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教育思想通史(全十卷)(全新修訂版)

第七節 孔多塞的啟蒙教育思想

一、孔多塞其人

瑪瑞·讓·安東尼·孔多塞(Marie Jean Antoine Condorcet,1743—1794)生於法國皮卡迪地區裏貝蒙的一個貴族家庭,是法國知名的數學家、哲學家以及法國大革命的卓越組織者、領導者。他是法國啟蒙運動的最後一位啟蒙思想家。

孔多塞在蘭姆斯中學接受了中等教育,後又在巴黎的那瓦爾學院繼續學習。在青少年時期,孔多塞即已顯露出自己在數學研究領域所具有的傑出才能。1769年,剛滿26歲的孔多塞即因在數學研究事業中所取得的傑出成就而被榮選為法蘭西科學院院士。同時,作為18世紀啟蒙思想的擁護者與宣傳者,孔多塞積極參與百科全書派的活動,並與伏爾泰、杜爾閣等人過從甚密。1777年,孔多塞又出任法蘭西科學院常務秘書,並在1782年成為法蘭西學院的成員,同時參與許多國際學術組織的活動。

在從事嚴謹的科學研究工作的同時,孔多塞還以政治家的熱情投身於火熱的社會變革運動。早在杜爾閣任財政大臣期間,孔多塞即對社會問題表現出濃厚興趣,熱衷於社會改革活動。對於英屬北美殖民地人民為創立新共和國而與英國展開的鬥爭,孔多塞一直投以關注的目光,並撰文闡釋鬥爭的進步性質。在法國大革命時期,孔多塞作為熱情的吉倫特黨人被選入立法議會,任秘書職務。正是孔多塞的辛勤工作使得大革命期間許多振奮人心的講演得以在《歐洲權利》雜誌上刊發,其內容也才能被法國人民耳熟能詳。1792年4月,孔多塞在領導公共教育委員會期間,經過縝密思考,憑著對法國公共教育事業的高度負責的精神和態度,代表公共教育委員會向立法議會提交了一份名為《國民教育組織計劃綱要》(以下簡稱《綱要》)的教育改革方案。方案係統體現了孔多塞對法國國民教育體係的設想,孔多塞的國民教育思想也在此《綱要》中表現無遺。

孔多塞一生勤奮,僅在數學研究方麵就發表了難以計數的論文。此外,他還出版著作多部,較著名的有《人類理性進步的曆史概觀》《概率論原理》《伏爾泰傳》《杜爾閣傳》等。

與大革命時期大多數革命者的命運一樣,在雅各賓派的羅伯斯庇爾當權後,代表大工商業資產階級利益的吉倫特黨人孔多塞遂被剝奪公民權,並於1794年3月被投入獄中,他在獄中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歲月。

二、孔多塞的國民教育思想

係統反映孔多塞國民教育思想的文本,是1792年4月20日和21日孔多塞代表公共教育委員會呈遞給立法議會的《國民教育組織計劃綱要》。

(一)論國民教育

孔多塞在《綱要》開篇即論述了國民教育的意義及實施國民教育的最終目的。

孔多塞認為,國民教育的最直接的目的在於:“為全人類提供滿足自己需要的方式,保證他們的福利,認識與利用自己的權利,理解並完成自己的責任。”[148]更具體地講,國民教育旨在“確保個人的職業技能獲得最佳發展,以更好地實現他所生存的社會對自己提出的社會責任,最大限度地開發自然賦予自身的潛能;在此基礎上真正實現全體國民的平等,並進而實現由法律規定的政治平等”[149]。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創建健全的國民教育體係,向全體國民開展適合其本性發展以及國家進步的國民教育,實為國家一項不可推卸的職責和義務。

在國家教育發展方向上,孔多塞認為,國民教育所努力的方向應是不斷提高工業生產效率,增加辛勤工作的人們的福利;促使絕大多數男子更有能力承擔自己的社會責任;不斷啟蒙開發民眾的心智水平,以為民眾發展提供知識上的動力;借國民教育可祛除人們的疾病與困苦,增進個人幸福,進而實現全社會的普遍繁榮。簡而言之,國民教育應提高公民的身體、智力及道德水平,並最終實現人類普遍的持續的發展。

在國民教育發展所遵循的原則問題上,孔多塞也有自己獨特的思考:國民教育應首先體現平等原則。既然國民教育是國家對一切公民所應承擔的職責,那麽這種教育首先就應該是一種平等的教育。一切人都應平等地享有入學受教育的權利,而不應該基於入學者在貧富貴賤、社會地位高低及性別上的差異影響其是否入學受教育及接受不同水平及內容的教育。國家應提供適當的教師和學校,使每一位公民都能依據自己的能力學習文化知識和對於一切職業均為有益的知識。這包含三個方麵的意義:“一是給一切公民為其‘獨立’所必需的最低限度的知識教育;二是給一切公民為其職業做準備的技術教育;三是給一切公民充分發展其天賦所必需的普通教育。”[150]

其次,國民教育還應該是一種普及性教育。鑒於教育是一項最重要的社會事業,為了個人的發展與社會的進步,教育必須具有普及性。其意是說教育麵向每一位公民平等實施,它體現於各級各類學校的教學活動之中,能涵蓋人類知識的整個體係,並保證一切年齡的人易於保存其知識,易於接納新知識。[151]

再次,國民教育還應該是一種具有一定獨立性的教育。作為共和政體的熱烈擁護者,孔多塞在教育問題上力主國民教育應擺脫國王的束縛,另設一個自治的教學團體自主地決定並促使共和觀念的傳輸與教育。與此同時,“教育機構還應盡可能地擺脫黨派勢力的左右,自主地決定真理的傳授與講解事宜”[152]。當然,孔多塞在國民教育的獨立性問題上也表現出靈活的態度。他說,對於國民教育的獨立性,不可做過於絕對化的理解。國民學校應把國民公會(The Assembly of Representatives of the People)作為支柱。在所有的政黨團體中,國民公會最不易流於腐敗,最不易受私人感情左右,最不易對社會進步構成阻礙,而最容易接受啟蒙思想家進步思想的洗染。撇開自身的黨派的束縛,孔多塞明確提出:任何政治團體都無權阻止或影響真理的傳播。

與教育享有的一定程度的獨立性相聯係,孔多塞反對國家完全壟斷教育。他相信:私立學校享有與政府開辦的學校同等的存在權。對公立學校而言,私立學校的存在可以彌補其缺漏與不足,可以激發起公立、私立學校之間及各類學校內教師的競爭熱情,從而有利於教育事業的發展。孔多塞明確指出:“如果任何公民都可獲準開辦教育機構,必將促使公立學校至少保持與私立學校同等的教育水平。”[153]在孔多塞看來,私立學校的存在及私立學校之間的競爭,不僅不會對公共教育構成損害,而且有助於公立學校產生一種緊迫感而想方設法提高自身的教育質量。當然,私立學校也須接受國家有關部門的管理與監督,而不可自行其是,置國家的利益與教育標準於不顧。

最後,國民教育還應該是一種大教育,而不是一種狹隘的教育。這種教育不應該在受教育者離開學校便告終結。它應該向所有年齡段的人們開放。既然處於任何年齡的人都可以通過學習提高自己的社會適應能力,那麽教育就應該適應這種現實。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校外教育更為緊迫,針對性也更強,教育的實際效用也就發揮得更為直接。將教育的觸角伸及各個年齡段的公民,伸向社會的每一角落,此舉對於生活貧窮的社會下層民眾來說,意義尤為深遠。在《綱要》中,孔多塞站在政府的立場上告誡貧寒子弟:“父母的窮苦剝奪了你們接受最必要的知識教育的權利;不過政府保證你們將獲得擁有和領悟這些知識的權利。既然大自然賦予你們潛能,你們就沒有理由不去發揮這些潛能。對你們個人以及你們的國家來說,掌握的知識將永不會丟失。”[154]

(二)國民教育的具體組織與實施

國民教育的具體組織與實施,在《綱要》中占了相當大的篇幅,是《綱要》的主體內容。孔多塞為法國更好地向每一位公民履行實施國民教育的職責,將科學家的嚴謹縝密與政治家的熱情交融在一起,進而設計了一套統一且相互銜接的國民教育體係。

孔多塞認為,結構完整且功能健全的國民教育體係應包括五個逐漸遞進的教育機構:初級小學、高級小學、中等學校、專門學校以及國立科學藝術研究院(又稱“大學校”)。各級教育機構之間不僅應在學製和課程設置上相互銜接,而且上下級教育機構之間還存在行政上的管理關係,即次一級的學校要接受高一級學校的領導,而且全部學校教育機構都要接受國立科學藝術研究院的領導。

1.初級小學(Primary Schools)

初級小學專為6~10歲的男女兒童而設。凡有400個居民的地區都應擁有一所初級小學。而在村莊分散、人口稀少的行政區內,凡所有距400人居民區兩公裏以上的村莊,即便定居人口不足400人,也應設立一所初級小學。在教學內容上,初級小學應向學生傳授為其將來發展奠定基礎的普通文化知識,養成學生未來實現其公民職責的生活習慣及道德準則。學校既要開設讀寫技能、文法基礎、算術四則等課程,又要向學生提供初步的農業及手工業訓練,講授道德與法律知識。初級小學學製為四年。如此確定學製既考慮到不少學校可能存在師資短缺的現實,又顧及不少出身貧寒的兒童存在中斷學業的可能。初級小學教師除承擔日常的教學工作外,還要在每星期天為當地群眾舉辦講座,向年輕人傳授他們在初等教育階段未曾接觸到的新知識;向群眾講解有關社會倫理道德準則、群眾在日常生活中必需的法律知識;講述作為一位法蘭西國民所擁有的權利及對國家所承擔的義務。[155]

初級小學所講述的無疑是社會科學的一些最基本原理,對原理內容的講解往往優先於對原理具體應用的闡述。這裏,法國憲法以及《人權宣言》的教育都力避作為神聖的教條向學生灌輸,而是借此力圖培養學生對憲法以及《人權宣言》所具有的忠誠及熱愛的態度。由於持久的熱情往往不能建立在偏見或固執己見的基礎之上,因而應著重發掘《人權宣言》等法律條文本身所具有的教育潛能。通常的做法往往是這樣的:“《人權宣言》將會教導你們意識到自己在社會中擁有的權利的同時,還使你們認識到自己對社會承擔的職責:憲法則全賴你們的竭力維護,有時甚至要為此獻出自己的生命。這一信仰的形成當有賴於理性作為基礎。你們早期形成的這一信仰將使你們更好地認識永恒真理。”[156]

在初級小學,除向學生傳授具體的科學文化知識外,還應注重培養學生具有自我提高與自我完善的能力。這樣既可以避免學生走出校門後遺忘原來所學的知識,同時良好的思維習慣將會使他們終生受用。這些思維習慣既可以有意識地培養,又可以借課堂教學的潛移默化來形成。

鑒於初級小學學生活潑好動、感性認知能力強的特點,初級小學還往往利用一些全國性的節日開展教育活動。在這些節日裏,讓學生回憶曾在曆史上湧現的英雄人物及他們的高貴品質,描述宏偉的戰爭場麵,暢談自己的感受及對未來的憧憬,進而使他們認識到自己肩負的責任。

初級小學還十分注意學生身體的發育及成長狀況。借助於合適的身體訓練,不但可以為學生的文化知識學習提供身體保障,還可以借此培養學生具有頑強的意誌、不怕困難的精神以及合作的品格。

在預想到《綱要》提出後有人會對《綱要》中初級小學過於龐雜的教學內容提出質疑時,孔多塞在《綱要》中談到,如果能夠編寫出適合學生接受能力且內容適中的教材,能夠編寫出適合教師使用的教學參考書,那麽所有的教學內容便可以經過條分縷析而加以簡化,教學也就變得簡便容易了。至於初級小學一再強**育的基礎性,即傳授最基礎的文化知識,養成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培養最起碼的道德準則,則主要出於經費及師資條件的現實考慮。一方麵,當時經費拮據,國家債台高築,對國民教育不可能投入足夠的經費;另一方麵,合格的師資十分短缺,大部分初級小學隻有一位教師承擔全部的教育與教學工作。孔多塞聲稱,一俟國家財政狀況好轉,有大量合格師資從教,初級小學的教育質量標準當然應該適當提高。[157]

2.高級小學(Secondary Schools)

高級小學專為這類兒童所設:其家庭經濟情況較好,允許他們長時期地在校學習,而不必依賴他們過早地參加勞動來貼補家用,家庭擁有為他們提供高額學費的經濟實力。孔多塞認為凡常居人口滿4000名的地區或城市即應設立一所高級小學。

高級小學在學習科目上一如初級小學,學生在這裏學習數學、自然史、應用化學、道德原則、社會科學、工業及商業基本知識等內容。每所高級小學還設有小型圖書館及配備必要的天文儀器、機器和手工業用具模型實驗室,以服務於各項教學活動。

高級小學在師資配備上優於初級小學,至少在數量上如此。一所高級小學往往擁有2~3名教師。和初級小學的同行一樣,高級小學的教師也須承擔有關社會教育的任務。他們每星期也須承擔有關社會教育的任務,每星期要為當地群眾開設講座,講授新的立法及必要的公民知識。

高級小學在具體教學活動中還需體現國民教育的平等原則。一般說來,鄉村地區的兒童往往喪失接受高級小學教育的權利,除非他們的父母不需要他們在家勞作。即便在這種情況下,那些有意從商的孩子需要在鄰近市鎮的高級小學接受職業培訓;農民在農閑時節也要為孩子接受教育創造必要條件。承擔此類教育任務的往往是一些私立學校或義務教育團體。

對於高級小學的教育功能,孔多塞有著更為獨到的見解。隨著大工業生產時代的到來,工廠生產過程日趨複雜化、程序化、精密化,工人的勞動職能也隨之被分解得愈來愈細,工人終生被束縛在單一的操作活動上的危險日益明確,從而喪失了其他方麵的進一步發展,進而導致發展上的畸形與片麵,智能上的遲鈍,淪為創造利潤的奴隸。在此情形下,高級小學應采取各種適當的方式,發展學生多方麵的興趣和愛好,為日後全麵發展奠定基礎。一句話,高級小學要“實施更為寬廣的教育,為學生創造免於被束縛於日常工作的命運保障”[158]。

在社會服務方麵,高級小學除采取開設講座的方式,還可借助星期日課程的方式開展成人教育。星期日課程的內容應密切聯係當地的社會生產與生活實際,這樣才可吸引當地的民眾前來學習。唯有如此,“鄉村的農民與城鎮的工人才能從自身或他人的生活實際中體會到學習的重要及知識的價值,而不會對學習心存輕視之意”[159]。星期日課程的內容應每年重複講授,或者至少隔一年重複一次,以使學習者能夠完全領會學習內容,並不易忘記。

3.中等學校(Institutes)

中等學校為五年製的中等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學校。全法國應設此類中等學校110所,其中61個省中每省設1所,19個省中每省設2所,2個省中每省設3所,巴黎設5所。中等學校向學生傳授一切有用的知識。而不論學習者未來將會從事何種職業,這種學習都會令他終身受益。在孔多塞心目中,中等學校屬於普通教育的範疇。中等學校的學習應為學生將來更好地履行自己的社會職責及接受高一級的教育打下堅實的基礎。中等學校還承擔著為高級小學培養合格師資及培訓初級小學教師的任務。除承擔普通教育的職能外,中等學校教育還須為專門的職業訓練打下基礎。孔多塞為中等學校設定的學習科目包括農業科學、機械藝術、軍事藝術、初等醫學。在具體學習中,所有的學習內容又被分為四大類,即數學與物理科學、道德與政治科學、應用科學、文學與美術。

在設定具體學科的內容時,孔多塞還表現出鮮明的非古典傾向及反對唯學術性的立場。他認為一向被認定隻有古典學科才具有的智力培訓價值,在現代自然科學中同樣具有。“現代科學是矯治偏見及思維偏頗的良藥,它可被應用到生活的所有領域之中。”[160]70年後,斯賓塞也提出同樣的見解。憑著科學家的敏感,孔多塞已察覺到在當時的歐洲,一股重視自然科學研究的潮流已悄悄興起,這必將給歐洲各國帶來巨大的影響。

中等學校教育活動的開展還須從各地的實際出發。在有部隊駐防的城市,教學內容應側重軍事藝術、軍隊條令、法規等;而在一些港口城市,則應著重講解有關航海運輸知識。

中等學校還應表現出一定的非宗教性。教學內容應杜絕宗教教義的成分;倫理道德觀念的培養應建立在理性的基礎之上,而不是建立在宗教盲信的基礎上。

在教學方法上,中等學校的教學不應僅僅局限於簡單劃一的課堂講授方法,還應綜合采用直觀演示、討論、現場觀察、作文等教學方法,以切實提高教育質量。

中等學校還應承擔起社會教育的義務。其途徑主要是在教室中預留出一定數量的位子,以供那些非正式生前來旁聽。孔多塞認為,中等學校所實施的這種公開授課安排,非但不會破壞教學活動的正常開展,反而具有三個方麵的優越性:其一,這樣做能為那些受教育不完全者提供一個重新學習的機會。他們可以結合自己具體的職業去開展實踐活動,有針對性地參加對自己最有用的知識的學習。其二,父母可以與自己的孩子同堂學習,可以直接了解孩子的學習情況。其三,一些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可以借此機會提高自己的社會交往能力,通過模仿提高自己的語言運用能力。[161]

4.專門學校(Lyceés)

專門學校位於國民教育體係的第四等級,這是一種相當於大學教育水平、專為地方和國家培養文學藝術和科學方麵專門人才的學校。在數量上,全法國共設9所專門學校,1所在巴黎,其他8所設在生活水平適中的中小城市,那裏工商業的發展將不至於阻礙對科學知識本身的探索與追求。

在專門學校,所有知識的教學都應盡力反映該學科領域的全貌。在課程安排上,應依據時下歐洲科學發展的現狀合理吸納科學研究的最新成果,而不可照搬國外任何教育機構的課程方案。“我們已感到,任何隸屬感都無益於法國人民;自然科學的發展日新月異,不超越自然科學的已有發展水平本身便是一種隸屬感。”[162]孔多塞十分注重專門學校的國際教育意義。專門學校在教學內容的廣度上要高於時下歐洲各國類似的教育機構。基於這樣的考慮,專門學校須采取措施吸收外國留學生入學。這不僅可以立即獲得經濟上的收益;更為重要的是,借助於國際教育交流活動可以增進國際的理解。專門學校開設大量的語言學習科目,既包括現代歐洲語言,又包括拉丁語、希臘語等古典語言。專門學校的學生在心智能力及判斷是非的能力方麵已獲得相當程度的發展。他們有能力鑒別不同的道德價值觀、政府運作方式之間的差異,可以認識到意識形態以及觀念的演變曆史,可以領會語言所蘊含的社會性。所有這些都促使他們對語言(包括古典語)的學習有正確的認識。

專門學校既以培養專門的學者或其他門類的專業人才為己任,那麽專門學校教師的培養也主要在專門學校內來完成。在專門學校,學者的成長主要依靠自己經年累月的勤奮學習。他們一心向學,有著“苦其心誌、勞其筋骨”的心理準備,如此他們才能夠不斷地探索人類理性的奧秘,開發自身的智能,最終成為學有所成的人才。[163]

包括專門學校在內的國民教育體係前四級教育機構皆實行免費製。當不再與財富聯係起來時,教育的功效便表現得不太明顯,且對教育平等不再構成直接的威脅。出身富家,對於教育成功來說是有利的,但這往往被那些為教育成功付出額外努力者以及平等甚至更嚴格的智力標準所抵消。這將意味著有必要製定一項有關教師工資的發放標準,以使教師不再單純依賴學校收取的各種費用而生活。

盡管專門學校實行免費製,但從初級小學以上便不再是普及性的了。如此便出現一個問題,即如何做好中等學校的學生的選拔問題,如何既為國家選拔大量可造之才,又使每一位有發展潛能的人不被埋沒。關於如何進行選拔,孔多塞沒做進一步的說明。不過,他還是提出了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即由國家出資創設“國家獎學金”,直接資助那些在某一學習階段表現出突出才能的人接受高水平的教育。據孔多塞估計,全法國每年大約有3850名接受此項資助的人在中等學校學習,另約有600人在專門學校修習課業。每年約有400人完成學業,參加社會工作或從事學術研究。

5.國立科學藝術研究院(The National Society of Sciences and Arts)

正如米拉博、塔列蘭各自在國民教育體係的頂端設計一個發揮教育管理職能的機構一樣,孔多塞也在《綱要》中把國立科學藝術研究院作為國民教育體係的最高機構。其職能是:管理與監督各級各類學校,開展科學研究活動,收集、獎勵、推廣一切有價值的發明創造及科學發現。國立科學藝術研究院所麵對的已不再是兒童或成年人的教育問題,它所關注的是全民族的理性與進步問題:國立科學藝術研究院不再一味地追求向個人傳授盡可能多的知識,而是著眼於如何在人類的知識寶庫中增添新的內容,如何更充分地開發人類的智力資源,如何為取得更多的發明創造及科學發現創造更完善的條件。

為便於開展科學研究工作,國立科學藝術研究院下設四個學科組:數學與物理學科組、道德與政治學科組、應用數學與應用物理學科組(包括機械工藝、農業、航海和醫學)及文學與美術組(包括語法、文學、美術等)。每個學期定期召開學術討論會,組員們互相交流各自的研究成果。原則上,研究院的成員隻能加入一個學科組,但可參加其他學科組的學術活動。

國立科學藝術研究院的人員數量是固定的,其中半數成員應散居於各省,以確保信息傳播的一致性和廣泛性。一旦研究院聚集了時下社會各學科的專家而總數確定後,以後便通過增補的方式吸收新成員。所有學科組的成員都可在候選者名單中選出自己認為適合的人員。

在教育管理職能的行使上,研究院也形成了一定的製度。對於初級小學及高級小學的管理,往往由從中等學校選出的四名代表組成的管理委員會實施;而從專門學校選出的代表則負責管理當地的中等學校;最後每年從研究院選出三名代表定期討論專門學校的管理問題,並負責提出改進教學方法的方案。由此,國民教育體係中上、下級教育機構之間便形成逐級管理的教育管理體製。

(三)論女子教育

女子教育思想也是孔多塞教育思想的有機組成部分。在女子教育問題上,孔多塞的態度是民主的、積極的、進步的,主張男女兒童應接受同等的教育。“既然所有的教育都是講述真理與分析原理,那麽就沒有理由讓兒童基於性別的差異而在學習內容方麵作出不同的選擇。”[164]在教育實踐中,隻要女子表現出具有接受高一級教育的能力,那麽就應為她們接受這種教育提供保證和條件。在社會生產中根本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男人的職業,隻不過某些職業對男人更合適一些;而女子天生的生理特點使她們更適於從事另外一些職業。孔多塞認為沒有任何理由將女子拒於科學研究的大門之外。大多數女子能夠很好地從事觀察與實驗工作,她們的細心、耐心及忠實的品質無不有助於科學研究工作的順利開展。

孔多塞認為讓女子接受等同於男子的教育,至少有這樣幾個方麵的教育收益。首先,這將有助於她們更盡責地在家庭中承擔起兒童教育的輔導與督促任務,可以有助於家庭幸福的實現。其次,如果借助於接受適當的教育而出任社會公職的男子擁有一位知書達禮的妻子,那麽他們不但可以得到來自家庭的幫助,而且通過交流以不斷更新自己的知識。最後,女子既然享有與男子同等的權利,那麽她們也可以參與國民教育工作,以盡快緩解國民教育師資匱乏的矛盾。基於這些考慮,孔多塞主張在國民教育的任一階段都須實行男女同校教育。男女同校教育不但可以獲得經費節約的效果,而且也不存在道德風氣敗壞之虞。在鄉村,為男女兒童分設不同的學校施教實為地方財力所難以承受;而男女合校則差不多可以節約一半的經費。對於當時大部分人擔心的男女同校會使得學校道德風氣衰敗問題,孔多塞持與之相左的立場。他認為男女同校非但不會導致學校風氣衰敗,恰恰相反,在教師的正確引導下,男女兒童共同學習而形成互相友好競爭的局麵,將有助於激發兒童的學習積極性。孔多塞談道:“有人認為年輕人在一起過分注重感情問題將會幹擾他們的課業學習,這種擔心是杞人憂天。即便這是一種危險,它也會被因希望贏得所喜愛的人的尊重而激發起來的強烈的進取精神所衝淡。”[165]考察法國女子教育的曆史,我們可以發現,大革命時期出現的幾個教育改革計劃均對女子教育問題表現出不同程度的關注,不過直到1833年提出的《基佐法案》才就初等教育階段的女童教育問題提出細致規則。中等教育階段的女子教育問題,直到1880年才借助於凱米勒·席(Camille Sée)的教育改革而得以真正解決。盡管如此,米拉博、塔列蘭以及孔多塞的教育改革方案均就女子教育的主要問題做了探討。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探討為後來女子教育問題的徹底解決提供了理論上的啟迪及實踐上的鋪墊。

通覽孔多塞的《綱要》,認真分析其對國民教育的闡釋,我們可以很容易地發現孔多塞國民教育思想的進步性。在他所設想的國民教育機構中,宗教課程被取消,普及、免費、世俗、平等的教育性質貫徹在實際教學活動之中。學校的課程力求反映社會生產實際及科學發展的最新成果,加強了實用知識的教育。

可以說,孔多塞的《綱要》,以其所反映的國民教育思想的進步性而成為當時教育改革方案的典範。這些進步的教育思想概括起來主要有:

實施國民教育是國家的職責,國家應為此創建功能完整、體係健全的國民教育機構。允許私立學校存在與發展,但前提是接受政府的管理與監督;

國民教育是一種平等的教育,決定兒童受教育年限的長短、程度的高低隻能是兒童自身稟賦的差異,而與其出身、貧富、貴賤、宗教信仰及性別無關;

國民教育的各級教育機構應在學科、課程、入學年限等方麵相互銜接,在學校布局上要考慮到各地區的差異,力求均衡合理;

國民教育實行普及、免費製,以確保每一位公民都受到良好的教育。

[1] 伏爾泰著:《老實人附天真漢》,傅雷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55年版,第102頁。

[2] 《老實人附天真漢》,第228頁。

[3] 伏爾泰著:《哲學通信》,高達觀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年版,第213~214頁。

[4] 葛力著:《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74頁。

[5] 伏爾泰著:《哲學辭典》,王燕生譯,商務印書館1991年版,第708頁。

[6] 《哲學辭典》,第217頁。

[7]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99頁。

[8] 《哲學辭典》,第465頁。

[9] 文德爾班著:《哲學史教程》下卷,羅達仁譯,商務印書館1993年版,第713~714頁。

[10] 侯鴻勳著:《孟德斯鳩及其啟蒙思想》,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46頁。

[11] 羅伯特·夏克爾頓著:《孟德斯鳩評傳》,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13頁。

[12] 亞裏士多德著:《政治學》,吳壽彭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178頁。

[13] 亞裏士多德著:《政治學》,吳壽彭譯,商務印書館1981年版,第173頁。

[14] 孟德斯鳩著:《論法的精神》上冊,張雁深譯,商務印書館1961年版,第8頁。

[15]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17頁。

[16]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41頁。

[17]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34頁。

[18] 他在1734年完成了《羅馬盛衰原因論》一書。

[19]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83~84頁。

[20]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114頁。

[21]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4頁。

[22] 轉引自葛力著:《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1991年版,第137頁。

[23]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5頁。

[24]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5頁。

[25]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304頁。

[26]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7頁。

[27]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9頁。

[28]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9頁。

[29]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31頁。

[30]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9頁。

[31]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33頁。

[32]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6頁。

[33]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33頁。

[34]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26頁。

[35]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34頁。

[36]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34~35頁。

[37] 《論法的精神》上冊,第34~35頁。

[38] 路易·戴格拉夫著:《孟德斯鳩傳》,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493頁。

[39] 《潘恩選集》,馬清槐譯,商務印書館1989年版,第310頁。

[40] 《新編劍橋世界近代史:美國革命與法國革命,1763—1793》,第197頁。

[41] 北京大學哲學係外國哲學史教研室編譯:《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下卷,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90頁。

[42]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110頁。

[43]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333頁。

[44] 《新編劍橋世界近代史:美國革命與法國革命,1763—1793》,第197頁。

[45]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329頁。

[46]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65頁。

[47]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128頁。

[48] 《新編劍橋世界近代史:美國革命與法國革命,1763—1793》,第200頁。

[49]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65~166頁。

[50]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41頁。

[51]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41頁。

[52]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39~540頁。

[53]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77頁。

[54]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14頁。

[55]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81頁。

[56]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35頁。

[57]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56頁。

[58]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58頁。

[59]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70頁。

[60]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57~458頁。

[61]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35頁。

[62]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91頁。

[63]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00頁。

[64]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35頁。

[65]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80頁。

[66]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80頁。

[67]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78頁。

[68]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00頁。

[69]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92頁。

[70]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67~468頁。

[71]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43頁。

[72]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79頁。

[73]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41頁。

[74]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82頁。

[75]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01頁。

[76]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01頁。

[77]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81頁。

[78]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76頁。

[79]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37~538頁。

[80]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34頁。

[81]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65頁。

[82] 《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61頁。

[83]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60頁。

[84]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25頁。

[85]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39頁。

[86]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616頁。

[87]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06頁。

[88]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58頁。

[89]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88頁。

[90]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468頁。

[91]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537頁。

[92] 王雨、陳基發編譯:《狄德羅文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37~38頁。

[93] 轉引自趙祥麟主編:《外國教育家評傳》第1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第687頁。

[94] 安·比利著:《狄德羅傳》,張本譯,商務印書館1984年版,第366頁。

[95] 《狄德羅傳》,第366頁。

[96] 《狄德羅傳》,第365~366頁。

[97] 北京大學哲學係編譯:《十八世紀法國哲學》,商務印書館1963年版,第426頁。

[98] 《狄德羅傳》,第144頁。

[99] 《狄德羅傳》,第144頁。

[100] 《狄德羅哲學選集》,江天驥、陳修齋、王太慶譯,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57頁。

[101] 《狄德羅傳》,第301頁。

[102] 轉引自恩·阿 康斯坦丁諾夫等著:《教育史》,李子卓等譯,人民教育出版社1957年版,第82~83頁。

[103] 轉引自赫·恩·蒙讓著:《愛爾維修的哲學》,塗紀亮譯,商務印書館1962年版,第283頁。

[104] 轉引自《愛爾維修的哲學》,第62頁。

[105] 《狄德羅傳》,第366頁。

[106] 《狄德羅哲學選集》,第107頁。

[107] 《狄德羅哲學選集》,第107頁。

[108] 《狄德羅哲學選集》,第107頁。

[109] 《狄德羅傳》,第366頁。

[110]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356~357頁。

[111] 《狄德羅哲學選集》,第59頁。

[112]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327頁。

[113] 《狄德羅哲學選集》,第63頁,第57頁。

[114] 《狄德羅哲學選集》,第57~58頁。

[115] 《狄德羅哲學選集》,第57頁。

[116] 霍爾巴赫著:《自然政治論》,陳太先、眭茂譯,商務印書館1994年版,第408頁。

[117] 《自然政治論》,第292頁。

[118] 《自然政治論》,第151頁。

[119] 《自然政治論》,第293頁。

[120] 《自然政治論》,第294頁。

[121] 《自然政治論》,第152頁。

[122]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649頁。

[123] 霍爾巴赫著:《自然的體係》上卷,管士濱譯,商務印書館1977年版,第131頁。

[124]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604頁。

[125] 《自然政治論》,第410頁。

[126] 《十八世紀法國哲學》,第652~653頁。

[127] 《自然的體係》下卷,第231頁。

[128] 《自然的體係》下卷,第412頁。

[129] 《自然的體係》下卷,第295頁。

[130] 《自然的體係》上卷,第132頁。

[131] 《自然的體係》上卷,第209頁。

[132] 《自然的體係》上卷,第324頁。

[133] 《自然政治論》,第291頁。

[134] 《自然政治論》,第289頁。

[135] 《自然政治論》,第290頁。

[136] 《自然政治論》,第294頁。

[137] 《自然政治論》,第417頁。

[138] 《自然政治論》,第417頁。

[139] 《自然政治論》,第417頁。

[140] 《自然政治論》,第406頁。

[141] 《自然政治論》,第407頁。

[142] 《自然政治論》,第408~409頁。

[143] 《自然政治論》,第408~409頁。

[144] 《自然政治論》,第410頁。

[145] 《自然政治論》上卷,第235~236頁。

[146] 《自然政治論》,第409頁。

[147] 《自然政治論》下卷,第319頁。

[148]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23.

[149]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23.

[150] 單中惠主編:《西方教育思想史》,山西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287頁。

[151]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26.

[152] Barnard,H. C.,Education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0,pp.82~83.

[153] Education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p.83.

[154]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26.

[155]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28.

[156]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29.

[157]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31.

[158]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23.

[159] Education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p.87.

[160] Education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p.88.

[161]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p.345~346.

[162]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50.

[163] French Liberalism and Education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p.349.

[164] Education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p.93.

[165] Education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pp.94~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