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論道
“季前輩，那不知你今日所來是所為何事？”
慧民法師對於眼前的季玄禮並沒有半點懷疑，因為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季玄禮身上所流露出的那股瘮人的氣息。
僅憑季玄禮所懷有的這份能耐，他就沒有必要去說什麽謊。
季玄禮伸手招呼慧明坐下說話。
然後他也盤腿坐在了慧明的身前。
兩人相視而坐，四目而對。
“我今日前來，隻是為了問道。”
“前輩說笑了，前輩曆經世事滄桑，這紅塵事宜，大半皆以參透，貧僧又有什麽好和前輩相論的呢？”
聽到這裏，季玄禮自嘲地笑了笑。
“慧明，我如果真的能看破這紅塵世事，現在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眼前了。我曆經三世，卻終究比不上你這一世得道，以我如今修為，也能隱約窺見天機，佛門今日雖衰，但終有一日，會在你的手裏發揚光大，所以你知道我此時在想些什麽嗎？”
“貧僧不知，還請前輩賜教。”
季玄禮倒也沒有隱瞞，他微微冷笑身上的氣息便直接滲透了出來，那無形的威壓直奔著老和尚一個人而去，他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承受不住。
所以此時老和尚的呼吸也直接變得急促了起來。
“我在想要不要殺了你。”
季玄禮並沒有半點隱瞞，就算這老和尚自身的實力也不低，但是季玄禮想要殺他，也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情。
老和尚縱使有再高的修為，此時聽到季玄禮的話後，神情也難免會變得有些局促。
“前輩，是貧僧做了什麽錯事嗎？”
“你何錯之有呢？”
“既然無錯，那前輩又為何要殺我？”
“我說過，佛門終有一日會在你的手中為之大興，可是佛道之爭由來已久。道門興佛門衰，佛門興道門衰。二者幾時能夠並存？我雖然棄道歸俗，但終究不忍見我道門衰頹，所以隻要殺了你，這一切或許都還會留有轉機。”
聽到這裏，慧明和尚原本心中殘存的恐懼和驚慌，此時**然無存。
“前輩如果這麽說，那貧僧就明白了，你要殺的並不是貧僧，而是你自己心中的執念。山中之虎好除，可心中之虎又該如何除去呢？”
“你說得沒錯，所以我還在猶豫。今日你若是能解開我心中的執念，我便不會再過問這凡俗事宜。你若是解不去我心中的執念，那我所能借以問道的，也就隻有掌中劍手中刀了。”
言至於此，自然是沒有什麽其他好說的了。
慧明法師點了點頭。
“前輩既然如此，有什麽想問的，你隻需開口就是。”
“眾生是否平等？”
季玄禮也沒有去繞什麽彎子，他開口就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慧明有些遲疑，但隨後還是開口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前輩，在佛的麵前，眾生皆苦，眾生皆以平等。”
“佛如果認為眾生平等，那何來六道之說？生死輪回不止，有天人，有惡鬼，畜生，如果平等何必分開，既以分開，何來平等？”
“芸芸眾生，其中不乏大奸大惡大諂大佞之徒，而諸如此輩，罪業深重，所以能有六道之分，以供這些奸惡之徒進行贖罪，何當一日他們罪業消盡，便可往登極樂。佛與眾生，皆開方便之門。人人盡可入得門內朝拜禮聖，這又何嚐不是眾生平等呢？”
這一個解釋顯然是沒有能夠說服季玄禮。
“那依你之言，為惡者作惡不必有報應，為善者積德不必有福祿。他們無非都是在消除業障或者是積累業障，這一切的報應都要交給他們的後世來生？”
“虔誠誦我佛名號之輩，佛無時不在，無時不佑。”
“荒謬，那我此時若是殺你，你所稱頌的佛，是否能夠來救你呢？”
“救與不救，又有什麽重要的呢？佛若救我，足以見我心誠，佛若不救我，那便說明我罪孽未消。生亦可，死亦可。但我猜這並不是前輩想要的答案。”
季玄禮搖著頭笑了笑。
“你說得沒錯，你參的佛太過虛無縹緲，就算佛教信徒，遍布天下，這與天下又有何益呢？”
“佛無處不在，而佛理也無非是在勸人為善。若是有朝一日，我佛庭能遍布天下。那又何愁天下不得安寧呢？”
“我記得凡是這佛門弟子，都是不種五穀，不織綺羅，全靠善信的布施來生活對吧？”
“是，我佛門中人，種的是福田，是心田，旁人布施一粒米，也自有他一粒米的功德在。”
“那這麽說，你們是將佛家的經意當作了一筆買賣。你以功德賣他，他以米糧償你？”
“阿彌陀佛，前輩若是這麽想，那你我也實在沒有必要再聊下去了。”
“好了，你隻需要告訴我一件簡單的事情，妖族和人類，你會選擇幫哪一邊？”
聽到這裏，原本臉色平靜的慧明和尚，此時竟然笑了笑。
“前輩，我佛門中人早已經斬斷了煩惱根，修的便是個清靜無為，不問紅塵世事。我等隻管山門裏一片安靜，至於這山門外如何爭鬥，與我等又有何關係？”
“如果沒有關係的話，你們又怎會流落到涼州這一隅之地？”
“眾人心中有魔，魔未除，這佛如何能夠安寧？”
話說到這裏，季玄禮已經沒有什麽再討論下去的欲望了。
“慧明，我今日若是殺了你，你會怨我嗎？”
慧明法師抬起頭，盯著眼前的季玄禮。
“當年我欲投奔前輩學道，前輩不肯留我，這才會輾轉佛門，而今日前輩欲要因我學佛而殺我，未免有些太過荒謬了吧？”
“當年我不肯收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沒有慧根，而今日看來，卻也果真如此，我參悟數百年都沒有能夠想通的問題，又怎麽好指望，你能給我答案呢？”
季玄禮整個人的語氣和神情都有了極為微妙的變化，慧明和尚又如何會察覺不出呢？
他將自己手中的佛珠輕輕地放在了麵前，而後雙手合十看著季玄禮，輕聲誦了一聲佛號。
“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