!苗大師!”包大農嘻嘻一笑,道:“那就請苗大師說說,你能做些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啦!”苗瞎子這時候倒謙虛了起來,擺手道:“其實這天機館的事情,當初主要是靠廣坤道兄支持著,我不過是搭把手,至於我嘛,公子爺一直懶得來問,其實倒也有些門道!”

“哦?願聞其詳!”包大農來了興致。

“當初公子爺開了清華池之後,又舉辦了京師書畫鑒賞大會,讓我苗某人做一個主持人,可能公子爺太忙,把這事忘了!”苗瞎子嘴裏說著,心裏卻很有一些憤憤不平。

雖然在包家門下諸人之中,苗瞎子投入包家最晚,資曆最淺,不要說牛五,便是比之廣坤也大大不如。

可是在苗瞎子的心裏,他卻是十分的不服氣。

同樣是忽悠人,廣坤靠的是天機館,那有多少耳目為廣坤打探消息,才能使得廣坤得一個神算子的名聲。

可是他的,明明是個明眼人,偏偏要裝瞎子,每日站在高台之上,就靠著一張嘴支撐著京師書畫鑒賞大會。

在最鼎盛之時,書畫鑒賞大會一天的收入,便足以抵得上天機館一個月的收入。

可是那又如何?

即便自己如此能幹,公子爺卻連多問一句也沒有!連廣坤那廝也被派去跟著欽差歸有光去了北邊,眼看著就是攀上了高枝,要飛黃騰達的節奏,可偏偏自己,還在包家裝瞎子。

為了此事,苗瞎子經常暗自難過,可是他也知道,包家如今根本就看不上這一點點產業,更何況公子爺如今所結交的都是天下名士。像自己這等人,公子爺自然是看不到的了。

可是沒想到啊,如今韃靼人打過來了,自己看來也終於有了出頭的機會了!

包大農撓了半天腦袋,突然恍然大悟般地道:“哦,我想起來了,當初好像是有這麽一檔子事,好像是我讓你開這麽個東西,聚攏人氣是不是?”

包大農伸著腦袋湊了過來,道:“如今那大會還開著不?還賺錢嗎?”

“嗚嗚嗚,嗚嗚嗚!”苗瞎子雙眼一翻,露出了黑眼球,卻是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公子爺,你實在太叫人傷心了,那京師書畫鑒賞大會早已經辦不下去了,已經關了大半年了,足見你根本沒正眼看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