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華贈天下

第448章 天花(2)

“嘖嘖,你說我這表妹啊,怎就這麽能折騰呢?哎!”

趙樽沒有回答,似是突然琢磨明白了什麽,低低喊了一聲。

“陳景!”

陳景總是跟在他的身邊,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在王府,隻要喊上一聲,保證數不到“五”,他就會出現。果然,他話音剛落,外頭就響起一陣腳步聲,營帳的簾子撩開了,陳景黑色的錦靴踏入帳中,身上的鎧甲和鐵丁發出清脆的響聲來,一拱手抱拳,便是單膝一磕。

“殿下!”

拿起桌上的茶盞,趙樽喝了一口,又淡淡地擱在桌上,那陰鬱冷悶的表情,像是生氣又像是無奈。可卸去了身上的冷冽,在他向陳景說到那個女人的名字時,原本銳利的眸子裏,生生牽出一抹柔和來。

“找到她,你親自送她回京師。”

陳景抬頭看了一眼尊貴冷傲的十九爺,正準備答應,卻分明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叫著“想念”的情緒。頓了一下,他躊躇著說:“殿下,郡主她不會聽屬下的話……不如就讓屬下把她帶過來吧。”

“不行!”

趙樽俊臉一沉,言辭間幾乎沒有可以商量的餘地。

“此去開平,與北狄的戰爭剛剛打響,留一個女人在軍中像什麽話?再且,越往北,越是凶險,怎好讓她涉險?”

“是。”

再一次拱手,陳景看著他緩緩別開的臉,終究是什麽也沒有在說,徑直退了下去。心裏卻是又歎息又奇怪。多少年了,人人都說晉王殿下冷漠無情,包括陳景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可從來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考慮這許多了?

不僅陳景搞不懂,元祐也有很多事不懂。

坐在椅子上,他瞄著趙樽,修長的指節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在扶手上。

“天祿,你也真是的。她人好不容易來了,你又幹嘛巴巴把她帶回去?我那神機營裏正需要她呢。對了,上次按她說的辦法改良的一批新式火銃,這次咱們打永寧的時候,威力你都見到了吧?她這樣的人才,哪一點也不比男人差,你就不能為了咱晏軍的長遠發展考慮一下,不要因為她是女人,就浪費棟梁之才?”

趙樽黑眸沉沉地看著他,看了許久。那眸子裏的神色涼得給了元祐一種他想要掐死自個兒的錯覺。當然,他不會真的掐死他,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在我眼中,她隻是我的女人。”

元祐眉梢微微一挑,與他冷冷的目光對視著,無法理解他的邏輯。在他看來,能用的人才就可以用,這根本就不無關乎夏初七是不是女人的問題,也不能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衝突。

當然,這個時候的元小公爺,還不知道當一個男人真正想要保護一個女人的時候,其他的一切都是虛的,他隻會在意她安不安好,尤其是戰場這種福禍難料的地方,男人是不願意自己的女人一同承擔風險的。可是世事難料,等有一天他終於悟了的時候,那漫長的追妻路,卻讓他看不到盡頭,惱恨得不僅想要砍森林除樹林,連抹脖子的心思都有了。

話說回來,元祐見他一臉“執迷不悟”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沒好把心裏那些想法說出來,隻是攤了攤手,表示了鄙視。

“反正我是不懂你了。天祿,你沒有發現嗎?自從在清崗縣遇到了我表妹,你這腦子就不好使了,一日不如一日。嘖嘖,有時候我就在想,這到底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祿了?”

趙樽看著他,冷哼一聲,“你想知道為什麽?”

元祐眉梢一挑,笑彎了眼,身子前傾了過去,“為什麽?說來聽聽,小爺我真是好奇死了?”

趙樽唇角微微一掀,遲疑一下,才剜過去。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若答對了,便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什麽問題?”

“一加一,什麽時候才可能等於三?”

元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還以為是什麽高深的問題呢,沒有想到他向來嚴肅古板的十九叔居然問了這麽一個幼稚的問題。想了想,他若有所悟地生出了一些猥瑣的心思,舉起修長的兩隻手來,兩個大拇指對著繞了繞,皮笑肉不肉地說,“我懂了,哈哈。**唄,隻有在**,一加一才可能等於三。怪不得啊……原本是這樣?果然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他猶自高談闊論著,趙樽卻冷冷睨著他,抬手伸向領口的盤扣,麵不改色,聲音平淡如水。

“錯了。隻有遇到你這種笨蛋的時候,一加一才會想出三來。”

故意整治他呢?元祐漂亮的丹鳳眼停住了,死死盯在趙樽的臉上,思考了一下才摸了摸下巴,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裏,全是糾結的光芒。

“天祿,你跟我表妹學壞了。”

“本王一直很壞。”

“呃……”元祐抿了抿嘴巴,看著他無波無瀾,很難和“很壞”聯係起來的臉孔,彎了彎唇角,“好吧,你很壞。”

薊州城。

硝煙散盡了,可原有的繁華還是沒有恢複。一個受過戰火洗禮的地方,再怎麽安定,也不複以前的車水馬龍和商鋪林立的盛世畫卷了。這裏被北狄人統治了近兩個多月,老百姓休養生息還得一些日子才能緩過勁兒來。

連續好些天的趕路,丁字旗剩下來的六個人走在清清冷冷的大街上,都有些垂頭喪氣。他們的馬匹在仰天山的時候,被北狄人給射死了,一路過來追著大部隊的腳步,雖然盡了全力,可兩條腿的哪裏有四條腿的走得快?

如今費盡了力氣,好不容易到了薊州地界,一打聽才知道永平失地收複了,輜重營兩日前已經開拔,前往開平了。而趙樽的隊伍也會前往開平與陳大牛合師,準備渡灤河攻打大寧。

六個人又饑又渴又累,幾天下來,都不像來打仗的軍人了,風塵仆仆的樣子,比那些南來逃難的流民強不了多少。

“老孟,咱們難不成真的要走到開平去?”黑皮抬袖抹了一把額角的汗水,咧著一口的黑牙,有氣無力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