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枸橘
蘇瑤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這才發現——！！！
救命！
那隻寬大有力的手直接將她整個手握住了，甚至能感受到，他手心裏的汗液, 溫熱、微粘, 貼在手背上, 仿佛把盛夏的暑氣抓進手裏，又傳遞給了她。
她的臉騰地一下紅起來，粉紅胭脂變成了加濃加重的紅芍藥色。
蘇瑤知道葉知遇現在打量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為什麽, 呼吸莫名很急促, 慌張快把她的心髒撐破。她用力地甩開大手, 結結巴巴地擺手解釋, “不、不是的。”
而那雙陡然被放開的大手。
懸在半空, 僵了好幾秒才默默收回，指縫之間有種奇怪的虛無感。
陸景陽瞅著小手發了會呆。
說不清具體是什麽感覺。
很像...很像穿了一天夾板拖鞋，趾縫裏習慣了一道杠, 晚上換鞋後總覺得哪哪都不自在，他暗暗點頭，嗯,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原來如此。想明白後，心裏頭那點不得勁瞬間沒了。
他接過話茬, 幫著解釋, “姐, 我剛剛在紅樹林裏看到好多骨頭！”
“什麽骨頭？”葉知遇正色詢問。
蘇瑤也好奇，眨巴著大眼睛看向他。
兩雙充滿求知大眼睛匯聚到他身上, 陸景陽來了勁。
手舞足蹈地描述其香蒲地裏的畫麵, 什麽細骨頭啊, 碎殼啊，講得繪聲繪色的，給兩個女生聽得直皺臉，咿呀咿呀地小聲叫。
“啊——“
“真的嗎？”
“好恐怖呀，這會是什麽動物呢？”
鍾瑾從魚簾後走過來。
看到了葉知遇的皺眉，以及眼裏此時正在不斷閃爍的緊張，嘴唇動了動，最後目光轉向一臉興奮的陸景陽，冷聲說，“夠了。”
“那個骨頭——”
鳥骨頭才講一半。
一陣比風還冷的聲音打到嘴邊。
喉嚨裏的誇張話語緊急刹車。
感受到閻羅王般的注視後，陸景陽嘿嘿地幹笑幾聲後，口風秒轉，“沒了，差不多就這樣。”
他正了正色，“不過，回來時我們兜了很久的圈子，應該沒有被尾隨。”
“你們先來吃飯吧。”葉知遇溫聲說。
一揭開蒸籠草蓋，噴香撲鼻的香氣撲撲地進入鼻腔，大龍蝦的外殼變成紅彤彤的，蝦肉表麵也沾染了些紅色，表麵覆蓋著一些嫩綠色的野蔥，以及黃色薑沫，紅綠黃的顏色搭配，給視覺帶來極為美好的體驗。
陸景陽迫不及待夾起一小塊，放入口中，龍蝦肉鮮甜可口，肉質緊致彈牙，所有的醬料好像與肉汁完美融合，讓細膩而美妙的鮮美得到了完美地展示。
魚火鍋也很妙。
清湯裏帶著點點辛辣味，恰到好處的魚肉味，一把子幹菜灑進去，在白白的魚湯裏得到重生複原，然後滿足味蕾。
“啊——”
“活了！”
蘇瑤和陸景陽不約而同地發出滿足的喟歎。
經曆了無數驚險和波折的小心髒，在美食的療愈之下，回歸平靜。
石桌板邊，兩縷帶著花茶香氣的白色熱氣飄到半空中。
葉知遇垂著眼眸，纖細地手指在陶杯上點來點去，一刻未停，眉宇間的小山始終未平。
鍾瑾喝了口茶，目光在跳動的指尖上再度停留幾秒，潤聲說，“別太緊張。”
葉知遇抬眼看他。
“下午打地基框架的事情先放放，先做些防護吧。”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葉知遇點頭，“我主要是覺得，我們現在囤積的食物越來越多，隔老遠就能聞到魚幹味、熏肉味，很容易招來動物。不管紅樹林那個有沒有跟上來，這座島上的野生動物隻多不少，之後肯定會找來的。我們確實要考慮一下安全問題了。”
說著頓了頓，她說出自己的疑慮，“我主要有點不知道要做些什麽防護好。目前想到的就是在居住地周圍種些帶刺的樹、比如枸橘、荊棘，還有建圍欄。你覺得呢？”
鍾瑾想了想說：“嗯，可以。還能收集大型動物的糞便，做些陷阱，以及這段時間我和陸景陽輪流守夜，保證火不滅。”
火是個好東西。
原始社會的人類擁有了火，才得以戰勝大型怪獸。
動物大多在夜間行動，隻要能保證居住地的火持續燃燒，基本能避免百分之九十的危險攻擊。
豎著耳朵聽他們聊天的陸景陽，一聽到火字，連忙放下碗，跑到竹簍邊掏了幾隻蒲棒，拿過來，“看！蒲棒，可以做火折子，隨取隨用！”
葉知遇眼睛一亮，“霍！你們戰果頗豐啊。”
“嘿嘿，還抓到了四隻鴨子呢！”蘇瑤捧著碗過來邀賞，鼓著腮幫子驕傲道，“都是我射中的！”
“霍？”
她複述了射箭全過程，引得葉知遇的拍手稱讚，一個勁地捏她的臉，還不忘打趣陸景陽的弱雞表現。
伴著食物香氣，林子裏響起略略吐舌聲和不服氣的爭辯聲，夾雜著一兩句偏到太平洋的護短，連綿不絕的吵嘴聲讓沉悶的氣氛活絡起來，驅走了擔憂與恐懼。
白日裏無需太害怕。
吃完飯後，四人鑽進棚屋小憩了會，蓄足精神為下午的防護工作做準備。
心係烤鴨的陸景陽最早醒來。
提前處理四隻鴨子，鴨胗等內髒放鹽攪拌後，擱到太陽底下晾曬。扒完皮的鴨子還要用骨針縫緊箭孔，直到隻剩鴨嘴這個通氣口，接著，按葉知遇交代的法子，對準鴨嘴巴吹氣。
他看著發白的鴨嘴，還有死不瞑目一直不肯閉眼的鴨眼。
發怵好半天。
“烤鴨！吃烤鴨！”
給自己再次加了一把勁，他閉上眼，一鼓作氣地含住鴨嘴，獻上少男的初吻。
呼——
呼——
腮幫子鼓成大半球，不停地吹啊吹，直到吹到鴨肚皮鼓起來，他也吹得眼冒金星，差點厥過去。暈乎勁太猛，一時忘記在開口處紮竹簽防漏氣。
鼓——漏——吹。
這個過程反複到第三次，陸景陽才終於熟練地紮緊成結，鼓氣的鴨子定型了。
他按住石板桌緩一會，直到肺部充盈起新氧氣。
有鳥在啼叫，啾啾地叫了一聲又一聲，但石板桌旁的人兒卻跟老僧入定一樣，看著鼓起肚皮的鴨子，久久未動。
“給鴨子吹氣....”
“這麽累啊。”他低低地說道。
不一會兒，其餘人陸續起床。
葉知遇接過鼓起肚皮的鴨子，掛到通風處風幹，瀝到水分完全幹燥，有一點點冒油時再表麵刷上一層水和蜂蜜混合的蜜汁，再風幹一次再抹一次，到夜裏，就能入烤窯了。
在她忙活烤鴨時，男生們也開啟了防護計劃。
先去搬運了些比人高的木頭。
像建動物圍欄一樣，劃出主要防護的地帶，每五十厘米挖個坑，把木頭一根根埋進去。形成一排豎行護欄後，再用藤條橫著綁上木頭，依舊是每隔五十厘米綁一根。
很快，堅固密實的方形圍欄搭建完成。
再搭一個建議的圍欄門，圓木裏插入短木，以藤條做鎖扣，進門時直接扣住短木即可。
四人又去尋找理想的圍欄樹，要高，尖刺密集，這樣才能形成完美的鐵籬笆。
一到雜木林子，便看到葉知遇說的枸橘樹。
枸橘樹又稱為枳樹，是一種常綠的喬木植物，植株高大，枝葉密密麻麻，綠色的莖幹上長了許多鋒利且堅硬的尖刺，很難掰斷，能紮破輪胎，就連小葉子上都長著小倒刺。
葉知遇揪了顆綠色小果子，聞到濃鬱的橘香氣，這些果子長得跟橘子差不多，卻不能食，果皮很厚，稀少的果肉吃著又酸又澀。
以前每家每戶的菜地周圍都會種滿這種枸橘，用來防賊或防動物，每年二月會開出白色的小花，很香。
這種枸橘樹也十分好養活，基本不挑生長環境，連根帶樹的整顆挖走，種下去，澆澆水，立馬適應新環境，再過段時間便會長得又高又大，還會自動串結起來，形成一道極有安全感的防護。
“很好，我們開挖吧。”葉知遇說。
她做了個擼袖子的動作，準備大幹一場，把這片枸橘樹通通挖走。
接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擋在她身前。
樹林裏全是密密麻麻的尖刺，一鑽進去，很容易被勾到或劃傷。鍾瑾搖搖頭，“我們來。”
他指的他和陸景陽。
被直接宣判命運的陸景陽，無聲咬牙。
不過刺確實多，他瞧了眼細皮嫩肉的蘇瑤，要是被劃到了，說不定得哭鼻子。一想到掉珍珠的畫麵，他的太陽穴都開始突突起來。
“對對，你們在外麵等著吧。”
為了挖枸橘，他們還提前準備了建房子用的防護衣和手套。但如陸景陽所預判，那刺啊，又尖又利，能直接捅到防護衣裏麵，防都防不住，刮得滿身傷痕。
可又能怎麽辦呢。
得挖啊，這些樹是目前他們能擁有的最理想的防護了。
葉知遇和蘇瑤也沒閑著，裏麵的人挖過來，她倆便用麻繩將其捆起來，捆得過程也是一度刮到皮。
天空變成暖黃色的光線，炙熱的太陽變成一顆溫柔的大鴨蛋，搖晃在遠方，灑在四張堅毅的臉龐上，形成或深或淺的陰影。
用繩子拖拽回居住地，再挖坑移栽進去。
到天色昏暗時，他們已經在方形圍欄的兩個方向種上了枸橘樹，結實密集的尖刺曾刮傷了他們，但也給了每個人足夠強烈的安全感。
懸在嗓子眼的心落下一半，等明天再來填滿另一半。
“呼——”葉知遇長籲一口氣，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我去做飯，你們接著弄吧。”
男生還想在周圍做些陷阱。
萬一真有動物來偷襲，那他們就做好陷阱等它們來，搞一招——請君入甕。
有針對小動物的吊脖陷阱，在每個灌木叢裏都設置一個。
還有針對大動物的窖坑竹刺陷阱，這次不客氣，挖出土坑，把削得尖尖的竹子倒插在坑底，表麵覆上青草和苔蘚，動物掉進去，隻有死路一條。隻在好藏身的灌木縫裏挖，這樣能防止自己人不小心踩進入。
最後，沿著地皮綁些細繩子，一根連一根，若是有生物不小心碰到，尾端的樹枝會直接吊下來，搞出聲響。
總之，居住地周圍已經築造起一級防護牆。
蘇瑤幫不上忙，鑽到棚屋裏做衣服。
給葉知遇準備的驚喜禮物還剩收尾工作，她想趕在明天之前做完，讓姐姐在休息日穿上新衣服~開心加倍~
葉知遇洗淨手，沒在意手臂上的小劃痕，用濕布把血跡擦擦，開始忙活晚餐。
烤鴨風幹成微黃色，送入烤窯。
這是葉知遇第一次上手做烤鴨，時間、溫度，她全是憑感覺來的，能不能成功，全靠命運。
然後，她把魚幹收到棚屋裏，一些沒抹鹽的掛到火堆煙霧旁慢慢熏製。再拿兩條無鹽新鮮的魚塊剁碎去刺，剁碎成泥，再將提前蒸熟的青蟹剝殼取肉，放到魚泥裏一起剁。蟹膏放到一邊。
白天處理的蕉芋澱粉已經曬幹了。
整整四大盆，她找了個大罐子存進去，抱起來顛顛重量，感覺起碼有五斤。不虧是出粉率極高的澱粉食物，果然很給力。
挖一小勺蕉芋粉和鹽放到魚泥裏攪拌。
蕉芋澱粉性質跟紅薯粉很像，黏性很強，一放進去，魚泥立馬起粘性，順時針攪拌會，攪出勁。挖一坨放到虎口，輕輕往上一擠，擠出圓圓的丸子，放到旁邊備用。
最後，在每一顆白白的魚丸上用筷子點上一點蟹黃。
淡淡的火光下，一盤美如白玉的丸子仿佛點上一枚美麗的花黃，秀色可餐。然後，放到蒸鍋上大火蒸十五分鍾。
做完魚丸，她揭開烤窯看了看烤鴨，能看到鴨皮表麵縮緊，流出油水，顏色也變成....棕黑色。
“完了完了。”葉知遇慌慌忙忙地取出烤鴨。
但為時已晚，已經失敗了！火候太過，烤黑了！
葉知遇心累歎氣。
命運不眷美人，也不眷美人的烤鴨啊，真是該死的命運！
剛感歎完，聞著鴨肉味的陸景陽拔腿鑽過來，一看到黑乎乎的烤鴨，熟悉的畫麵叮地一下撞入腦海。鼻子裏被強行塞入了酸檸檬，圓眼眨啊眨啊。
又是叮——
葉知遇瞪大眼：不是吧不是吧！
烤失敗了，你也不至於傷心到哭吧！
作者有話說：
擔心別人落珍珠結果自己掉珍珠的小陽：嗚嗚嗚（羞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