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區蓮蓬鬼話版主:莊秦懸疑驚悚作品集(共18冊)

第十三章

01

周淵易與手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電信局,徐婷婷已經在辦公室裏等著他們,所有的準備工作也都已經做好了。

周淵易在電話裏,就是讓徐婷婷幫他準備複製好了的謝依雪的手機。

所謂的複製機,其實就是通常所說的碼機。是指將一台已知號碼的手機,做出一台可以同時使用的同號碼手機。一般說來,電信部門是絕對不允許幾個用戶同時使用同一號碼的手機,但出於偵破案件的需要,再加上徐婷婷的斡旋,技術部門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這台複製機。

通過電信部門的技術手段,周淵易看到在今天下午,手機的通信記錄裏並沒有未接來電。看來那個勒索殺人的神秘人物,並沒有通過手機直接聯係,而隻是通過短消息在聯係。也許是出於擔心害怕謝依雪聽出他的聲音來吧?

可是,現在並不知道對方的電話號碼,那該怎麽和那個人聯係呢?難道就眼巴巴地等對方發短消息來嗎?

正當周淵易思忖的時候,手裏的電話突然顫了一下,發出滴滴滴的聲音——正是一條短消息發來了。

是那個男人發來的嗎?周淵易手指微微一抖,然後趕緊打開了手機翻蓋。

“依雪,到家了嗎?這幾天我沒陪著你的日子裏,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哦——建國。”

這條短消息是沈建國發來的。

周淵易失望地正準備合上手機,這時,手機又滴滴滴響了起來。又一條短信發了過來。

打開一看,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周淵易心裏又是一緊,打開一看,裏麵寥寥幾行字:

“地點:卡薩布蘭卡酒吧。”勒索者終於發來了信息。

“快查一查這個手機號碼!”周淵易轉身大聲對徐婷婷說道。

徐婷婷指尖飛快地在電腦鍵盤上掠過,片刻之後,她抱歉地說:“對不起,這是一個才售出的神州行號碼。這種號碼是不需要憑身份證購買的,而且這個號碼一個電話都沒打過,就隻給謝依雪的手機發過短信。”

——沒錯,這個凶手,是個很有反偵察能力的人!

周淵易看了看手表,離五點還有半個小時。他揮了揮手,對手下們說:“走,快走!去卡薩布蘭卡咖啡店!”

他正要出去的時候,忽然聽到徐婷婷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回過頭來,徐婷婷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幽幽地說:“難道你不準備帶我一起去嗎?”

周淵易愣了一下,問:“為什麽我要帶你去?我們這是執行任務啊!”

徐婷婷笑吟吟地反問:“那你們準備派誰去送錢呢?”

周淵易這才明白了徐婷婷的意思。的確,凶手是來勒索謝依雪三萬塊錢的,趙偉當初可以通過觀察窗台上的黃色花盆而得到行動指令,那麽這個凶手也有可能知道謝依雪長什麽樣。就算不知道謝依雪長什麽樣,那他也肯定知道謝依雪是個女人。現在周淵易出門的時候,事起倉促,帶出來的手下全是男的。現在再讓局裏調女警過來,還要交代案件背景與應付事項,時間肯定是不夠了。

周淵易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沮喪地說:“唉,我怎麽忘記了這一茬?”

徐婷婷不緊不慢地說:“現在你可以帶我去卡薩布蘭卡了吧?交錢的事可以放心交給我去做。別忘了,我是個推理小說的愛好者!”

“可是……”周淵易還有點遲疑,因為現在知道那個凶手已經殘忍殺死了好幾個人,現在讓徐婷婷去參加行動,實在是太危險了。雖然他與徐婷婷還沒認識幾天,但他知道,徐婷婷對他有好感,而他也覺得這個女孩蠻不錯的。他實在是不放心把交錢的任務交給徐婷婷。

徐婷婷大聲說道:“周隊長,周大警官,你就別再‘可是’‘可是’了,就讓我去做吧。”

“可是……”周淵易終於想起了一個借口,“你和謝依雪長得並不像啊!她是個孕婦!你才多大點?”

“這又什麽好怕的?我有辦法!”

不等周淵易說話,徐婷婷搶過了手機,劈裏啪啦按著鍵盤,不一會兒功夫,就發了一條信息出去。“你知道,我懷著孕,不方便出門。這錢,我讓我的表妹給你送過來。你放心,她絕對可靠。”

“這樣行了吧?周大警官?”徐婷婷問。

說實話,看來隻有這樣了,現在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了。周淵易不由得佩服起徐婷婷來,這麽快就想出這樣好的辦法。看來多讀推理小說,是很有幫助的。周淵易不由得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徐婷婷送他的那本推理小說,心裏不禁在思忖什麽時候再找個機會去還給徐婷婷。想到這裏,他的耳根不由得一陣一陣發熱。他猜,此刻他的臉一定很紅吧。

過了一會,手機又滴滴滴響了起來。那個神秘的凶手回了一句:“OK!”

事已至此,別無選擇!

“走吧,我們行動吧!”周淵易與徐婷婷並肩走出了電信局,然後與幾個手下一起上了那輛越野吉普車。

02

電信局距離卡薩布蘭卡咖啡館的距離並不遠,十分鍾後,周淵易一行就來到了離咖啡館隻有一條街的路口,停下了車。

周淵易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交給了徐婷婷,說:“這就是三萬塊錢,你快收好,一會見機行事。”徐婷婷重重地點了點頭。信封已經用膠水粘貼好了的,摸上去鼓鼓囊囊的。

周淵易還給了徐婷婷一對耳麥通話器,徐婷婷戴上後,將頭發撥了撥,正好遮住了耳朵。一切看上去天衣無縫。用耳麥試了一下通話質量之後,徐婷婷下了車,裝作心事忡忡的模樣,頭也不回地向卡薩布蘭卡咖啡館走去。

當她剛走到咖啡館門口的時候,就聽到手裏的電話傳來短信的聲音。徐婷婷打開手機翻蓋,然後一邊看,一邊讀出了傳來的那條消息:“你到了嗎?”

“我到了,就在卡薩布蘭卡的大門外,錢就在我手裏的。”徐婷婷回了一條短信。

“好,現在你從大門左邊走到右邊,再從右邊走到左邊,來回三次。”神秘的短信瞬間就發了過來。

周淵易從通話器裏聽到了這條短信後,連忙用耳麥吩咐徐婷婷:“快照他說的做,他一定就在附近,想從咖啡館大門口分辨出誰是他要找的人。”

徐婷婷一邊照做,一邊左顧右盼,卻沒有看到有什麽人在注意她。

當然,周淵易也在越野車裏四下梭巡,不過很遺憾,他沒有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徐婷婷在咖啡館門口走了三個來回後,站在了門邊的石獅子前,但手機卻再也沒收到短信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般。徐婷婷不免有些著急,於是情不自禁地向公路盡頭望去,偏偏卻沒看到周淵易開的那輛越野車。

她有些隱隱的不安,她在猜測著每個從她身邊經過的人,會不會就是那個隱藏著的凶手。

周淵易又不知道去哪裏了,他是不是在注視著自己呢?徐婷婷不知道,也不會知道。因為在這個時候,她又收到了一條短信:“現在你快乘坐出租車,到江都大學南校門!”

徐婷婷在通話器裏喃喃念出了短信裏的話,等待著周淵易的指示。可是,通話器裏卻隻聽到沙沙沙的電流幹擾聲,聽不到一句周淵易的話。徐婷婷不禁有點著急了,就在她茫然失措的時候,突然在麵前停下了一輛出租車。司機伸出頭來,問道:“小姐,走不走啊?”

徐婷婷還想再等一會兒,看有沒有周淵易的指令。可她突然想道,這個出租車司機會不會就是凶手授意來接她的人呢?

一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嚇了一跳,兩腿一軟,幾乎摔倒在地上。

徐婷婷強令自己保持住平靜,戰戰兢兢地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司機,頓時差點沒笑出聲來。

司機是個穿著寬鬆休閑服的男人,一幅很酷的墨鏡遮了半張臉,嘴角叼了一根細長的白色萬寶路香煙。不過仔細多看一下,還是可以認出,這個司機正是周淵易!

“你這是幹什麽?”徐婷婷一邊問,一邊上了這輛出租車。

周淵易答道:“我已經猜到了咖啡館不可能是交易場所的,這裏人來人往,對於凶手來說太不安全了。他一定會要你換個地方的,而且那個地方一定是人煙稀少的偏僻所在,而這樣的地方,我們的車也不好跟蹤保護你。所以我才臨時征用了一輛出租車,開車來保護你。”他又問了一句,“他現在要求你換哪裏交易?”

“江都大學南校門。”

聽徐婷婷說完後,周淵易不禁點了點頭。江都大學南校門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那裏倚著江邊,江灘上還有處密密麻麻的小樹林。這一係列案件的第一個案子,就發生在這個名叫情人灘的江灘上,死的是歐陽梅與趙偉。

現在凶手竟然選這個地方來交易,也實在是帶了一點諷刺的意味。

因為那裏曾是命案現場,所以年輕的情侶為了躲開晦氣,早就放棄了在這個地方幽會。這裏正是一處人煙稀少的地方,而且視野開闊,非常利於凶手使用反偵察手段。

周淵易一邊開車,一邊想著對策。在他們即將要達到江都大學南校門的時候,周淵易還是沒想出怎樣保護徐婷婷的最佳方案。

徐婷婷似乎是看出了周淵易的困頓,她嫣然一笑,說:“周隊長,一會你把車開到江灘上,不要離開。如果凶手發短信來問,我就說自己一個女人來送錢,心裏害怕。再說回去的時候這裏很難叫到出租車,所以包下了你這輛車。”

周淵易點點頭,雖然這麽說很難解除凶手的懷疑,但在無奈之下,也可以試一試。

轉眼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了情人灘小樹林旁的那處旱橋上。旱橋下的涵洞正嘩嘩流出了來自江都大學經過處理的生活用水。

徐婷婷推開車門,江風很大,冷冰冰的風灌進了車裏,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六點了,眼看著天邊詭異地飄來幾朵烏雲,瞬間就遮住了太陽。天色頓時暗了下去,江風將旱橋下的小樹林刮得颯颯作響,一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塑料口袋隨著江風。胡亂地飄**在空中。

“我現在該幹什麽?”徐婷婷裹了裹身上的外衣,問周淵易。

周淵易回答:“快發個短信給那邊吧,就說你已經到了南校門江灘旁的旱橋上。”

徐婷婷照做後,隻過了一分鍾,就發來了一條短信:“你看到旱橋靠江都大學一邊的左側,有一個綠色的垃圾筒嗎?”

徐婷婷轉過頭去望了一眼,果然,在那裏有一個半人高的綠色塑料垃圾筒。她通過通話器把對方的短信內容告訴了周淵易,然後她聽到周淵易在通話器裏疑惑地自言自語:“咦,他怎麽沒問為什麽在你身邊有一輛出租車停著呢?”

徐婷婷還沒來得及思考周淵易的問題,就聽到手機再次滴滴滴地叫了起來——新的一條短消息來了。

03

這條短消息,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把錢扔進垃圾筒裏。”

周淵易在通話器裏說:“就照他說的那樣做。”

徐婷婷走到垃圾筒邊,嗅到了一股爛蘋果的味道,惡心地捂住了鼻子。但她還是把裝著三萬塊錢的厚信封扔進了垃圾筒裏。

徐婷婷回到車上,問:“現在我們該做什麽?”

“既然他沒發新的消息來讓我們離開,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吧。”周淵易答道。

“等?!”徐婷婷驚詫地問,“我們在這裏等,那他敢來取錢嗎?”她的話還沒說完,手機又滴滴滴地響了起來。

這條短信隻有一個字:“滾!”

“看吧,他讓我們滾吧。”徐婷婷笑著說。

“好吧,那我們就滾吧。”周淵易聳聳肩膀,踩動了油門。他以最快的速度將車開到了一旁的山丘上,居高臨下地望下去,正好可以監視到旱橋附近的空曠地帶。方圓幾百米內,一個人影也沒有。山丘上有風,兩人都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但他們依然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個垃圾筒。

在開車上來的這幾分鍾裏,不可能有人可以這麽快地取走信封。那三萬塊錢還在綠色垃圾筒裏的!不過,既然沒有人來,那個神秘的凶手又準備采取什麽樣的手法取走錢呢?

周淵易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注視著山丘下的情況,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沉默不語,眉毛緊蹙成一道“川”字。足足二十分鍾後,旱橋附近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周淵易有點沉不住氣了,轉過頭來,對徐婷婷說:“你試著撥打一下對方的電話,看有人接沒有?如果有人接,你就問錢收到沒有。”

徐婷婷握著手機,撥出了那個號碼。片刻,她黯淡著一張臉,對周淵易說:“很遺憾,他已經關機了。”

周淵易點點頭。他明白,那個凶手一定是以為自己天衣無縫,現在說不定已經將那張拿來與謝依雪聯係的手機卡扔得遠遠的,就等著來拿錢。“我絕對不能讓他得逞!”周淵易對自己如此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周淵易看到在旱橋的一頭,慢慢出現了一個人影。那是個穿著黃色雨衣的幹瘦老頭,手裏拎著一瓶白酒,搖搖晃晃地從旱橋下的涵洞鑽了出來。這個老頭埋著腦袋,東盯盯、西瞧瞧。很快,他走到了綠色的垃圾筒旁,然後勾下腰,在垃圾筒裏翻起了東西。

這個老頭是誰?周淵易不由得疑惑起來。

他一直都認為在這起係列案件裏,凶手一直在與他捉著迷藏。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凶手是誰,但他認為這個人一定在沈建國、李漢良的交際圈子裏。不管怎樣,凶手一定應該曾經出現在警方的調查視野裏。

周淵易一直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可現在這裏出現的這個身著黃色雨衣的老頭,周淵易卻從來沒見過。

別管這麽多了,這個老頭一定與案子有關!

周淵易飛快地拉上徐婷婷鑽進出租車裏,踩上一腳油門,出租車快速向旱橋駛去。但是令周淵易感到奇怪的是,當那個老有發現有輛出租車駛來的時候,眼裏並沒有露出恐慌的神情,甚至連一點驚奇的眼神都沒有。他隻是瞟了一眼出租車,就繼續勾下腰翻找起垃圾筒裏的物什。

車停在了垃圾筒旁,周淵易推開車門,站在了這老頭的身後,掏出手槍,大喝一聲:“不許動!我是警察!”

老頭渾身一個哆嗦,當他回過頭來,看到周淵易手裏黑洞洞的槍口,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他高舉起雙手,聲音顫抖地問:“幹什麽?我沒犯法啊……”從他嘴裏噴出很濃的酒氣。

“你在這裏幹什麽?”周淵易嚴厲地大聲問道。他其實也怕這個老頭並不是凶手,而隻是一個與此案無關,隻是湊巧走到這裏的陌生人。

老頭哆嗦著說:“我是個拾荒的,剛巧走到這裏,發現有個垃圾筒。這個垃圾筒是才放到這裏來的,今天上午還沒有呢。我一時好奇,想看看裏麵有沒有別人扔了,但是我可以拿去換錢的東西。”

看著這老頭的模樣,並不像是在撒謊。他的兩隻腿一直在打顫,手中酒瓶裏還剩一半的酒也跟著晃來晃去。

周淵易示意老頭站到一邊去,然後他站到垃圾筒旁。他湊過頭去向垃圾筒裏望了一眼,裏麵根本就沒什麽東西,隻有一堆幾乎腐爛的蘋果。

——但是,那個厚厚的信封卻不見了。那可是裝著三萬塊現金的信封啊!

周淵易一驚之下,連忙一手用手槍指著老頭,另一隻手仔細搜了一下老頭的全身。可是老頭身上什麽都沒有,更別說那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了。

周淵易沮喪之極,他不知道信封連同三萬塊錢,凶手是怎麽拿走的。

忽然間,他似乎想起老頭說的話——這個垃圾筒是今天下午才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一上午的時間,已經足夠凶手布下疑陣了!

周淵易轉過身來,抬起腿來,衝著垃圾筒狠狠踢了一腳,綠色的垃圾筒頓時被踢開了。周淵易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大吃一驚。

——原本擺著垃圾筒的地方,地麵上有一個大洞,而垃圾筒的底部也被割出了一個大洞。地麵的洞口裏,黑糊糊的,還可以聽到水流的潺潺聲。下麵是一條涵洞,是江都大學排出生活汙水的管道。

周淵易明白了,那個索取三萬塊錢的凶手,是在上午就布置好收取現金的方案。他在旱橋邊挖開了一個洞直連下麵的涵洞,又講底部有缺口的垃圾筒放在這裏。裝著錢的信封扔進垃圾筒裏,他在涵洞裏,隻要搭個梯子,然後伸手就可以取走。

難怪當徐婷婷下了車手,凶手並沒有問為什麽附近會有一輛出租車停在那裏。因為他一直呆在涵洞裏,趕本就看不到旱橋上有輛黃色的出租車。

從投下信封到現在發現真相,已經足足有半個小時了。半個小時已經足以讓這個凶手通過涵洞從容不迫地離開了。

徐婷婷沮喪地歎了一口氣,說:“糟透了,居然讓凶手就在我們眼皮下溜走了!”

忽然,周淵易轉過身來,露出一個詭譎的微笑。他對徐婷婷說:“你怎麽這麽早就自認投降了?我覺得,我們還應該有轉機的。”

04

周淵易帶著徐婷婷,慢慢將越野車駛進了江都大學校園裏。幾個電話後,他的同事們也分別趕到了校園之中。

根據周淵易的分析,情人灘邊的旱橋下,那個涵洞隻有兩條出口。一條出口就在旱橋下,而事實上,他們並沒有看到從這個出口裏有人出來,除了那個撿破爛的醉老頭。那麽,不用說,凶手一定是從另外一個出口逃脫的——而另外一個出口,就在校園裏。

周淵易偏過頭去問徐婷婷:“如果你突然拿到了夢寐以求的三萬塊錢,第一件事會做什麽?”

徐婷婷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會找個沒人的地方打開信封,看一下裏麵的錢是不是真的。”

“不錯。”周淵易點點頭。然後他看了看手表,距離交出三萬塊錢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他對一個手下說:“看來現在他應該已經打開了信封,該我們行動了。”

徐婷婷詫異地問:“行動?你們有什麽樣的行動?”

周淵易笑著說:“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江都大學的校領導也在這個時候及時地出現了,李漢良教授作為校方的代表,表示會全力協助警方的工作。但很顯然,他在看到侄女徐婷婷也在現場時,露出了難以言說的表情。

周淵易在一張紙上,寫了點什麽,然後交給李漢良,麻煩他請人送到校廣播站,馬上連續重複在校園裏的喇叭裏播放。

隻過了一會,掛在校園行道樹上的喇叭響了起來:“各位同學請注意,如果你在校園裏看到一個麵部或衣物上有藍色噴濺顏料的人,請立即撥打電話報告學校保衛處!”

廣播通過喇叭,在校園裏一次又一次地播出,所有的學生在聽到之後都露出了驚異的神色,同時也立刻向四周張望,希望能找到廣播裏形容的人。

周淵易這才告訴了徐婷婷,交給她那個裝著三萬塊錢的信封,是他找技術科的小高用最快的速度特意製造的。小高在信封裏加了一個很小的機關,隻要撕開信封,信封裏立刻會向周圍一米方圓噴濺出藍色的**。而這種藍色的**根本沒辦法通過水來清洗,幾天之內都不會消退。

現在大家要做的,就是找出那個身上被噴濺了藍色**的人!

“你真棒!真不愧是周大偵探!”徐婷婷不由得翹出了大拇指。而周淵易則報以羞赧的微笑——他在徐婷婷麵前,總是顯得那麽地局促。

信息反饋的速度,是驚人的快。有學生反映,在藥物實驗室附近,看到了有個身著藍色服裝的男生一路狂奔,還用手遮著臉。而那個人在衝進了藥物樓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漢良的臉色很不好看,常呆在藥物實驗室裏的學生,無一例外都是他帶的研究生。難道那個凶手真的是他的學生嗎?在他的腦海裏,不禁漸漸浮現出一張麵孔。年輕、英俊、有著陽光般的笑容——蕭之傑!難道真的是他嗎?

而這個消息也無疑應證了周淵易的推測,他一直都認為係列案件的凶手是與江都大學有關的,因為隻有在這個地方,才可以弄到神秘的A物質。當然,他首先懷疑的,也是蕭之傑。

周淵易帶著大隊人馬來到了藥物實驗室,實驗室是一幢爬滿了藤蔓植物的三層紅磚小樓。一樓是幾間很寬敞的教室,每間教室都擺著幾排帶著水槽的課桌,桌子上擺著酒精燈、三腳架、火柴、試管、廣口瓶,教室裏無一例外彌漫著神秘的酸性**氣味,這令人不禁感到了一絲陰森之氣。

二樓是研究生們的自習室,自習室不大,類似書房一般。李漢良一向推崇學生們的自我學習習慣,提倡鼓勵學生自發學習,所以自習室也設計得很人性化。每間自習室都適合單個學生進行私下的藥物研究。

三樓則是藥物儲存室、李漢良的辦公室與值班學生住的房間。

當周淵易進入藥物樓後,踩在吱吱作響的木地板上,嗅到一股淡淡的來蘇藥水味道。這味道令他想到了醫院,不管是江都大學附屬醫院,還是市郊的精神病醫院,他都曾經嗅到過這樣的味道,這種味道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這一係列的命案。

一樓的實驗教室裏,有幾個學生在認真地做著試驗,有男有女,他們都是李漢良帶的研究生。他們說,從下午開始,就一直呆在這裏沒有離開過,他們可以互相作證。而當問及是否注意到有人進入實驗樓時,他們都搖了搖頭——做實驗的時候,他們都一直心無旁騖,他們實在是太認真了。

在上二樓的樓道裏,周淵易看到樓道轉角,有一件扔掉的廢棄衣物,展開一看,那是件原本白色的襯衫,不過現在襯衫上已經噴濺有明顯的藍色**。不錯,這見正是那個勒索三萬塊的神秘人遺棄的。看了看襯衫的牌子,是雅戈爾的,在商場上賣三百多一件。

“真可惜啊!”一個警員惋惜地歎道。

“少廢話了,快看看二樓有人沒有!”周淵易說道。

警員們敲開了二樓所有的自習室,自習室裏的學生不多,隻有幾個。警員也順便找了找三樓,然後把兩層樓的學生集中在了二樓的樓道上。

周淵易仔細看了看找到的學生,發現隻有兩個人他認識。

一個是剛從精神病醫院回到校園的蕭之傑。他還深陷在喪母的悲痛之中,兩眼泛紅。而沈曉葉正陪著他說著什麽。他倆是在三樓的值班室找到的,蕭之傑一直在李漢良的照顧下,利用空閑時間在藥物樓裏值班。

另外一個則是那個叫龍海的學生,就是那天晚上陪李漢良一起護送蕭之傑與母親去精神病院的學生。他是李漢良最為得意的弟子之一。

周淵易一直都認為,凶手是與這一係列案件有關聯的,所以不應該是他沒見過的人。所以在看到這兩人的時候,第一直覺就告訴他,那個勒索三萬塊的人,就在這兩個人之間。當然,這樣的想法很武斷,僅僅是他的直覺罷了,缺乏足夠的證據,但周淵易還是決定從這兩個人著手進行調查。

在他看來,在樓道轉角找到的那件雅戈爾的襯衫,足足要花三百多元才能買到,這不是蕭之傑這樣的窮學生可以負擔的。所以周淵易將懷疑的目光轉向了龍海。

可是龍海又和這一係列的案子有什麽樣的關聯呢?這實在是難以想象的,他僅僅是李漢良的研究生,他有什麽理由去殺死這麽多互有關聯的人呢?

莫非——他是受了某個人的指使?

莫非——指使他的人,就是他的導師,李漢良?

一想到這裏,周淵易不由得一個寒顫,他不由自主想起了徐婷婷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他實在不願意懷疑到李漢良身上。

05

奇怪的是,在蕭之傑與龍海的身上,並沒有找到藍色**的殘留。不僅僅是他們,從所有學生的身上,都沒有找到藍色的殘留色。

在周淵易從小高手裏拿過信封的時候,小高曾經說過,這種**是從國外進口來的,美國的FBI也把它當作交付贖金時的特殊藥品來使用,萬萬沒有道理在這個時候失效的。在周淵易臉上,不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精神矍鑠的李漢良突然走到了周淵易身邊,說:“周警官,遇到難題了吧?”

本來在周淵易的潛意識裏,已經將李漢良當作了與案件有關的嫌疑人。但他在這幾乎絕望的時刻,看到李漢良的表情很是誠懇,於是也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李漢良微笑著說:“周警官,說不定我可以幫你的。”

“哦?!”聽了這話,周淵易心裏一熱,“李教授,你能幫我?那真是太好了。”

周淵易把遇到的難題一一說給了李漢良聽。李漢良聽完後,梭巡了一圈站在走廊上的研究生們,然後對周淵易說:“周警官,把那件染有藍色顏料的襯衫拿給我看看。好嗎?”

當然,他的要求很容易就得到了滿足。

李漢良教授拿到那件襯衫後,先湊到鼻翼旁嗅了嗅,接著他用剪刀剪了一小塊沾了顏料的衣角,放進了廣口瓶裏。廣口瓶裏倒了一點水,他取出一張試紙,在廣口瓶裏的水蘸了一下,然後放在燈光下仔細看了一眼。

“嗯,是堿性的。”李教授喃喃說道。說完,他又取來一支試管,在試管裏加進了一種淡褐色的**。**被他倒進了廣口瓶裏。神奇的想象發生了——褐色**迅速與廣口瓶裏的水融合在一起,隻是片刻時間,廣口瓶裏那塊染成藍色的衣角碎片顏色漸漸淺去,最後所有的藍色竟然消失了。

周淵易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他詫異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李漢良微微一笑,說:“其實,這一切很簡單。藍色顏料帶堿性,拿酸性**浸泡一下,就可以達到酸堿中和的效果,讓顏色消失。你說過,在拆開信封的時候,周圍一米開外的地方都會噴濺到這種藍色**,所以沒有理由不噴濺到拆信者的臉上。而現在,所有學生的臉上都沒有藍色的痕跡,那就說明顏料已經被處理過了。而唯一處理的方式就是用弱酸性的藥水來洗臉。”

“那……”周淵易遲疑地問,“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此刻他已經沒再把李漢良當作凶手的同案人了。如果李漢良與這起案子有關,那他是絕對沒有道理說出凶手是怎麽做到來年上沒有顏料痕跡的。

李漢良從抽屜裏拿出一大疊PH值試紙,遞給了周淵易,說:“一點也不複雜,既然用酸性藥物洗了臉,那麽凶手的臉上一定會留下藥水的殘餘。現在隻要提取他們每個人臉上的汗液,滴在PH值試紙上,查驗PH值就行了。如果誰的體液呈現出酸性,那麽這個人一定就是拿酸性藥水洗過臉——別忘了,一個人在正常情況下,汗液都應該是堿性的。”

周淵易翹出了大拇指,讚道:“李教授,您真是太厲害了。”

站在一旁的徐婷婷則大聲說:“那還用說嗎?不然他怎麽做我舅舅啊?”兩人不禁相視之後,莞爾一笑。

周淵易走到走廊上,讓研究生們都靠牆站好,然後他取出了懷裏的PH試紙,很客氣地說:“再麻煩大家最後一件事,現在我要收集大家的汗液。很簡單的,就麻煩幾分鍾,請大家配合。”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走廊的一角,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

發出聲音的是龍海!他絕望地看著周淵易,身體不住顫抖,眼裏流露出恐懼的神情。

周淵易的眼裏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他明白了,用酸性藥水洗過臉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個李漢良最喜歡的學生——龍海!

他走到了龍海身邊,問:“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們,接下來的提取汗液工作不需要再做了?”

龍海黯然地點了點頭。

“是的,讓同學們都散了吧。我承認,發短信給謝依雪的人,就是我。在情人灘旱橋上取走三萬塊錢的,也是我。”龍海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連他自己都聽不到。

“嗯,很好。”周淵易一笑,掏出了手銬為龍海銬上,然後大聲宣布:“收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