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社區蓮蓬鬼話版主:莊秦懸疑驚悚作品集(共18冊)

第十二章

01

沈建國和女兒回到家後,他先關上了門,然後看著沈曉葉一言不發。

他這樣的眼神也讓沈曉葉感覺到不由自主的惶恐。

她不自在地說:“爸,你要罵就罵吧,別拿這種想殺我的眼神看著我。我怕呢。”

“少跟我沒大沒小的!”沈建國氣呼呼地說,“以後你不準再和那個叫什麽蕭之傑的男生交往了!”

沈曉葉一聽這話就急了,大聲問:“為什麽?你憑什麽不讓我和蕭之傑交往啊?”她的眼眶裏幾乎都有眼淚在打轉了。

“憑什麽?就憑我是你爸爸!”沈建國蠻橫地答道。他當然不可能說出為什麽不讓女兒與蕭之傑交往,他害怕蕭之傑在知道四年前的真相後,會對女兒有所不利。他其實這麽做,是為了女兒好,但女兒卻一點也不領情,這不免讓沈建國感覺很是委屈。但家長的姿態必須要做出,所以他也做出一副蠻橫無禮的模樣。

唉……曉葉要誤會就誤會吧……遲早有一天,她會明白父親的良苦用心……

沈建國隻能如此想道。

可是,女兒的心,他又如何能夠明白?

沈曉葉委屈地回到自己的臥室裏,砰地一聲關上了門,緊緊反鎖上,過了一會就從裏麵傳來了她輕輕的飲泣聲。

沈建國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沈建國與謝依雪的臥室門開了,謝依雪穿著睡衣挺著大肚子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她並沒有拿正眼瞧自己的丈夫,隻是輕描淡寫地問:“曉葉回來了?”

沈建國沒好氣地點點頭,然後摸出一根煙塞進嘴裏,準備點上火。

“你能不能不吸煙啊?你沒見著你老婆懷著小孩的?你也不想以後生個沒胳膊沒腿的畸形兒子出來吧?”謝依雪埋怨道。自從見過了吳畏與周淵易,她老是出現幻覺,總覺得可怕的蕭之傑會將看不見的魔爪悄無聲息地伸向她。其中她最擔心的,就是害怕蕭之傑針對的不是她,而是她肚子裏的胎兒。

天知道那個人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每當想到這裏的時候,謝依雪就會感到無名的恐懼。

沈建國本來心情就不好,他煩悶地揮了揮手,說:“你煩不煩啊?我這不是還沒點上嗎?我隻是煙癮上來了,把香煙放在嘴裏,讓鼻子嗅一嗅。”

麵對沈建國的強詞奪理,謝依雪報以的是一片沉默。她什麽也沒說,隻是用手輕輕掂著肚子回到了屋裏。

沈建國也感覺到了疲乏,跟在謝依雪後麵走進了臥室。

可他一進臥室,頓時就一陣無名火起,因為他看到臥室的地毯上放著打開的皮箱,皮箱裏塞滿了謝依雪的衣服。

“你這是幹什麽啊?想離家出走?”沈建國忿忿地問。

“什麽離家出走啊?我是那種人嗎?我肚子裏還懷著你的兒子,你這麽說也不怕傷了我的心?”謝依雪冷冷地回答。

“那你這是要去幹什麽?”

“老公,你不覺得這幾天家裏的情況有些異樣嗎?我總覺得不自在。我覺得這樣的氣氛對肚子的孩子不好,所以我想回娘家養幾天胎。”

是的,這段時間,這套房裏的氣氛是很壓抑。接二連三的死訊傳來,而女兒沈曉葉又和什麽叫蕭之傑的男人裹在一起,一切都煩透了,也難怪沈建國最近脾氣不好。

謝依雪的娘家在郊區果山水庫邊的農家,那裏空氣清新,放眼出來到處都是綠色的樹木,的確是個養胎的好地方。可是……她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走?難道她真的聽到了什麽風聲?

沈建國突然想起了今天晚上在醫院裏見到了吳畏。這當時就讓他感覺到心驚肉跳,他很害怕吳畏會口無遮攔地給別人說四年前的那件事。他最害怕的,是怕這件事最後傳進謝依雪的耳朵裏。把謝依雪氣走倒是沒什麽,哪裏還怕找不到女人?他怕的是失去謝依雪肚子裏的大胖兒子!他盼這個兒子很多很多年了,他怎麽也不能失去這個兒子!

所以,沈建國還是對謝依雪說:“這麽熱的天你還回娘家去,你就不怕動了胎氣?”

“你公司不是還有車嗎?就算帕薩特沒了,還有其他車呀,你讓司機送我回去就行了。”

“那你一個人呆在果山,我哪能放心啊?”沈建國還在挽留。

“誰說我一個人了?我讓何姐陪我回去,在那邊一起住幾天。等你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就趕快回來。”謝依雪答道。

話既然說到了這個地步,沈建國也再找不到拒絕了理由了。事實上,從他的角度來說,也可以理解謝謝依雪的想法。本來最近就是個多事之秋,一連串倒黴的事都找上他沈建國了。說不定接下來的幾天,偶爾還會有警察登門造訪,這對謝依雪的身體與精神狀態都會有不好的影響。其實謝依雪回家住上幾天,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再說何姐的確是個不錯的保姆,這幾年來把家裏弄得清清爽爽,手腳麻利,從不偷懶。有她陪謝依雪回家,倒也沒有什麽讓人不放心的。

看來隻有這麽辦了。不過家裏突然少了謝依雪和何姐,女兒又不理自己,這空****的房間也不免顯得太過於冷清了。

沈建國鬱悶地躺在**,倒頭就睡。

沈曉葉在屋裏,關上了門,趴在枕頭上默默地哭泣著。不一會兒,枕頭就被她的淚水沾濕了一大片。她不知道為什麽父親會不允許自己與蕭之傑呆在一起。

難道真像電視裏的橋段一樣,蕭之傑其實是她未曾謀麵的同父異母哥哥?所以父親才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這也未免太荒唐了吧?生活裏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巧合,世界不會這麽小的。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後,沈曉葉站了起來,走到床邊為手機充電。充電的同時,她撥了個電話給蕭之傑。電話通了,蕭之睫也已經給電話充好了電。可是,蕭之傑卻沒有接這個電話,隻是一任鈴聲響了又響。

蕭之傑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他在幹什麽?他在想著我嗎?我是那麽想他,他會想我嗎?

沈曉葉又開始了胡思亂想,又開始了輕聲的抽泣。她不知道為什麽蕭之傑不接電話,她有點擔心蕭之傑是不是出事了。最近這段時間,出事的人太多了,下一個,會輪到蕭之傑嗎?

她不敢再想了,她忍不住又哭了。

不知不覺中,她竟在哭泣中漸漸睡去。

在夢中,她看到蕭之傑站在不遠的地方,被一層朦朧的霧氣圍繞著。她看不清蕭之傑的臉,隻能看到蕭之傑張開了雙臂,等待她投入懷中。

沈曉葉向蕭之傑狂奔而去,她撲進了蕭之傑的懷抱,仰起了頭,想用嘴唇去尋找蕭之傑的唇。可當她抬起頭的時候,這才看到蕭之傑的臉——臉上全是血,從鼻子、嘴唇、眼睛、耳朵裏流淌出來,源源不絕,全淌在了她的臉上。整個世界一下變成了令人絕望的紅色,這紅色越來越粘稠,在粘稠的紅色汁液裏,漸漸散化出一張臉,卻不是蕭之傑。

那是沈曉葉父親沈建國的臉,他衝著小葉怒吼:“你不能與他在一起!你不能!不能!”

“為什麽?”曉葉聲嘶力竭地問。沈建國沒有回答,隻是猙獰地冷笑。他將手掌伸向自己的臉,然後抓住了眼瞼,狠狠向下拉。“嘶”的一聲,他的臉被拉了下來,在這張臉皮之下,又露出了另外一張臉。曉葉認出來了,那是死在情人灘上的趙偉!

趙偉冷笑,他張開嘴,嘴裏冒出一隻隻蚯蚓。他的嘴越張越大,舌頭與喉頭都從口腔裏翻了出來,漸漸也化成了一張臉,那是歐陽梅。

歐陽梅又在沈曉葉的夢境裏變成了吳慶生,再變成沒有頭顱隻有醜陋胴體的魏靈兒。接著又變回了蕭之傑。

若幹張人臉在周而複始地變化著,圍繞著沈曉葉,盤旋而過。

沈曉葉幾乎嗅到了血腥的氣味,有一種被壓迫的感覺向她逼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啊——”

沈曉葉醒了過來,渾身冷汗。她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場驚悚到極點的噩夢。這時,天已經亮了。

醒過來後,她第一件事就是撲向還在充電的手機。沒有未接來電,蕭之傑還是沒給她回電話,就連短消息也沒有一條。

她又撥了個電話給蕭之傑。電話通了,可還是沒有人接聽。

蕭之傑這是怎麽了?情不自禁,從沈曉葉的雙眼,滑下了兩行淚水。

02

蕭之傑一夜沒合上眼。他聽到手機響了一次又一次,卻一直沒有去接聽電話。

他知道電話是沈曉葉打來的,但他隻要一想起沈曉葉,就會想起沈建國,還有李漢良。

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是死在了酒後動手術的李漢良手中。

隻要一閉上眼睛,他就會看到死不瞑目的父親,正定定地望著他,嘴裏輕輕呻吟:“我死得好慘!我死得好慘!”虛空中,那張模糊的臉,一會兒變成父親,一會兒又變成母親。母親在天橋上追逐年輕的女孩,麻木地說:“全都會死的!全都會死的!”兩張臉疊到一起,又幻化成沈曉葉,正用溫柔的眼神望著他。曉葉的眼神讓他感到了溫暖,如同一個避風的安全港。但他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曉葉臉上的血肉就撲簌簌地向下掉,變成了一具森白的骨架,骷髏發黑的眼窩中閃爍著深邃的光澤,有著沼澤一般的質感,恍若黑洞,似乎要把他拉入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發出了一聲尖叫後,蕭之傑呆坐在**,嘴唇蠕動了良久,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清晨,蕭之傑睜開疲倦的雙眼,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才看到青色的胡茬密密麻麻遍布了整個腮幫。他用剃須刀刮著胡子,刀鋒的冰冷令他感到毛骨悚然。他又想起了父親的死,不禁陷入沉思。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已經跟不上事態發生的節奏。

過了很久,他才從思緒裏拔了出來,這時他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竟是如此憔悴。胡茬依然存留在兩腮上,剃須刀上根本就沒裝刀片。

蕭之傑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然後打開手機。上麵竟有二十三個未接來電,全是沈曉葉打來的。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合上了手機的翻蓋。

隨便吃了點早飯,他來到學校。校園裏已經平靜了很多,學生們不再為情人灘上的情侶之死而感到恐慌。林蔭道裏擠滿了卿卿我我的情侶,球場上也到處是發泄著多餘荷爾蒙的年輕學生們。

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學習、考試,戀愛、生活……缺少一樣都不行。

蕭之傑夾著書,剛走到醫學院的大樓,就看到沈曉葉站在大門前,幽怨地望著他。蕭之傑什麽都沒說,轉過頭,就自顧自地想校外走去。

沈曉葉大步追了過來,攔住了蕭之傑,大聲問:“你這是怎麽了?昨天打了一晚上你的電話,你為什麽不接啊?我都快擔心死了!”

蕭之傑埋下頭,不敢與沈曉葉的眼睛對視。他喏喏地說:“昨天我太累了,一定是我睡得太死,所以沒聽到……”

“那你為什麽看到我就轉身要走?難道你不想見到我?”沈曉葉帶著哭腔問道。

蕭之傑猶豫了一下,才說:“不是……我剛才沒看到你……我隻是……突然想起,我應該……”這幾句話他說得吞吞吐吐,但最後他還是強調著說,“對!我剛才是突然想起,我得去精神病醫院,我要去看一下媽媽!”

“哦……”沈曉葉鬆了一口氣,說,“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反正今天我也沒什麽重要的課。”

在去醫院的公共汽車上,沈曉葉甜蜜地靠在蕭之傑的肩膀上,定定地望向窗外。窗外,行道樹像列隊的衛兵一般,整齊地向後緩緩退去。蕭之傑沉默不語,沈曉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她以為他還在思念醫院裏的母親。沈曉葉知道蕭之傑是個孝順的男孩,她就喜歡這樣的男孩!

沈曉葉希望一輩子都可以靠在蕭之傑的肩膀上,直到天長地久天荒地老。

可是,她隻靠在蕭之傑的肩膀上不到兩小時,就不得不直起腰身。因為,市郊的精神病醫院已經到了!這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

他們下了車,快步走進了精神病醫院的大門,在穿過寬敞的草坪的時候,看到有很多坐在輪椅上身穿條紋病員服的患者,正三五成群地曬著太陽。

走進了破舊的住院部大樓,蕭之傑與沈曉葉直接上了三樓的女病區。走進了母親的病房,蕭之傑才詫異地看到,病房裏一個人都沒有,母親並沒有呆在裏麵。

蕭之傑趕緊走到醫生值班室,詢問母親去哪裏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心不在焉地說:“你媽媽啊……今天一大早,就有個親戚推他到草坪曬太陽去了。”

“哦?親戚?不會吧?”蕭之傑說,“我是她唯一的親人,我剛剛才趕到醫院來,怎麽又會還有親戚來看望她呢?”

“誰知道?反正你媽媽也認識那個人。那人說要推你媽媽去曬太陽,你媽媽立刻就答應了。”值班醫生說道。

誰會在一大早來看望母親呢?蕭之傑也搞不清楚。從值班醫生那裏,他知道了來看望母親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打扮很是樸素,但言語卻不卑不亢。

也許,是某個連蕭之傑都不認識的遠房親戚吧。可這個親戚又是怎麽知道母親住進了精神病醫院呢?這事就隻有這麽幾個人知道啊。

蕭之傑也沒有想太多。在他的心目裏,現在母親正是需要關懷的時刻,能多一個親戚來看望她,說不定也對她的病情質量會有好處。

他與沈曉葉正想下樓去草坪尋找母親,這事隱隱聽到樓下傳來一片嘈雜聲。一個護士驚慌失措地衝進了醫生值班室,大聲地叫道:“不好了!出事了!”這個護士的臉色蒼白,似乎是看到了最可怕的事。

“什麽事?”值班醫生毫不客氣地問。他早就為這些年輕護士平時見到一點小事,就喜歡一驚二乍的誇張表演感到厭惡。上一次這個護士說大事不好,就是因為在廁所裏看到一隻死蟑螂。他不想為了廁所衛生沒打掃好,再此被護士的尖叫嚇到。

不過,今天這個護士的表情卻並不像是看到死蟑螂後發出的,倒像是親眼看到一場凶殺案,而顯得恐懼連連。

護士顫抖著聲音正想對值班醫生說句什麽,可她這時突然看到了站在值班室裏的蕭之傑與沈曉葉,臉上的驚恐突然凝固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片刻,她的全身突然顫栗了起來,指著蕭之傑與沈曉葉,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兩隻嘴唇被牙齒緊緊咬著,幾乎滲出了血來。

“怎麽了?”蕭之傑問。

護士的身體顫抖了好一會,才吞吞吐吐地說道:“你快去大樓後的樹林吧……是你媽媽……”

一聽這話,蕭之傑的心裏,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媽媽出事了!

03

破舊的住院部大樓後,有一片小樹林。樹林裏栽的都是櫻花樹,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前一夜送母親來的時候,聽李漢良教授說,一到了春天,這片樹林就會綻放姹紫嫣紅的櫻花,煞是漂亮。到了那個時候,漫山遍野的櫻花,就如紅色的海洋。置身與這樣的環境,對病人的康複也會起到積極的作用。

但是蕭之傑卻毫無來由地感覺到一絲寒意。密匝匝的櫻花林莫名,莫名其妙讓他感到了陰森。很早以前,蕭之傑就聽網上的朋友說,櫻花是一種詭異的花。據說如果在櫻花樹下埋上一具屍體,那櫻花一定會開得燦爛無比。

蕭之傑拉著沈曉葉衝下了樓,繞到了大樓背後的櫻花林裏。他們看到了一群穿著病員服的患者,正三三兩兩站在樹林邊,幾個五大三粗的男護士正吆喝著讓他們離開。

蕭之傑從那些傻笑著還流淌著涎液的病員之間穿了過去。在櫻花樹叢裏,他終於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他一愣,然後兩行淚水情不自禁奪眶而出。一刹那,他感覺天昏地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蕭之傑的母親還依然坐在輪椅上,兩眼圓睜,直勾勾地望著前方佇立著的蕭之傑,卻沒有一點精氣神。她的嘴唇微微輕啟,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永遠也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在她的咽喉,有一道血淋淋的創口,鮮血正汩汩從創口裏流淌出來。如果再仔細地看一下,可以很明顯地看出,這道創口是被鋒利的刀具劃開的。比如匕首,又比如剃刀片。

她已經停止了呼吸,死在了這片草坪上。鮮血從頸項湧出,將帶條紋的病員服全都染成了鮮紅的顏色。鮮血漫過身體,從褲管裏流了出來,淌進了輪椅下的土地裏。輪椅幫的櫻花樹似乎比以前更加挺拔,一定是櫻花的樹根正拚命地吸吮土壤裏的血液,明年的櫻花一定會開得更加絢爛。

“我的天!怎麽會這樣?”蕭之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麽也想不到,母親昨天還好好的,現在卻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母親雖然時常會犯病,但她從來不曾去招惹過什麽人,更不應該惹來殺身之禍。

蕭之傑想輪椅上的母親撲了過去,大聲叫道:“為什麽?一切都是為什麽?”

一個健壯的男護士想要阻止蕭之傑撲過去,蕭之傑大聲而又憤怒地叫道:“死的是我媽媽!快讓我過去!”

男護士緊緊拽住了蕭之傑,說:“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現在這裏是命案現場。如果你想讓你媽媽沉冤得雪,那你就不要破壞現場,說不定這裏已經留下了凶手的線索。我們已經報警,警察馬上就會趕到的。”聽了這話,蕭之傑沒有再堅持要向母親靠攏。

此時的蕭之傑不禁悲從心起,他悲傷地慟哭起來。

站在一邊的沈曉葉,也偷偷抹起眼淚。她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麽悲劇總是會降臨到她所愛的人身上。她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安慰蕭之傑。

半小時後,兩輛拉著警笛的警車飛快駛進了醫院裏。“嘎”的一聲急刹聲,警車已經停在了大樓後的櫻花林前。

從警車上,走下來的是周淵易。他眉頭緊蹙,臉上布滿陰鬱。在車上,他已經從院方打來的電話核實了死者的身份。他怎麽都想不到死的竟然是蕭之傑的母親,而且顯而易見是死於謀殺。

周淵易實在是無法想象,一個老年的精神病女患者,為什麽會成為凶手的目標。也許,她也是係列連環殺人案件中,最新的一位受害者。之前的係列案件受害者,每個人都或多或少與沈建國扯得上一點關係,可蕭之傑的母親卻與沈建國一點關係也扯不上。如果一定要扯上關係,那就是蕭之傑的父親在四年前,也許間接地死在了沈建國手裏。可如果吳畏的推測成立,那麽蕭之傑的母親與沈建國是站在了事件的對立麵,那凶手為什麽會殺了她呢?這真是匪夷所思!

而更令周淵易無法想象的是,與蕭之傑母親最後一個接觸的,竟然是一名五十多歲的女人。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否就是凶手,如果她是凶手,那麽凶手是女人嗎?這倒是出乎了周淵易的意料。

周淵易下車後,看到了正痛哭流涕的蕭之傑與沈曉葉,不禁心中一凜。這已經是二十四小時裏第二次看到這對年輕的情侶了,昨天夜裏是看到他們送蕭之傑的母親到這家醫院來,今天卻是看到母親死在了醫院後的樹林裏。這樣的情形,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已。

周淵易不想再讓他們受到刺激,於是吩咐身後的助手王力帶周淵易與沈曉葉離開現場。

簡單勘測了一下命案現場,從櫻花林裏發現的大量噴濺型血液,可以肯定櫻花林就是按發生的第一現場。而在輪椅上,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指紋。而死者的手指指甲裏也沒有發現肌肉纖維組織,現場也沒有搏鬥過的跡象。

看來凶手應該是蕭之傑母親認識的人,她是突然遇害的,所以根本來不及反抗。

而立刻趕來的住院部三樓女病房的值班醫生,也證明了周淵易的推斷。他說:“是的,死者肯定認識那個來看望她的女人。那個女人說是她的親戚,她也並沒有反對,還麵無表情地向我點頭揮手,讓那個女人推她去草坪。”

周淵易點點頭,然後對陪同值班醫生前來的醫院保衛科長說:“麻煩你把醫院的監控錄影帶交給我看看。”

保衛科長撓撓頭,尷尬地說:“哦?監控錄影帶啊?”

周淵易用不容置疑的目光看著保衛科長,說:“當然,從錄影帶裏就可以找到那個與死者最後接觸的神秘女人。隻要找到那個女人,就可以知道死者是怎麽遇害的了。”

保衛科長喏喏地說:“周隊長,您也知道的,我們是個小醫院……經費很緊張……病人的治療費也收得很低……我們根本就沒有多餘的財力去購買什麽監控設備……”

周淵易鬱悶地瞪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來,對王力說:“把他帶走!”他指著的,是那個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值班醫生。

值班醫生大聲抗議:“怎麽了?為什麽要帶我走?我犯什麽罪了?”

周淵易不聲不吭地盯著值班醫生的眼睛,在他的淩厲眼神下,值班醫生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可他嘴裏還嘟囔著什麽。

這時,周淵易對值班醫生慢慢說道:“我隻是讓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我們做一下那個神秘女人的人臉拚圖!”

04

拚圖的確認過程,令技術科的小高心裏很是不爽。這個醫院的值班醫生,說話老是拎不清。拿張尖臉的臉型出來,他說有點像;換張圓臉的出來,他還是說有點像。事實上,這個值班醫生根本就回憶不出那個女人長什麽樣了。

小高忍不住發了火,他大聲對值班醫生說:“你當時到底在幹什麽啊?怎麽連一個人長尖臉還是圓臉也記不清楚?”

值班醫生很委屈地說:“你不知道我的工作有多忙,每天要看到這麽多病人與探視的家屬,哪能每個人都記得?”他聳了聳肩膀,“再說了,你也是學醫的,就應該知道,醫生根本沒有義務去記憶一個病人家屬長什麽模樣,我們還有更多的事要做!”

小高也承認值班醫生說得沒有錯,醫生的確沒有義務去記錄一個可能的大凡最嫌疑人長什麽模樣。但他還是執意問了一句:“那你還能不能回憶起,那個女人有什麽樣的特征?”

值班醫生抱歉地搖了搖頭說:“我隻記得那個女人在走到值班室時,躲在了病人的身後,一直埋著頭,我根本就沒看到她的臉……”

周淵易聽了小高的匯報,心裏氣就不打一處出。但他對於現在的狀況,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畢竟是出了人命關天的謀殺案,而且是一係列有關聯的連環謀殺案,如果不做出點什麽動靜來,市民是絕對不會滿意的!

王力湊過頭來,問:“周隊,現在我們該怎麽做?”

周淵易沉吟了片刻。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出那個最後與蕭之傑母親見麵的神秘女人。可惜,值班醫生記不住那個女人的模樣。而去問別人的人也沒用,醫院裏都是精神疾病患者,他們所做的證明,根本不可能被采納。

不過,似乎還有一點轉機——精神病院位於郊區,交通不便,隻有一條班車線路經過,每半個小時一班。在那裏盛車的人並不多,而從那個神秘女人的穿著來推測,她也並不像擁有私家車的人。所以,說不定她是乘坐公共汽車到醫院來的,然後再搭乘公共汽車離開。也許有售票員看到了她,並留下了印象。

周淵易立刻吩咐王力去醫院附近的公交車站,調查事發前後,有哪些人在那裏等候過汽車。非常幸運,在車站旁有個買香煙的小攤,生意慘淡。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下崗男工人。他在下崗後離了婚,所以特別喜歡在做買賣的同時,窺視在車站候車的異性。那天他也沒有例外,一直在偷偷打量等車的女人,自然也留意到了事發時的那個五十多歲的神秘女人。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女人長什麽模樣,也答應到警局做協助做拚圖。

這真是個意外的收獲。

周淵易焦急地坐在沙發上,無力地吐著煙圈,等待王力把那個煙攤老板帶回警局來。他仰起頭來,眼睛定定地望著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汙漬一圈一圈無規則地排列著,就像一張張模糊的人臉。周淵易閉上眼睛,暫留在視網膜上的那些人臉般的汙漬就仿佛會移動一樣,慢慢地重疊,幻化出一張又一張的陌生的麵孔。這些麵孔越來越清晰,就在周淵易即將看請麵孔是什麽樣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陣激越的二十四和弦手機音樂,周傑倫在鈴聲裏高唱著“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兮!”

又有人在找他了,周淵易睜開了眼睛,視網膜上的那些圖案頓時煙消雲散,消失得幹幹淨淨。

從來電顯示上看,電話是謝依雪打來的。

“喂……”周淵易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周警官……”從電話裏聽,謝依雪的聲音有點幹癟無力。大概是感冒了,這幾天天氣變化有些無常。周淵易這樣想。

謝依雪在電話裏告訴周淵易,她要到果山的水庫老家去住上一段時間,那裏沒有手機信號,家裏也沒有座機。關於案子上的問題,她就幫不上什麽忙了。

周淵易隨便應付了幾句,就關斷了電話。說實話,他也從來沒有把謝依雪的話放在心上,他也從來不以為謝依雪會對這個案子有所幫助。

當他掛斷電話,正想合上翻蓋的時候,這才發現手機屏幕顯示有一條尚未閱讀的短消息。

周淵易向來都是個電器白癡,對於商務手機的強大功能一直都隻是一知半解。因為他的手機費可以報銷,所以他一直固執地認為,手機隻要可以打電話就可以了,短信也隻是一項可有可無的功能而已。

當短信到來時的提示音,周淵易隻設定成了一聲輕輕的“滴”。今天上午他一直都在精神病醫院裏忙活,所以沒能聽到提示聲。

周淵易翻開短信,這才發現,消息也是謝依雪發來的。但是短信的內容卻嚇了周淵易一大跳,上麵隻有寥寥的幾行字:

“今天有人打電話來找我要殺歐陽梅的三萬塊酬金,時間定在今天下午五點。地點到時再約。”

發信的時間是早晨8點。

周淵易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四點了!離五點還有一個小時!

他很奇怪為什麽剛才謝依雪沒在電話裏給他說這事。他連忙撥打謝依雪的電話,可惜,電話那頭隻傳來了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也許謝依雪已經進了果山水庫附近的山區老家,那裏已經沒有了信號。

怎麽辦?現在應該做什麽?周淵易的腦子裏亂成了一團糟。

現在已經聯係不上謝依雪了。今天中午她發這個消息來,也許正是想把皮球踢給周淵易來解決。歐陽梅的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謝依雪。而謝依雪轉手就告訴警方,她是無辜的,把盆黃色的鮮花,隻是因為一個意外,才放在了窗台上。而她現在去了果山山區,也許正是為了躲避這應該到來的一幕吧。

不過,現在周淵易也隻有接下這一招。

冷靜冷靜,千萬不要慌!周淵易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竭力讓自己保持思考判斷的能力。

謝依雪現在進了山,不僅警方聯係不到她,自然連那個來勒索三萬塊殺人酬金的神秘人,也聯係不到謝依雪本人。那麽——

周淵易已經想到應該怎麽做了。

他打開手機翻蓋,撥了一個電話,然後匆匆帶了幾個手下,就開著越野車出去了。

這個電話,是撥給徐婷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