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犯規的遊戲·重啟

第10章 切除(10)

字體:16+-

上午十一點,一個滿臉怒容、五大三粗的潑辣老婦人闖進公安局,進門就問:“我兒子的屍體在哪兒?!”

幾位幹警接待了她,詢問後,得知她是昨晚那個死者的母親,立刻通知了陳娟。幾分鍾後,陳娟和何衛東來到了這個老婦人的麵前,跟她詳細講述了昨晚那起案件的經過。讓人意外的是,這個老婦人聽完兒子被殺的過程後,絲毫沒流露出悲傷難過的情緒,有的隻是滿腔怒火,她把矛頭直接指向了兒媳婦,罵道:“肯定是章曉慧這個賤女人幹的!”

陳娟問:“何以見得呢?”

老婦人惡狠狠地說:“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我兒子安心過日子!她早就想除掉他了,幾年前就讓他蹲了兩年大牢。我兒子好不容易出來了,她還是不安心,就盤算著把我兒子殺了,她好逍遙快活,或者跟哪個野男人在一起!”

陳娟問:“你說她想殺了你兒子,理由是什麽?”

“想擺脫他唄!”

“為什麽要擺脫他?”

老婦人沒有說話,顯然她明白原因是什麽,更是自知理虧。

陳娟說:“我們多方了解到,徐宏達爛賭、酗酒、家暴,打老婆和孩子,那是家常便飯。這種情況下,章曉慧想要離開他,也是人之常情吧。據說她早就跟徐宏達提出過離婚,但徐宏達威脅她,說如果離婚就殺她全家——是不是有這回事?”

“是又怎麽樣?婆娘不聽話,打幾下怎麽了?我那會兒不也挨我老公打嗎?夫妻兩個,床頭打架床尾和,這不是很正常嗎?!”

“但是你兒子下手,可不是一般地重呀,這已經不是小打小鬧了。否則的話,當年也不會判他兩年徒刑。況且他人身威脅章曉慧,已經構成犯罪了。”

老婦人“呸”了一聲,罵道:“你什麽警察?現在死的是我兒子,你卻處處為那賤女人說話!什麽人身威脅,有這麽嚴重嗎?我兒子就是嚇唬嚇唬她罷了,不然她能聽話嗎?對付婆娘,不用點方法,守得住嗎?難道由著她去偷男人呀?再說了,我兒子就算威脅了她,也沒有真的去做呀。這女人倒搶先下手了!怎麽,你們的意思是,她殺人是應該的,是不是?還有沒有王法了?!”

何衛東氣憤地說:“你給我客氣點!這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場,你耍什麽潑?!”

“公安局又怎麽樣,你把我也逮起來呀!老娘什麽見過?你穿開襠褲的時候,老娘就蹲過號子了,還是監獄裏的大姐大!你有種把我關起來呀,正好有人給我養老了!”

“你……!”何衛東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拿這一把年紀的潑婦無可奈何。

陳娟比何衛東老到得多,這種倚老賣老的市井潑婦,她見過太多了。她把何衛東拉開,示意他別跟這老婦人一般計較,然後不溫不火地說道:“我們沒說她殺人是合理的。你說得對,不管你兒子千錯萬錯,章曉慧也不能隨便殺人。法治社會,不容許任何人亂來。可問題是,殺人的不是章曉慧呀。監控都拍下來了,你兒子是被一個小混混割喉的。你總不能把這殺人犯的帽子,硬扣到章曉慧頭上吧?”

“她不能指示別人去做嗎?這女人歹毒得很,她肯定是雇了個凶手,把我兒子殺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是說如果啊——那你覺得,章曉慧有可能找誰下手?”

老婦人眼珠轉了幾圈:“我怎麽知道?她這麽多野男人,隨便找一個也可以呀!”

何衛東說:“你張口閉口‘野男人’,有沒有證據?如果有的話,就告訴我們,那野男人到底是誰,我們立馬去調查!”

老婦人張口結舌了一會兒,耍賴般地說道:“我又沒天天跟蹤她,怎麽知道她的野男人是誰?但我兒子坐牢兩年,這兩年裏,她沒有偷過男人,打死我都不信!”

何衛東看出來了,這老潑婦說話全憑感覺,而且極有可能是以己度人,或許她年輕的時候偷男人,被老公打,所以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樣。這人素質極差,蠻不講理,從她這裏根本不可能獲得什麽有用的信息。何衛東望向陳娟,意思是,還有必要跟她說下去嗎?

陳娟領會到何衛東的意思了,她也覺得沒必要再跟這老婦人浪費時間,說道:“你兒子的屍體,現在在屍檢科,章曉慧說了,她不跟徐宏達辦理後事,怕你們不滿意,那你看,這屍體是你……”

話還沒說完,老婦人又一口唾沫吐了出來,罵道:“什麽‘怕我們不滿意’,這女人根本就是心虛,不敢麵對我兒子的屍體!她把我兒子害死了,還想撒手不管,喪葬費都讓我們出?哪有這好事!我現在就找這賤貨去,拖也要把她拖到這裏來,跟我兒子謝罪!”

“喂,你別亂來啊!”何衛東警告道。但老婦人根本不理他,徑直走出了公安局。

在場的幾個年輕警察紛紛搖頭,其中一個感歎道:“這什麽媽呀,兒子死了,一滴眼淚不流,一眼都不看屍體,隻知道把鍋甩到媳婦身上。這素質也太低了吧,今天算是漲見識了。”

陳娟笑道:“你們以後工作幹多了,什麽人都接觸,就知道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了。”

何衛東說:“娟姐,這老虔婆蠻橫無理、不可理喻,說的話一點兒根據都沒有,看來咱們別想從她這兒獲取信息了。”

“誰說的?我已經獲取到信息了。”陳娟說。

“啊?就憑她那滿嘴胡話?可信嗎?”

“她說的話,當然不可信。但她的直覺,還是可以參考的。你注意到了嗎,我們把案情告訴了她,特別是,我有意強調這是一起突發事件——徐宏達是在外麵喝酒的時候,跟人發生衝突,從而被割喉的——就是想看看她的第一反應是什麽。結果她立刻說‘肯定是章曉慧這個女人幹的’。”

“那可能是她跟這個兒媳婦的關係太惡劣了,怎麽著都得把這屎盆子扣到章曉慧頭上。”

“也許吧。但這正好說明,她非常了解他們倆岌岌可危的關係,所以隻要是他兒子死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一定是章曉慧幹的。雖然有點蠻不講理,但證明我之前的判斷是有可能的。”

“這倒是。那我們現在做什麽呢,娟姐?”

“你先去忙吧,我去一趟技術科,他們已經破解徐宏達的手機密碼了,我看看能不能從他的手機裏發現些什麽。”

走出公安局的老婦人並未直接去往章曉慧的家,她撥通二兒子的電話,對他說:“你哥死了,被章曉慧那婊子雇的凶手殺了!”

“啊?是不是真的?”

“咋不是真的!我剛從公安局出來,是警察跟我說的!”

“那讓警察把章曉慧給抓了呀。”

“警察不抓,說沒證據。”

“既然警察都沒證據,你憑什麽說是章曉慧幹的?”

“不是她還能是誰?你大哥去吃個宵夜,就被個小混混割喉了!不是章曉慧指使的,他能碰到這種事嗎?”

這個二兒子還算講幾分道理,對母親也十分了解:“媽,無憑無據,你別想當然地怪大嫂,行嗎?大哥在外麵喝醉了酒,跟小混混杠上了,關大嫂什麽事?她又不是黑道上的人,還能指使那些小混混殺人呀?”

“她可以買凶殺人呀!花錢雇個小混混,不就成了嗎?”

“買凶殺人,你說得輕巧。這是殺人,不是殺豬、殺牛!給你個一兩萬塊,讓你去殺人,你幹嗎?真要買凶殺人,那可不是個小數目,至少得一二十萬吧?大哥一天到晚遊手好閑,一分錢不賺,全靠大嫂做點手工活養家。他們家那經濟狀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哪來的這麽多閑錢買凶殺人呀?”

老婦人沉默了一刻,說:“反正我不相信這事跟章曉慧沒關係,你現在跟我去一趟她家,讓她把實話說出來——她是怎麽把你大哥害死的!”

“你當她傻呀?這事要真是她幹的,她會告訴我們嗎?”

“逼她說呀!她要是不肯說,就打到她肯說為止!”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有點法律意識好不好?大哥當初就是因為賭博和家暴,蹲了兩年監獄,怎麽著,你想讓我也進去蹲兩年呀?你一天到晚跟大哥灌輸什麽‘老婆就是要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才成了這副流氓樣,天天酗酒,回家就打老婆,我都看不下去了。現在他惹是生非,被人殺了,那是他咎由自取!”

“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蛋玩意兒!你幫誰說話呢?”

“我誰都不幫,我是實話實說。你們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吧,大嫂這些年,挨了大哥多少頓打,身上有多少處傷,你數得過來嗎?我現在要是跟著你去打人,那我真不是玩意兒了!大哥打老婆也就算了,我這小叔子去打嫂子,算是怎麽回事?讓人知道了,說我一個大男人欺負女人,我丟不起這人!”

“你就是怕事!有我在,你怕什麽?出了事我頂著!”

“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你也別去,放人一條生路吧,別壞事做絕了!”說完這句話,二兒子掛斷了電話。

“混小子,老娘還叫不動你了!”老婦人全然沒聽二兒子的勸,一邊罵,一邊又撥通了小兒子的電話,把同樣的話又說了一遍。這個小兒子正是日雜店的老板,生意做得好好的,有吃有喝,日子安逸。聽到老娘叫他去找大嫂算賬,而且是毫無根據的那種。精明的他,根本不想趟這渾水。於是找了個理由,說馬上要去外地進貨,也拒絕了。老婦人氣不打一處來,罵兩個兒子都是沒出息的東西,一個人坐了輛公交車,氣勢洶洶地找章曉慧算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