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天下一統是必然的趨勢
今日的京城與往日有些不同,春節的前夕,各家從一大早上就忙活起來,嫋嫋白煙,更是百姓們對於來年生活的美好期盼。
大家辛辛苦苦勞作一年,今日終於能夠停下來歇一歇,享受收獲的快樂。
在外的遊子們也都盡數歸來,與家人盡享團圓之樂。
張燈結彩,大紅色的對聯福字映襯著整條街的繁榮熱鬧。即便有再多的苦難與艱難,在這幾日內,大家的臉上也都掛著笑容。
芷溪汀今日人來人往,十分忙碌,趙掌櫃來回招呼著,嗓音都已經喊啞了,但眼中的光亮依舊奪目。
作為京城內有名的富商,家中更是有先帝的禦賜之物,每年的燈會節主辦方自然落到了宋家的頭上。宋知昂也是從昨夜便沒有合眼,仔細檢查著燈會節所用之物。
今年情況特殊,先是蘇將軍勝利歸來,而後各國使臣都在京中,說不定晚上那些貴人們便上街遊覽。所以此次不僅要烘托出新年的氣氛,還要彰顯著大國的風範。
尤其此次也是打廣告的一個好機會,一旦把握住了,便可以與其他諸國的商人簽訂協議,開通各國之間的貿易,隻要想想,便能賺得盆滿缽滿。
宋知昂最大的愛好莫過於看著賬目上的銀錢越來越多,所以一心沉浸在種種繁雜的事務之中,甚至不曾感到絲毫疲累。
“東家,幽國的九皇子想要在飛鴻居宴請賓客。可是上個月飛鴻居就已經訂滿了,沒有位子了。咱們要不要......”
趙掌櫃正忙著呢,下邊人突然來報,一時拿不定主意。
畢竟東家似乎有意將產業擴展到幽國境內,所以幽國的皇室得罪不得。
宋知昂停下撥弄著算盤的手,捏了捏眉心,說道:“將四樓上裏間的包廂打開,讓他們去那個。”
“是。”
趙掌櫃剛要轉身離開,就被身後人喊住。
“等等,我記得昨日方員外說今日有事,二樓的雅間用不了了,收拾收拾讓他們去那裏吧。”宋知昂頓了頓,“四樓不要對外開放了。”
那是君不言留下的地方,想著他那個性子,應是不願意別人碰他的東西的。
“是,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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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努爾少主,這飛鴻居的黃金寶塔實是一絕,讓人回味無窮啊。”
君毅接過別人敬的酒以後,目光最終落在一直沉默寡言,低頭吃飯的努爾身上。
北狄的這個少主看著不是很聰明啊,這麽長時間了,隻顧著吃飯,甚至酒水都不曾沾一滴。
不過也好,不聰明的人聽話。
努爾聽到自己突然被點名,連忙咽下塞了滿嘴的吃食,抬起頭,看著滿臉笑容的君毅。
然後皺了皺眉頭,眼神落在君毅所說的那道黃金寶塔的吃食之上,搖了搖頭。
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它不好吃,太淡了,啥味都嚐不出來,你不如試試這個!”
正說著,就抓起身邊的一個豬肘子,眼神十分單純地看著他。
君毅有些語塞,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連忙打了個哈哈過去,心中罵道這少主是不是腦子有病,這是吃食的事情嗎!
但想起自己的目的,還是重新麵帶笑容,問道:“本殿聽聞北狄的草原廣闊,北狄的百姓更是從馬背上長大,無論男女老少,皆有一身騎射的好本領。”
努爾點了點頭,隻是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了麵前的吃食上。
從旁人看來,便是一個天真單純,隻懂得吃喝玩樂的少主,聯想著這兩年北狄低調的作風,不禁感慨恐有亡國之相啊。
君毅嘴角抽了抽,“本殿一直好奇,這北狄的駿馬十分健碩,平日裏是如何飼養的?少主自小在草原之上長大,應該對此深有心得吧?”
周圍人都自覺地扭過了頭,說著旁的事。他們現在如何還能聽不出來,此次宴席就是君毅針對北狄而舉辦,恐怕是想商議戰馬買賣一事,涉及軍事,便不是他們能聽得了。
努爾卻像是沒聽出來君毅背後的深意,將最後一口雞肉塞進嘴裏,擦了擦嘴上沾著的油光,理所當然地說:“當然。”
君毅臉上的笑意深了深。
“哦?少主不妨與本殿說說,本殿平日裏也酷愛馬術騎射,一直想要重金購得寶駒,隻可惜不曾有合適的。”
努爾頓了一下,看了眼旁邊的蒙都,而後疑惑地說道:“你們怎麽都來找我問馬兒的事情?你們幽國已經有人來問了,就是那個什麽沈...”
蒙都在旁邊適時的出聲:“少主,是沈家的世子沈隨之。”
“哦哦,對對對!”
努爾仿佛沒有看見臉色暗沉下來的君毅,拍了拍手心,站起來,十分開心地說道:“我覺得你們都太熱情了,每個人都請我吃飯,今天謝謝你啦,我吃飽了。”
說完,就帶著蒙都轉身離開,看起來像個被保護得極好,不諳世事的孩子。
不過若按年齡來算,努爾確實是這幾國皇子中年齡最小的一個。
君毅在他走後,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神陰鶩。
沈隨之,你果然心思不軌。竟然敢與別國儲君暗中接觸,瞞著他,難怪今日宴請眾人他不曾來,原來早就已經將這條路給堵上了。
這個北狄的少主也是傻的,隨隨便便讓人牽著鼻子走,實在愚蠢得讓人氣憤!
一行人走出酒樓,十分閑適地在街上逛了會兒,還買了許多東西後,拐進了一條小巷裏。
暗中跟隨的人急忙跟上去,可是眼前已經沒有了人。
疑惑地看了看附近的環境,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這北狄的少主應該真不是裝得這番模樣,看方才真像是個沒見過如此世麵的小孩子。
北狄位於邊境,條件艱苦,土地也多為草原沙漠和戈壁,之所以能護下一片地方,就是因為無往不利的騎兵。北狄圈養的馬匹十分高大健碩,皮毛光澤有亮度,向來是馬中精品。
與各國都有貿易往來,也是因此,北狄才能巧妙地維持平衡,不得罪任何一國,也不與哪一國交好。
察覺到人已經離開,隱在暗處的努爾走了出來。臉上天真爛漫的笑容已經消失,沉沉地看著人影消失的地方。
“少主,這已經是第三家了。咱們是不是要選擇一國?”
蒙都看著沉思的少年,心中俱是欣慰。
原以為少主還無法適應這樣的陰謀算計,處處小心,沒成想少主如此足智多謀!
如今的情形不比往日,天下一統的趨勢已經非常明顯,各國之間的心思昭然若揭,也就隻有大夏的那個皇帝還局限於國內,看不見外麵的虎狼豺豹。
北狄作為剩餘四國之中實力最弱的,一旦開戰,必然會淪落為戰爭的炮灰。
努爾的眉頭擰成一團,為北狄的所有子民謀取和平與安穩是他的職責,戰爭不可再起。
當年西域苗疆一族的慘烈後果,他們作為鄰國,實在是終生難忘!
“再等等,還有一個人。”
努爾這些日子都在觀察,即便要結盟,他也必須要找一個目前來看勝算最大的人。
原本以為九皇子君毅實力有餘,可是那日沈隨之找上他時,他便明白,這兩人都不會是明智的選擇。
蒙都濃厚的眉毛翹了翹,還有一人?誰啊?
如今幽國,大夏,胡族都已經有人來過了,還有誰沒出現?
兩人正說著話,巷子裏突然跑進來一群穿著破爛的消瘦小孩,似乎玩著什麽遊戲,追逐著。一人跑到努爾旁邊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順走了他身上的錢袋。
等到努爾察覺時,那小孩已經跑出去很遠,眼看著就要消失。
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氣得向前追去。
“小兔崽子!你敢偷爺的錢袋!”
北狄整體經濟形勢都不好,所以即便他是少主,此次出行,也沒有多少銀兩。這些日子也全靠著各國人宴請,還有使館驛站的招待,舍不得多花一分。
結果鼓鼓囊囊的錢袋竟然讓一個小賊給順走了!
努爾氣得咬牙,拔腿就去追,沒想到那小孩看著瘦弱,跑起步來是一點兒不差!
蒙都還在怔愣之中,就發現自家少主已經跑沒了影,隻留下一道漸漸消失的怒吼聲。
“給我站住!”
跟著他左拐右拐,努爾醒悟之時,已經跑進了一座院子前。站在原地,繃著嘴巴,看著身前熟悉的女子,眉頭緊皺。
然後,就是看見那小賊露出了腦袋,甚至還衝著他扮了個鬼臉,十分得意。
努爾當即就要擼起袖子,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蘇妗連忙攔住,歉意地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我也是別無他法。為了避免別人的耳目,隻能以這種冒昧的方式見少主一麵。”
努爾要等的人就是蘇妗。
那日在宴席上所見,以及後來他去調查和機緣巧合之下得知的消息,便知道她有所圖,圖謀更不在小。
努爾沒有說話,隻是抿著嘴看她。
直到蘇妗將那錢袋子拿了出來,另外又變魔法似的拿出另一個荷包。
“這是少主的錢袋,還有,這份是我給少主準備的賠罪禮。”
蘇妗看著少年突然亮起來的眼眸,心中發笑,果然愛錢。
努爾接過,掂量了一下重量,挑了挑眉,看向她:“你還沒和我商議什麽事,就下這樣大的本錢,不怕虧了啊?”
他不是愛錢,隻是知道北狄的百姓們為了這白銀之物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也知道有多少人就因為缺少了這些銀子,便生生沒了性命,被饑餓,寒冷,疾病折磨致死。
“此物於我而言若能幫到更多人,便沒有虧不虧一說。”
蘇妗笑著側身,請少年進去。
努爾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想起第一次見麵時她扮作男子的模樣,即便遮掩了容貌,但是那雙寵辱不驚,幹淨卻又蘊含著強大力量的眼睛卻無法遮住。
其實他沒有見過蘇妗幾麵,心中卻自然地認為她是一個奇特的女子,比世間許多男子都強上許多,心中有大義,身為將軍家的兒女,也明白百姓的疾苦與戰爭的殘酷。
兩人坐定,方才那動作極快的小乞丐此時換下了衣服,端上一壺新茶,朝蘇妗笑了笑後便自覺退了出去。
努爾沒有錯過那男孩眼中的崇敬,似乎眼前的女子與他而言像是世間百姓在苦難時供奉的菩薩神仙,幫助他們逃離深淵。
心中不禁震撼,蘇妗做了什麽,能讓他們如此對她?
他打量著屋子,院外偶爾傳來嬉笑的聲音,明明十分瘦弱的孩子們臉上卻帶著無憂無慮的笑容,一名老者已經佝僂著腰,拄著拐杖,手中握著一卷書,向旁邊的孩子說著什麽。
三五成團的婦女們笑著,在陽光下那笑容都蒙上了金色的光暈,擺弄著架子上曬著的草藥,或者縫補衣裳,或者坐著其它活計。
但無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沒有怨天尤人的苦怨,沒有街上乞丐眼中的無動於衷,得過且過。每一個人都對生活充滿著希望,身上都帶著源源不斷的幹勁。
“少主如何看待她們?”
蘇妗看著出神的努爾,便知道他已經注意到了這地方的奇怪。
“她們是誰?你又與這座院子什麽關係?”
努爾心中隱隱有個答案,隻是不敢確定,他似乎看到一個孩子,正是前些日子他在街上看見乞討的幼兒,原本第二日還想給他帶些吃食,卻沒有再發現他的身影。
原以為遭遇了不測,或者被哪一家人牙子帶走,沒想到竟然在這裏。
蘇妗笑著,看著外麵美好而又和諧的人們,說道:“他們是從地方上逃難而來,我也記不清有多少地方的了。總之我為他們提供了院子,讓他們能有謀生的手段,不至於淪落街頭又或者輕如草芥。”
努爾看著說話的女子,此刻她是一個溫柔而又強大的人,也在此刻,所謂的男女束縛也不再裹挾著她。
“你為何要這樣做?”
蘇妗愣了愣,回頭看著麵無表情的少年,說道:“一開始是為了自保,如今是為了造反。”
這下輪到努爾呆愣了,長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蘇妗就這樣直接說了出來。
一時間內心複雜難測,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麽。
既驚訝於女子的坦率,又驚訝於她也太坦率了。
蘇妗看到他的表情,一下子笑出聲來,一時不能控製。
“你放心,我們之間的商議就算沒有結果,也不會連累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