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麻雀生死戰(11)
三個牌友聽到這句話的同時,一齊望向了武向南,臉上寫滿了疑惑。
糟了!武向南心中暗叫不妙。他今天這副打扮,跟往常有著很大區別,本來以為不會被人認出來。沒想到這位張阿姨居然一眼就認出了他,也許是上次一起打牌,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怎麽辦?她這一句話,會讓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人設轟然崩塌!如果這三個牌友感覺受到了欺騙,拒絕再打下去。想要馬上再組建一桌,便非常困難了。難道剛剛開始半個小時,就要宣告失敗嗎?
還好武向南腦子轉得快,迅速做出反應:“是啊,張阿姨,我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今天來公園打一次麻將。”然後不等對方回應,立刻轉移話題,“您找好搭子了嗎?沒找到的話,坐我這兒打會兒?”
這話當然是客套的,聽的人卻很受用,旁邊的人也覺得他有禮貌、會處事。張阿姨笑眯眯地說:“不了,我今天約了幾個老姐妹來打牌。你們慢慢打啊。”
說著拍了拍武向南的肩膀,便朝鶴鳴茶社裏麵走去。武向南跟她道了聲“拜拜”,心裏暗暗鬆了口氣,嘴上假裝隨意地說:“我奶奶以前的一個牌友,算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都把我認熟了。”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把三位牌友的疑惑消除了。他們點了點頭,繼續打牌。
十點過,人民公園愈發熱鬧起來。一些鍛煉完的中老年人,也來到了茶社,他們有些是來打牌的,更多的就是看,純粹圖個熱鬧。這裏麵就有講究了,利用好這些“抱膀子”的人,能夠巧妙地獲得一些對手的信息。
信息的來源,分為兩類。第一類是直接信息,比如有些愛管閑事又話多的人,會站在別人背後提醒:“誒,幺雞!不碰嗎?”這時打牌的人如果回頭白他一眼,卻並未碰牌,很明顯這把就是在做暗七對或者龍七對了。又或者看牌的人並未說出具體內容,隻是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則表明這家的牌一定很好,必須引起重視。
第二類是間接信息。這個相對隱晦,卻很有幫助。“抱膀子”的人,由於並非是場上的選手,所以很多時候都是遊動的,也就是說,每把看的對象都不一樣。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喜歡看牌好的、做大牌的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有些人一開始是站在A的背後,不一會兒走到了B的背後,最後停在C的後麵不動了。毫無疑問,C的牌是最好的。那麽這盤隻要重點防範C就行了。
這些直接或者間接的信息,還會帶來一個隱藏好處,那就是——由於身邊有很多人監督,一般人都不敢詐胡。按理說,武向南也受到了限製,但他自有應付之策,能改變這種不利狀況。
方法之一,就是故意不理牌。手裏一把牌能有多亂有多亂,背後的人看著吃力,自然就不願站他背後看了。另外,他打牌的時候,習慣自然地用兩隻手遮住左右兩邊的牌,讓“抱膀子”的人始終看不全他手裏的牌,覺得索然無味,也就不想看了。這樣做,就擺脫了旁人的監督。如此一來,另外三家都不敢詐胡,唯獨他時不時詐胡,局麵當然就對他有利了。
當然詐胡也是很講究的。有五大原則:一是不能太頻繁,隻能偶爾詐胡。否則夜路走多了一定會遇到鬼;二是要推得快,詐胡之後,3秒之內一定要把牌推進堂子,不能過多停留,但是也不能太快,否則令人生疑。3秒是一個最佳時間;三是隻能詐胡小番,一般人對素胡之類的都不會看得太仔細,但如果是大番,那就一定要仔細檢查了。所以詐胡大番,是絕對不行的;四是詐胡不能太明顯,要讓人一眼看上去,覺得是真的胡牌了。要是差得十萬八千裏,傻瓜都看得出來是詐胡;最後一點是,詐胡一定要有目的性,不能為了詐胡為詐胡。而詐胡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挨對手的大番。
掌握好這樣幾個原則,靈活運用詐胡,基本上就能保證立於不敗之地。簡單地說,如果自己牌好,就一定要盡量做大牌、胡大番;如果對方的牌特別好,攔都攔不住,那就要巧妙地詐胡。而且詐胡時表情一定要自然,不能一言不發,否則顯得心虛。最好是用話題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別人身上去。比如一邊倒牌,一邊說:“哎呦,阿姨,清一色呀,四番還是五番?”如此一來,眾人自然看大番去了,沒人關注他那素胡。3秒之後,把牌推進中間的圓洞,就算是蒙混過關了。
這樣的招數,對陌生人最管用。經常在一起打牌的人,時間長了,自然有所領悟。但打兩元小麻將的人,都是“小賭怡情”,有幾個人會去想這麽多呢?縱然反應過來了,通常也是第二天了。所以武向南暗笑道——讓我找三個陌生人打牌,簡直是正中下懷。
當然,他也沒得意過頭。因為“立於不敗之地”不等於就能“贏上很多”。特別是要想贏上一千元(五百顆籌碼),光靠詐胡來躲掉對手的大番,那是遠遠不夠的。說穿了還是得自己多胡大番才行,特別是自摸三家五番。這個就必須依靠運氣了。但運氣是可以控製的麽?武向南的理論是——牌場上的運氣,一定是可以通過戰術來改變和控製的。
比如說,如果連打三、四把之後,起手和摸手都不太好,今天的牌運就一定不怎麽樣了。這個時候,就必須要想辦法“轉運”。實際上,這正是武向南打算做的事情。打到現在,已經第七把了,他的運氣一直很一般,最大隻胡過一次兩家五番。雖然他也沒怎麽挨別人的大番,但是按照這個節奏,是絕對不可能贏上一千元的。所以他必須改變現狀,讓自己成為牌場上最“紅”的人。
民間有很多打麻將轉運的方法。比如到廁所裏麵去,把**反著穿;或者把紅線係在手腕上等等——這些都嚴重不靠譜。武向南轉運的方法,是自己歸納總結的,簡單地說,就是要找準牌場上運氣最好的人是誰,挫他的銳氣,讓好運離他而去,靠近自己。經常打牌的人都知道,牌場上不存在四個人都運氣好,或者四個人都運氣差這種情況。一定是有人“紅”,就有人“衰”,此消彼長之下,輸贏就差之千裏了。運氣這東西,在麻將桌上,如同能量守恒定律般存在,隻要能把別人的運氣“搶”過來,就勢必能成為這場牌的大贏家。
打到現在,武向南已經觀察出,現在運氣最好的,是那個年輕女人。她胡牌的速度快,往往是第一個胡的,胡下來的番數也不小。但她的牌技其實很一般,是那種完全依靠運氣來胡牌的人。隻要把她的運氣搶過來,就能取代她成為牌場上最“紅”的人。而麻將牌通常是“貼贏家、虧弱家”,也就是說,一個人一旦手氣好,成為贏家後,往往就會整場都保持這種好運氣;而一開始就輸了的人,很大概率也會一直輸下去。當然這個不是絕對的,跟每個人的心態和氣場有關係。總之,武向南打算搶走她的運氣了。
方法有好幾種。可以挨著實施,直到把運氣搶過來為止。第一招用成都話來說,叫“閃火頭”。對方正當紅的時候,一定是氣勢如虹、信心滿滿的,這種時候,他(她)每手都摸到好牌的幾率非常大,自摸三家的概率也很大。所謂“閃火頭”,就是在他(她)運氣最好的時候,故意製造某種事由,暫停打牌,就可以達到挫其銳氣的目的。這就好比一支氣勢洶洶的軍隊,正在衝鋒的時候,突然被下令停止進攻,士氣勢必受到影響。
年輕女人這把已經碰了三搭筒子了,且一個筒子都沒有打出來過,毫無疑問是在做筒清,而且極有可能是清對,胡下來又是五番。武向南通過她打出來的牌,判斷她已經叫牌了,並且極有可能自摸。瞅準一個關鍵時刻,他端起茶杯喝茶,假裝手滑,把茶水灑在了麻將桌上,“哎呀”叫了一聲,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讓服務員拿抹布來擦一下啊。”
三位牌友點頭表示沒關係,牌局暫停。武向南叫來服務員,用幹毛巾把桌子上的茶水擦幹,耽擱了大約兩分鍾——這就夠了。接著該他摸牌,摸到了一張七條,他叫的牌是三條和六條,七條是胡不了的,但因為七條和六條看上去有些相似,所以非常適合詐胡。他喊了聲“胡了”,然後故意自嘲道:“唉,今天隻有胡素胡的命。”目的是告知大家,他胡的牌不大,過會兒不必認真驗他的牌。
剛才“閃火頭”那一下,看來是起到作用了。年輕女人的牌運果然變得稍差了一些,成為最後一個胡牌的人。但不管怎麽說,她還是胡了一家五番——運氣並沒有被完全搶走。那麽,就要實施第二招“虛張聲勢”了。
下一把,武向南是頭家,看到起手的14張牌後,他表情誇張地感歎了一句“哇!”
另外三位牌友望向他,阿姨問道:“怎麽了,牌太好了?”
武向南點頭道:“嗯,這把必須做清一色呀!”
這話說出來,顯得他好像一點心眼都沒有似的。一般人要做大牌,都會選擇悄悄地做,誰會一開始就說出來?那不是故意讓人防範自己嗎?但實際上,這是高級技巧。武向南手裏的牌一點都不好,同種花色的牌最多隻有五張,根本不容易做成清一色。他這樣說的目的,是為了引起另外三家的警覺,打亂他們的節奏。讓本來打算做大番的人,放棄這個想法,改為防範他,趕快胡個小番,避免挨大的。如此一來,氣場和運氣就會發生微妙的轉變了。
這把胡下來,武向南隻是一個普通的兩番。阿姨好奇地說:“咦,你沒有做清一色呀?”
武向南苦笑道:“起手好,八張條子,結果後麵一張都沒摸到,隻有放棄做牌了。”
阿姨笑道:“所以呀,話別說太早了,嗬嗬。”
下麵這一把,武向南一開始又說:“我這幾盤起手都好得很,總要做個大番出來!”
他反複表明自己牌好,除了打亂對手的節奏,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給對手一種心理暗示——今天場上運氣最好的人,就是他。說得再玄一點,這話也是說給“麻將”聽的。因為麻將的屬性就是“嫌貧愛富”,越是知道場上某個人運氣好,就越是要巴結他。這就是轉運的關鍵了,否則光是打壓某人,好運也不見得就會到自己身上來,萬一轉到別人身上去了,那不還是白搭?所以必須有所暗示,讓所有好運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來。這種做法貌似有點唯心主義,實際上也有一定的科學道理,那就是心理幹預對事物起到的積極作用。其實這個道理很多人都知道,這就是為什麽很多人打牌總是喜歡“提勁”的原因,無非就是想用氣勢來提升自己的運勢。
一番操作下來,武向南的運氣果然好了起來。他接連胡了幾個大番,配合著偶爾的詐胡,上午十一點半的時候,他已經贏了三百多元了。
三位牌友明顯地感覺到,好運傾斜到了武向南身上。但他們並非麻將高手,不懂轉運的方法,隻能自歎不如,把把都輸錢了。
他們當中,輸得相對最多的,是那個中年男人。武向南觀察到,他已經打得有點不耐煩了,似乎不太想繼續打下去。這時,武向南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們下午有事嗎?要不要吃了午飯接著打?”
阿姨說:“我隨便。”年輕女人沒表態,中年男人表示不太想打了。當然如果要換一個人,或者下午重新開一場,那也不是不行。反正武向南跟那個組織約定的是,隻要一天之內贏上一千元就行了,並沒有規定得是同一撥人。但武向南卻不想換人重新打,因為這三個牌友都是理想人選,他們也相信了自己的人設,更重要的是,他們三個都不會仔細驗牌,這個非常重要。武向南到目前為止,至少詐胡過七、八次了,他們三個人一個都沒有看出來。所以怎樣留住他們三個繼續打,是一個關鍵。武向南對此早有準備,對中年男人說:
“大哥,沒別的事的話,咱們就打一天吧!相識是種緣分,我跟三位都挺投緣的。中午我請大家吃飯好嗎?”
中年男人擺手說不用,看樣子客套的成分居多。武向南掏出手機,說道:“今天上午我贏了,我來請客啊。我請大家吃牛排好嗎?附近就有一家不錯的,我讓他們打包送過來。”
三位牌友都說著“不用客氣”之類的客套話,實際上肯定是開心的。按理來說,像他們這種臨時組合的牌友,無論誰贏了,都不必請客。就算有的人會處事,請大家吃點東西,也無非就是公園內的鍾水餃、擔擔麵之類。但這小夥子居然請他們吃牛排,這就很難得了。一份牛排,再怎麽著也得幾十塊錢吧?那豈不是把贏的錢全都拿來請客了?這麽耿直的小夥子,當真不多見。可見人家之前說的都是真的,到這公園來打打小麻將,純粹是出於情懷,壓根兒就不是衝著贏錢來的!
嘿嘿,你們就這樣想吧。武向南暗忖。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這麽想。人都是喜歡占小便宜的,輸了錢出去,卻又吃了回來,誰還會有怨言呢?就算輸了,那不也輸得心甘情願嗎?這樣一來,你們更不會驗我的牌了——這麽耿直的人,怎麽可能詐胡?況且“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吃了這頓大餐,你們也不好意思認真驗我的牌吧?下午的牌局,隻要不是太過分,幾乎可以肆無忌憚地詐胡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