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野鳥
夜深。
葉知遇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洞穴口緩緩走出一個人，那人衣衫襤褸，渾身一點肉都沒有，活像個骷髏架子。他抬頭，露出那張熟悉但又陌生的臉，可此人瘦的臉頰都凹陷，一雙眼大的嚇人。
“做飯那麽難吃，是想餓死我？”
那雙眼睛陡然顯出狠戾。是鍾瑾。
“你胡說！”
葉知遇在夢中大喊，說她沒有，明明想你自己挑嘴不吃飯，關她什麽事！
下一秒，她被脖子被掐住，越掐越緊.....
“不要！”
葉知遇猛地睜開眼，嚇得滿身大汗，神情惶然。
她還在為那個夢境震撼，卻聽到洞穴入口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怎麽？”
長睫微微顫抖，她眯著眼望去，漆黑的入口處被淡淡的火光照亮。
門口站著一個修長而熟悉的身影，他一臉冷淡，手握細柴火，暖橘色火光下勾勒出他清雋精致的五官，平日裏冷漠的眉眼仿若被暖光鍍上一層模糊的柔光。
四目相對。
葉知遇能看到他在燈火下的冷淡雙眸。
這一眼，又將她帶入夢境，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噤。她抬眸複看兩眼，再度確認眼前人不是夢裏那般的可怕模樣，雖然瘦削，但還沒瘦成骷髏架子。
“做噩夢了？”他問。
葉知遇莫名心虛，她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夢到你了，夢到你變成骷髏架子，還怪我做飯難吃，找我索命。這夢中二的連她自己都覺得尷尬。
海風攜來一聲很輕的低笑聲，在寂靜的洞穴裏顯得尤為明顯。
葉知遇不懂他笑什麽，回眸看去，風吹得柴火光晃動，清俊的麵龐在昏暗的光影裏若隱若現，帶著一絲淡淡的淺笑。
光都失色。
葉知遇臉頰忽然泛起一陣熱意，她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許是隻見過冷漠的鍾瑾，就像...第一次學深潛....被深海底下的美景震撼。
她低頭，輕嗯一聲。
鍾瑾看著她被噩夢嚇得呆傻的小臉，覺得有趣，笑意又揚了揚。
他說，“夢都是假的。”
耳邊響起他醇熟低沉的聲音，葉知遇越發別扭。
她摸了摸發燙的臉，手心的冷意讓大腦冷靜。
夢是假的，但你老是不吃飯的真的啊，冷靜讓她想起更多的細枝末節，她回憶起自鍾瑾醒來，似乎真的不怎麽吃東西，就算吃也是吃的很少很少。上次那顆貓眼螺吃半天，吃完就放筷子。
之前是沒注意，今晚他直接的反應，才讓這件事搬到台麵上，該不會是真的嫌她做得東西不好吃吧？
離譜！
她藏不住話，直接問道，“你今天怎麽不吃飯？是覺得我做的不好吃嗎？”
這話一出，氣氛陡降。
鍾瑾在洞穴口靜站著，沉默良久後，他沉著嗓子說了句，“不是。”
“有事叫我。”
扔下這句，轉身離去。
室內再次恢複黑暗，葉知遇重新躺下來。
夢裏的很多畫麵都在淡去，唯獨鍾瑾那副骷髏架子的模樣依舊觸目驚心，葉知遇一閉眼，那可怕的模樣就從腦子裏蹦出來。反複幾次，越發清醒，到最後是完全睡不著了。
“煩死了！”葉知遇懊惱地捂起臉，越想越氣。
什麽不是！話也不說清楚，她是完全不信那句不是，除了嫌她做得不好吃，還能有什麽原因放著好好的食物不吃！？
葉知遇第一次對自己的廚藝產生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她對著黑暗撒了會兒氣，開始找理由開導自己。
然後不停地告訴自己，鍾瑾從前是呆在金子塔尖的人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這突然流落到荒島，山野粗飯肯定吃不習慣。蘇瑤一開始不也是吵著鬧著要回去....落差太大，總歸有個慢慢習慣的過程。
而且現在食材有限，再加上連鹽都沒有。
確實算不上特別美味。
多換位思考，對他人的境遇有同理心，這是葉知遇一直以來的生存之道。
想著想著，氣順了不少，慢慢地陷入深眠。
清晨。
吃著蒲桃果的蘇瑤問葉知遇，“知遇姐姐，我們今天做什麽呀？”
“囤食物。”葉知遇說。
看見蘇瑤吃，葉知遇順手拿起來吃，酸澀的口感激得人一激靈，正想說這果子沒熟......熟字讓她想起昨天鍾瑾說的話。
蒲桃果成熟於六月。
六月....
結合之前墜船的時間，葉知遇懶散的表情忽而變得凝重。
緊接著，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情。
她緩緩地說出自己的猜想，“蒲桃果是六月成熟.....我們這個島地處熱帶季風氣候區，一般六月後不久，就要迎來雨季期了吧....”
“六月中旬左右就會頻繁下雨。”葉知遇皺著眉，繼續說，“遇上下雨，我們的行動就會有很多限製，比如不方便出門找食物，還有，一旦淋上一場雨，就會有生病的風險。”
“臥槽！！”陸景陽驚聲道。
靠在石壁邊閉目養神的鍾瑾，擱在地上的食指有節奏的清點著。
他睜開眼，淡聲說，“嗯，還有台風。”
“地處熱帶，容易發生熱帶風暴，熱帶風暴再往上就是強熱帶風暴，再增強點就會形成台風。如果有台風，情況會更惡劣。”
蘇瑤聯想到新問題，“雨季加台風，這麽惡劣的天氣，那....救援更難等了吧，天氣不好的話，船會封航....飛機也不能飛....”
“別慌。這隻是設想有可能發生的極端危險，雨季也不會天天下雨，總有天晴的事情。”葉知遇沉吟片刻，在腦子裏清點了一下食物後，又說，“不過我們現在的食物確實不夠，趁著天氣好，多囤點食物，能保證下雨天的時候有穩定的食物補給。如果實在不行，就隻能從每天的口糧裏省了。”
“啊！”
一聽到要省口糧，陸景陽絕望哀嚎。
就昨天那頓純素餐，他都覺得才吃了半飽，再省省，又得餓肚子了！
“分組行動，提高效率。”鍾瑾說。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這幾天我們分頭行動吧。蘇瑤剛痊愈也不適合太勞累，這樣，我帶她在外麵趕海，做飯，製作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編織竹筐、衣服什麽的。你們男生體力好點，就要辛苦你們去林子裏提水，砍柴，采集食物，你們看行麽？”葉知遇提議道。
“可以。”鍾瑾說。
“沒問題！”
為了吃飽肚子，陸景陽渾身幹勁，他信誓旦旦地又說，“還要打獵，我今天要做套弓箭，還要做陷阱，我要吃肉！”
聽到肉，蘇瑤兩眼放光地附和，“肉肉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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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分工完，鍾瑾和陸景陽出發去林子，葉知遇則領著蘇瑤做趕海工具。
“我們先做些藤筐、夾子，刮板，做完時間還寬裕的話，再做幾個魚籠子。”
筐子裝東西，夾子是為了抓那些帶鉗子和尖刺的海鮮，像螃蟹，直接用手抓很容易受傷。至於刮板，像貓眼螺這種喜歡躲在沙地底下，就需要用刮板這種工具去翻找。
昨天打包回來的都是些大血藤、買麻藤這種莖皮含韌性纖維的植物，植物本身的枝條也可以用作藤條。
葉知遇將一大捆大血藤和買麻藤抬到蘇瑤麵前，然後說，“你先把這些藤條上麵的葉子處理幹淨，處理完我來教你做藤筐，我先做兩個夾子和刮板。”
蘇瑤乖乖點頭。
葉子處理完後，葉知遇用石頭捶打著買麻藤，錘到莖皮鬆軟，然後將外皮剝下來，作為編織固定的材料。
藤條處理完後，先做底座。
選擇幾根粗細長短差不多的大血藤條，將其中部交疊在一起，擺成星形圖案，再用莖皮不停地圍繞交叉點，固定打結。
固定完後，再用莖皮繞著底座骨架，以波浪狀的方式，一條在上，一條在下，繞圈編織。
反複操作，直到編出個預期大小的圓盤。
接著，將外部未被纏繞的骨架藤條向內彎曲，挽成一個籃子的形狀。
用手壓一壓，就能壓出一個固定的弧度。
最後就是以垂直的方式，重複之前的波浪編織方法。
編到滿意的高度，將垂直的藤條彎曲，綁進外圍水平的分支裏。
“呐，是不是很簡單！”
葉知遇將小巧玲瓏的籠子放到蘇瑤手裏。
蘇瑤看得連連點頭，好像就是不斷地捆綁藤條，看起來不是很難。她磕磕絆絆地上手試，手被劃了好幾次之後，總算學會了編藤筐的方法。
外麵烈日炎炎，洞穴隻有藤條摩擦的聲音。
葉知遇見蘇瑤的大藤筐已初具模型，她編完小筐後，就開始編魚簍子。
說是魚簍子其實也不是。
準備的說應該叫魚笱，這是專門用來捕魚的工具，大口小頸，中間寬，裝有倒須，魚遊進入之後就不能出來。可以埋在紅樹林和礁石缺口處，喇叭口對著上遊，尾巴裝幹草和餌料。
等過幾小時去巡看，入笱得魚，就能提回家。
非常方便。
這種工具一般要用竹篾編織，保存得當的話，能用很久。用藤條也能編，隻是下水後，很容易被泡爛，用不了幾次，有點浪費資源。
但現在也顧及不到這麽多了。
她想吃魚。
想吃紅樹林裏的跳跳魚！
不同於女生這邊是徐徐進展。
而男生這邊一進林子，就發現了大驚喜。
剛穿過小徑，就看到大榕樹下又幾隻看起來像鳥的動物在那走來走去。這鳥頸部下有一圈赤紅色的羽毛環繞，眼睛後邊長有兩節短短的小冠毛。體型介於鷹和雞之間，翅膀很長，上邊點綴著很多灰白色的斑點。
陸景陽喜得瞪大圓眼。
他衝鍾瑾做了個噓聲動作後，然後輕聲緩慢地從地上撿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一步一步地靠近野鳥。
而那野鳥意外的蠢。
剛開始竟然沒鳥發現敵人靠近，後來，其中有隻看見了一個黑黑的龐然大物，歪頭頓了幾秒，似在思考這是什麽物種，然後就扭頭繼續散步了！
陸景陽大喜。
一群蠢鳥！
他將石頭對準其中一隻鳥，倏地一下投擲過去，投得有力且準確，砸中野鳥的頭部。
隻見野鳥暈暈乎乎地搖擺幾下，倒地。
其他野鳥這才懵懵懂懂地感知到了危險，這才紛紛撲騰起翅膀，咕咕咕地瘋狂逃竄。
歪頭鳥邊拍翅，邊往樹下望去。隻見那隻大黑怪一個箭步衝上去，掐住他鳥兄的脖子。
然後撿起石頭，啪——啪——
天呐！鳥兄腦袋炸了！
咕！
大黑怪！好可怕！
作者有話說：
咕咕咕，奏凱奏凱，闊怕的大黑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