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講故事
這篇祭文是他昨天晚上寫成的,因為這是規矩,就算他不來當麵吊唁,賦閑在家的在京大臣,也要派人把祭文送到靈柩前。那既然他來了,就免不得要親自朗讀一遍,這是為人臣子的本分。
“……嗚呼,陛下英偉,一朝離去,老臣實痛,若非幼主當輔,老臣必定追尋陛下而去。憐我陛下,哀我陛下!幸賴魯王新登大寶,聰敏豁達,寬厚仁愛,老臣必定以此殘軀,扶持新主,砥礪前行,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他現在吟唱的這幾句,實際就是他臨時加上去的,因為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打算來,也沒打算要表忠心。
所以他唱完之後,迅速的就把悼詞扔進火盆裏燒了。
而這時候,乾龍護則走到了他的身邊。
乾龍護剛剛一直都在和宇文盛,賀婁子幹,侯龍恩,侯萬壽,劉勇等禁軍將領在開小會,剛開始沒覺得有什麽,可是時間長了,有些聰明人心裏就不踏實起來,那些人畢竟是禁軍將領,而且現在這個形勢……
此外,這些相對比較聰明的大臣還發現了一件事情,他們發現乾龍護居然把大丞相府的開府衛隊調入了文安殿,現在在文安殿值勤的竟然有一部分是大丞相府行軍司馬屈突長卿的部下。
而大丞相府的兩位長史尹公正,袁傑,甚至是剛剛從禦膳房總管的位置調入大丞相府擔任主簿的李安,全都來到了靈堂裏。
這些人雖然跟朝臣一樣,都是有品級的正式官吏,但他們的品級都處於三品以下,而且沒有爵位,按理說沒有資格來到這個地方,也沒有必要來到這個地方,自行在丞相府祭祀也就是了。
可是乾龍護把他僚屬中重要的人全都調入了宮廷,這就不得不讓人心裏有那麽一丟丟的想法了。
大將軍李遠,尚書令達奚武,太傅於瑾,以及隨國公楊保父子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隻是並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此時乾龍護忽然走到盧辯的身邊,溫和的拱手:“老大人請節哀,老大人年已八十,可別哭壞了身子。”
見那張悼詞已經燒光了,盧辯心裏陰笑了一下,趕緊站起來還禮:“大丞相,老臣這廂有禮了。”
“哎。”乾龍護歎了口氣:“真沒想到太上皇春秋正盛,竟然撒手人寰,留下這偌大的天下可如何是好啊。幸虧朝中還有老大人這樣的朝廷柱石多多協助新帝,否則隻怕這艱危的局麵不好控製啊。”
乾龍護真沒想到這老東西能來,但此人也不得不拉攏,幸好他最近幾年並沒有親近皇帝,更沒有要和自己作對的意思,就是剛才的悼詞聽著有些激烈,他也沒太往心裏去,覺得可能就是寫的誇張點了吧。
所以趕緊過來捧他一下。
而說實在話,乾龍護現在有點醒過神來了,回想起這兩天的事情,太上皇對他的大肆封賞,分明就是給新皇帝乾邕繼位鋪路,以便在他死前順利完成權利交接,省的又生枝節。
但乾龍護對此小把戲嗤之以鼻,皇帝的廢立還不就是在他一句話嘛,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幹掉了大乾朝兩位皇帝了,還怕再多一個嘛。
不過,要說他的計劃沒有被打亂,那是自欺欺人,前段時間太上皇對他的一係列恩遇,都讓他感到特別的掣肘,本來他已經準備妥當,等乾毓一死,就直接改朝換代,自己稱帝做天子。
可是現在他沒有這麽果斷了,盡管侯龍恩,侯萬壽,劉勇,尹公正,袁傑等心腹,一再的催促他一勞永逸,可是他深切的感覺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無形壓力,自古以來篡位權臣也要臉,他受人大恩,豈能如此忘恩負義。
另外還有前車之鑒,客觀規律就是,硬來的最後都沒好下場。讀了這麽多年的書,他也悟出了一些道理,譬如凡是不以道義做偽裝的行動,最後基本都會遭到反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要給任何人留下把柄。
但是,他實在有些不甘心失去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個區區的晉王,怎麽能比一國之君更有**力呢。
而此時,盧辯忽然說道:“大丞相太抬舉老夫了,老夫這次出仕,年老力弱,別說輔佐江山,就算是做好分內之事也難,老夫提前還得給大丞相告個罪,老夫啊,什麽也不幹,就負責記錄和編纂史書,大丞相可別怪我懶惰啊。”
“老大人,您這話說的,那怎麽會呀。”乾龍護打了個哈哈,心裏頓時放下了。
“那就,那就,那就開始吧。麻煩大丞相給我搬一張案幾放在這靈堂之內,再把那皇帝的起居注給我搬過來,老夫就跪在太上皇陵前,開始記錄曆史了。”
“老大人不必如此辛苦,雖然老大人現在是太史令,可太史令官署有那麽多的書吏,交給他們辦理就可以了,老大人隻管在後麵校正指導一下就可以。”
“不行,不行,大丞相有所不知啊,老夫最近聽了一個故事,才知道史官意義無比重大,現在可是不敢有絲毫懈怠了啊。”盧辯連連擺手。
“哦。”乾龍護是一心想要跟盧辯搞好關係,這個時候眾人正在分批次吃飯,他就借著這個機會跟盧辯聊聊。
“在下這些年自問也讀了不少書,也不知道是什麽故事讓老大人忽然竟有了這麽深的感觸,這意義又在何處?”
“大丞相動問,正好諸位大人也在,我就給大家說說。”盧辯伸了伸胳膊,像是來了極大地興趣。
眾人紛紛賠笑,拱手作揖,等著聽他說話。
盧辯忽然笑了笑:“這個故事的名字叫——崔杼弑其君——”
剛剛的氣氛還很融洽,誰知一下子就降到了冰點,乾龍護的笑容開始一點點從臉上消失,其他的人也都愣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