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夜迷蹤（7）

回到家中的李梅，撲在**哭得肝腸寸斷。她哭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把眼淚都哭幹了，身體幾近脫水。昏厥過去之前，她掙紮著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涼開水，喝了下去。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做了一個決定，走進自己的房間。

她趴下去，拿出床下的一個鐵盒子，打開之後，從裏麵取出一個密封袋，裏麵裝的是違禁物品——大麻。

這是她的秘密，也是那天不能讓警察搜尋房間的理由。離婚之後，一個人經營網店並照顧兒子的她身心俱疲，生活和工作的雙重壓力，讓她需要一種排遣的方式。一天晚上，情緒近乎崩潰的她跟一個朋友哭訴了自己的遭遇和現狀。那個朋友為了讓她“好過點兒”，給了她一支含有大麻的煙卷，仿佛為她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從此之後，李梅一發不可收拾，一周不抽上個幾次，就渾身難受。當她意識到上癮的時候，已經遲了。

以前每次抽大麻，李梅都把臥室門緊閉，打開窗戶，抽完之後等氣味全都散去，才打開房門，生怕範曉光知道這事。但現在，這些空****的房間就像她空曠的內心，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然失去了一切：婚姻、丈夫、兒子都不複存在。更關鍵的是，她覺得範誌軍罵得有道理——兒子也許真是被自己逼死的。她是個不稱職的母親，更是一個失去了一切的、失敗的女人。她本來就活得很累——結束吧，這樣的人生，沒有苟延殘喘的必要了。

李梅把烘幹的大麻葉子搗碎，從煙盒裏取出一支普通的香煙，取出一些煙絲後，把碾碎的大麻混入香煙中，用火機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青色的煙。自我麻痹之下，她內心的傷痛得到了緩解。

抽完這支煙，她掐滅煙頭，打算離開這個世界了。至於方式，就跟兒子一樣吧。一個14歲的孩子都能做到的事，她又有什麽做不到呢？

就在李梅打算離開家，去往江邊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借好朋友焦春燕的三萬元，還一直沒還呢。其實她的支付寶上，是有兩萬多元的，之所以遲遲未還，是因為網店需要流動資金。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她死了，這筆錢將不了了之——不能對不起最好的朋友。所以，李梅把支付寶上所有的錢——24538.5元，全部轉給了焦春燕。

對方收到錢後，秒回了一條微信：什麽意思？

李梅：還錢呀。我不是欠你三萬元嗎。

焦春燕：那你倒是湊個整數還我呀。哪有把這幾毛幾分都打過來的？

李梅：對不起，這是我的全部家當了，就這麽多了。哦對了，微信零錢裏還有一千多元，我全都轉給你吧。

焦春燕感覺不對，沒有再發微信了，電話打了過來，說道：“李梅，你什麽意思呀？我又沒催你還錢，你幹嘛把全部家當都打給我？把我弄得跟黃世仁似的。你把錢都打給我了，你不過了？”

李梅內心傷疲交煎，不想多做解釋，說道：“沒有，就是覺得這錢欠了這麽久了，也該還了。你就收下吧，別問那麽多了。”

焦春燕跟李梅是高中同學，也是二十多年的好朋友，十分了解李梅，她聽李梅說話這口氣就覺得不對勁，加上對方的反常舉動，更是引起了她的猜疑。她說：“李梅，你聽我說，十分鍾內，我會到你家來。你在家乖乖地等著我，別做傻事啊，聽到沒有？”

李梅有氣無力地說：“你來幹什麽，我忙著呢。”

“你忙個屁，聽我的啊，等著我來！”

“……”

“你跟我保證，李梅！我現在就出門，你等著我啊！”

焦春燕掛了電話，李梅這邊也放下了電話。怎麽辦呢？她也沒主意了。本想安安靜靜地離開這個世界，偏偏又有人洞悉了自己的意圖……現在離開家吧，估計焦春燕肯定會報警，又要勞煩警察展開大肆搜尋。算了，別再跟人家添麻煩了。要死，也等焦春燕走了之後再說吧。

果然，十分鍾內，焦春燕就趕到了李梅家，砰砰砰一陣敲門。李梅把門打開了，焦春燕瞪著眼睛問道：“李梅，出什麽事了？”

李梅一臉憔悴，一言不發地轉過身，癱坐在沙發上。焦春燕進屋後，關上房門，看到茶幾上的煙蒂，也聞到了空氣中殘餘的味道，皺著眉頭說：“你抽煙了？不對……這是，大麻？”

李梅不置可否，死人一般坐著，眼神空洞。焦春燕知道肯定出事了，再次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多次詢問後，李梅終於忍不住了，放聲痛哭，說道：“曉光他……跳河自殺了！”

“什麽？！”焦春燕大吃一驚。範曉光是她看著長大的，感情深厚。突然聽聞這樣的噩耗，她也感到難以接受，眼圈立刻就紅了，問道，“怎麽會這樣？”

李梅掩麵大哭，焦春燕也跟著哭了起來。兩個女人抱在一起，涕泗滂沱。哭了好一陣之後，焦春燕追問詳情，李梅才哽哽咽咽地把整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旁觀者清的緣故，焦春燕聽完李梅的敘述後，並沒有像她一樣陷入悲傷之中，而是眼珠一轉，說道：“你確定溺水死的，一定是曉光嗎？”

李梅說：“不是他還能是誰？警察都調查清楚了，也有監控和照片拍到了他們。”

焦春燕想了想：“可是，有個問題說不通呀。如果是兩個人一起跳河，不就還有一個人失蹤了嗎？警察為什麽沒有提到，另一個失蹤的人——或者死者是誰呢？”

李梅說：“估計警察也不知道。那人很神秘，一直戴著帽子，把大半張臉都遮住了，可能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

“這就是問題所在呀。一個打算自殺的人，還用得著隱瞞身份嗎？況且隱瞞也沒有意義，屍體打撈上來之後，或者警察一查失蹤人口，不就知道他是誰了嗎？”

這個問題，李梅倒是沒有思考過。因為她關心的是範曉光，另外那個人是誰，她並不在乎。人都死了，弄清他是誰，又有什麽意義呢？

但焦春燕不這麽想，她說：“李梅，我要是你，就一定要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特別是——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是怎麽進你家的？為什麽要帶走曉光，以及他們為什麽要投河自盡。不把這些事情搞清楚，我死都不會瞑目。另外還有最關鍵的一點——曉光是不是真的死了？萬一他被人救起來了呢？別跟我說不可能，在確定屍體被打撈起來之前，什麽情況都是有可能的！”

李梅望著焦春燕，突然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她點著頭說道：“對，我現在還不能放棄希望！”

“可不是嗎？所以你要振作起來！另外我告訴你，我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我不相信曉光會投河自盡。”

“為什麽？”

“因為他昨天晚上八點左右的時候，跟我發了一條微信，說他這個周末，想到我家來玩。李梅，你想想，如果他打算當晚就投河自盡，怎麽會跟我發這條微信？”

李梅呆住了，有兩件事情讓她感到吃驚：“曉光昨天跟你發了微信？八點左右……應該正好是他參加完同學的生日宴後，回家的路上。可是，他怎麽會跟你單獨發微信？”

“他為什麽不能跟我發微信？他都14歲了，難道非得什麽事都通過你來轉述嗎？像小朋友一樣非得媽媽帶他去別人家串門？”

“可是……他怎麽會想到你家去玩呢？你家有什麽好玩的？”

焦春燕苦笑了一下：“你呀，真是不了解孩子的心性。周末他在家的時候，你同意他玩手機或者電腦遊戲嗎？肯定不準吧，但是到我那兒去，就可以玩這些了。”

“他以前就來你家玩過電腦遊戲？”

“是啊，你不知道嗎？”

李梅搖頭：“周末，他有時會跟我說，想去外麵散散步或者踢會兒球什麽的，沒想到他居然是跑你那兒去了。”

“也不是每次都到我家來，偶爾而已。孩子大了，他去哪兒是他的自由，你就別管這麽多了。”

“我倒是想管，還有機會嗎……”說著，李梅的鼻子又酸了。

焦春燕怕她又要哭天抹淚，趕緊岔開話題：“總之，李梅，你現在不能放棄希望。這件事情，還沒有到蓋棺定論的時候。”

李梅點了點頭：“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焦春燕說：“你先等候警察的通知，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從江裏打撈出了兩具屍體。假如沒有的話，那這事就肯定有蹊蹺。你把曉光昨晚跟我發過微信的事告訴警察。警察結合各種疑點，一定會再次展開偵破的。”

“行，”李梅點著頭說，“我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