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鬥米恩,升米仇
涼州,陳府內。
陳夢舟的傷勢,經過休養,此時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在這期間,季玄禮帶著墨千秋將官倉的糧食一並倒運了出來。由於有了糧食,陳府內所聚集的流民日益增多,因為口口相傳來這裏都能吃上飽飯。所以那些走投無路的百姓,便蜂擁至此。
陳夢舟一副菩薩心腸,沒錢沒糧的時候,她尚且能收納流民,此時就更不用多說了。
對此季玄禮也自然是沒有意見,因為這是陳夢舟的宅子,她想做些什麽,自己自然管不著,再者說,若是能幫到這些流離失所的百姓,這又何嚐不是一件莫大的功德呢?
可隨著人員的增多,一係列麻煩也彰顯了出來,就連最簡單的食物分發,也變得極為費力。
這種事情素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可這種事情本來就很難做到絕對的公平。
鬥米恩升米仇,也素來是這個道理。
陳夢舟和季玄禮兩人,從中勞心勞神,不但沒有得到半點好處,反而還落得了不少的埋怨。
他們兩人倒是不怎麽在乎這些,季玄禮說到底也是出家人,流言蜚語對於他而言,莫過於清風拂麵。
陳夢舟更不會在乎這些,她從始至終想做到的也隻是保全鏢局,然後力所能及的情況下,讓這些流民百姓有一口飯吃,這就已經足夠了。
至於其他人會怎麽想,她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理會。
他們兩個可以超然物外,但是墨千秋等人卻是絲毫忍受不了這些。
在他們看來,顧著這些流民,絲毫不亞於是養了一群白眼狼,管吃管住就算了,還落不得好,就好像誰欠了他們的一樣。
分發糧食的事情,無論是季玄禮還是陳夢舟都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顧及。所以向來都是由陳府的管家進行分發派送。不過由於連日以來,這些流民的積怨越來越大,所以今日分發糧食的時候,竟然直接出現了哄搶的行為。
陳府本就沒有多少人手,可流民卻有成千上萬。
這一處亂處亂,僅憑陳府的這些人手根本顧及不過來。
管家早就一把年紀了,對於這種場麵,他也是有心無力,僅憑言語是根本製止不了。
“你們不要搶!不要搶!糧食每個人都有,再搶會傷到人的!”
他已然聲嘶力竭,可是這些人卻沒有一個聽他的。
人群熙熙攘攘,彼此衝撞之下,更是直接將他撞翻在地。
這管家已經一把年紀了,這一撞,使得他半晌爬不起身來。
衝撞踩踏,這些事情足以要了,這老管家的命。
現場的糧食被搶拿一空,沒有人關心地上那具年邁的屍體。得到糧食的,都認為這是自己應得的,而沒有拿到糧食的,卻是止不住的咒罵和埋怨,他們沒有怨那些不守秩序的家夥,而是埋怨陳夢舟以及整個陳府沒有分發出足夠的食物。
管家喪命的消息沒過多久就傳到了陳夢舟以及季玄禮的耳朵裏。
兩人不約而同地表現出了震驚的情緒,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陳夢舟火速趕到了現場,雖說她緊趕慢趕,可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
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這老管家曾擋在了自己的身前,僅僅是這份恩情,就足以讓陳夢舟銘記。
此時看見這具殘損的身軀,陳夢舟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她目光呆滯,神情冰冷。
季玄禮眼見於此,也不由長歎一聲。常言眾生皆苦,可這到底是苦從何來呢?
季玄禮站在老者麵前,附身超度著他的亡魂。陳夢舟聽著那些冰冷麻木的超度經文,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她直勾勾地盯著陳夢舟。
“這經文有用嗎?你超度的是他,還是你我的心?”
一句話問得季玄禮啞口無言。他雙手下垂,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於陳夢舟的問題,他找不到答案,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亡靈的世界自己無從得知,至於這活人的世界自己也看不明白,那這麽多年的修道,幾世轉生為人,到底求的是什麽呢?
季玄禮的道心,在此刻蒙上了一層灰塵,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是無望得道了。
墨千秋不知是什麽時候站在他們兩人身後的,他站在一旁冷笑道。
“你說人和妖到底有什麽區別呢?歸根結底,不都是一群野獸嗎?可野獸還要互相攀咬撕扯,還有分數高低貴賤,這倒真是可笑至極呀!”
說完,他將這老管家攔腰抱起。
雙手之中,妖力流轉。
片刻工夫,在墨千秋的懷中,老管家就已經變成了飛沙流塵,消散無影。
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此時消在眼前,陳夢舟難掩心中悲痛,所以一時間不由涕泗橫流。
“哭什麽?塵歸塵土歸土,你我終究會有這麽一日。”
對於人類的情緒,墨千秋始終琢磨不透。有些時候,他會覺得這些人類可笑,而有些時候,他也會覺得這些人可憐至極。
陳夢舟擦了擦眼眶的淚水,她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徑直轉身回到了房中。
她有些想不明白,為了這些糧食,為了這些百姓,自己的命險些就已經丟了。而他們有了活命的機會之後,為什麽會將別人逼向死路呢?
陳夢舟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個道理。
管家的死,激起了陳府所有人的憤怒。
在這種情況下,還指望他們會去分發糧食,這基本上無異於是癡人說夢。
陳府分發糧食時,沒有人會念他們的好,可此時停止糧食的下發之後,所有人毫無疑問都會將他們視為仇寇。
於是這些人糾集起來後,便在陳府前開始瘋狂地叫嚷。
“憑什麽不發糧食,難道是想要了我們的命嗎?”
“糧食都是從官倉搶的,你們憑什麽占為己有?!”
“你們這種做法和妖族又有什麽區別?”
“……”
吵鬧聲,叫嚷聲,不絕於耳,發展到最後這些人更是直接撿起了石頭,砸向了陳府的府門。
隨著事態愈演愈烈,這些人拿出了刀劍,這之中不僅有流民,還有混跡其中的武夫。
一旦府門被攻破,到時候整個陳家的人會麵臨些什麽,這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麵對這種嘈雜的場麵,陳府中的眾人,自然不可能是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