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青石斑

“青石斑？”蘇瑤問。

葉知遇點頭, 剩下的話還未出口，邊上突然傳來一道咕咕—咕咕—

眾人循聲望去，陸景陽捂著早就餓癟的肚子, 表情窘窘地說, ”我、我餓了, 我們到現在還沒吃飯啊！”

幹活一下午，到現在沒吃上飯呢。

陸景陽心裏苦。

葉知遇笑了笑，不過被他這麽一提醒, 她也覺得餓了。看了看下午豐盛的戰利品, 視線定在不停擺尾掙紮的青石斑身上, 她問, “想吃魚不？”

“當然！”

陸景陽的圓眼裏頓時綻出渴望, 不給其餘人答話的機會，他長腿一跨，跑到岩石壁周圍, 撿了些幹燥柴火和石塊。放到近礁的沙地上，壘成石灶狀，吹燃火絨菌, 點起火。

他這套操作快得行雲流水。

“那我們先吃點東西，休息會，吃完撒網撈魚。”看火生起來, 葉知遇說出晚上的安排。如今天熱, 越晚水越涼, 從深海區洄遊回來的魚類也更豐富更多。

洗淨的青蟹架在石板上慢慢烘烤。

接著，鍾瑾找了根木棍, 削尖後遞給葉知遇。

青石斑脾氣大, 葉知遇也不敢徒手抓, 她直接用尖棍插到寬魚頭裏，紮到魚不再跳動後，撈出來用刀去腮去鱗。野生新鮮的青石斑肉質鮮嫩，最適合的吃法是清蒸，烤著吃反而會將它鮮美的汁水烤幹，吃著非常柴。

蒸沒有條件，但燜熟也不錯。

葉知遇又去找了些新鮮的寬葉，把處理好的魚包裹在葉子裏，一層又一層包緊實後，用燈芯草紮緊。再架到石板上小火慢慢燜熟。

不一會兒，青蟹被烤得通紅，魚香味也從縫隙裏飄出來了。

噴香的魚香甚至能蓋過烤螃蟹的香味，陸景陽和蘇瑤聞得直流口水。

“這個魚聞著好香好好吃呀。”蘇瑤不停吸溜著口水。

葉知遇笑著說，”對啊，我也隻吃過家養的。好像說野生的青石斑肉質特別特別鮮嫩，蛋白質含量極高，嫩到入口即化！“

“真的嗎！”

葉知遇點頭，說著，鮮葉烘烤成棕黃色，她看螃蟹差不多熟了，於是把燈芯草劃開，一層層葉子揭開，隨著一股熱乎乎的白氣，被蒸成雪白色的鮮嫩魚肉露出來，含著油花的豐富汁水也從魚肉裏流瀉出來。

還好有在紅樹林裏刮下來的海鹽佐以調料。

葉知遇往上撒了些白白的鹽粒，給每個人遞上一雙幹淨的細棍，朗聲說：“快，趁熱吃，熱著吃最好吃。”

她夾起一塊雪白的魚肉喂入口中，輕輕一抿，魚肉便真的化開了，鮮香可口，汁水裏還帶著淡淡的海水味，但很幹淨，是沁人心脾的大海風味。

沒多久，一條魚便被他們分食完畢。

陸景陽扒拉著幹淨的魚骨頭，企圖再找些魚肉渣渣，可惜所剩無幾。他轉眼看到地上的漁網，連忙帶著期望許願，“希望我們今天能撈到好多青石斑。”

“那估計不行。”

葉知遇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小願望，解釋說，“青石斑都是獨行俠，很少成群出現，而且它們還喜歡棲息在暗礁底部十米以下的海區，用漁網很難捕撈，比較適合用鉤釣。“

“啊——”

蘇瑤和陸景陽同時遺憾地長歎氣。

“那我們能撈到什麽魚啊？”蘇瑤又問。

葉知遇想了想，說“有些在深海區的魚類，比如海鱸魚、鰻魚和鯛魚等其他洄遊魚類會洄遊到淺水區產卵，等天冷再遊回去，這會七月初，正是它們的生長期。“

至於捕魚地點。

葉知遇朝著大海方向看去。

微波粼粼的海麵上，偶有一串串的白色海鳥低低地盤旋，飛到岸邊，好似要駐足停留，卻又突然拍打起翅膀，掠過海岸，朝遙遠的月光飛去。

一隻又一隻海鳥。

掠過岸邊，卻不擇地停留。

蘇瑤消化完洄遊的知識點，看到葉知遇扭著頭到處張望，兩條細眉也漸漸蹙成小山，關切問道，“知遇姐姐，你在看什麽呢？”

“我在找撈魚的地點。”葉知遇吃了口清甜的蟹腿，咽下後解釋說，“本來想跟著海鳥找魚群，結果這些鳥光飛不停，算了，就在礁石邊吧，這邊也不錯。”

除了會有暗礁勾線，不過也不要緊，要是網到魚就往沙地那邊拖。

葉知遇把吃光的螃蟹殼扔回大海裏，洗淨手，正準備用力甩幹時，眼前出現一塊幹淨的黑色布塊，頓了一下，接過擦手。

“謝謝。”她低聲說。

鍾瑾遞完便偏過臉，聞聲，也隻是微微點頭。

葉知遇邊擦手邊偷瞄旁邊人。

清雋的側臉被月光勾勒出光輝，越顯淡漠。她撇了撇嘴，說不上來，總感覺哪裏怪怪的，從紅樹林裏變形開始，這人說的話就出奇的少。

也沒見笑過。

不過....其實紅樹林那會就挺怪的。

葉知遇扭頭看了眼還在吵嘴的蘇瑤和陸景陽，抬步挪到鍾瑾身邊，將黑布遞給他後，而後小聲問他，“你今天怎麽啦？”

陡然的靠近讓鍾瑾渾身繃緊。

淡淡的月光下，她壓低的聲音是軟的，充滿關切的臉，這一切隻有鍾瑾一個人看到聽到，軟軟的語調落在耳邊像是變成了小螞蟻，爬得耳朵酥酥麻麻的。鍾瑾隻覺得手裏的黑布都快被他擰碎成線，腦內忽然像刮起了颶風，把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情緒，卷得亂七八糟的。

他垂下眼睫，擋住眼底。

礁石邊的潮水奔湧過來，淹沒腳踝，冰冷從腳底升起，鍾瑾翻滾的情緒也被澆得冷卻下來。

“沒事，有點累。”鍾瑾輕聲說。

葉知遇哦了一聲，點點頭表示理解，今天工作量確實挺大的。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等撒完漁網，就能回去休息了。“

“嗯。”鍾瑾點點頭。

說完，她轉過頭衝吵嘴的兩人說，“來，朋友們，開工了。”

在撒網前她特地囑咐道，“待會記得別出聲，不然會把魚嚇跑的。”

其實她也不知這個是真是假，反正父親每次撈魚前都是這麽囑咐她的，她從小遵守，如今也將其轉咐給其他人。

其餘人紛紛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對於撒網撈魚的事情他們都不懂，隻能乖乖呆在旁邊，看著葉知遇的動作。

隻見瘦小的葉知遇站在最高的礁石上。

身影逆著光，海風將她的發絲吹得揚起來，寬大的衣袖鼓成小包，側過來的臉上帶著認真堅毅的神情。

接著，她將網綱繩順時針繞到左手，提起漁網，右手將漁網散開成小圈，再從中間部分的網麵提起一縷，攥緊，接著雙手平端起漁網，眼睛直視前方。

接著，揚臂、回身、撒網。

葉知遇的右手帶著左手，跟掄捶一樣，往遠處的海麵回身用力一甩。

拋出去的漁網跟天女散花似的，依靠著慣性打開成一個大大的圓盤。

啪——

漁網輕輕鋪開，落入平靜的海麵，濺出一圈水花。

蘇瑤和陸景陽看得瞪大眼，葉知遇這套漂亮的撒網的動作簡直帥得驚人！！！逆著光的瘦小身影，在此刻，仿若散發出恢宏的氣勢，仿若女將軍拔出劍鞘，揚起的下頜線，也漂亮的不像話。

鍾瑾的目光自始至終追隨著她，在暗處發出亮光。

之後，葉知遇握緊網繩，慢慢往回拉動，沉入海底的漁網隨著力道緩緩收縮起來，隨著拉動的動作，她感受到一股強有勁的拖拽力量，如千斤重石。

邊上的鍾瑾第一時間發現她提的很費力。

沒等葉知遇出聲，他便對陸景陽說，“上去幫忙。”

陸景陽和鍾瑾趕到網繩邊，握著粗糲的繩子往上提，快靠近礁石邊時，葉知遇忙說，“往海水那邊拖，要是勾破繩子，大魚就全跑了！”

她有預感，這麽沉，肯定有很多大魚！

漁網被拉成一根長長的線，拖拽到沙灘上時，能看到一條又一條的魚被困在細密的漁網裏撲騰跳躍，還有些綠色的水草混在其中，以及散落一地的小魚小蝦。

“啊啊啊，好多魚好多魚。”蘇瑤興奮地大叫。

葉知遇鬆口氣，她將漁網拉開，魚身清晰暴露出來。這些魚體型粗長，粗糙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青灰色，腹部發白，背鰭至尾巴處還有些黑色的小點點。

“是海鱸魚，今天運氣真不錯啊。”葉知遇笑著說道。

帶來的背簍隻有一個空簍子了，鍾瑾和陸景陽將海鱸魚一條條地撿進簍子裏，他們一邊放，蘇瑤一邊在旁邊數數，“1.2....16.17！”

看著堆滿了竹簍的十七條魚，葉知遇想了想，居住地的大缸子還沒有烤出來，如今沒有可以保鮮儲存的地方，便提議說，“幹脆在這裏處理了吧。”

“可以啊。”

陸景陽嘿地一下，扛起裝滿魚的簍子，蹲在礁石邊開始處理魚。將魚砸到石頭上，砸暈後，殺掉，剖腹，去鱗和內髒，洗幹淨後扔回簍子裏。

蘇瑤和鍾瑾也沒閑著，他們將沾滿泥的青蟹和跳跳魚洗淨。

搞下來的髒東西也不用擔心，倒卷過來的潮水往前一衝，分分鍾將這塊地衝刷幹淨。

越發漆黑的海邊，淡淡的血腥氣混合著泥土氣散發開來。

葉知遇就在陸景陽洗剝魚的時候，直接往魚身上抹上一層粗鹽粒，抹勻後，將燈芯草搓撚成草繩，從魚鰓處穿過拴緊，拎起來，堆成簍子上。

今天的新收獲全部處理完後，葉知遇檢查了一下漁網，完好無缺，還能接著用。

她又去找了根粗木頭，讓陸景陽錘進沙地裏，接著，再次將漁網拋向遠處，帥氣動作再次引得蘇瑤和陸景陽兩位迷妹迷弟的無聲歡呼。

最後，將網繩挽在木棍上係緊。

深夜還會有更多的魚啊、海鮮啊、跑出來覓食活動，將漁網留在此處，等明天再來檢查驚喜。隻祈禱不會有魚將漁網掙紮破。

等她完成動作，轉身說，“走吧，回家吧。”

路上，蘇瑤沒忘記表白對葉知遇帥氣動作的仰慕之情，“知遇姐姐，你剛剛撒網好帥好帥啊！！！簡直酷斃了！”

“對啊對啊，姐你教教我教教我，我也想學！！”陸景陽也激動附和。

葉知遇小得意地揚揚下巴，當初她也是覺得這個姿勢特別帥，才特地向父親求學。

想起日落下，父親回身一甩，將漁網痛快撒開的畫麵，以及印刻在夕陽裏堅毅輪廓，回憶湧入腦海，但這次，她隻是低頭笑了笑。

很快，她抬起頭，衝著陸景陽大大方方地說，“可以啊，想學我教你。”

“我也要我也要！”蘇瑤忙表態。

“小問題，想學都教。”

月光下，說話聲伴著蛙鳴徐徐前進。

他們背著裝滿椰子、螃蟹和棕皮的竹簍，手裏拎起拴緊草繩的海鱸魚，沉甸甸的食物壓得肩膀發疼、手臂發緊，但沒有人抱怨，此刻，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歡愉的笑容。

葉知遇含笑的目光和鍾瑾撞上，對視片刻，而後抿抿嘴，都彎起唇，笑了。

作者有話說：

原諒我沒有存稿，嗚嗚嗚嗚，每天跟時間裸奔賽跑的廢物八八落淚 （撲通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