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一籌莫展
西苑的暖閣之內，鴉雀無聲。
嚴嵩眯縫著眼睛不說話，其餘的人誰也不敢說話。
嘉靖皇帝氣得直翻白眼，說不出話來。
太丟人了，太跌份了！
剛剛自封為上追堯舜的聖君，這不開眼的韃靼人就打來了。
按說大明朝地方萬裏，物產豐饒，臣民之數更是百萬於韃靼人，可是到了此時此刻，嘉靖皇帝隻覺得自己孤立無援，遍體生寒！
之前嚴嵩說的很好，說是根據情報顯示，韃靼人已經一分為二，主力已然到達了京城之下，還有一支在圍困紫荊關。
如今之計，最好的莫過於各個擊破，先派人去解紫荊關之圍，截斷敵軍的退路，如此一來，俺答汗必然不敢在京城之下久留。
當初是景王朱載圳上書言事，大罵嚴嵩，嚴嵩這才出了如此一招，並且一向謹慎的兵部也舉雙手讚成。
嘉靖皇帝一時也是衝昏了頭腦，深深覺得自己身為謫仙人，終於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候，南方的倭寇為禍多年，還不是照樣平定了？這充分說明，大明朝在我嘉靖皇帝的治理之下，已經今非昔比了！
平定了倭寇，如今要是能在戰場上擊敗韃靼人，那自己這聖君的招牌自然是足金足赤的了。
更何況，如今大明朝處於幾十年以來最有利的時刻。
往年要想動用軍馬，旁的不說，那天價的軍費就足以讓嘉靖皇帝頭痛了。
可是如今，戶部裏的銀子堆積如山，支撐一場對於韃靼人的反擊綽綽有餘。
這些年來，韃靼人一直是壓在嘉靖皇帝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是他夢裏時刻潛伏著的怪獸。
眼見如今有機會，嘉靖皇帝飄了。
可是沒想到，這麽快嘉靖皇帝就被教做人了。
“這些可惡的蠻夷，難道不知道朕是大羅金仙轉世嗎？難道不知道朕剛剛平定了倭寇嗎？”嘉靖皇帝對於韃靼人居然如此不識相，氣得簡直要死。
“嚴閣老，你們倒是說話啊！朝廷派出了三路援軍，還沒到紫荊關下，已經有兩路被擊潰，一路逃了回來，如今該怎麽辦！”嘉靖皇帝的胡子直翹。
京師的守備力量本來就不足，隻不過依靠這京城這座大城，韃靼人無法攻克，嚴嵩等人又信誓旦旦地保證各路勤王的大軍已然集結，很快就可以支援京師。
在這種情況下，嘉靖皇帝才同意了這一次釜底抽薪之計，可是萬萬沒想到啊，韃靼人的主力雖然還在北京城下，可就是紫荊關下的一支偏師，居然就將三路援軍打的丟盔卸甲，落荒而逃。
據說兵部尚書仇鸞差點被韃靼人俘虜，若不是歸有光率領紫荊關的將士出擊，仇鸞必然是凶多吉少。
可是現在，嘉靖皇帝根本顧不上仇鸞了，現在凶多吉少的已然是嘉靖皇帝自己了。
自從韃靼人的鐵騎到了北京城下之後，北京城的大門就沒有打開過。
韃靼人的鐵騎四處劫掠，整個京畿之地一片戰火，多少百姓拖家帶口想逃進京城，到了城外卻進不了京師的大門，倒在了韃靼人的鐵騎之下。
對於這些死去的百姓，嘉靖皇帝倒不覺得什麽。
可問題是天下自有共議，嘉靖皇帝剛剛貼到臉上的聖君之名，早已不複存在了。
“老臣有罪，請皇上降罪！”嚴嵩滿臉誠懇。
“你……”
嘉靖皇帝本來很想罵娘，可是剛要張嘴，又將話咽了回來。
這件事是很清楚的，本來嚴嵩的意見很明白，那就是按兵不動，死防京師，一如之前的庚戌之變，雖然窩囊是窩囊了點，丟人是丟人了些，但卻是萬無一失之計，是景王朱載圳上書言事，彈劾嚴嵩避敵自保，損了大明朝的威風。
換句話說，要說有罪，也是景王朱載圳有罪，可朱載圳乃是嘉靖皇帝唯二的皇子之一，而且還是比較喜歡的那個，如果追究起來，豈不是要治朱載圳的罪過？
更何況，嚴嵩被迫出兵，也是經過嘉靖皇帝同意的。
如今大敵壓境，正是要嚴嵩等人出力的時候，不是追究罪責的好時候啊！
“皇上，勝敗乃兵家常事，皇上不必過於憂慮！”旁邊徐階站了出來，道：“以老臣看，如今最為要緊的，還不是城外的韃靼人，而是城內的糧食啊！”
徐階滿麵憂慮道：“皇上，之前聽說韃靼要來的時候，城裏的糧價就已經飛漲，如今更是漲的不成樣子，一些貧民百姓，再過不久，隻怕便要斷炊了！”
“嗯，朕知道了！”嘉靖皇帝滿臉鬱悶，道：“戶部的倉庫裏，還有多少存糧，可以支持多久？”
“不瞞皇上說，臣昨日剛剛去點視過，隻夠一個多月了！”徐階看了眼嚴嵩。
如今京師之中不是沒有糧食，而是絕大部分的糧食都掌握在達官顯貴的手中，而這些人手裏的糧食雖然很多，卻是一分一毫也不肯拿出來，隻盼著京師圍困日久之後，這些平時便宜收來的糧食就可以以極高的價格賣出，大賺一筆。
而這其中，自然少不了嚴家的身影。
隻不過嚴嵩乃是內閣首輔，背後又是嘉靖皇帝，徐階又是個老奸巨猾之人，自然不肯去招惹嚴嵩。
可是徐階也明白，隻要韃靼人再圍困幾個月，京師裏的百姓一旦斷了糧食，隻怕就要生出禍事來了。
“啟稟皇上！”外麵一名小太監急匆匆跑了進來，道：“啟稟皇上……”卻是膽怯地四處亂看，不敢說話。
“快……說！！”嘉靖皇帝幾乎要崩潰了。
就這架勢，不用說，一定是壞消息。
“啟稟皇上，兵部來的消息，說是圍困紫荊關的韃靼騎兵已然撤了！”那小太監低聲道。
“好事，好事啊！”徐階長長出了一口氣。
如今實在是太需要一個好消息了。
而這個消息，無疑可以提振大家的信心！
“可是，可是那圍困紫荊關的敵軍直奔京師而來了！而且，而且如今京師外的韃靼人不亂殺人了！”
那小太監顯然也是知道厲害的，低聲道：“他們將周遭的百姓劫掠一空，然後將他們趕到城門口，便自去了！”
“好毒辣啊！”徐階是何等聰明之人，一眼就看出來了韃靼人的心機：“他們將這些百姓身上的錢糧都搶光，卻將他們趕進京師，目的顯然隻有一個，那就是讓他們進城後耗費咱們的糧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