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寵妾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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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得望不到邊際。

腳下蔥鬱沉沉,山風直直迎麵,青袍錚錚而響,隨著猛烈的風吹向身後。

子矜皺眉端坐馬上,遠處,一條道路蜿蜒而下,穿過不高的山峰,兩岸綠樹叢蔭,卻在黑夜的籠罩下,隻聽得到樹葉沙沙,風吹過之處,枝雲湧動。

黑夜,總是能輕易地掩蓋罪惡,兩山相夾的道路,是最容易潛伏的場所。

九王爺的做法實在讓人出乎意料,若不是寒夜提早注意到鐵手黨的動靜,隻怕是誰都無法想得到吧。

子矜看著遠方,眉緊緊地糾結在一起。

不能再等了。

想了想,她低聲開口。

“寒夜,你有多少勝算?”

“五成。”

身後沉穩的聲音傳來,她不由皺了皺眉。

“若是硬拚,憑我們雙方的實力對比,我們大可獲勝,隻是他們現在身居要地,所處具體位置並不明確,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占了大部分的優勢,所以隻能有五成把握。”

寒夜在身後補充,子矜聞言輕輕抖了抖韁繩,馬悠然回轉。

“姑娘?”寒夜詫異看她。

子矜臉sè凝重,下顎的弧度優美決絕,粉嫩的唇一張一合,玉珠相碰的聲音便在暗夜裏鎮定地傳過來。

“這有何難,他們的目標是安王,見了他豈會安安穩穩地呆在那裏,我扮作安王將他們引出來就是。”

寒夜聞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硬的臉上浮現十足慍sè,胸口微微起伏,神情激動地盯著她怒道:“我們這裏有的是弟兄,不差你一個來以身犯險,你在這裏乖乖呆著。”

以身做餌,誰都知道,若是失敗,萬一護她不周,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他怎可眼睜睜地看著她把自己往火坑裏推。

他的手緊緊箍住腕部,劇烈的疼痛不停蔓延上來,她微微皺了皺眉,輕斥道:“你今天怎麽這麽婆婆媽媽,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勝算,況且我對他最為熟悉,換了旁人他們不上鉤豈不功虧一簣!”說著,握緊了拳掙開他的手,策馬率先奔了出去。

寒夜鐵青著臉yu言又止,見她跑開,恨恨地無奈跟上,風中,她青sè的背影纖弱而挺直,竟是帶著他都無法做到的鎮定與堅強,恍若風中搖曳的蓮花,不肯屈服,倔強地開放著,散發出讓任何人都無法忽略的美。

安王一向鍾愛白sè,白馬白衣,這是誰都知道的,隻是,身下雖也是白馬,顏sè卻不比安王的那匹純淨,這種時候也無處去找白sè的衫子,情急之下,她伸手撕下罩在外麵的輕紗,露出泛白的裏子,一人一馬雖不是太像,但在夜裏,卻也分不真切。

空曠的路上,她身後也隻跟了四個人,果真裝作安王的樣子,白衣白馬,飛馳而過。

由於速度太快,臉上看得並不真切,隻是渾身清清冷冷的氣勢足以讓人覺得神似,隱在樹叢裏的殺手忽略了幾人奔跑的方向,不疑有他便已經從從林中衝殺過來。

強大的殺氣大網般的籠罩過來,本來不見星月的黑夜,愈加冷冽漆黑無底。

隻是事情進展的如此順利,讓子矜未免覺得吃驚,身後數十名武功高強的殺手持劍追殺而來,她隻能極力地策馬前進,風飛速地在兩旁劃過,急速的氣流迎麵打在臉上,幾乎來不及呼吸,身上已經滲出汗來,被風一灌,透心的涼。

寒夜他們在不遠處設了埋伏,僅有幾步之遙卻也覺得漫長,身後的幾個刺客已經和她的四個手下糾纏打鬥到一起,她的身體幾乎貼在馬背上,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她卻怕寒夜他們沉不住氣小不忍則亂大謀,**地鞭打馬背,手心的汗都浸濕了韁繩。

這時,身後呼嘯一聲,尖銳的利器劃破長空直直地逼向後腦,她隻覺得一閃,那利器擦過她的鬢邊“嘭”的一聲深深刺入前方的樹杆上,枝葉紛落,定睛看去卻是shè來的一隻飛鏢,遺漏在樹幹外麵的鏢身在黑夜裏散發著藍sè的寒光,子矜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接著同樣的尖銳殺氣又同時逼過來,她隻覺身後涼意刺骨,身下劇烈奔跑的白馬一個趔趄躬身翻地,身子不由被劇烈地甩了出去,生生的驚出一身冷汗,一個黑影突然從叢林中躍出來,接住她的身子,正在驚詫間,肩頭卻是重重一痛,幾乎可以聽到利器刺入**的聲音,那疼痛藤蔓般地布滿全身,接著兩人緊緊地貼合在一起滾落到一旁的草叢中,劇烈的撞擊擦到傷口,她痛得幾乎暈過去。

緊緊環住她的那人心髒劇烈地跳動著,溫熱的氣息灼燒似火,周圍殺喊聲大起,她聽到那人焦急的呼喚:“姑娘!”

意識清明了許多,半晌才辨出是寒夜的聲音,她的臉sè蒼白如紙,費力地睜開眼睛,卻見寒夜單膝跪地扶住她,滿臉擔憂,她皺了皺眉,聲音略帶沙啞地責備:“怎麽這麽早就動手了。”

“再不動手,你就沒命了!”

寒夜緊皺著眉也不再說話,隻低聲道:“你忍著點。“說著掀起衣袖捏著飛鏢的柄稍一**,飛鏢脫離**而出。

子矜不由悶哼,指甲深深地陷進身下泥土中,身上頓時出了汗,打濕了衫子,汗涔涔地好不狼狽。

寒夜小心地將那飛鏢包好收入懷中,未待子矜反應過來,低聲道:“得罪了。”探手“嘶”的一聲撕開她肩頭的衣帛,露出雪白的肌膚和已經變深的血跡,衣服牽連傷口,被他一撕又是一陣劇痛,子矜的臉直痛得扭曲。

肩頭突然變得溫熱濕潤,子矜猛地回神,這才發現寒夜低頭伏在她的肩頭,**地吸掉傷口上的血跡,又狠狠地吐出去,突然明白他這是在做什麽,也不顧牽連傷口,**地推開他,唇已氣得劇烈顫抖:“你不想活了,你這是做什麽?”

“我是大夫,這是本分。”

寒夜臉sè凝重地jing告,唇上還殘留著血跡,在黑夜裏看去,分外的駭人,見她掙紮,伸手點了她的**道,又俯身去吸她傷口的血液,直到傷口中湧出的血跡變成鮮紅sè,他才停下動作,抬手擦去唇邊血跡,怕她心中愧疚,這才囑咐道:“放心,我也算是個名醫,這點毒都解不了豈不白費了我這麽多年的醫術?”

子矜卻是又氣又急,隻白著臉不說話。

打鬥已經結束,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殺手們大多被殺了個幹淨,他們這方也失掉了幾個弟兄,他站起身來低低交待了幾聲,也不顧子矜反對,低道一聲“得罪”將她抱上馬,狂奔回府。

子矜受傷的事情自是瞞住其他人,隻是這樣,子矜住的院子裏早已經翻了天,寒夜抱著子矜回來時已經深夜,他讓紫奴替她包好了傷口,服侍她換了衣服,這才退下。

細碎的水流聲微微地傳到耳畔,紫奴濕了帕子為子矜擦去額上的汗水,子矜見她忙得團團轉,不由疲憊地苦笑道:“你看我這個家是怎麽當的,一點小傷連累一大群人,到頭來卻要你們來保護我。”

紫奴放在她額頭的手不由一滯,收了帕子捏在手裏,擠出滴滴水珠。

“姑娘,也怪不得小少爺生你的氣,他這是心疼你呢,你事事往自己身上攬,出了事自個擔著,我們保護你怎成了連累了呢,這四年來,你撥出南宮家一半的收入讓手下們吃飽穿暖,不用做那些殺人越貨的事,姑娘們也不用再接客,許多都找到良人嫁了,你為我們做這麽多,我們有心報答,你連個機會也不給我們麽?”

子矜臉sè一白,待要說話,紫奴卻一手抓住她,誠摯道:“姑娘可是為那幾個死去的兄弟自責麽?這是我們心甘情願做的事,能為姑娘效力是我們的榮幸,姑娘何必執著,這是我們要做的事,與姑娘無關,姑娘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罷,也算是盡了我們自己的心意,江湖人最講究知恩圖報,難道姑娘要我們一輩子欠你的恩情麽?”

她幾句話倒是將子矜說得啞口無言,怔了怔歎氣道:“我怕寒夜中了毒,你細心照看著點,別出了什麽差池。”

“是。”紫奴笑吟吟地應了,抬眼見她yu言又止,不由抿嘴笑道:“姑娘想問小少爺的事情麽?”

子矜一怔,隨即無奈地苦笑道:“什麽也瞞不過你。”

“小少爺可是生了一下午的氣呢,現在在外麵呢,你可要見他麽?”

“他還沒睡?”子矜微怔,一時激動牽動了傷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紫奴急急地扶住她,邊查看傷口邊說道:“他一直在等著你回來,我們哪裏瞞得住。”見傷口無礙,歎了口氣,扶她半倚在床邊,歎了口氣出去了。

不一會兒,冷漾便繃著一張小臉大步踏了進來,黑白分明的眸中難掩焦急,見子矜抬起臉來看他,一時竟不知道如何開口,隻哼了一聲便站在一旁不動彈。

半晌子矜低歎一聲,喚道:“漾兒……”聲音幽幽而發,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愁緒和思慮。

他再也控製不住,幾步撲過去抱住她,將頭埋進她的胸口,一時委屈難當,卻倔強地不流出淚來,隻緊緊地握起小小的拳,發誓般地陳述:“漾兒會保護娘親,不會再讓娘親受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