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都天子

第二百六十一章、苦陀寺

涼州境內,妖族的攻勢愈演愈烈,這湧進關內的十萬妖族,想要站穩腳跟,卻也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天下九州,涼州最為荒涼,可就算是這荒涼之所,也有數千萬之眾,所以這十萬妖族,和涼州百姓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涼州百姓雖多,可一旦遇到妖獸,無異於待宰的家畜。

他們反抗與否,結局也都是大差不差,因為能湧進涼州的妖獸多是妖族中的精銳,其實力最低的也都達到了能夠幻化身形的六品境界。

所以妖族的軍隊看上去,而人族實際無異。

一個個身型高大挺拔,他們行進並不需要多餘的糧草供應,因為一路上所抓到的平民百姓,大多數也充作了糧食,並沒有留下多少活口。

由此一來,涼州一州之地,諸多郡縣逐一淪喪,其中人口大多死傷,而僥幸殘存的便開始不斷地湧到了涼州的邊境之內。

人數一多,這些百姓也就有了底氣,所以便動了強闖的念頭,可是守在這涼州外圍的大衍守軍,又豈是那麽好對付的?他們一個個都接了死命令,不允許有半隻蒼蠅飛出涼州,但凡有越境者,一律格殺勿論。

朝廷對此下了鐵令,這些士卒豈敢不從?一連十五日,衝防的百姓接連不斷,而他們無一不是遭到了驅逐和鎮殺。僅僅是死在楚德鎮這彈丸之地的流民百姓就多達兩萬餘人。

或許是為了以儆效尤留作警示,所以這些被殺死的百姓,他們的屍體便直接被暴屍荒野。

雖說涼州的天氣常年陰寒,可眼見六月入伏,這地方再冷也不會冷到哪裏去。

所以那些被扔在野地裏的屍首,沒過多久就開始了腐爛,這氣味奇臭無比,就算遠隔幾裏的也能清楚地聞見。

這些屍體得不到處理,奇臭無比還是小事,最要緊的是屍體堆積在一起,要不了多久就會產生疫病,這疫病迎風一起,還不知道會擴散到多遠的範圍。

可朝廷顯然是不會理會這麽多的。

涼州隻是一劑藥引子,隻要入了藥,也就不會再有什麽其他的作用了。

季玄禮身處涼州,他雖然沒有離開過陳府,但此時已經可以洞察整個涼州內,所有的風吹草動。

如果隻要他願意親自出手的話,那麽涼州的十萬妖族被剿滅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可自打有了上一次百姓哄搶糧食的事情後。

季玄禮的道心也隨即產生了動搖,他不知道這些愚昧不化的百姓,真的有救他們的必要嗎?

人族妖族,同為世間生靈,妖族屠殺人族是為不該,那又該如何去看待人族對妖族的殺戮呢,同是芸芸眾生,黃天之下,後土之上,難道真的可以厚此薄彼嗎?

這些話季玄禮終究是憋在心裏,不好對外人去說,因為此時也沒有誰能夠理解他。

由於有了上次墨千秋以一己之力殺了數千名百姓後的事情後,也就沒有誰敢再造次生事了,不過糧食卻依舊是照常發放,這也總算是為那些四處奔波的流民提供了一絲慰藉。

入夜時分,蟲鳴鳥叫不絕,季玄禮獨坐在書房之中。

思前想後,他還是有些心神不寧,最後索性身軀一動,搖身而起,最後直接出現在了涼州的一處破敗禪院之內。

這禪院名為苦陀寺。

大衍除佛興道,至於那些不肯凡俗皈依的和尚,唯一的出路便也隻有這涼州。

現如今涼州隻準進不準出,儼然一副森羅鬼蜮的氣派,所以這些和尚就算湧入涼州,也無異於是自取滅亡,所以朝廷也自然是懶得再去理會什麽。

而涼州的百姓,此時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眼下他們瞧不見天師府的人,所以僅剩的寄托也隻能交付這些涼州傳法的和尚。

今生無望,他所能做的,也就隻有寄托來世了。

禪院之內有一名年近八十的老法師,其法號為慧明。

今日季玄禮尋的便是這慧明法師。

季玄禮現如今的修為已然是登峰造極,所以慧明法師自然無法道季玄禮的行徑。

可他隱約之間,還是覺得會有人來找自己。

於是入夜時分,他便直接遣散左右服侍的弟子,而後自己一人獨坐在禪室之內。

老法師年近八十高齡,可身子骨卻依舊健碩。

獨坐在禪房之中,他念經誦號,一刻不曾歇息,直到午夜時分,四下裏眾人安眠入睡之後,老法師這才停住了念經的聲音。

“貴客遠道而來,何不現身一見呢?”

老法師這句話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因為他四周並沒有半個人的蹤影。

可是當這句話說完之後,身前光影一晃,季玄禮便徑直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兩人四目相對,他們雖然從未見過麵,可此時他們看向對方的目光,卻都好像是在看著一個相識已久的故人。

“別來無恙?”

季玄禮輕聲問道。

老法師顯然是有些疑惑,他打了個稽首,口中默默念著阿彌陀佛。

“恕老衲眼拙,不知施主尊姓大名?”

“季玄禮,不過你可能熟悉我另外一個名字,六十年前,我名喚李玄。”

慧明法師,聽到李玄兩個字之後,原本古井無波的神情,瞬間變得凝重和緊張了起來。

“李道長,您不是已然羽化登仙而去了嗎?”

“哦,算不得羽化登仙,成仙之路何其難矣?天門不曾為我洞開,無奈隻是兵解自身,留一點宿慧,轉世重生而已。”

聽到這裏,慧明法師也就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李道長,那您如今來尋老……”

話說到一半,慧明法師便將那剩下的半截子話給咽了下去。

因為自己在這季玄禮的麵前,似乎還真沒有資格來自稱老衲。

“道長,不知您今日來尋我,是所為何事呢?”

季玄禮搖了搖頭。

“我如今已然棄道歸俗,所以不必再稱我道長,其次,我如今本姓季,你喚我名諱季玄禮即可。”

季玄禮雖然這麽說,但是這道長卻不敢這麽叫,對於季玄禮該有的尊重,他卻一點也不敢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