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待長成

逢魔

瞬影佇立在旁,一動不動、一聲不吭。清緣抬頭看他,與之前婉然儀態大相徑庭,目中帶怒。瞬影麵無表情地直視清緣,目光中沒有了鋒芒,彎腰伸手要去扶清緣起來,卻被她一巴掌打開了。

瞬影看著自己被打了一下的手掌忽然想笑,那一下打得不疼不癢也就算了,清緣伸手的時候自己一下子沒撐住,撲倒在了地上。

不由分說,瞬影再次伸手直接抓住清緣的手臂,硬生生地把她拉了起來然後往廳柱上一推,清緣撞在了柱子上順勢一靠便站穩了。

清緣不服氣地看著瞬影,瞬影卻無動於衷,她無聲無息的怒氣在這滿是遺骸的大廳中飄散不去。

這似乎是瞬影第一次看到清緣倔強的樣子,看來是真的很生氣。“一直盯著我看就能把出口找出來了嗎?”

瞬影這話倒是提醒了清緣,逝雲還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大局為重,不能在此與他置氣。

她扶著廳柱環顧四周,朝大廳中央的圓形高台走去,雖然心急,但是步子快不起來,因為方才被藤蔓刺傷的雙腿還有些麻痹,走起路來看上去一瘸一拐的。

瞬影看出了清緣的意圖,徑直朝她的目標走去,很快就超過的了清緣。

中央圓台周圍有三層環型台階,此台高約三尺,直徑約一丈,在此周圍屍體最多,大概幾十具的樣子。

行進中,瞬影向前揮袖,一陣大風從他袖中甩出,過境之處,地上枯骨皆被吹散至兩旁,給瞬影開了一條無阻的通道。

被清理幹淨的圓台完整地展現在瞬影眼前,地磚本是純白色,紋路素雅精美,但是現在沾了血汙。瞬影踏上圓台,環顧四方,並未發現任何異樣。

不遠處清緣才吃力地走完一半的距離,行動遲緩如身負千鈞,可見她氣息起伏急促,額邊發絲微微汗濕。

瞬影看著清緣說:“下一層的入口真的會在這裏?”

清緣的脖子還在隱隱作痛,看他就來氣,自然沒有回複他,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

瞬影看著清緣好一會兒就是為了等她回話,但對方置若罔聞毫無反應。

若是換在尋常時日裏,瞬影早就發火了,這次卻出奇的淡定,似有些無可奈何地收回了放在清緣身上的視線,站在圓台處轉而觀察大殿內的每一處細節。

廳內很暗,環壁上依舊鑲嵌著光芒暗淡的光珠。

原來除了他們進來的那個入口之外,沿著廳內八根對列石柱往大廳的另一端望去,還有個與之對稱的入口。

但那個入口已被一堵厚重且帶有裂紋的冰牆從上到下給堵死了,那冰牆中有幾具保存完好的屍體,還有當時散開在內的紅色血跡。

依稀可以看出冰封在內的都是神族女性,事發時那幾人將門框堵住後,以血肉之軀引鑄而成了這堵冰牆,將敵人阻擋在外。

隻可惜,酣戰之時,另一個入口--也就是瞬影和清緣進來的那個入口,失守了。

清緣終於走到了大廳中央的圓台邊上,不過到此她就停了下來,並沒有走上去的意思。

瞬影的視線又回到了清緣的身上,但是負氣的清緣根本沒有再看過他一眼。

瞬影再次淡淡地問她:“入口在哪裏?”

還是沒有回答,清緣自顧自地抬頭向上望去。說來這大廳雖然寬廣,但是空高卻相對較低,最多也就一丈有餘的樣子,大廳的頂上也貼了白磚,同樣上麵也濺到了兩種斑駁的血跡。

瞬影這次倒是挺有耐心,不厭其煩地問:“下一層的入口莫非是在上麵?”

“不是,”清緣終於開口了,語氣生硬卻掩不住心中顧慮,“上麵有這個大廳的第三個入口,當年魔族圍攻這裏的時候,隻有我們進來的那個入口沒有守住,其他兩個都守住了!”

“你怎麽知道上麵還有一個入口?”瞬影望著上方,清緣沒有回答他了,他細看著那些頂處的白磚,在噴濺狀的血跡中發現了異類--也就是線性血跡。

那些血跡無一例外都出現在磚縫處,如此看來,上麵當真還有其他空間,這磚縫裏的線性血跡就是從上麵的空間中滲透下來的。

清緣還是沒有登上圓台,而是在環台的階梯旁邊蹲下,伸手在台階側壁上摸索著什麽。

瞬影對下麵的清緣說:“你剛才是不是覺得上麵有動靜?”

“錯覺吧,應該隻是氣流的聲音。”清緣依舊負氣答話,她正繞著台階轉圈,不知道她想摸索著找到什麽。

瞬影伸出手掌對準了上方曾經滲血的白磚,有股氣流在他掌心生成自下而上衝撞到頂上,而後這股氣流自然又被反彈回來,撲向了瞬影的手掌。

與此同時,有灰塵碎屑從磚縫裏掉落下來,瞬影感受到了反彈會手中的氣流有些異常,盯著上方警覺地說:“那裏麵的氣息是溫熱的,雖然十分微弱,但一定還有活物!”

“不可能,沒有水源也沒有食物,沒有誰能困在裏麵九年有餘還不死。”清緣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瞬影,依舊是為剛才的衝突而介懷,她停下了圍著圓台繞圈的步伐,貼著台階內壁的手掌似乎確認了什麽東西。

“魔族的生命力非常頑強,況且神族的血肉就是他們的水源和食物!”瞬影帶著根深蒂固的仇恨,抬手向上就是數道風刃紛紛而過,目標全在那些血跡異樣的白磚位置,在密集的風刃鑿擊下,許多白磚都碎裂墜落,唯有一處白磚的中央被風刃擊打得凹陷入裏。

清緣吃驚地看著瞬影的行為,同時手掌用力在第二層台階靠圓台的側壁上按了下去,轟隆隆的聲音響起,是輪軸轉動的動靜,既來自上方也來自下方。

下方是與圓台銜接的地磚朝某一方向漸漸下沉,列出了一條向下的台階,由於四周光線昏暗故而顯得深不見底。

上方是大廳頂部下沉到地麵的一條石質樓梯,隨著這段連接上方空間的台階出現,數十具屍體,也從上方掉落或滾落下來。石階末端落定在大廳地麵時,從上方空間掉落的屍體也堆在了台階旁。

匆匆掃視發現這些也一樣都是亡者屍骨,有的穿著神族軍隊的鎧甲,有的穿著素色的長裙,有的衣服破爛不堪,辨別不出原本的材質。白骨累累,形狀駭人,無一例外。

至此,新出現的兩條樓梯雖一上一下,卻恰好連成一條直線。大廳兩處入口由八根廳柱兩兩排列的情況下也是連成一線的。而這兩條線正好相互垂直。

“你可不是碰運氣,你早就知道這裏有機關可以通向下一層?”瞬影盯著清緣,語氣漸漸由懷疑變為確定,“這不該是北宮玄武府能知道的秘密,你是守護者的門徒?”

清緣卻注視著瞬影剛才打開的那條樓梯,盯著那些滾落在樓梯口層層堆疊的屍骨,暗自擔憂地說:“帶逝雲走的那個人從沒有打開過這個入口,你是九年以來第一次打開這條通道的人!”

清緣的語氣好似瞬影做了一件非常不應該做的事情一般,瞬影也看向那堆屍骨,發現了白骨堆中居然半埋著一具幹屍。

那具幹屍身著獸皮服飾,形容枯槁,眼皮微閉,縫隙間猶可看到一對紫色的眼眸!

清緣盯著白骨中唯一的幹屍說:“為什麽隻有他沒有化為枯骨?”

“因為他是活的!”瞬影推掌出去,強勁的風刃呼嘯而至,那股殺意中還透著少有的興奮!

幹屍居然在風刃達到之前從骨堆中一躍而起,輕盈異常地在半空中攀住了一根廳柱。此時他的雙目圓睜,深紫色的雙眸顯得格外妖異。

“已經、過去九年了嗎?多虧你們放我出來!”那魔族的身影非常低啞,也許是九年來第一次開口說話,顯得非常生疏。

瞬影盯著那雙深紫色的眼睛,咬牙切齒地說:“放你出來就是為了殺你!”

形如枯槁的魔族卻著癡癡地盯著瞬影身旁,手上有傷的清緣,深吸一口氣並滿足地聞到了空氣中來自清緣傷口的血腥味。他貪婪地舔了舔舌頭激動到幾乎扭曲地說:“血,神族的血!”

這魔族渴血的變態神色令瞬影憎惡至極,動念之下瞬影周身風刃群起,向前方魔族橫掃過去。

一股紫色的氣息卻從魔族的身體中散發出來,濃厚地裹住了他枯瘦的身體,好似以此為屏障自我保護。

風刃後至,將那股紫色氣息利落地刺穿無數次之後,妖異的紫色氣息漸漸散去,卻看不見魔族的蹤影。

正當瞬影看清這一切的時候,魔族忽然躍入瞬影側方視野之中,隻見一隻枯爪想要直取瞬影心髒,卻在半空中劃破了一麵憑空出現的冰盾。

冰盾被抓破之後並沒有碎裂開來,而是聚向魔族皮包骨般的手臂,沿著幹燥龜裂的皮膚不斷伸展,眨眼間那條手臂已有一半被冰塊包裹凍住了。

魔族看到一旁的清緣,知道是她所為,瞬影風刃追擊而去,攻他麵門,魔族乘機將被冰塊凍住的手臂擋在了前方,風勢破冰,魔族的身形也隨著撞擊而退遠!

魔族張狂的笑聲傳來,剛才分明是瞬影的風刃幫助魔族擺脫了清緣的冰凝陷阱。

瞬影揮袖有風勢追出,而後轉頭怒吼清緣道:“誰讓你多事了!”

清緣原本是怕瞬影被魔族所傷才出手相助,而且乘機製住了魔族的一條臂膀,不想卻被瞬影這良心被狗吃的人罵了,新仇舊恨都堵在了胸口,這氣不出不行,她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大敵當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