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越過海格力斯之柱

直到14世紀，人們所認識的世界並不比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知道的世界大多少。當時為人們所知的陸地隻有歐洲和亞洲的一部分，以及沿著非洲西部海岸向南的一條狹長地帶。人們認為世界的其他地方都是海洋。很少有人能夠想象，在他們所知的世界之外還有非常廣闊的陸地。

在歐亞各國之間興起的巨大貿易熱潮中，意大利的威尼斯和熱那亞成了最重要的中心城市。那裏的商人把搶手的奢侈品從東方帶到了歐洲。他們的貿易穩步地增長，但是貿易過程很艱苦：載滿貨物的駱駝組成長長的商隊，穿越一望無垠的沙漠，將產自東方的貨物運送至君士坦丁堡。到了君士坦丁堡，貨物裝上船，穿過地中海運至意大利，再從意大利發往歐洲各地。穿越沙漠的長途旅行不僅非常緩慢，而且充滿了危險。成群的猖狂強盜沿路潛伏，他們時常襲擊富有的商隊，殺死所有試圖反抗的商人，然後帶著戰利品揚長而去。因此，尋找一條通往東方的水路成了歐洲國家接下來兩個世紀的重要工作。從公元15到17世紀，人們有了偉大的航海發現，兩塊新大陸開始被世人所知。

葡萄牙人最早開始尋找通往東方的海上航線。那個時候，葡萄牙是一個勇敢頑強的國家，有很多勇敢無畏的水手。葡萄牙人非常羨慕威尼斯和熱那亞與東方各國之間回報豐厚的貿易，渴望能夠分得一杯羹。如果乘船繞過非洲可以到達印度，那麽那些讓意大利商人富得流油的貿易就可能會有一部分轉移到葡萄牙人手上。

當時葡萄牙國王最小的兒子是亨利王子。他對航海非常著迷，以至於大家都稱呼他為“大航海家”。亨利王子還很年輕的時候，就放棄了宮廷裏至高無上的尊榮和多姿多彩的社交生活，來到了葡萄牙南部海岸一個最為沉悶枯燥的地方生活。在一個可以眺望大海的巨大石崖上，這位年輕的王子修建了一個帶有瞭望台的高塔，開始專心致誌地研究地理。他邀請各國傑出的航海家和地圖繪製者來到這裏。在高塔的頂端，他們研究星星以及它們的運行軌道；在高塔裏，他們凝視手中所有的地圖和航海圖。曾經航行到很遠地方的遠航者也被邀請到王子的塔樓，向他講述陌生旅途中的所見所聞。這位王子盡其所能地去了解有關世界的一切。

亨利王子堅信能夠找到一條繞過非洲通往東方的海上路線。多年以來，葡萄牙航海者已經沿著非洲西海岸走了一部分。但是他們總是在一個海角掉頭回來，因為他們相信海角另一邊的空中燃燒著火焰，大海也是沸騰的，而且任何越過這個海角的人的皮膚都會由白變黑。這似乎是個很合理的想法，因為離赤道越近，天氣會變得越炎熱，他們看到的所有非洲人都是深色皮膚。但是亨利王子修整好航船，培訓葡萄牙水手的航海技術，年複一年，派出探險隊沿著非洲海岸航行，鼓勵他們向更遠的地方探索。終於有一天，一位勇敢的船長通過了那個可怕的海角。隨後，其他人也到達了向南更遠的地方。

公元1460年，亨利王子去世了，他沒能等到事業成功的那一天。不過雖然他死了，他的事業卻沒有停止。公元1486年，巴塞洛繆·迪亞茲一路向南，航行到了非洲的最南端。他本來可以走得更遠，但是他們在那裏遇到了大風暴，船員們堅決拒絕繼續前進。回到葡萄牙之後，當向國王講起他的經曆時，迪亞茲建議把這個非洲最南端的地點叫作“風暴角”。但是國王否決了這個提議，以免其他葡萄牙航海人被嚇得不敢冒險到那裏。這是否就是他們一直苦苦尋找的通往印度的航線呢？國王說，倒不如這樣，叫它“好望角”吧。從那以後，它就一直叫這個名字。12年之後，瓦斯科·達·伽馬成功地繞過了好望角到達了印度，帶了滿滿一船香料回到了葡萄牙。就這樣，亨利王子的夢想終於實現了。

在亨利王子不斷地派遣船隻沿非洲西海岸向南探索時，歐洲還有一些地理學者在探討，直接向西航行是否可以更快地到達東方大陸。當然，在那個時候歐洲可能沒有任何一個人認識到，在他們和亞洲之間橫亙著兩片廣闊的海洋和一片巨大的陸地。他們不知道地球竟然有這麽大。

盡管自古希臘以來，就有學者曾宣稱地球是圓的，但普羅大眾還是認為這是天方夜譚。他們仍然認為地球是平坦的，任何在海洋裏航行太遠的船都會到達地球的邊緣，墜入無盡的深淵。

那時，除了靠近海岸的安全海域，在歐洲以西廣闊的大西洋上幾乎看不到一艘船。那片神秘海域一直延伸開來，仿佛就要連接到天邊。當然，在遙遠的北方，野蠻的維京人和那些無畏的水手，已經乘著龍舟從他們的峽灣出發，探索了北大西洋的灰色海域。但是歐洲其他地方的人們對此一無所知。

很多時候，因為有關海洋的恐怖傳說，水手們一想起在大洋上遠航就很害怕。據說，海裏盤踞著駭人的怪獸，它們會把船拽入水底，把人勒死；有人還相信，在海洋深處有一座磁山，會把船吸過去，並把船上用於連接的鐵製部件全部吸走，隻留下木板散落在水麵；還有一個有趣的傳說：巨鯨經常會停留在水麵上一動不動，直到沙子慢慢地在它們背上沉積成一個“小島”。水手們看到以後，就會登陸上去生火做飯。當鯨魚感受到了火，就會潛入海中，把水手溺死。當時的地圖繪製者標注了漩渦、蛇島、妖怪以及他們想象中未知海域裏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猛獸。很多個世紀以來，他們都隻滿足於在平靜的地中海航線上來來回回地航行。

在地中海上航行的日子裏，航海儀器有了許多重大的改進。一根與磁鐵接觸過的細針——指南針被第一次應用在歐洲航海中，成為當時最有價值的航海儀器之一。某個中國的不知名的天才發現，如果把一根針在磁鐵上摩擦片刻，然後把它放在一片漂浮在水裏的軟木上，針的一頭就會永遠指向北方。不久以後，有人把一根磁化了的細針通過一個樞軸放到一張卡片上，其上標有東、西、南、北四個基本方向以及中間的方位，然後為了攜帶方便，把卡片放到一個盒子裏。這個“航海盒”就是第一個指南針。

早在歐洲人知道指南針之前，亞洲人就已經在使用它了。或許是十字軍到了東方之後才知道了指南針，就像他們從那兒學到的很多其他東西一樣。但一開始，歐洲的水手並不願意使用指南針。他們認為指南針一定有某種魔力，所以害怕跟指南針有任何瓜葛。但是漸漸地，他們認識到了指南針在航海時的神奇作用。在沒有指南針的時候，水手們離開大陸太遠，就不知道陸地在哪邊了，也不知道他們的航行方向。當然了，在天氣晴朗的時候，他們白天可以根據太陽的位置判斷方向，晚上能以北極星為向導。但是一旦遇到大霧、風暴或者沒有星星的夜晚，船就可能會偏離航線很遠，無助地迷失在茫茫大海上。因此，隻有非常勇敢的水手才敢遠離陸地航行。但是現在有了指南針，它那搖擺的小針永遠忠實地指向北方，海員們可以在沒有任何標記的大海上航行，並安全返航。指南針很快得到了廣泛傳播，到了大約公元1500年，地中海上的每艘船都配備了指南針。

另外一個有用的儀器——星盤，也在這個時候傳到了歐洲。它能夠幫助水手們測算距離和方向。但是在左右搖晃的船上，星盤並不好使用，這時候另外一種叫作十字測天儀的儀器就派上了用場，因為它可以被水手們拿得更穩。把十字測天儀拿起放到眼睛下方，讓橫杆的一端指向地平線，另一端指向太陽；橫杠上標有刻度，海員前後移動橫杠就可以計算船隻的方位。在指南針、星盤和十字測天儀的幫助下，即使遠離陸地，航行者也可以確定船隻前行的方向，直接駛向目的地。

地中海的水手們同時也在改進他們的船隻，他們開始建造更大、更結實的帆船。一開始，船上同時裝備了船槳和船帆，但水手們還不知道如何充分發揮帆的作用，他們隻能在順風的時候使用它，主要的動力還是劃船人的手臂。當水手們知道如何用帆逆風航行之後，船槳就被徹底拋棄了。船上也不再隻有一根桅杆，而是至少有兩到三根，並且裝有各種各樣的帆。每塊帆都被分成好幾塊，這樣一部分被收起來的時候，其他部分還可以保持展開狀態。還有一種艏三角帆（前帆），被用在船頭上控製航向。

這也是航海圖和地圖大發展的時期。遠航者寫下了他們看到的海岸情況，以及如何航行的說明，以供其他的水手參考。後來，他們幹脆仔細地畫下他們航行路上的海岸。這些水手的航海圖是有關新陸地的第一幅真實可靠的地圖。早期的地圖繪製者非常容易根據自己的想象繪製未知的地方，所以他們的地圖並不可靠。一開始，水手的航海圖隻標注了他們熟悉的地方，但是隨著人們對地球了解越來越多，地圖變得越來越完整。地理學家和地圖繪製者在這些圖表之上進一步修改，更正錯誤，信息的更新使地圖越來越準確。船長們可以購買這些航海圖和航行指南，以此了解陌生航線的信息，並規劃出更準確的航海路線。

駕駛著更大、更好的帆船，使用著指南針、羅盤和指示方向的其他儀器，再加上航海圖和地圖的帶領，水手們不再局限於被陸地環抱的地中海，他們更有信心在陌生的海域上自在航行。各種工具的使用使得大發現的偉大時代成為可能。千百年以後，人們終於安全、勇敢地駛出了地中海。他們駛過海格力斯之柱——通往大西洋的大門處高聳的巨石，自古以來就被視為世界的西部邊界——去探索地球上的未知水域。在航行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兩塊新的西部大陸，大部分歐洲人之前從不知道它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