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雜記 半坡人的骨針
我這是第二次參觀半坡,不像二十年前第一次參觀時那樣激動了。但我還是相當細致地看了一遍。房屋的遺址、防禦野獸的深溝、燒製陶器的殘窯、埋葬兒童的瓷棺……我在心裏重複了二十年前的感慨——平平常常的、陳舊的感慨:我們的祖先就是這樣生活下來的,他們生活得很艱難——也許他們也有快樂。人就是這樣生活過來的。生活是悲壯的。
在文物陳列室裏我看到石。我們的祖先就是用這種完全沒有鋒刃,幾乎是渾圓的石劈開了大樹。
我看到兩根骨針。長短如現在常用的牙簽,微扁,而極光滑。這兩根針大概用過不少次,縫製過不少件衣裳——那種僅能蔽體的、粗劣的短褐。磨製這種骨針一定是很不容易的。針都有鼻。一根的針鼻是圓的;一根的略長,和現在用的針很相似。大概略長的針鼻更好使些。
針是怎樣發明的呢?誰想出在針上刻出個針鼻來的呢?這個人真是一個大發明家,一個了不起的聰明人。
在招待所聽幾個青年談論生活有沒有意義,我想,半坡人是不會談論這種問題的。
生活的意義在哪裏?就在於磨製一根骨針,想出在骨針上刻個針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