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上不負天地，下不怠黎民
李世民端坐在靠椅上，輕輕的喝了一口茶,“太上皇他老人家真是這麽說的？”
“不敢欺瞞陛下，這些確實是太上皇所說。”
“嗯，知道了。”
此時，李世民心裏沒有生氣，更沒有憎恨，有的居然是愧疚。
他愧疚自己冤枉了父親，冤枉了兒子，但是當年他造反也確實是建成容不下他啊！
“來人！”
一語落下，殿外侍衛無聲跪倒，“請陛下吩咐！”
“擺駕，太極宮！”
“遵命！”
太極宮裏，李淵已經收斂了脾氣，看著李延年突然笑了起來，“你小子。”
“比猴兒還精！”
說完，李淵看向一旁的孫思邈說道：“老哥哥,今日之事讓您見笑了。”
孫思邈擺擺手，“草民什麽也沒聽見，如今還需給其餘人看病，草民就先告退了。”
說完，孫思邈拱手行了一禮,躬身退出了大殿。
“來，咱爺倆兒喝點！”
李淵招呼了李延年一聲，自顧自的坐在了桌案旁，“給朕好酒好肉的送上來！”
一語落下，外麵沒有人答應。
李延年的眉頭緊皺,正欲發火，李淵卻是擺擺手自嘲一笑，“乖孫兒，你看，一旦從那個位置上下來，說話就屁都不是了。”
聞言，李延年給李淵倒上了一杯茶水，笑道：“皇爺爺莫憂，孫兒去看看。”
說完，李延年轉身走出房間，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轉而是無比的陰沉。
“都聾了嗎！”
外麵看守的守衛見到李延年出來，為首的衛隊隊長拱手行禮道：“殿下，陛下有令，太極宮中的膳食皆有定數，末將不敢擅權。”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侍衛隊長的臉上出現了五個通紅的巴掌印。
他捂著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李延年，其餘人則是直接拔出了腰間佩刀，“陛下有令，在太極宮造次者，殺無赦！”
“哈哈哈哈哈，爾等逼問本王手中劍利否？”
李延年拔出腰間佩劍，渾身殺意宛如實質，竟然將這隊幾十人的侍衛嚇得不敢動彈。
但氣氛在這一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忽而，一道不大的中年聲音傳了過來，
“退下。”
眾侍衛如蒙大赦，紛紛行禮而後如潮水般退下。
“兒臣，見過父皇。”
李延年彎腰行禮，手上依然握著長劍。
“嗯，起來吧。”
李世民微微點頭，而後一腳踹翻了侍衛統領，“眼瞎的東西，還不快滾去準備酒肉？”
“是陛下，卑職這就去！”
說完，侍衛統領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連鞋子跑丟了都顧不上。
“走吧。”
李世民淡淡的說了一句，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李延年也沒在意，跟著走了進去。
一進門，李延年就看到李淵已經坐在了桌案邊，旁邊卻隻有一條板凳，“乖孫，過來坐。”
聞言，李延年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李世民。
誰知，李淵突然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他媽的，你爺爺說的話不算話了？”
“過來！”
“你今天就在這兒坐著，我看李二敢不敢動你！”
聞言，李世民也露出一絲無奈，“去吧，聽你爺爺的。”
見到李延年落座，李淵這才微微消了消氣，但還是看向李世民罵道：“老子的酒肉什麽時候能上？”
“快了父皇，您老先喝點茶。”
“喝你娘的蛋！”
李淵一把推開茶杯，“你他娘的，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
聽著李淵粗俗的言語，李世民也沒有介意，反而心裏更多了一絲愧疚，趕忙賠不是道：“父皇，兒臣知錯了。”
看見低眉順眼的李世民，李淵感覺心底舒服了些，語氣也緩和了下來，
“你個混賬，這些年舍不得來看看你老子？”
聞言，李世民有些尷尬，不知道該怎麽說。
“皇爺爺您看，酒肉來了！”
門外，一群小太監端著烤鴨燒雞鹵鵝，豬蹄牛肚羊肉，十幾二十盤硬菜挨著上到桌上。
李淵的心情好了些，和顏悅色的看著李延年說道：“乖孫兒，快吃肉，吃肉長個子，將來長大了也把他李二的皇位奪了？”
李延年不知道怎麽接這話，隻能不停的陪笑著，李世民也隻是搖頭苦笑，“父皇，兒臣跟你蒸酒！”
“拿碗來！”
李淵一把推開麵前的白玉小酒杯，聲音如同打雷一般，“他娘的當幾年皇上就連酒也不能喝了？”
“想當年老子在軍中的時候，你小子可是最能喝的那個，連老子都被你灌趴下幾次！”
說著，李淵的臉上浮現一抹追憶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回到了昔日金戈鐵馬的軍旅生涯。
那時，他是關隴集團的核心，手下謀士名將一堆，幾個兒子也一個比一個出色。
特別是那身穿一襲黃金甲的李二，每次打了勝仗歸來都會跟自己炫耀，騎著高頭大馬。
手裏的“李”字旗幟不停揮舞，一邊縱馬，一邊大聲的呼喊，“爹！贏了！”
“孩兒贏了！我們贏了！”
每次看到這道身影，李淵心底都會充滿成就感，為擁有這樣的兒子而自豪，而驕傲。
李世民也一步步成為了秦王，成為了天策上將，成為了大唐皇帝……
想到這裏，李淵喝下一碗酒，眼裏已然含著幾顆濁淚，“老二啊，你說你為什麽啊，你……”
聽到這兒，李世民的臉色突然難看了起來，猛的灌了一大口酒，眼神裏滿是失望和心寒。
“你還是覺得我做錯了是不？”
“在你心裏，我無論怎樣努力，也永遠比不上建成是不？”
“可兒臣自執掌國器以來，每日兢兢業業，不敢怠慢。”
“兒臣外禦突厥，更是一舉滅了突厥人，才有了我大唐如今的安寧。”
“對內，兒臣任用賢臣，有魏征之輩直言進諫，兒臣從不以言治罪，三省中樞更有房謀杜斷的佳話。”
“萬國諸邦無一不仰慕我大唐風采，皆以能生活在大唐為榮。”
“我李世民，上對得起祖宗，對得起華夏大地列位先帝，下對得起黎民，萬千黎民百姓安居樂業，稱兒臣為千古一帝者亦有之！”
說完，李世民強行忍住心底的委屈，不讓眼淚流出來，“所以，在父皇您看來，我到底算什麽？”