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有女初長成

第101章 恩愛兩不疑

第101章 恩愛兩不疑

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冬至,是亞歲,雲闕國的一個大節,地位僅次於大年,馬虎不得。楚寧近來公務閑疏,又是個孤家寡人,瞧見街上人家小夫妻還個小娃兒的,難免覺得形影隻單。

冬至前兩日,早早的遣派了仆人,接來楚翹,死乞白賴,非要與妹妹一塊過節兒。段青舟不放心,又有點酸,便也跟著住到了楚府。

楚翹近來脾氣不好,說變臉變臉,楚寧說錯一句話,她能一拳頭砸斷自個兒的細骨頭。

於是,楚小寧哭喪著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找了段青舟訴苦:“妹妹,近來凶得好比夜叉,簡直是母老虎屁股--碰不得!”

段青舟聞言,臉色也是一變,當即看了黃曆,嗓音有絲害怕:“到日子了,她身上不爽快,能吃人!”

楚翹住在楚宅的日子來了月事,疼得臉色發白冒大汗。楚寧段青舟兩個大男人無法體會,看著卻也著急,忙前忙後的倒熱水端薑湯,慌裏慌張的伺候著。

等到冬至,楚翹總算下得床了。

楚寧歡天喜地,吩咐下人烹羊宰牛,支了白鐵皮鍋子,熱騰騰的起個清湯火鍋。

“妹妹,你身子弱,可多吃些,在哥哥家敞開了肚皮兒,千萬莫別客氣!”

楚寧左手端個碗,右手拿雙筷,砸吧兩下嘴,覺得滋味不大夠,便在身上摸索一陣,不知從哪摸出捧幹靈芝片,天女散花一般,撒進湯底裏,怡然自得的涮起了火鍋。

楚翹與段青舟對望了一眼,皆暗暗慶幸--他家的白鐵皮火鍋是分格兒的。

楚翹剛好受些,不敢碰刺激的,便專撿清湯羊肉往嘴裏塞。段青舟吃不起辣,卻偏好這味兒,湯裏擱得火辣辣,飄一層辣椒油,吃得舔嘴嘴麻舌,卻是放不下筷。

一通火鍋下來,三個人都吃出一腦門子汗。

楚寧是富貴人家,講究慣了,飯後手持一根細細小小的牙簽,以手掩口,悠悠哉哉,剔起牙來。

段青舟則要了冷水,拚命的漱口,想要除去一嘴灼燙之感。楚翹隱隱不舒服,便捧了湯婆子在捂肚皮。

半晌,楚寧剔完了牙,覺得屋內有些熱,便起身去開窗,外麵已飄了大雪,紛紛揚揚,鵝毛一般。

楚翹前世是南人,沒見過幾回的雪,鵝毛大雪還是頭次見,不由多看了幾眼。

“好大的雪,院中的紅梅也倒開了誒!”楚寧兩隻狐狸眼亮了起來,笑得眉眼彎彎:“妹妹,要不咱們掛枝祈願去?”

段青舟一瞬間便甩出好些個眼刀,他上前一步將人擋了個嚴嚴實實:“雪天寒氣大,你就莫要出餿主意了!她不會去的,你一人玩去。”

話音剛落,楚翹卻從他身後探出個小腦袋來:“走啊!”

被拆台,著實沒麵兒,段青舟瞪了她眼,不爽道:“昨個兒還要死要活,怎地今日就活蹦亂跳?聽話,外邊天寒地凍,早早的捧著湯婆子睡覺去!莫要與這個有病無醫瞎胡鬧。”

楚翹揉揉小肚子,順起毛來,抱著段青舟的胳膊搖了好一陣:“我不礙事的,穿暖和些不就成了?好容易過個冬至,早早的睡了,豈不可惜?”說著,還衝他拋了個媚眼。

段青舟最受不了這個,楚翹一撒嬌他就沒轍,隻好同意,並借來楚寧家中地毛皮鬥篷,替她厚厚的裹上。

楚寧一瞧,立馬吩咐小待拿了綢布,置了筆墨,通通的放在案幾上,他待下人又一向寬和,又是冬至,便不講甚主仆之別,讓丫頭小廝們也參與進來,熱熱鬧鬧的站了一屋子,其樂融融。

邊上楚翹嘴角直抽,果真是紈絝大少,敗家子弟,掛樹上的布條居然用的是上好的彩綢子!尚處在溫飽線上的楚翹總算是見識了一番富貴人家的玩樂法兒。

拿剪刀裁了一條鵝黃色的綢帶,拿著筆卻落不了墨,楚翹不知該寫什麽。想了想,將腦袋偏向了邊上的段青舟:“誒,你寫的是甚?可否讓我一瞧?”

段青舟登時漲紅了俊臉,急忙用手去捂那條綢帶,不願讓楚翹瞧見,吞吐道:“與你…無關!莫要多打聽!”

“是是是,與我無關!你便一個人過去吧!”

楚翹側過臉去,一副慍怒的模樣。段青舟見了,以為她是真惱了,笨手笨腳的想來哄人。楚翹卻趁他不備,手臂一揚,快如閃電,將那條綢帶攛在了手裏,她還衝對方挑眉一笑,十分的得意,道:“姓段的,你不讓我瞧,我偏要瞧!”

低首一看,隻見那條柳青綢帶上書著行雋秀的字跡--“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楚翹讀出了聲。

段青舟恨不得就地挖個坑把腦袋埋進去:他這點小心思,怎地讓對方給讀了出來!還在大庭廣眾之下,丟死人了!

正當段青舟惱羞成怒,將要炸毛之際,楚翹卻是清淺一笑,她用筆蘸了墨,在綢帶上寫下了祈願。

“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楚翹將綢帶遞到段青舟麵前,一雙眼笑得彎彎的:“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段家兒子,你打算何時成婚?”

段青舟被她這一句問住了,臉唰的一下就變得緋紅起來,又羞又澀,他支支嗚嗚,窘迫到幾乎要昏倒,但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楚翹無奈的搖搖頭,心道攤上這麽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怕是難啊!不如自個主動些?

可轉念一想,這不等於倒貼了麽?平時就數落她,恨不得把她踩到爛泥裏去,要是再倒貼,豈不是全賤他身上去了?不成不成,還得再議!

“走啦,人家都去掛枝了,我倆還愣在這做甚!再慢些去,隻怕好位置都要讓別人搶了!”

見房內人早走了個精光,楚翹拽了對方的袖子,著急忙慌的往外跑,段青舟半推半就,也跟著往外走。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

滿地銀白,大雪紛揚,枝頭暗香浮動,一條條各色綢帶隨風飄搖。

楚翹左右是個小女兒,個子不高,瞧中了好枝頭,奈何腿短手短,著實夠不到。段青舟便接了過來,輕輕一踮腳,將綢帶穩穩地係在一枝梅花上。

兩人對視一眼,皆帶了笑意--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