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永夜（7）

五點過，縣裏和市裏的兩批專家組先後來到林泉鎮。鎮長等人在鎮子邊緣接待了他們。看到被籠罩在黑暗中的鎮子，這些專家驚愕得合不攏嘴，一個個張口結舌地望著天，許久說不出話來。特別是，當他們踏進“黑暗領域”，看到至今仍懸掛在鎮子上空、呈現日食狀態的太陽時，一個個發出近乎破音的驚呼，“天哪”之類的感歎詞此起彼伏。接著，每一個人都拿出攝像機、手機，對著這幅奇景一陣狂拍。

李國平現在跟鎮長等人站在一起，作為全鎮最大一家賓館的老板，他自然要參與到接待工作中來。等專家們拍攝和觀望得差不多了，李國平說：“各位專家遠道而來，請先到我們賓館去休息一下吧。考察工作，稍後再進行也不遲。”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專家激動地說：“這樣的奇觀，我此生從未見過，也沒有聽聞過！我必須在異象消失之前，抓緊時間研究！”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看來他們都擔心異象會轉瞬即逝，從而錯過這一難得的研究機會。李國平說：“我們賓館就在鎮裏麵，離‘邊界線’也很近，不影響各位研究。這一奇怪的天象，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賓館現在還有房間。如果各位有住宿的需要……”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中年學者立馬說道：“好，我定一個房間！”其他人也紛紛表態，看來這群人，今天晚上都不打算走了。

李國平心中一陣竊喜，上了其中一位專家的車，告訴他怎麽行駛，將他們和鎮長一行人都帶到了聚緣賓館。梁亞麗正好站在門口，看到一下來了七八輛車，知道生意上門了，立刻上前寒暄和招呼。專家們進入賓館大堂，辦理入住。

這些人全是縣裏和市裏的高級人才，出行都是享受報銷和補助的。聽說聚緣賓館有四十個房間，紛紛表示要開單間住宿。前台的小江喜不自勝，正要給他們登記入住。李國平搶先一步說道：“對不起，各位專家，房間現在有點緊俏，隻剩下不到十間房了，隻有委屈下大家，兩人一組住標間了。”

鎮長一聽，皺起眉頭，走到李國平身邊小聲說道：“你這賓館哪裏住了其他人？為什麽不讓專家們各住一間房？他們住得舒服點，你也可以多收點房費呀。”

李國平說：“不是，鎮長，你不知道，半個小時前，省城那邊打電話來一次性定了二十幾個房間，肯定是省裏的專家組也要來。我不給他們留著能行嗎？咱們鎮的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我這兒，另外那兩家小旅館能接待這些貴客嗎？難不成你讓省裏的專家去擠大通鋪呀？”

其實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李國平胡謅的，隻是為了留住大部分房間罷了。但鎮長被唬住了，連連點頭：“對，那房間必須得留著。”他轉身對專家們說：“各位專家老師，實在是不好意思，省裏的專家也要來，剛才預定了二十多個房間。隻能委屈大家兩人住一間了。”

專家們倒也不介意，他們本來就不是來度假的，有房間住就可以了。於是自由搭配，倆男的住一起，倆女的住一起。商量好後，他們紛紛掏出身份證，準備開房。李國平說：“標間是300元一晚，加上100元的押金，一個房間四百。”

“誒，這牆上的價碼牌上，不是寫著標間150一間嗎？怎麽變成150一個人了？”有人指出。

李國平說：“真是不好意思，那是以前的價格，最近我們做了調整，還沒來得及更換這塊牌子。”

專家們雖然有些不滿，但300這個價格也不算貴，況且他們本來就是能報賬的，也就不糾纏這些小事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辦好入住手續，迅速投入研究異象的工作。誰能夠最先有所發現，得出哪怕是一絲半點的猜測或結論，誰就是最先震撼學術界的人。作為混跡學術界多年的人，他們敏感地意識到，如果異象一直持續的話，別說省裏的專家，全球的專家都有可能湧到這座小鎮來。

於是眾人紛紛開始辦理入住。前麵的人都付的是今晚的房費，輪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那人掏出一張銀行卡，說道：“我交十天的房費，你們給我刷三千元吧。”

專家們吃了一驚，暗忖這人實在狡猾。李國平也沒想到有人如此大手筆，正發愣的時候，又有幾輛車開到了他們賓館門口。車門打開後，十幾個扛著攝像機、拿著話筒的人湧了進來，為首的人問道：“還有房間嗎？”

小江有點懵，望向李國平，讓老板拿主意。李國平問道：“請問你們是？”

“我們是電視台的記者，來林泉鎮報道這起怪事的。”

“啊……媒體都知道這件事了嗎？”

“何止媒體呀！我敢說，一個小時內，全世界都會知道發生在林泉鎮的這件怪事！”那位記者模樣的人激動地說道，“現在可是網絡信息時代，林泉鎮的視頻，已經傳遍全國了！”

“視頻……？”李國平剛才一直忙於接待，沒空看手機。

梁亞麗把手機遞給李國平看：“微信群和朋友圈裏，各種視頻正在瘋狂轉發，微博也上頭條熱搜了！”

李國平明白了，一定是之前鎮上的人，拍下了相關的視頻，然後流傳了出去。他知道網絡時代的厲害，一則奇聞異事在半小時內傳遍全國，一點兒都不稀奇。

剛才正在辦理入住的那位專家說：“先把我的房間開好吧，收十天的房費。”

媒體記者們也紛紛掏出身份證準備辦理入住。李國平略一思索，對那位專家說：“不好意思，我們的房間不提前預定，隻能按天付房費。”

“為什麽？別的賓館和酒店都可以一次性預定很多天呀！”專家抗議道。

“別家我管不著，我們這兒的規矩就是這樣。”李國平說。

記者們開始不耐煩了，催促起來：“你辦不辦？不辦的話讓我們先辦，一天就一天吧！”

那人不吭聲了，隻好交了一天的房費。接著，李國平告知記者們，隻能倆人一個房間，他們沒有意見，小江幫他們分別辦理入住。

專家組和這群媒體人一共占了17個房間，全部辦完後，他們各自到房間去放東西，然後湧出賓館，到外麵研究或者報道去了。鎮長等人自然也去陪同了，賓館裏暫時清靜了下來。

李國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改房間價格，他對小江說：“你現在馬上把標間的價格改成300元一間，豪華套房的價格是600元。”

“好的。”小江照做了，把標示房間價格的數字號牌進行了調換。

“咱們去一趟房間。”李國平對梁亞麗說。

他們乘坐電梯來到四樓的豪華套房。關上門後，梁亞麗深吸一口氣，說道：“天哪，太瘋狂了，如果不是你讓他們兩個人住一間房的話，40個房間幾乎一瞬間就住滿了。”

“別擔心，還會陸陸續續有人來的。”李國平說，“省裏和外地的專家學者、媒體記者，估計已經在路上了，到這裏隻是時間問題。還有很多來看稀奇的人。不出所料的話，這裏會變成全國最熱門的地方。林泉鎮每天的人流量，會比除夕夜的外灘還要多。”

“我的天，那我們這家小小的賓館……”

“當然不可能住下這麽多人，但從今天開始，我們的房間會天天爆滿。”李國平笑道，“你現在還嫌40個房間多嗎？是不是覺得，即便是400個也不算多？”

“嗯……不過，仔細想起來，這些人不一定非得要住宿呀。林泉鎮這麽小，一兩個小時就逛完了，他們完全可以像逛商場一樣，逛完就走。就算要住的話，也可以住在條件更好的縣裏或者市裏，第二天再來就行了。”

梁亞麗的話讓李國平陷入了思考，片刻後，他說道：“那就要看這些專家的研究結果了。”

“什麽？”梁亞麗沒聽懂。

“我的意思是，林泉鎮僅僅隻是被黑暗籠罩這麽簡單嗎？還是這‘永恒的日食’，是有某種意義的呢？”李國平若有所思地說，“我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