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自由主義教育
如果我們將自由主義傳統界定為信仰與追求自由、與偏執和專製主義抗爭、堅持自己心目中的真理,那麽,愛因斯坦可謂是一個執著的自由主義者。他在著作中多次論及自由問題,其人格更是追求自由的寫照。
一、論自由
1940年,愛因斯坦發表《自由和科學》一文,提出了對自由的見解。他將自由分為三種。
第一種為言論自由和教學自由,即不受限製地交換一切結果和意見,這種自由是科學進步的先決條件。他認為,在一個自由的社會裏,一個人不會因為他發表關於知識的一般和特殊問題的意見和主張而遭受危險或者嚴重的損害,交換的自由是發展和推廣科學知識所不可缺少的,需要法律的保障和寬容的精神。
第二種自由為外在自由,即保證人不會為獲得生活必需品而工作到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從事個人的活動的程度。愛因斯坦認為,這種自由需要由合理的分工來提供可能性。
科學以及一般的創造性精神活動的發展,還需要第三種自由——內心的自由,即思想上不受權威和社會偏見的束縛,也不受一般違背哲理的常規和習慣的束縛。[80]他認為,學校應該通過鼓勵獨立思考來支持這種自由,而不應用權威的影響和強加給青年人過重的精神負擔來幹涉內心自由的發展;另一方麵,隻有不斷地、自覺地爭取外在自由和內心自由,精神上的發展和完善才有可能,由此,人類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才有可能得到改進。[81]
愛因斯坦在《文明和科學》中充滿感情地描述了自由的價值:如果沒有自由,就不會有莎士比亞、歌德、牛頓、法拉第、巴斯德和李斯特。而好的家庭生活、鐵路和無線電、傳染病的防治法、廉價書籍、文化與藝術、將人從生產生活必需品所需要的苦役中解放出來的機器等,都需要自由方得以存在。如果沒有自由,大多數人就會過被壓迫和被奴役的生活,就像在古代亞洲的龐大專製帝國中所過的生活那樣。愛因斯坦認為,隻有在自由的社會中,人才能有所發明,並且創造出文化價值,使現代人生活得更有意義。而這種給予後世巨大恩惠的自由是通過先輩的艱苦鬥爭贏得的。愛因斯坦認為,自由處於危險之中,人們需要抵抗那些威脅學術自由和個人自由的勢力,而這一切也是啟蒙和教育的重要任務。[82]
二、自由主義教育
愛因斯坦批評了教育中扼殺自由的做法:學生們為了考試,不得不將一大堆廢物塞進自己的腦袋以應付考試。這種強製的結果曾使他在通過最後的考試後有整整一年對科學問題的任何思考都提不起興致。他認為,研究問題的神聖好奇心是一株脆弱的幼苗,它需要鼓勵,而更重要的是需要自由。他認為,要是沒有自由,它不可避免地會夭折。那種認為用強製和責任感就能增進觀察和探索的樂趣的想法,是一種嚴重的錯誤。[83]在愛因斯坦看來,教育應該是自由行動和自我負責的,而不是依賴訓練、外界權威和追求名利的。
愛因斯坦的人格與行為本身就是他堅持自由與真理的寫照,是自由主義教育的源泉。
一個自由主義者往往很難見容於任何缺乏寬容的政府與社會,因為他總是仿佛一隻不知疲倦的牛虻,憑著自己的良知和道德勇氣,對於社會的陰暗麵進行不懈的批判和反思,表達著他對於真理的堅持,對於建立一個更加自由、寬容與平等的社會的積極參與。
一個人獨立思考、獨立行動的能力往往需要一定程度的孤獨。在《我的世界觀》中愛因斯坦表明,他常感到自己是一個“孤獨的旅客”,為了保持獨立的思考與獨立的行動,他感到需要與他的國家、家庭、朋友甚至最接近的親人保持一定的距離與孤獨。他清楚地知道這樣的人會失去天真無邪和無憂無慮的心境。但同時,他慶幸自己能夠在很大程度上不為別人的意見、習慣和判斷所左右,由此保證其獨立的精神。實際上,愛因斯坦在一生中所做的許多思考和行動,都顯示出其獨立的思考和堅持真理的勇氣,在基於人道的基礎上呼籲和平的諸多國際性努力和行動都深刻地表明了這一點,而且許多諸如此類的努力都是在支持者非常少的情況下做出的。
在德國,他譴責納粹的屠戮。當希特勒於1933年1月在德國實行法西斯政變後,愛因斯坦即在美國發表了《不回德國的聲明》,宣布放棄他的德國國籍,同時辭去他在普魯士科學院中的職位,因為他“不願生活在個人享受不到法律上的平等,也享受不到言論和教學自由的國家裏”。對於很多思想家來說,出生地和精神家園也許並不必是同一個地方,如白居易詩雲:“心泰身寧是歸處,故鄉可獨在長安。”愛因斯坦這個執著於心目中的真理的“孤獨的旅客”,也期待著精神上的家園,他認為根據出生地而決定的國籍隻是一個偶然的條件,在一封給摯友的信中,他充滿**地希望處於不同“祖國”的學者和知識分子團結在一起,組成求知、正直的人值得認真關懷的唯一“祖國”。什麽樣的國家是愛因斯坦心目中現實的祖國呢?他在聲明中說,他要選擇生活在實行“公民自由、寬容,以及在法律麵前公民一律平等”的國家裏。[84]他認為,公民自由意味著人們有用言語和文字表達其政治信念的自由;寬容意味著尊重別人的無論哪種可能有的信念。而這些條件在當時的德國都不存在。在愛因斯坦的心目中,他將康德和歌德所代表的德國和納粹的德國分開,前者所代表的德國才是他心目中的祖國。他希望康德和歌德那樣的偉大人物將在德國重新被人紀念,而且也會在公共生活裏,在人民的心坎裏,以及通過對他們所矢忠的偉大原則的實際遵守,而永遠受到尊敬。當普魯士科學院要愛因斯坦為納粹講一點“好話”,以利用他的威信在國外為納粹辯護時,他予以嚴詞拒絕。愛因斯坦認為,那樣做就等於要他完全放棄他“終生信守的關於正義和自由的見解”,隻會有利於圖謀損害德國優秀文化及其觀念和原則的人,而且將導致道德敗壞和一切現存文化價值的毀滅,哪怕是間接的。[85]
在美國定居並加入美國國籍後,他公開反對美蘇之間的衝突對抗和美國的核訛詐,呼籲原子科學家為生活而非死亡去行動,呼籲黑人權利,呼籲美國科學家應當拒絕政府的不義要求,反對美國的強迫普遍軍事訓練和對公民權利與學術自由的侵犯。1954年,《記者》(The Reporter)雜誌問愛因斯坦對有關美國科學家處境的文章的意見,他表達了對於知識分子的自由受到限製的狀況的不滿。他回答說,如果他重新是一個青年人並決定怎樣謀生,他決不想做科學家、學者或教師。為了求得在當時環境下還可得到的一點獨立性,他寧願做一個管子工,或者做一個沿街叫賣的小販。[86]愛因斯坦這篇短文引起美國知識分子的強烈呼應,多數報紙被迫開展討論知識分子的自由問題。當美國眾議院“非美活動調查委員會”幹涉教學自由,傳訊教師,欲審問其政治信仰,教師寫信給愛因斯坦,詢問他的意見時,愛因斯坦回信,鼓勵該教師拒絕作證。他認為,應做好為祖國的文明幸福的利益而犧牲個人幸福的準備,哪怕坐牢和經濟破產都在所不惜。他的行為使美國法西斯頭目麥卡錫將他視為“美國的敵人”,美國眾議員甚至試圖對他進行法律起訴,法西斯組織出版的刊物將他辱罵為“顛覆分子”。
愛因斯坦對他生活於其中的美國進行的批評,曾使冷戰之中的蘇聯將愛因斯坦作為他們的盟友。而當愛因斯坦作為一個和平主義者提倡建立世界政府時,4位蘇聯科學家聯名發表了一封抨擊愛因斯坦的公開信,認為在一個存在著不同的社會、政治和經濟製度的世界裏建立“世界政府”,隻能是幻景,指責他“已成為和平和國家合作的最凶惡敵人的陰謀和野心的支持者”[87]。愛因斯坦以嚴肅和誠懇的心情寫了一封回信,希望“一切善良的人”努力增進相互的了解。對於公開信中強調的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衝突,他在信中讚揚了蘇聯作為一個社會主義國家所做出的努力,但同時指出:“另一方麵,我們還是不應當錯誤地把一切現存的社會和政治的禍害都歸咎於資本主義,也不應當錯誤地假定,隻要建立起社會主義就足以醫治人類的一切社會和政治的痼疾。這樣一種信仰所必然有的危險,首先在於它鼓勵‘忠實信徒’的狂熱的褊狹性,從而把一種可行的社會組織形式變成了一種像教會那樣的東西,把一切不歸屬於它的人都汙蔑為叛逆或者是為非作歹的壞分子。一旦到了這種地步,諒解‘非忠實教徒’的行為和信念的能力也就完全喪失了。我深信你們從曆史上一定知道,那些堅持這樣一類頑固信仰的人,曾經使人類遭受了多少不必要的痛苦。”他表明,為了削弱遲早總要引起戰爭的強權政治,他才擁護“世界政府”這個概念。[88]
愛因斯坦的反省精神和道德勇氣還表現在他對於憑良心行事的原則的堅持。他在1950年給美國“科學和社會責任協會”的公開信中指出,外界的強迫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一個人的責任感,但絕不可能完全摧毀它。針對德國戰犯的紐倫堡審判默認了這樣一條原則:犯罪行為不能以執行政府的命令為借口而獲得赦免,應以良心來代替法律的權威。究竟什麽是不道德的行為,這隻能由個人自己的判斷和良心來確定。愛因斯坦認為,道德規則應當放在現行法律之上,在良心與法律之間:人的良心比現行法律有更高的權威。個人有權利和義務不參與他認為是錯誤的或者有害的活動,是一種非常重要的人權。[89]1955年,美國賓夕法尼亞州費拉得爾斐亞市(Philadelphia,現通譯“費城”)的一個人給愛因斯坦寫了封信,說美國最高法院的法官道格拉斯(Willian O.Douglas)發表了一個聲明,反對愛因斯坦強調的原則“人的良心比現行法律有更高的權威”——這也是紐倫堡審判所承認的原則。寫信人說自己是一個“普通公民,沒有受過正規的學校教育”,搞不清這個問題,請愛因斯坦解答。1955年2月21日,愛因斯坦在回信中清晰肯定地回答:“盲目服從那些我們認為是不道德的國家法律,隻會妨礙為改革這些不道德的法律而進行的鬥爭。”[90]
愛因斯坦明了自己選擇的命運,在一篇未完成的遺稿中,他寫道:“我所想做的事,不過是要以我微弱的能力來為真理和正義服務,準備為此甘冒不為任何人歡迎的危險。”[91]一個堅守思想自由的人,從孤獨裏來,也許還要回到孤獨裏去。然而,對自己心目中的道德法則的信仰,正是思考者力量的來源吧。深受德國古典哲學惠澤的愛因斯坦,常引康德為德國之驕傲。康德曾將人內心的道德法則與星空類比:
有兩種東西,我們愈時常、愈反複加以思索,它們就會給人心灌注一種時時在翻新、有增無減的讚歎和敬畏:頭上的星空和內心的道德法則。
當人仰視浩渺的天宇和閃爍的繁星時,會覺得在這博大深沉的宇宙間,作為一個人是多麽渺小;而當人找到了自己所信仰的道德法則,則又會感覺自己有一方精神家園,伸延到遼遠的天際,足以與整個宇宙相比擬。法國哲學家帕斯卡爾亦有言,人隻不過是一根葦草,是自然界裏最脆弱的東西;但人是一根會思想的葦草,人的全部尊嚴就在於思想,為此,人必須提高自己,努力好好地思想,而這就是道德的原則。笛卡兒說“我思故我在”,中國古代哲學家陸象山說“萬物皆備於我”,都是由人的、自己的視野來看這個世界,把握這個世界,這也就是愛因斯坦在論及學校教育目標時所強調的獨立思考的價值所在。
愛因斯坦不僅以其在科學上的卓越貢獻聞名於世,也以他一生致力於譴責戰爭、呼籲和平的著作與行動,以他偉岸的人格、幽默睿智的風采、簡樸的生活和音樂上的造詣聞名於世,他成為人類在20世紀的一個傳奇,也成為科學史上一個供後人學習、研究與超越的新的起點。1999年12月,路透社邀請34名來自各國政界、商界、藝術界和學術界專家名人評選千年風雲人物,愛因斯坦名列第一。正如他的傳記作家羅伯特·克威利克在《愛因斯坦與相對論》中所評論的,愛因斯坦的理論改造了科學與哲學。“將來,任何一個想順著科學真理之路看得更遠的人,隻有站在他強壯寬闊的雙肩上才能做到。”[92]在教育領域,他對於教育的諸多論述,以及他自身堅持真理的言行所構成的教育資源,也成為教育思想研究的寶貴文化遺產。
[1] 愛因斯坦:《論教育》(193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許良英、趙中立、張宣三編譯,商務印書館2012年版,第169頁。
[2] 愛因斯坦:《人的真正價值》,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48頁。
[3] 愛因斯坦:《論教育》(193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70頁。
[4] 愛因斯坦:《自述片斷》(1955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48頁。
[5] 愛因斯坦:《我的世界觀》(193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58頁。
[6] 愛因斯坦:《社會和個人》,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52頁。
[7] 愛因斯坦:《培養獨立思考的教育》(1952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59頁。
[8] 愛因斯坦:《道德和感情》(1938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57頁。
[9] 愛因斯坦:《我的世界觀》(193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57頁。
[10] 愛因斯坦:《社會和個人》,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51頁。
[11] 愛因斯坦:《我的世界觀》,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55頁。
[12] 轉引自王榮德:《科學精神與人文精神的和諧一愛因斯坦教育思想研究》(上),載《學位與研究生教育》,1999年第4期,第56~59頁。
[13]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一生·死·不朽》,劉盛際譯,商務印書館,1988年版,第36~46頁。
[14] 愛因斯坦:《教師和學生——對一群兒童的講話》,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47頁。
[15] 愛因斯坦:《論教育》(193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72~173頁。
[16] E. Leonard Jossem:《愛因斯坦的教育觀》,郭有江編譯,載《物理與工程》,2005年第3期,第1頁。
[17] 愛因斯坦:《論教育》(193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74頁。
[18] 愛因斯坦:《培養獨立思考的價值》,引自《愛因斯坦文集》,第3卷,第358頁。
[19] 愛因斯坦:《論教育》,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73~174頁。
[20] 在1953年3月14日愛因斯坦74歲生日宴會時,舉行了一個簡短的記者招待會。有記者問及指南針和這本書對於他一生工作的影響,愛因斯坦肯定這些外界因素對他的發展確實有重大影響,但他同時認為,既然並不是每個人在那種情形下都必然有同樣的反應,所以究竟是什麽決定一個人的特殊反應,成為永遠的謎。
[21] 愛因斯坦:《我的世界觀》(193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56頁。
[22]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生·死·不朽》,第297頁。
[23] 愛因斯坦:《自述》(194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2頁。
[24] 愛因斯坦:《探索的動機》(1918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173頁。
[25] E. Leonard Jossem,《愛因斯坦的教育觀》,郭有江編譯,載《物理與工程》,2005年第3期,第11頁。
[26] 查有梁:《愛因斯坦與現代教育》(下),載《高等教育研究》,2001年第3期,第12~20頁。
[27] 愛因斯坦:《文明和科學》(1933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43頁。
[28] E. Leonard Jossem:《愛因斯坦的教育觀》,郭有江編譯,載《物理與工程》,2005年第3期,第1頁。
[29] 愛因斯坦:《自述》(194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2頁。
[30] 愛因斯坦:《自述》(194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9頁。
[31] 愛因斯坦:《關於廣義引力論》(195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673頁。
[32] 《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80頁。
[33] 轉引自E. Leonard Jossem:《愛因斯坦的教育觀》,郭有江編譯,載《物理與工程》,2005年第3期,第11頁。
[34] [美]肯尼思·D.貝利:《現代社會研究方法》,許真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38頁。
[35] 向蓓莉、金繼海:《科學教育中真、善、美的理想》,載《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1999年第2期,第80~81頁。
[36] 1933年5月26日給馮·勞厄的信,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33頁。
[37] 愛因斯坦:《人權》(1953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70頁。
[38] 《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230頁。
[39] 愛因斯坦:《我的世界觀》(193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58頁。
[40] 愛因斯坦:《戰鬥的和平主義》(193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80~81頁。
[41] 愛因斯坦於1929年在捷克《真理》雜誌上發表聲明,說他下決心不參加任何戰爭。法國數學家阿達馬(Jacques S. Hadamard)於1929年9月16日寫信給愛因斯坦,尖銳地批評了這個聲明。阿達馬舉出大量曆史事實,證明對侵略不進行抵抗的國家,無法阻止侵略,而且侵略者也不會因為國內反對或者世界輿論的壓力而受到抑製。於是愛因斯坦回複他一封信,信中列舉了7點理由反對一切戰爭。1929年11月他們兩人在巴黎見麵時,繼續爭論這個問題,仍未能得到解決。一直到1933年7月,納粹攫取德國政權以後,他才改變絕對反對一切戰爭的態度,接受了阿達馬的觀點。
[42] 愛因斯坦;《反對一切戰爭的理由》(1929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42頁。
[43] 愛因斯坦:《主權的限製》(1931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98頁。
[44] 《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37~138頁。給納翁的信發表以後,“良心拒服兵役者同盟保衛委員會”的法國秘書給愛因斯坦寫了一封侮辱性的信。愛因斯坦在1933年8月28日的回信中表明,幾年前,他讚成良心拒服兵役,但現在歐洲的情況已經改變,德國的武裝及備戰已威脅到西歐各國的安全,在沒有別的辦法的情況下,西歐各國應武裝起來禦敵。他在信中表達了他的矛盾和無奈:“由於我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在心底裏厭惡暴力和軍國主義,我說上麵這些話是很不樂意的;但我不能對現實熟視無睹。”愛因斯坦反戰態度的轉變還引起羅曼·羅蘭的不滿,他認為愛因斯坦於1933年呼籲各國以武裝備戰來反對納粹德國,會激怒希特勒分子的殺人狂。羅蘭在1933年9月的日記中說:愛因斯坦“經常的180度大轉彎,猶豫不定和自相矛盾,比公開的敵人的頑固不化更要壞”。[《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68頁注]筆者認為,一個人能一輩子堅持自己的主張,不做改變,殊為難得,但如果回避新情境對自己所持信念的挑戰,缺乏對該信念的反思,則易流入保守、偏執與僵化;一個人若能根據現實的變化,反思自己所信仰的原則,否定自己、修正自己,或許是一件更需要勇氣和膽識的事,但也容易被指斥為易變。
[45] 參見愛因斯坦:《走向世界政府》,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255頁。
[46] 借用北島《結局或開始——獻給遇羅克》的詩句“以太陽的名義/黑暗公開地掠奪”。詳見海嘯:《朦朧詩精選》,黑龍江科學技術出版社2010年版,第4頁。
[47] 這篇宣言是羅素與愛因斯坦討論後,由羅素起草的。1955年4月11日愛因斯坦在宣言上簽名,兩天後他身患重病,於4月18日逝世。
[48] 愛因斯坦:《科學與戰爭的關係》(193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69頁。
[49] 《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89頁。
[50] 愛因斯坦:《為和平而犧牲》(1931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84頁。
[51] 愛因斯坦:《教育與世界和平》(1934年11月23日在“美國進步教育協會”的大會上的賀詞),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47頁。
[52] 愛因斯坦:《文明和科學》(1933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42頁。
[53] 愛因斯坦:《自述》(194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17頁。
[54] 趙鑫珊:《科學·藝術·哲學斷想》,三聯書店1985年版,第37頁。許多科學家都有類似觀點。比如,法國近代著名數學家彭加勒說,科學家研究自然,是因為“他從中能得到樂趣”;他之所以能從中得到樂趣,是因為它美。如果大自然不美,那就不值得去研究它,生命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55] 愛因斯坦:《論科學》(1931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409~410頁。
[56] 趙鑫珊:《科學·藝術·哲學斷想》,第56頁。
[57]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一生·死·不朽》,第395頁。
[58]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一生·死·不朽》,第393頁。
[59]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生·死·不朽》,第413頁。
[60]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一生·死·不朽》,第552~553頁。
[61]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一生·死·不朽》,第556~557頁。
[62]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一生·死·不朽》,第531頁。
[63]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生·死·不朽》,第543~544頁。
[64]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生·死·不朽》,第586~587頁。
[65]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生·死·不朽》,第597頁。
[66] 弗裏曼:《愛因斯坦故故事》,第124頁,引自[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生·死·不朽》,第213頁。
[67] [蘇聯]庫茲涅佐夫:《愛因斯坦傳一生·死·不朽》,第597~625頁。
[68] 愛因斯坦:《宗教同科學不可和解嗎?》(1948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298頁。
[69] 愛因斯坦:《科學和宗教》(194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217~220頁。
[70] 趙鑫珊:《科學·藝術·哲學斷想》,第116頁。
[71] 愛因斯坦:《宗教和科學》(193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404~407頁。
[72] 愛因斯坦:《關於科學的真理》(1929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364頁。另,1929年4月24日,紐約猶太教堂牧師赫伯特·哥耳德斯坦(Herbert Goldstein)給愛因斯坦發了一個電報,問愛因斯坦“你信仰上帝嗎?”並要他也用電報回答。愛因斯坦在當日就發了回電:“我信仰斯賓諾莎的上帝。”
[73] 趙鑫珊:《科學·藝術·哲學斷想》,第134頁。
[74] 愛因斯坦:《宗教和科學》(193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407頁。
[75] 1951年1月1日愛因斯坦給索洛文的信,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702~703頁。
[76] 愛因斯坦:《道德衰敗》(1937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76頁。
[77] 愛因斯坦:《目標》(1939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208頁。
[78] 愛因斯坦:《倫理教育的需要》(1951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39~340頁。
[79] 愛因斯坦:《宗教同科學不可和解嗎?》(1948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00頁。
[80] 英國自由主義者約翰·密爾將權威和社會偏見的束縛名之為“見解的暴虐”,即社會將主流輿論與主流思想作為行為準則,強加於思想不同的人,以束縛任何與它的方式不相協調的個性的發展。參見約翰·密爾:《論自由》,商務印書館1996年,第5頁。
[81] 愛因斯坦:《自由和科學》(1940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213~214頁。
[82] 愛因斯坦:《文明和科學》(1933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42頁。這是愛因斯坦為躲避德國納粹特務的謀殺從比利時流亡到英國後所做的公開演講,演講時,雖然知道有被暗殺的危險,愛因斯坦講話時仍神態自如。
[83] 愛因斯坦:《自述》(1946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1卷,第9頁。
[84] 愛因斯坦:《不回德國的聲明》(1933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24頁。
[85] 愛因斯坦:《給普魯士科學院的信》(1933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125~127頁。
[86] 《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75頁。美國“管子業工會”據此通過決議,授予愛因斯坦榮譽會員的稱號,成為美談。
[87] 愛因斯坦:《愛因斯坦博士的錯誤想法——瓦維洛夫、弗魯姆金、約飛和謝苗諾夫的公開信》(1947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294頁。
[88] 愛因斯坦:《為世界政府問題答蘇聯科學家》(1947年),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282~288頁。
[89] 愛因斯坦:《人權》,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71頁。
[90] 《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79頁,並參見編譯者腳注材料。
[91] 愛因斯坦:《為以色列“獨立紀念日”準備的未完成稿》(愛因斯坦於1955年4月11日開始起草,4月13日患重病,4月18日與世長辭,此稿為未完成的遺稿),引自《愛因斯坦文集》(增補本),第3卷,第388頁。
[92] [美]羅伯特·克威利克:《愛因斯坦與相對論》,趙文華譯,商務印書館1994年版,第16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