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青

第46章 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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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以為蕭衡隻是嫉恨父親和阿兄,所以千方百計地除掉他們。

可是那群流民百姓固然有錯,卻也罪不至死。沒有查案,沒有證據,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能要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爹......”蘇妗心中驀地升起一種無力,麵對著天下千千萬的百姓。縱使她能改變前世家人被害的命運,卻也無法以一人之力拯救萬千受苦的百姓啊。

蘇擒虎看著愣神的女兒,心中也在歎息。

他知道女兒心中有想法,對於當今聖上不滿。可是無論如何,那是踩著無數人屍骨上位的皇帝,他們隻是臣子。

“妗兒,我將此事告訴你,便是為了讓你知道,你心中所想之事沒有那麽容易。”

蘇妗看著父親嚴肅俊朗的臉,突然沒由來的激進。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著無數將士在戰場上浴血拚殺,甚至屍骨無存,最終守護保衛的是這樣一位君主嗎!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親人流離失所,而我們默認成為那群魚肉百姓的幫凶嗎!”

蘇擒虎瞳孔皺縮,背在身後的手輕微顫抖。

“妗兒,我們......”

蘇擒虎想要說出那句“無能為力”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閉上眼睛全是那群跟在他身後,眼中俱是信任的士兵,口中滿是對於新皇的無限期待,對於未來美好生活的願景。

“爹,他不會放過我們,更不會為百姓帶來一個太平盛世!”

話音落,屋外狂風起,吹落了滿樹的黃葉,寒風蕭瑟,一如這曾經偉大絢麗的王朝走入末路。

蘇擒虎閉上眼睛,長長歎息了一聲。

他與先帝情同手足,願意為了皇室,為了百姓與敵人拚殺,可是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我想一想,你讓我想一想。”

蘇妗看著男人坐在木椅上,疲憊不堪的樣子,心頭一酸。

她何嚐不知父親心中的掙紮,若不是為了那些君臣情誼,前世又怎會落得那般地步。

蘇妗轉身離開,走到門外,寒風擦過臉頰,竟如刀割一般。

“小姐,您同將軍說了什麽呀?”

春杏看著麵色冷淡的女孩,小心詢問。

蘇妗剛要說話,卻看見了擋在麵前的男人。

明明是同樣的容貌,蘇妗卻有些陌生,鼻頭有些酸澀,但還是繃住了神情,隻是淡淡地看向他。

春杏原本一驚,卻在看清來人的臉以後鬆了一口氣。

“小姐,是阿言。”

君不言半隱在黑暗處,緊緊地盯著前方的女孩,想要踏上前一步,卻始終躊躇。

心中萬分掙紮,聲音已然有些沙啞。

“妗妗......”

“我隻當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是我能為我們往日的情誼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冷漠的聲音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君不言的心髒,痛徹心扉。

君不言此刻顧不上什麽猶豫,衝上前一把握住女孩的手,紅著眼睛說道:“妗妗,我不是......”

蘇妗冷笑一聲,將他的手甩開,看著他的眼睛,滿是失望地說道:“不是什麽?不是故意隱瞞身份來騙我!不是為了你的計謀!不是為了從我的身上得到大夏的堪輿圖!”

一聲聲質問使得君不言眼中的光亮逐漸熄滅,唇色寡淡,想要張嘴辯解,卻又無可辯解。

妗妗說得對,他從一開始便是有目的地接近,他辜負了妗妗的信任。

蘇妗看到男人落寞的模樣,心中終有不忍。

“你救我兩次,所以這次我隻當不知道,你要做什麽我也從不清楚。今日一別,從此你便是幽國皇子,我隻是大夏的子民,我們之間並無瓜葛。”

一旁的春杏在聽到女孩的話以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幽國皇子!

君不言看著女子決絕的模樣,攥緊了拳頭,眼底的暴虐逐漸升騰,身後揚起勁風,喃喃道:“妗妗,我不想離開你。”

“你莫不是演上癮了?究竟是不想離開我,還是不甘心?”

蘇妗說出最後一句話,徹底撕裂兩人之間的聯係。

君不言周身的氣息一滯,兩人之間不過兩步遠的距離,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

黑眸沉沉,幽芒閃過,蘇妗卻如同崖邊挺拔的青鬆一般,寧折不彎。

沉默良久,就在春杏以為男人要出手的時候,沙啞的聲音響起。

“妗妗,無論你信與不信,我從未想過傷害你和你的家人。”

說完,男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欣長的背影滿是孤寂落寞。

蘇妗鬆下肩膀,眼神落在遠方,停留了幾秒後收回,低聲說了句:“天冷了,回吧。”

“是。”

春杏滿肚子的疑問,卻在看見女孩的神色後咽了下去。

長安街,最大的青樓,回芳閣。

大廳中皆是京城內有名的富商,懷中摟著名美豔的女子,喝的酩酊大醉。而那些不便示人的官宦重臣則隱於包廂之中,遣人伺候,好不快活。

相較於樓下的熱鬧喧嘩,紙醉金迷,三樓長廊盡頭的房間則格外寂靜。

君不言立於窗前,雙手負於身後,烏黑順滑的長發僅用一根木簪別住,俊逸非凡的側臉宛如神跡。若是忽略了周身極具壓迫的氣勢,當真以為是哪幅畫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殿下,人已經帶來了。”

木石拱手抱拳,身體健壯高大,身上的黑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下去吧。”

“是。”

退出去後將門掩上,盡職地守在門外,麵無表情,仿佛一尊煞神。

屋內,宋知昂雖被捆住雙手,臉上仍不見慌亂,安靜地看著麵前的男人。

“不知太子殿下請我前來可有要事?”

君不言聽到男人的話,冷不丁輕笑出聲,手中不知何時握了把長劍,劍刃鋒利,映出那俊朗的臉龐。

“宋先生說話可真是好聽,倒是顯得孤粗魯了許多。”

那劍頭冰冷,抵在宋知昂的下頜處,輕輕用力,便將下巴抬起,迫使男人仰頭望著他。

“告訴孤,你是如何得知孤的身份?”

宋知昂感受著劍刃擦過肌膚的冰冷,仰頭看著眼前明明笑著,卻滿目寒意的男人。

他絲毫不會懷疑,若不是因為蘇妗在,眼前人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