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善惡有報,大大的江山

在南周看來,自己就是一顆銅豌豆。你想咬我一口,小心崩掉滿嘴大牙!

所以韓壁的話一出口,就有人在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是方崇,他捧腹大笑,指著韓壁喘息道:“你……你……上次大唐北征,秦王亦獨領一軍。剛開始勢如破竹,可我大周將士背水一戰,卻令他膽寒。

當下他要緊之事不在於大周,而在於關中,在於蜀中。

若是北疆軍陷入南周無法動彈,秦王就不擔心李泌會反攻關中?別忘了,關中那些世家大族可是巴不得他李玄早些敗亡!”

彭靖搖頭歎息,“與大周比起來,關中才是根本。秦王不是蠢人,怎會如此不智?”

年胥也不禁莞爾,“太祖皇帝何等的雄才偉略,當初打江山時,也看到了北進的希望,卻依舊收兵回了汴京,鎮住那些世家大族,如此,才有了大周數百年江山。

大唐高祖皇帝亦是如此,大致疆域入手,便收兵守住關中及周邊,先穩固,再拓展。這是帝王心思,秦王也不會例外。”

韓壁默然,雙手抱著笏板行禮。

退了回去。

晚些,君臣散去。

“他這是想領兵想瘋了吧!”

“多半是。”

不少人衝著韓壁指指點點的。

他默然走在最前方,脊背筆直。

“韓相!”

王舉追了上來,氣喘籲籲的道:“老夫剛從北疆軍中歸來,不解韓相為何這般篤定秦王定然會南下。”

韓壁看了他一眼,“當初大周太祖皇帝有句話,可還記得?”

“哪句話……”

太祖皇帝說過的話多了去。

“臥榻之側,其容他人鼾睡!”

“陛下也說了,帝王當先穩固根本,再圖謀其它。”

這是帝王心術啊!

“是啊!帝王心術!”

韓壁緩步而行,“太祖皇帝也算是一手打下來的江山,可也隻是天下一隅之地。大唐高祖皇帝多坐鎮關中,是麾下大將四處征伐,你明白老夫的意思了嗎?”

王舉搖頭。

“秦王起於微末,從北疆邊陲一座小城崛起,這一路,他滅了多少勢力?

他從北方殺到了關中,殺到了南方。但凡令他感到威脅的勢力,無不倒在了北疆軍的鐵騎之下。

當初他明明可起兵討逆,卻要堅持滅掉了北遼之後再出手,由此,便能看出此人性格堅毅。

北疆軍若是撤回關中,需要多久方能穩住局勢?一年,兩年,五年,十年……秦王這等性子可能再等十年後出兵南下?老夫斷言,必然不能!”

韓壁聽到了後麵對自己的嘲諷,眼中閃過黯然之色,“你見過哪位帝王是從北打到南,一步步靠著自己打下的江山?你看過誰的江山有如此宏大?北遼故地,大唐……還看不出嗎?”

韓壁止步回身,“秦王要打下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江山。我大周,在劫難逃!”

……

“公主公主!”

年子悅在看書。

誰實話,和在汴京宮中相比,她覺得長安更熱鬧些,至少她能喬裝出門,在長安四處閑逛。雖然身後跟著大唐密諜,但把他們當做是侍衛好了,習慣就好。

一個宮女跑進殿內,“前麵鬧騰起來了。”

“是因何事?”年子悅放下書問道。

宮中她早就逛了無數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

能玩的都玩了,最終還是要坐在殿內,安靜而無聊的看書。

“說是秦王大敗石忠唐,南疆軍怕是要完了。”

“他勝了?”年子悅看著邊上的張菁。

果然啊!

張菁點頭,“石忠唐一敗,再無勝機。大唐南方就要一統了。”

“哦!”

年子悅拿起書。

仿佛是剛聽了一件不相幹的事兒。

眾人默然。

殿內安靜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年子悅抬頭。

“我就知曉他會勝!”

……

清河。

大軍清剿完了南疆異族後,隨即開始修整。

天氣漸漸暖和,城中不少人都換了薄衣裳出城踏春。

秦王帶著些人便衣也混在人群中。

出城後,秦王等人上馬,漸漸脫離了人群。

南方的春天若是有太陽,感覺和北方的初夏沒啥區別。

薑鶴兒在馬背上左顧右盼,赫連燕笑道:“看什麽?沒看夠?”

“沒看夠。”薑鶴兒近乎於貪婪的看著外麵的春色,“當初我離家去了北疆,就想著此生再也回不來了。阿耶說,他做夢都夢到了南方。我也是。”

“故鄉嗎?”

“是呀!”

薑鶴兒一拍腦門,覺得自己的話刺激到了赫連燕,“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故鄉!”

赫連燕卻笑了,“大遼不是我的故鄉。”

“那以後呢?”薑鶴兒覺得她有些可憐,更覺得沒有故鄉的人……阿耶咋說的?沒有故鄉的人,便沒有魂。

“殿下在哪,哪便是我的故鄉!”

秦王正在和韓紀等人說話,看著興致不錯。

鳥兒掠過長空,道旁偶爾能看到野兔在狂奔。

野草在瘋長,樹枝上,嫩綠的芽生機勃勃……

晚些,眾人尋到了一個河邊。

烏達帶著侍衛們清理了一遍,沒發現危險。

秦王下馬,走到了小河邊。

小河流水淙淙,能看到大魚在水中緩緩遊動,竟然不怕人。

“本地人不喜吃魚。”

赫連燕不知何時到了秦王的身側。

“那便是暴殄天物!”

秦王來了興致,當即令人弄了杆子做成釣竿,就坐在河邊釣魚。

“殿下還會釣魚嗎?”

江湖兒女薑鶴兒坐在他的身邊,好奇的問道。

“當初餓的厲害,為了尋摸吃的,便去刨別家收成後的地,找些根莖來吃。可終究還是吃不飽,便去摸魚。摸魚隻能摸到小魚,還是釣的更大……”

那段艱難歲月早已無法令李玄傷感,甚至是有些愜意。

“殿下受苦了。”薑鶴兒一直覺得秦王是個重情的厚道人,否則就憑著那家人對他的態度,就該嚴懲。

可據聞秦王也隻是說了一句:從此不再相見。

“當時覺著苦,覺著自己倒黴,可到了當下,卻覺著那些都是磨礪。”秦王微笑道,然後手一動。

“來了!”

一條大魚撲騰著被拉了上來。

這裏的魚肥碩,秦王親自出手,兩條燉湯,剩下的十餘條盡數烤了。

大魚在燒成炭火的火堆上翻動著,滋滋作響。

捷隆來了,見秦王興致勃勃的模樣,沒敢去打擾,就令人去請了赫連燕來。

“何事?”

赫連燕被分派了尋找野菜的活,滿手都是泥。

“石忠唐的妻兒找到了。”

“在哪?”赫連燕看了後麵一眼,隻有幾個錦衣衛。

“被殺了!”

晚些,赫連燕走到了秦王身後,輕聲道:“殿下,有石忠唐妻兒的消息。”

“怎地,怕影響孤的興致?說!”秦王翻著烤魚,哼著歌。

“石忠唐派了心腹數十人護送妻兒遠遁,半道得知石忠唐兵敗身死後,他的妻兒嚎哭,露出了隨行帶的一箱子玉器……”

秦王平靜的道:“財帛動人心。”

“是。”秦王對人性的敏銳,是赫連燕所欽佩的,“那些心腹動了心,夜裏突襲,殺了石忠唐的兒子。”

秦王沒問妻女。

赫連燕緩緩說道:“他的妻女……被淩辱而死。”

“也算是善惡有報了。”

秦王很是輕鬆的道。

黃州和乾州的那些亡魂,也能瞑目了。

“那些心腹隨後卷帶著錢財遁逃,逃到了南周,被南周邊軍絞殺……南周邊軍得知石忠唐覆滅的消息後,不敢隱瞞此事,剛遣人來報。”

“知道了。”

秦王的心情依舊不錯。

韓紀對赫連榮說道:“那些指望殿下婦人之仁的人若是看到這一幕,定然會痛心疾首。”

隨著石忠唐的覆滅,隨行的文官中,不少人已經在私下討論秦王統禦下的大唐格局。

他們憧憬著秦王會如同大唐開國後的前幾位帝王那樣,對臣子的建言虛心接受,甚至被噴了口水也隻是唾麵自幹……

越仁慈越好!

“那些人,巴不得大唐出幾個南周那等軟弱的帝王。如此,他們便能分潤更多的權力。”赫連榮搖頭。

“不隻是權力,南周那些官員貪腐之後,最多是貶官,流放都不可能。若是大唐也如此,文官肆無忌憚貪腐,武將拚命吸血。反正貪腐了最多是貶官地方。還能接著做官啊……隻需想想,老夫就覺得不寒而栗。”

韓紀做出了顫栗的姿態。

赫連榮笑道:“老夫對殿下有信心。”

“殿下卻是對刀子有信心。”

二人相對一笑。

“吃飯啦!”

王老二扯著嗓子在喊,然後喊聲戛然而止。

“老二這是怎麽了?”

韓紀看到王老二在盯著官道方向看,就緩緩回身。

數百騎兵護著一輛馬車在疾馳。

“那是太平剛出沒多久的馬車,說是有什麽減震,可在官道上快速行駛,比快馬還快!怎地,殿下都還沒坐過,這誰敢先坐?”

韓紀很是好奇。

噠噠噠!

騎兵們開始減速。

隨即馬車駛出來。

秦王站起來,微笑看著馬車。

車簾掀開,一個身影跳了下來。

阿梁舉目四顧,尋到了父親。

“阿耶!”

“哈哈哈哈!”

秦王放聲大笑,“阿梁,來,阿耶帶著你,去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