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竹蓀
“啊？低頭？”陸景陽一臉懵, 然後，試探性地低了低頭，“這....這樣嗎？”
“......”鍾瑾的額角一抽。
“明天去竹林。”
說完也不管陸景陽答不答應, 放下簾子, 直接走了。
次日一早。四人出發去竹林, 葉知遇和鍾瑾默契地站在一起，頭也不回地往前開路，落單在原地的蘇瑤和陸景陽, 麵無表情地對視一眼, 然後不約而同地甩頭, 一前一後, 各走各的。
走在前麵的葉知遇和鍾瑾小聲咬耳朵, “這樣真的能行嗎？”
“嗯。”
“先給他們獨處時間讓他們自己解決，要是不行，我們再直接把話說開？”
“對。”
蘇瑤哪能不明白他們的用苦良心, 也懶得再追，可她一放慢速度，身後的腳步聲便跟著放慢, 她一停，後麵也跟著一停，就是沒有走上前來。
“討厭鬼。”她小聲嘟囔著, “有本事別跟著我呀。”
然後她捏緊手中的長棍, 腳下突然加了速度, 一個勁地往前衝去。
身後立馬傳來踩碎枯葉的匆匆腳步聲。
明明她已經連跑帶走，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但始終和腳步聲拉不開距離。她越來越累, 呼吸聲也逐漸急促起來, 和身後有序的呼吸聲形成了鮮明對比。
雖然已經很累了，但她就是不想被討厭鬼追上，鼓足勁地甩開距離。
等她到達芭蕉林。
葉知遇和鍾瑾正站在大樹幹對麵，衝她招手，“小瑤、小陽~”
抵達竹林有兩條路，一是穿越黃桷林，繞過那條接近水潭的小路，再往前直走；二是順著芭蕉林往下走，但前方遍布荊棘，還有臥倒在地上的大樹，樹幹有半人高。
葉知遇笑得一臉燦爛，“今天往這邊走，你們快過來。”
蘇瑤咽了下發幹的喉嚨，抬步，穿過已經收拾出小路的荊棘道，站在樹幹前。樹幹齊到腰部，上麵布滿滑溜的青苔，她需要爬上去，再翻過去。
僅憑她自己難以攀爬。
蘇瑤：“.....”哥哥姐姐沒必要這樣吧。
葉知遇覺得很有必要，鍾瑾附議。
隻有互幫互助才能打破冷戰僵局，修補友誼小船。
陸景陽走上前，蘇瑤餘光瞥到他的大黑臉上沒有一滴汗，而她一抬頭，額頭鬢角的汗水嘩嘩往下流，流到眼睛裏，又辣又難受。
自己拚了命地較勁，他卻輕鬆的不行。
一想到她在前麵拚命跑，他後麵步調輕鬆地趕，瞬間襯得她像個小醜、笑話。
頓時氣得嗆過去。
“不用你幫忙。”
葉知遇的笑容僵在嘴角。
鍾瑾的眼眸依舊平靜，淡淡地看著對麵。
陸景陽抬起的手臂也愣在半空中，目光落在蘇瑤臉上，因為跑步的關係，臉頰粉成蜜桃色，汗水打濕碎發，看著有些狼狽。
明明還在喘粗氣。
脊背卻挺得筆直，那個下巴還是抬得老高。
像隻氣鼓鼓的小孔雀，散發著熟悉的味道。
不知怎麽的，看著氣勢洶洶的蘇瑤，不再是頭幾天那個客氣禮貌、偶爾含笑的模樣，陸景陽肚子裏那點原本就沒剩多少的小氣啊，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嘴角止不住想上揚。
撂下狠話，蘇瑤把背後的竹簍塞到葉知遇手裏。
拍拍手，她想摁著樹幹一鼓作氣地跳上去，但此舉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一摁，雙腳離地一指距離。
陸景陽背對著她，嘴角翹了又翹。
然後，他清了清嗓子，收起弧度。
走到蘇瑤身後，雙手握緊細弱的臂膀，一個用力，直接將她整個人提起來，再輕輕一放，放穩在對麵。
整個過程跟提溜雞崽一樣輕鬆。
但蘇瑤一落地，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完全不看身後，也不道謝。
陸景陽和鍾瑾四目對視，腦子突然冒出他昨晚說的那句沒頭沒尾的話，還不低頭？
叮！
他轉頭看向前方怒氣衝衝的嬌小背影。
啊，原來是這意思啊！
-
很快，抵達竹林。
青翠光潤的竹子長得滿把粗，擁簇在一起，風吹得竹葉互相摩擦，不停地發出颯颯的聲音。一靠近，便能感受到陣陣涼意。
迎著陽光的竹根底部長出新鮮冒出的竹筍，塔狀小尖上還有幾滴晶瑩的露珠，在陽光下閃著光亮。走到背光處，一些枯竹倒在地上，根部處長著些像小傘的菌類，菌柄頂端有一圈像紗網的潔白裙子向下鋪開，仿佛穿著小白裙的竹林精靈。
“啊，是竹蓀！”葉知遇喜道。
挖竹蓀要小心再小心，那層漂亮的紗網一碰就碎，不然會摸得手上到處都是白渣。
這玩意含有極為豐富的穀氨酸，所以吃著非常鮮美，相當於天然味精，炒菜煲湯的時候放上幾根，菜肴湯羹的味道立馬鮮上一個度。
采摘完要立刻風幹，不然新鮮的竹蓀很容易壞掉，風幹後能保存很久。
吃之前，提前拿出來泡發，幹癟的竹蓀在清水裏重新煥發活力，像沉睡的小精靈被喚醒，披上雪白的紗裙，一揮裙擺，姿態動人。
竹蓀的吃法也多樣，能炒能涼拌。
最驚豔的吃法當屬燉湯，特別是燉雞湯。
不過烹飪之前要切掉頭尾兩部分，不然吃著會有股怪怪的菌味，處理完，與整隻雞或新鮮禽肉類一起小火慢燉，雪白的紗裙布滿網格空隙，像個海綿一樣吸收著湯汁。菌柄也好吃，入口爽滑多汁，一咬下去，整個爆漿，鮮掉眉毛。
除此之外，葉知遇個人還有個特別喜歡的吃法——竹蓀釀肉。
跟所有釀肉作法一樣，肉泥與香菇碎攪拌混合，擠在空心的菌柄裏，上鍋蒸熟，出鍋時再調以料汁，傾倒上去，漂亮鮮美的汁液濺出水花。
葉知遇邊挖邊舔唇，想的快流口水。
可惜家裏隻有鹹肉鹹魚，也不是說不好吃，但鹹肉哪有鮮肉的滋味美啊，新鮮二字總能完爆很多與歲月相伴的食材。
看她陡然皺眉，蘇瑤好奇問，“怎麽啦？”
葉知遇歎氣，“有竹蓀，木有鮮肉，美味打折。”
四人從竹林滿載而歸，采得一筐竹蓀和竹筍，還背了兩大捆鮮竹。路過番荔枝時，發現六七個成熟的鮮果，摘走一半，回家。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好，還有風。林中的鳥雀很活潑，啼叫聲不止，偶爾還有看到棲息在大樹高處的小鳥。
氣氛也比來時好多了。
他們也不著急趕路，一邊走一邊用長棍掃草木，想找找新鮮玩意。盡職盡責的小尾巴也一直伸長脖子，嗅來嗅去。
這片林子是最初探索的那一片，長著些奇形怪狀的樹木，不如杉樹林和黃桷林那般整齊，樹枝交錯，好多樹幹都是歪扭著的，還有些粗壯的大榕樹，虯勁的樹根盤旋在土地上，周邊還散落著一些黃色或者微紅色的果子，黃豆粒大小，不能吃。
為了解決想吃鮮肉的小煩惱。
鍾瑾和陸景陽沿路挖了些小陷阱，鋪好樹枝和帶泥草葉，最後灑上些碎果肉。
這邊剛布置好陷阱，榕樹底下飛來三四隻野鳥。
模樣像極了陸景陽之前帶回來的鳥肉，頸部有一圈赤紅羽毛，翅膀上有灰白斑點，他們長箭上綁得就是這灰白色翅羽。
它們停在榕樹下，垂頭啃咬著榕樹果，一口一個，咕咕咕地吞下，滿足極了。這些長相奇怪的野鳥居然以榕果為生。
陸景陽想複刻之前的投石砸鳥，但他們此刻距榕樹尚遠，夠不到。好在出門前帶了長箭，他和鍾瑾對視一眼，兩人悄悄往前挪步，挪到合適距離，借著草叢的遮擋，拉弓，比箭，齊齊射出去。
兩隻長箭齊齊掉入草叢裏。
發出窸窸窣窣的葉響。
嚇走兩隻，還有兩隻野鳥在原地愣了愣，然後拍翅飛向樹枝，蹲在密集的葉片之間，找熟透的果子吃。
“........”
身後握拳的葉知遇和蘇瑤絕望閉眼，射得什麽垃圾箭！
陸景陽盯著手裏的弓箭，神情若有所思，幾秒後，他默默退到蘇瑤身邊，慢騰騰地抬手，弓箭推到她手邊，小聲說，“你試試。”
看著他們的互動，葉知遇眨了眨眼。
蘇瑤抬頭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接過弓箭。
她蹲到鍾瑾旁邊，弓箭瞄準樹枝上的那隻野鳥頭部，眯起一隻眼，下意識地凝神屏息，此刻，她似乎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連風聲都消失，視野裏也隻剩下一顆放大的灰白鳥頭。
對準，用力一拉。
長箭跟坐上火箭，長了眼睛似的，倏地一下直中野鳥頭部。
砰——
落地。
旁邊，鍾瑾平靜的瞳孔裏有了一絲碎裂，對精準射擊感到驚訝。
而蘇瑤一刻不停，又射出去一隻。
依舊是砰的一聲，快如閃電，甚至沒給另一隻鳥逃跑的時間。
！葉知遇瞪大眼。
臥槽！她看到了什麽？是認真的吧？不是做夢吧！？她看見蘇瑤一把連射兩隻鳥，箭直中鳥頭！
蘇瑤自己都很震驚。
她一臉懵懂地舉起弓箭，又試探性地凝神屏息，眯眼，對準榕樹樹幹的中心位置一把射過去。一擊即中，正中中心，又是個標準的十環。
“啊啊啊啊小瑤你也太厲害了吧！！！”葉知遇反應過來大叫，“我天，你居然這麽強的嗎！！”
蘇瑤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撓著頭說，“好神奇，感覺射箭的時候，耳朵裏什麽都聽不見，眼睛裏也隻有目標。”
難不成她真的有點射箭天賦？
葉知遇聽不懂，隻知道會射箭的甜妹真的好帥好厲害啊啊啊！
把兩隻死翹翹的野鳥裝入竹簍中，接著往回走，葉知遇不停稱讚著蘇瑤，有說有笑。兩個男生一個沒表情，一個圓眼時不時往邊上偷瞟，漆黑的瞳孔裏有藏不住的崇拜。
偶爾對上眼。
蘇瑤直接翻了個白眼，轉頭，抬下巴。
而被翻了白眼的陸景陽，也不惱，咧著嘴嘿笑。
穿越灌木叢，左側的林子方向發出一陣極為密集的簌簌響，節奏連續，還伴隨著一堆吱吱吱的尖銳怪叫聲，刹那間，驚動天地。
葉知遇看向前方，樹林被搖得大麵積晃動，樹葉紛紛落下。
受驚的鳥雀撲楞著翅膀飛快逃走。
.....又是那群該死的猴子！
這次弄出來的動靜比以往的大得多，聽那些密集的吱吱叫聲，好像有一大群猴子即將奔過來。
葉知遇的心髒瘋狂地跳動著。
與其餘人對視一眼，躲！快躲起來！
她呼吸急促幾下，還沒來得及反應，手被一隻微涼的大手拽住，將她拽到一顆大樹後麵，蹲在灌木叢裏，用草葉遮擋住身子，躲好。
而蘇瑤則被陸景陽拖拽到另一棵樹下。
很快，吱吱叫聲越來越近，那群猴子在周圍的樹枝上**來**去，然後他們看見，最為眼熟的黑劉海在一群猴子擁簇之中走了出來。
它的手上拿著一支長箭，箭上還有清晰可見的血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一隻懷抱小猴子的長毛猴**到它麵前。
接著，以一種非常虔誠且卑微地姿態，將幼小的猴子舉過頭頂，遞到黑劉海麵前。
黑劉海指著小猴子吱吱大叫。
然後下一秒，男生們不約而同地抬手，捂住女生們的眼，他們看見，黑劉海舉起長箭，朝幼小的猴子的頭頂處，一把紮了過去。
長箭出血，小猴子發出極為淒厲的尖叫聲。
而擁簇在周圍地猴子卻不停地大叫，還鼓掌拍手，像在進行一種奇怪而詭異的歡呼儀式。
鍾瑾擰起眉宇。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黑劉海幹掉了老猴王，成功登基了。
作者有話說：
嚶嚶嚶，不想寫這麽血腥的劇情來著嗚嗚嗚嗚。
但為了走大綱，小猴子原諒我叭
以上殘忍行為都遵循資料的！
動物族群之間的戰鬥都蠻殘忍的，原猴王的後代和雌性都會被新猴王殘忍的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