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教育思想通史(全十卷)(全新修訂版)

第四節 初等教育理論

福祿培爾認為,少年期的兒童應該進入學校接受教育。但是他對傳統的學校及教學表示不滿。在福祿培爾看來,學校既不能被理解為校舍和學校的經營,也不是向學生傳授事物表麵現象的知識的機構。

那麽,什麽是真正的學校呢?福祿培爾指出,首先,學校的真正本質在於使學生理解一切事物的內部關係,是兒童發現其個性、塑造人格、發展創造力和實踐能力的機構。他說學校應是這樣一個場所:即兒童應在這兒學習有關生活的重要知識,學習真理、公平、自由人格、創造力、因果關係等。教學是達到這一目的的手段和途徑。

其次,教育者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教師。福祿培爾認為,學校教師(Schullehrer)和學校教員(Schulmeister)是不一樣的。教員至少應該能夠指出大多數事物的統一性,他的任務是向自己和他人指出並使之理解事物的內在的、精神的本質。而學校教師隻是使孩子認識一些事物,並不能指出事物之間的統一性。福祿培爾指出:“因為這一點目前常常被忘記和被忽視,所以目前學校教師有那麽多,而學校教員卻那麽少,有那麽多的教學機構,而真正的學校卻非常之少。”[20]

再次,真正的學校應該致力於使學生認識到事物和他自己的本質和內部生活,理解各項事物彼此之間的內部關係、對人及上帝的關係。學校的教學內容與學校的任務應該保持一致。學生要感知的是事物、自己和上帝的精神本質。因此,學校和教學應當“引導兒童去掌握三方麵的、但本身是統一不可分的知識:關於他處於各種關係中的自身的知識和關於整個人類就其本質及各種關係而言的知識,關於上帝(人的本質及其他一切事物的本質的永恒的製約者、永恒的本源)的知識,關於來源於永恒精神和受永恒精神製約的自然和外部世界的知識。”[21]在教學科目上體現為語言、宗教和自然。另外,為了兒童身心的健全發展,必須對他們開展身體訓練和勞動教育。

—、宗教教學

福祿培爾首先論述了什麽是宗教。他認為,關於把感知的精神自我與上帝根本統一的預感提高為明確的意識,使人的精神與上帝保持一致,以及在與上帝的這種一致中堅定不移地持續生活下去的努力,就是宗教。盡管宗教包含在人的本質之中,與人是完全和諧統一的。但是,人除了作為精神存在以外,同時作為肉體的東西存在。這種分離使得人們要完全認識和理解宗教的本質是不易做到的。

為此,學校需要進行宗教教學。但宗教教學要富有成效,必須以宗教信仰為前提。在宗教教學的方法上,福祿培爾特別強調以下幾個方麵。

第一,通過認識人的本質、人性和生活來洞察上帝的本質。福祿培爾認為,當時宗教教學的一種錯誤的做法是:“我們想做上帝的兒女和成為上帝的兒女,卻還不是自己父親的兒女,自己雙親的兒女。上帝應當是我們的父親,而我們卻長期以來還不是自己孩子的父親。”[22]他主張,透徹理解真正的父子關係、雙親與子女的關係是認識、洞察和預感上帝與人的關係的唯一的關鍵。人們隻有在生活中完全認識自己的本質和人性,才能認識上帝和耶穌。

第二,強調精神幸福,反對外部刺激。福祿培爾認為,在宗教教育和宗教課上,強調關於善良的業績和行動如果今生得不到報答的話需等來世的說法有不小的危害性。他指出,這種做法表明對人的本質認識不足和對人的尊嚴缺乏尊重。任何外部刺激隻能促使人性墮落。一個真正的人在忠實地生活和工作時不需要任何外部的報償,也不應該有這種要求。他應該有更高的追求。正如耶穌所說的,“我按照天父的意誌去做,這就是我的食糧,這種意識將會維持我的生命,使我的生命升華,使我的生命達到快樂。”

第三,提倡艱苦磨煉。福祿培爾認為,隻有生活在外部的壓迫、外部的痛苦和困難、外部的憂慮和操心、外部的貧困、外部的災難和欠缺之中,才能使人的精神獲得解放。人的發展過程恰如一棵樹木的成長:馥鬱的花朵必然脫落,以讓位於最初尚不顯眼的、酸而苦澀的果實。美味可口的、緋紅的、誘人的果實必然會掉下並腐爛,以便從中萌生出富有生氣的新的植物和樹木。因此,“愛子越深,鞭子的管教越嚴”,為了獲得內部的東西而舍棄外部的東西是達到最高發展的必然條件。

第四,善選宗教格言。福祿培爾主張讓幼兒和少年記住能觸及其內心的、能被他理解的簡單的宗教格言。

顯然,在福祿培爾的宗教觀中,現世的人生是他注意的重點,這個重點隱藏在他的神秘主義的外衣之下。

二、自然和數學教學

福祿培爾非常重視自然教學。他之所以看重自然教學,首先是因為認識自然與認識上帝是一致的。福祿培爾說,隻有基督的信徒,才有可能真正理解和認識自然。因為一切存在的事物,隻有通過紮根於其中的實在(即上帝),才有其存在的理由,才能維持。因此,“人,特別是少年期的人,就應當在內心熟悉自然,不是按照自然的個別細節和表現形式,而是按照在自然中活著的並支配著自然的上帝精神,去熟悉自然”。[23]其次是因為,人與自然的發展規律一致。福祿培爾認為,人與自然處於同一和永恒的、一致的存在中,人和自然的發展遵循同樣的規律,隻不過處於不同的發展階段而已。孩子們通過自己內部心靈的眼睛能夠想象到、感覺到和看到周圍自然的內在的東西。

他的自然教學包含了人所處的自然環境及解釋這些現象的有關學科。其中,他特別重視自然、物理學、數學等方麵的教學。

(一)自然

福祿培爾認為,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有眾多的相似之處,兒童通過對自然的研究,不僅能獲得有關自然的簡單常識,激發兒童對自然的興趣,為兒童參加各種活動提供機會,更為重要的是他們能獲得道德進步,宗教感化及心靈的領悟。因此,自然研究應成為基礎教學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福祿培爾不僅強調自然研究的作用,而且對自然研究的概念做出了新的界定。他認為,自然研究不能單純進行自然分析和研究,而應研究植物和動物的發展及其各器官係統的功能。

(二)物理學

福祿培爾認為,事物作為一個整體由力和物質構成。一方麵,力和物質各有作用。事物的多樣性及其形式歸根結底在於力的本質。力是一切事物和自然界一切現象的最終原因。物質是事物的必要形式和結構。一切塵世的和自然的形體和形式都由物質構成。另一方麵,力和物質是不可分割的。物質的根源在於其內部本來存在的力的球體狀態的趨勢,是從一點自發地向各方同等地發展和表現的力的本來的趨勢。

兒童應該如何認識自然?福祿培爾認為,教師的任務絕不僅僅是傳授已經掌握的知識,而是啟發孩子去獲得新的知識。自然教學不是教給兒童事物的名稱和教師自己設想的觀點和意見,而是引導兒童自己去觀察事物,認識事物本身表現的性質。

(三)數學

福祿培爾非常重視數學。他認為數學與球體法則、宗教和現實生活是一致的。因此,數千年以來,甚至幾乎從人類產生開始,數學就獲得了崇高的地位。“人的教育如果沒有數學,或至少沒有透徹的數的知識……便是站不住腳的、拚湊起來的、不完全的劣作,並給人類所賦以使命和天職的培育和發展人的工作設置不可逾越的障礙。”[24]

福祿培爾認為,少年期主要是進行數的常識教學,使學生注意數的法則、理解和洞察數的關係。在教學中,應該使學生預感到,新的教學對象是以先前的對象為基礎的以及如何以先前的對象為基礎的,並感覺到該對象乃是人類精神的需要。為此,他設計了一些適合少年的數的教學方法。

三、語言與藝術教學

福祿培爾認為,宗教、自然和語言是人類生活,也是少年兒童生活的三根支柱。盡管這三者性質各異,卻具有同一使命:使最內部的、最內在的東西外化。因此,它們是不可分割的統一體。

首先,語言和自然是相互聯係的。語言是對人的內外世界的描摹,它表現生命本身和作為一個整體的生命。從整體上說的人和作為自然現象的人,也完全地包含著自然的本質。所以,人們運用語言表現人的本質必然也表現著自然的本質。

其次,語言和宗教是一體的。自然和人具有同一個存在的基礎和本源,即上帝。因此,正如語言是人和自然的表現,因而也是上帝精神的表現一樣,關於自然和人的知識來源於語言,因而上帝的啟示也來源於語言。

這種性質決定了這三方麵的知識是相互依賴的。其中任何一方單方麵的、割裂的發展必然會造成片麵性,破壞人的本質的統一性。因此,“人的教育也必然地要求尊重和認識宗教、自然(包括數學)和語言三者之間內在的活生生的相互關係和相互的製約作用。沒有對這三者內在統一的認識和承認,學校和我們自己將會在無窮地從自身中產生的紛繁多樣現象中迷失方向,陷入無底深淵之中”。[25]

福祿培爾主張,語言教學應該進行以下三方麵的考察:首先,對語言感覺對象的考察;其次,把語言及其感覺對象結合起來,從外界過渡到內部世界的考察,即語言練習;再次,對語言本身的考察,即說話練習。

書寫和閱讀是以語言知識為前提的。福祿培爾指出,人隻有通過寫和讀才會成為一個具有人格的人。對學會書寫和閱讀的追求,使少年兒童和受教育者成為真正的學生,使學校有可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學校。

福祿培爾認為,語言是按照理性的要求表現內部的東西。然而,對人來說,要充分表現他的全部本質,還需要表現其直接感受到的東西,即表現人的內心生活,這種表現就是藝術。他把藝術劃分為基督教的藝術和人類的藝術兩種。基督教的藝術追求表現上帝,是最高的藝術。人類藝術最高的表現對象是人。

在福祿培爾看來,藝術是人的本能。因此,“唱歌、圖畫、繪畫和雕塑必須通過廣泛的、包羅一切的教育和人的陶冶而及早地得到重視,及早地被作為正規學校的正式教學對象來對待,而不是被當作一種偶然的、沒有內容的、沒有意義的、可任意處置的遊戲性的東西來對待”[26]。藝術教育並不是要使學生成為某一藝術部門或一切藝術部門的藝術家,而是要使每個人按照各自的本質充分地、全麵地發展起來,使他能夠從人的本質的全麵性和全能性上去認識人,特別是要使每個人懂得觀察和鑒賞真正的藝術作品。

四、身體訓練和勞動教育

福祿培爾認為,身體訓練和勞動教育既與身體發展有關,也與人的精神發展有關。

(一)身體訓練

福祿培爾批評了當時幼兒和少年教育中忽視身體訓練,甚至把身體和四肢看成是一種負擔的現象。他認為,沒有良好的身體,教育便不能達到使人完善化和圓滿訓練人的目的。他論述了身體訓練的重要性。

首先,良好的身體來自訓練。隻有對身體進行全麵的訓練,人們才能在生活和職業中保持強健活潑的身體,端莊的姿態和儀表。

其次,身體訓練和精神訓練相關聯。福祿培爾說,如果我們給兒童提供一種由簡單到複雜前進的、全麵的、合乎規律的、與精神訓練一致的身體訓練,那麽,兒童許多不良行為就可以避免。而且,唯有精神和身體的教養調和一致,真正的訓育才有可能實現。因此,實行嚴格的與人的精神相關聯的身體訓練是每所學校的一種正當的教學對象。為此,教育者在必要時不惜采取訓誡、處罰、嚴懲等各種手段。

再次,身體訓練能促使少年兒童認識自己身體的內部結構。在身體訓練的過程中,兒童特別生動地感受到相互聯係的身體的各個部分,這種感受與人體構造圖結合起來,利於兒童了解身體的結構。而對人體構造的理解會引起他們對身體的重視與保護。

(二)勞動教育

福祿培爾認為,兒童應從早期養成勞動和做事的習慣。首先,福祿培爾從宗教觀出發,認為人的精神生活是第一位的,是最重要的和永恒的。物質生活是第二位的。他指出,那種認為人從事勞動、工作、創造僅僅為了維持他的身體、他的軀殼,僅僅為了獲得麵包、房子和衣服的觀點是錯誤的。“人進行創造,原來僅僅是為了使存在於他身上的精神的東西、上帝的本質,在他自身以外以一定的形式表現出來,這樣他可以認識他自身的精神的、上帝賦予的本質,以及上帝的本質。他以這種方式獲得的麵包、房子、衣服是第二位的派生物,是不重要的附屬品”。[27]

其次,人隻有通過工作、勞動,才能實現其精神生活。福祿培爾把人與自然界的植物、動物相類比,認為人應該向它們學習,“始終按照地點和時間、職位和職業要求的方式,在其行動中和工作中,在形態上和材料上,從外部表現上帝給予他的本質,不管這些要學習的東西這時是何等渺小和不顯眼或何等重大。於是他可以由於生活需要的滿足而安居樂業”。[28]

福祿培爾認為,人的精神生活是內部要求,物質生活是外部要求,對正在成長的年輕人來說,兩者都是必不可少。正如及早進行宗教教育之極其重要一樣,真正的關於實際生產勞動和勤勞的早期教育同樣是十分重要的。他指出,勞動和宗教是永恒的上帝從無窮中創造的、同時存在的統一體。沒有實際操作和沒有勞動的宗教信仰將有陷入玄虛的夢想、虛無的狂熱、空洞的幻想的危險;反之,沒有宗教信仰的勞動和實際操作隻會使人成為負重的牲口和機器。

再次,勞動是少年活動本能的一種表現形式。福祿培爾指出,少年期的兒童由衷地樂意分擔父母的工作。他願意分擔家務勞動,例如,搬運東西、掘地、劈柴等,借此顯示自己的力量。如果兒童的這種活動和塑造的衝動被父母長時間破壞,那麽,他的內心中被激起的內在力量就得不到宣泄。他會由此而感到孤單,甚至這種內在力量反而成為兒童的精神負擔和壓力。

福祿培爾批評說,當時學校和父母輕視真正勞動的活動,過多地從事形式過多的、無目的的和不確定的活動。他提出教育和教學活動必須把製止這種傾向作為自己最重要的任務,把真正的勞動課引進學校。“每個兒童,更進一步說,每個少年和青年,不管他們的地位和處境如何,應當每天至少有1或2小時用於生產一定的外部產品的真正的活動”。[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