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天花(3)
老孟看了他一眼,“不走到開平去,老子背你去?”
黑皮呲了呲牙,歎著氣拿手扇著風,“這馬臉死了,小布他們三個又跑了,我看咱幾個估計也被營裏給除名了。老孟,你說咱回去不會被指揮使當成逃兵處理吧?”
“你當都像你一樣傻?”
“好好好,我傻我傻。”黑皮嗤了一聲,“可我覺著吧,隻有傻子才會去追大部隊。你說咱慢點走,誰又知道?”
“這還不慢?怎樣才叫慢?”
“你看這天兒都黑了,不如今兒晚上,咱先找個客棧歇歇腳?”
“歇個卵!”老孟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再歇一晚,黃花菜都涼了。我估摸著啊,咱再趕兩三天的路程就能追上大部隊了。輜重營走不快。”
聽著幾個人的爭論聲,夏初七低著頭,看著路,沉默了一會兒,突地轉過臉來打斷了他們的話,“老孟,我也覺得應該歇一晚。兄弟們都累了,找個客棧,好好睡一覺,洗個澡,明兒再搞幾匹馬,咱們騎馬上開平。”
這男人之間交往與女人不同,越是狠的人,越是能得到別人的尊重。自從仰天山那一“戰”開始,這丁字旗的幾個人對夏初七就另眼相看了,個個都佩服她是條“漢子”,如此一來,她在丁字旗裏的地位也就非同凡響,就連老孟也敬重她。
可聽到她說要弄馬,老孟卻是倒抽了一口氣。
“小齊,咱身上可沒多少銀子,怎麽搞得到馬?”
要說在非戰時還好一點,如今是在戰時,又是在戰區,馬匹這樣的東西,好多都被官府征用去了,是稀罕物件兒,薊州雖然是一個大鎮,可一次性要搞到六匹馬,就算有銀子也極是不易。更何況他們根本沒多少銀子。
活動了一下酸澀的胳膊肘兒,夏初七歎了一口氣。
“放心,我自有辦法。”
“咱可不能去搶啊?”
看著老孟一臉緊張的樣子,夏初七咧了咧嘴。
“不搶。我去騙——”
說罷她也不管他們大眼瞪小眼的樣子,徑直走在了前麵,挑了城郊一間價格便宜的簡陋客棧住了下來。幾個人身上帶的銀子都不多,住不起好的客棧,也不敢要多了房間。
原本按老孟的意思,此去開平還遠得很,能節約就節約,六個人要一個房間擠一擠就行了。可夏初七打死都不與他們住在一起,非得自己花錢單獨要了一間。看她實在堅持,老孟也沒有辦法,他們五個擠在了樓下的通間,愣是把樓上的一個單間給了她。
匆匆吃過晚飯回了屋子,夏初七關上房門,長鬆了一口氣。
丫丫呸啊!一個多月不洗澡,是什麽感覺?
她抬起手臂嗅了嗅,感覺自個兒身上都有“餿”味兒了。連她自己都嫌棄自己,要是這個樣子見到趙樽,那還不得熏死了他?這一個多月來,別人都在大澡堂裏擠著洗,可她是一個女的,哪裏敢去?最多隻能趁著夜深人靜打一桶水擦擦身子就了不起了。
吩咐小二抬了一桶熱水上來,她閂好了門窗,脫光了往裏一泡,整個人就像通了電一般,爽得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滿足了!
目光半眯著,她看著那盞燭火,計算著日子,這已經一個多月都沒有見到趙樽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麽樣了,他知道她得了“痘瘡”的消息了嗎?會不會為她傷心了?會不會想起她呢?
想到他的麵孔,想到這一個多月的分離,她心髒無端端“怦怦”亂跳了起來,恨不得插上一雙翅膀,飛過去與他匯合。這些日子讓他白白擔心,那也是一件熬人心肺的事兒,但願見了麵,他不會想要宰了她。
趙十九啊趙十九……
默念著他的名字,默默地想著他的眼神,她與旁的閨中女兒念著情郎時並無兩樣,一雙含笑的眼波倒映在水波中,**來**去,慵懶舒適地撥著水,撫著自己正在發育的身子,想要迫不及待的長大,長成一個真正的女人,那個時候再站在趙樽的身邊,他就不會再“嫌棄”她的“小”了吧?
小麽?有沒有長大一點?她咬著唇偷偷捏了捏,不由自主就想到了趙樽溫熱幹燥的大手覆在上麵時的感覺,想到那讓她臉紅心跳的暖昧畫麵,臊了臊,又狠狠閉上了眼睛,臉上全是小女兒的嬌態。
“吱!”一聲。
“嘭——”的巨響。
不過刹那間,原本閂好的房門突然被重力踢中了。她眉心一淩,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見木門被人從外麵劈了開來,一聲重重的悶響之後,門板倒在了地上,站在門口的是十來個黑衣蒙麵的男人。
就像那日在仰天山見到的北狄人一樣,他們整個麵部隻露出一雙眼睛,看不清是什麽麵孔,卻毫不客氣地踩著門板走了進來。
“小娘們兒,這回看你往哪裏跑。”
北狄人來報複?
電光火石之間,夏初七的腦子裏想了許多。這個客棧在城郊,十來個黑衣人公然闖入,聲勢浩大卻沒有受到老板和夥計的阻擋,丁字旗的幾個“戰友”也沒有隨了聲音跑上來,那麽隻有一種解釋,他們肯定被人放倒了,而客棧老板不敢阻擋。
可再一想,這個人的發音卻是純正的漢話,與那天聽見的北狄人口音完全不同,北狄人有時間來殺她,還不如去大牢裏救他們的“棍嘰”。那麽他們是誰的人?
看著一步一步逼近的男人,夏初七赤條條沉在水裏,心髒狂跳著,卻沒有尖叫,也沒有慌張,隻是更深地縮在水裏,露出一個頭來,衝他們怪異的一笑。
“站住!”
幾個黑衣人條件反射一頓。
她笑了,聲音特別婉轉,“幾位大哥,不知你們劫財還是劫色?”
大概誰也沒有料到在這個時候,她還能這樣鎮定地問出這個問題來。黑衣人麵麵相覷了一眼,終是有人忍不住好奇,低低問了一句。
“劫財如何?劫色又如何?”
夏初七一張被熱水熏過的臉蛋兒上,紅潤潤泛著羞澀的光芒,眼睫毛抖了幾下,她語氣更是說不出來的嬌軟靈動,“劫財麽,妹妹我沒有,孤身一人在外,哪裏有多餘的銀子?若是劫色嘛,哥哥們都長得這麽英武不凡,妹妹我心裏雖喜歡,可總不能這麽多人一起吧?你們不如先商量一下,誰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